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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想你心跳加速(我的狗男人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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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0:34 |倒序瀏覽
想你心跳加速【我的狗男人2】作者:娃娃

這個固執的女人真的有毛病耶!
他出高價要買她的地,她非但嚴詞拒絕出賣
還把「錢」景看好的土地拿去蓋流浪動物之家
看在精打細算出了名的錢鬼眼裡,真是「暴殄天物」
大總裁決定親自「下海」深入「敵人」陣營探虛實
豈料他還沒開口說正事,便先被她的超級花癡嚇到
她還不知死活的說他長得好像……阿富汗獵犬?!
小花癡眼睛是糊到鳥大便啊?帥哥也能看成一條狗
他這輩子最討厭那些「不事生產」的貓貓狗狗
這下被人說像狗,他非得爭回這口氣不可
他故意隱瞞身份跟「敵軍將領」慢慢磨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不知對他下了什麼蠱
為了替她圓夢,他不惜放棄經營多年的一切
即使被人嘲笑寧要美人不要江山也不在乎…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28 08:1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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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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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1:40
娃娃心情手札   

  常看見有人在序文中說,本書是要獻給某某某的,而娃娃今日也要說了──

  這本書,僅獻給一位小名狗狗(本名晴陽)的九歲小朋友!

  為何要獻給她?

  因為她是娃娃最最年幼的小書迷,對於娃娃的每本書名倒背如流。

  別怪娃娃摧殘民族幼苗,請看清楚,娃指的是對「書名」倒背如流,換言之,對於閱讀內容請再稍候幾年,不過她已開始幫忙寫惡搞文了,《幫主千秋》中的貓狗大戰,即是出自於她的手筆。

  為何要獻給她?

  話說那日苦命娃正在為「千金驕女」拔白頭髮時,電話一響,娃娃一接,是把好聽極了的女音,原來是傳言中的「美音天後」鄭小姐。

  一聽是鄭小姐,娃娃二話不說立刻在電話這頭立正站好,鄭小姐說明來意,「甜蜜口袋」準備出套書(舉國歡騰!放炮!),所以咧,問小笨娃有沒有興趣。

  興趣?!當然有囉,這麼值得狂喜的事怎麼會沒有興趣呢?

  但回到了現實面,娃娃看見了正躲在電腦中對著娃娃惡笑的「千金驕女」。

  「我想參加,但怕時間不夠。」老實作答,因為驕女連個影子都還沒有。

  「那麼……」鄭小姐很好商量的,「妳先考慮考慮再回答我。」

  「可以先知道一下套書的主題嗎?」

  答案揭曉,這是一套以男主角有著形似於某種狗兒神韻的現代稿,當時娃的選擇尚有德國狼犬(酷)、阿富汗獵犬(傲),以及黃金獵犬(博愛)三種。

  娃娃請鄭小姐給兩個鐘頭時間做考慮,然後打了電話到台中請教軍師。

  電話那端的狗狗一聽見主題,二話不說先興奮狂吠三聲,接著要求娃娃非接下不可,且還指名要那德國狼犬(她的最愛)。

  「但……」行事向來量力而為的娃娃猶豫了,「就怕不能夠及時交稿,拖累了整個套書的進度。」

  「不會啦!」電話那端的狗狗小妹諂媚地笑,拚命地奉承,說以娃娃的實力,先寫「驕女」再趕「狗男人」絕對綽綽有餘,認識這麼久以來,娃還是頭一遭如此得她肯定,不愧是狗之一族,狗腿至極!

  娃去電鄭小姐,這才知道了德國狼犬已經被挑走(真熱門呀!),退而求其次選了阿富汗獵犬,因為娃娃目前已被一位博愛型的男人(洛伯虎)給整得死去活來,暫時不敢再碰了,但也幸好選的是阿富汗獵犬,到處搜集資料之後,才知道此狗來歷不小,有型有款極有得發揮!

  確定接下任務後一夜未眠,總覺得忐忑不安,次日再打給了鄭小姐商量,最後是在眾編編的體諒下決定將「千金驕女」出書日壓後(原本是九月底),讓娃安心地先寫套書再碰「驕女」,發展至此,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所以囉,如果這會兒您仍在期待著「散姻緣」的完結篇,那麼,呃……請繼續給他期待下去了唄,期待啥?嗚嗚!當然是期待娃娃的任督二脈被打通,想好該如何收尾了咩!

  要感謝狗狗小妹的另外一點,是她愛狗成癡,即使小時候曾被野狗咬過三次,卻仍不改其狂熱,走在路上只要一見到狗立刻上前去打招呼(學狗叫),對狗比對人還親熱,而開間寵物餐廳,正是她對於自己人生的終極目標,所以哩,本書女主角祁小艾,正是以她的性格來塑出雛形的。寫作期間,狗狗小妹更是三不五時提供意見,說得好聽是提供點子,事實上是企圖影響娃娃寫作方向,幸好娃娃理智尚在,沒忘了這是本愛情小說,總算沒把它給寫成了「愛狗手札」。

  大概是太久沒碰現代稿了,「狗男人」寫得挺順手的,甚至還讓娃娃被勾出想寫寧雪和J.C.,或是國安局新進探員斯庭耶的故事,OK!說做就做,那咱們下一步……

  就在此時長鞭揮來,小編冷冷出聲了──

  「別給我在這裡裝傻!『千金驕女』沒寫完前,一切免談!」

  咻咻咻咻,鞭聲霍霍,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小編的記憶力要這麼這麼地好?難道就不能和娃娃一樣,把它給熊熊忘掉?然後讀者也忘掉,大家統統都忘掉,這樣不是很好?不是很好?

  走筆至此,娃娃仰天恨吼,無語問蒼天了,終於決定……

  呃,要不,就先休息一下下了唄,呵呵呵,暑假嘛,天氣太熱,颱風又快要來了,這種時候是不適合開感情大戲的啦,您說對不對?對不對哩?明察秋毫的親親小編大人哪!

  對了,本期的「惡搞劇場」是由親親寒色所執筆的「古墓少主幕後特輯」,這位明日之星文筆極佳,內容保證精采,準備笑破肚皮了吧!

  呃,附帶一點,如果有興趣想寫惡搞文的小朋友,歡迎E給娃娃瞧瞧,過稿後便有機會上娃娃的書寶寶留作紀念喔!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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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2:10
楔子

  那是一片美麗的草原。

  繁花錦簇,白雲片片,遠處還有著電視廣告上常可見著,那由枝葉茂密的老榕所形成的一條綠色隧道。

  眼前一切賞心悅目,但在男人眼裡,沒見花,沒見樹,只見到一張張的……鈔票在迎風翻滾。

  真美……的鈔票!他衷心讚歎。

  男人撐起好看的下巴細細盤算著,連帶蹙緊了一雙帶點西方貴族味的濃眉。

  除了眉毛外,男人那管鐫雕似的鼻也是泛著濃濃的洋味。

  但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寬肩窄腰的他,卻是個道道地地的中國人。

  面貌摻雜洋味,聽說是他第N代前的祖先,一個維京人海盜船長,在他第N代前的東北女真人祖母體內,留下了一粒種子的結果。

  傳言是真是假,年代久遠,無人會耗神去查證,反正樣貌如何他向來就不在意,只是衷心感謝歷代祖先融合的結果,給了他一個精打細算的腦子。

  他的父親在法院裡任檢察官,公家飯碗一捧就是三十年,為人耿直,不走偏門;他的母親是個單純的家庭主婦,為了照顧五個孩子,在他小時候還曾挨家挨戶上人家家裡,去拿髒衣服回來洗。

  一件衣服三塊錢,幾個孩子的教育費、生活費,甚至是娛樂費,就是靠她和父親這樣一點一滴攢了下來的。

  憑良心講,排行老三的他,家境雖不富裕,但童年也不曾真的吃過苦,之所以愛錢,只不過是他個人的「小小」興趣罷了。

  積少成多,聚沙成塔,他喜歡鈔票圍繞在身邊的紮實感覺。

  對於市劊、愛財之類的「贊語」他從來不以為忤,甚至暗自慶幸,就是這樣才能讓他在二十七歲「稚齡」,沒走後門,沒背景地在「赫洛斯集團」──世界第四大的飯店及休閒娛樂結合了的跨國大企業──裡,當上了亞太地區的總裁。

  赫洛斯集團在全世界七十多個國家裡擁有五百二十五間五星級的知名連鎖飯店,當家主子是個精打細算的猶太人,用人唯才,在五年前男人二十七歲的時候,跌破了眾人的眼鏡,硬是欽點他來擔任亞太地區的總裁。

  這項決定當時雖頗令人傻眼及非議,但五年過去了,他的出色表現已令當時所有瞪眼反對的人都沒了聲音。

  所謂總裁,亦即其權力凌駕於集團內同一區的飯店總經理之上,他有權決定及規畫在該區域內集團版圖的走向及縮擴。

  事實勝於雄辯,在五年內,他在韓國設立了比「華克山莊」更富盛名的賭場度假村,在馬來西亞大刀闊斧,關掉了幾間不賺錢的老店,又在中國大陸以外資身份,打造出一個結合養生及休閒的高消費、金商標休閒度假王國。

  在中國大陸那樣的共產國家能撈什麼錢?

  當初人人聽了都反對,但他獨排眾議,不吝重金,打造了一座奢麗的休閒殿堂,並且一炮而紅。

  他為度假村設下了層層關卡,想進出消費,光有錢還沒用,沒有貴賓卡,一切免談,而那張貴賓卡又在申請上條件嚴苛耗時,擺明了想找麻煩,他甚至還設定了名額,一個月只開放五十張供人申請。

  以至於能夠進入消費者若非是高官巨星,就得是政商名流了,不提旁的,光隱私權被牢牢捍衛的感覺,就已經夠吸引人了。

  物以稀為貴,男人深諳此理,聽說那張貴賓卡現在在網路上,已被叫價到數千美元。

  一切上了軌道後,他放掉了大權,讓當地總經理去統管一切,他的任務就是這樣,只是負責將事情帶上軌道,或是將脫了軌的裁撤掉罷了。

  闊別了五年後,他回到了出生地台灣,一方面是想彌補這些年來遠離家園,對於父母親恩的虧欠,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另一個新的挑戰。

  而現在,他就站在這個挑戰上面。

  那是一片美麗的草原。

  繁花錦簇,白雲片片。

  但他看到的卻不是這樣的畫面,他看到了左邊斜坡地上的高爾夫球場,也看到了右邊以白色鵝卵石環繞成的五座露天SPA,他甚至看到了十座網球場、五座籃球場,一家懷石料理餐廳,一家西班牙酒吧,以及一個直升機停機坪……

  他的想像遭人打斷,身旁響起了特別助理Steven的聲音。

  「總裁!」Steven垂首恭敬地喚道。

  「對方怎麼說?」男人的嗓音傲慢冷淡,一如他給人的印象,除了在「錢大爺」面前,他向來是吝於多給溫度的。

  「對方不肯。」Steven語帶遺憾。

  「嫌錢太少?」男人哼氣。

  「不是!」Steven搖搖頭,「對方說錢不是問題,但是對於這塊山坡地,她有感情。」

  感情?!

  男人皺起眉,認定了這不過是對方想蓄意調高價錢的惡劣手段。

  「你跟對方提過,說我願意以高出市價十倍的價錢,來買她對這於塊土地的『感情』了嗎?」

  Steven點點頭,原不想多說,卻在男人沉冷的眸光中,開口說出對方的回答。

  「對方說……說如果總裁您嫌錢太多,建議您可以拿去捐給世界展望會,或是台灣導盲犬協會,她會代那些因戰亂而失去家園的孤兒,或是導盲犬夥伴,跟您說聲謝謝!」

  該死!

  男人將眸光調回,因著難得的不順遂而惡咒,「在你去和對方接觸前,公司方面曾經派過幾次代表去和對方談?」

  「這半年多來……」Steven眸中有愧,「加上我總共十次了。公關部經理、襄理、業務主任去了六次,台灣區總代理也帶著法律顧問去過了三次。」

  十次革命?想傚法國父開國史嗎?真是好樣的!

  見男人面無表情,Steven語氣微憂地開口。

  「如果總裁真想親自去協調還請特別小心,對方說了,如果讓她再嗅到了赫洛斯集團的氣味,她會立刻打電話報警,並且申請保護令。」

  男人沒作聲,暗自盤算著,片刻後他抬起頭,微帶好奇。

  「對方口口聲聲不賣這塊山坡地,究竟是要留著做什麼?」

  「在山谷的另外一頭……」Steven伸手指向樹林後方。「對方開了一間寵物餐廳,至於這塊地……」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總裁的臉色,「聽說是打算將來開一間流浪動物之家的。」

  流浪動物之家?!

  男人瞇緊眼眸,將視線轉到草地上,不禁深深屏息了。

  因為他彷彿已能見著那遍地黃金、屎尿滿天的駭人畫面。

  此外,最重要的一點,開流浪動物之家是可以賺錢的嗎?

  「最後一個問題……」男人將冰冷目光投回Steven臉上,「依你的判斷,對方在精神上還算正常嗎?」

  Steven挺直腰桿,原當向來冷肅的總裁只是在開玩笑,卻在看見他再認真不過的眼神時,笑得有些尷尬,沒作聲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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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2:31
第一章

  下午兩點鐘,「寵物天堂」門庭若市。

  但門庭若市並不表示財源滾滾,那正忙進忙出張羅著食物的瘦小身影,為的是一群「免費」的寄宿食客罷了。

  「寵物天堂」是家寵物餐廳,寵物餐廳是近幾年餐飲界新掀起的浪潮,讓豢養或喜歡寵物的人們,在犒賞自己之餘,也別忘了寵物的存在。

  在「寵物天堂」的點菜單裡,除了供人吃喝的餐點飲料外,專供寵物食用的餐點,亦佔了兩個跨頁的篇幅。

  這間餐廳是用原木搭上了整片的觀景玻璃打造而成,位於半山腰的它,最大的優勢自然是其佔地寬廣了。

  餐廳前院的造景假山池塘再加上後院的鞦韆、溜梯架、挖沙區及長方形水池,整座餐廳連同樓上樓下,約莫有三百多坪的空間。

  空間大,但可供客人用餐的桌椅卻不算多,反倒是用來供寵物玩耍的空間大得出奇,除了狗狗戲水道外,還有個可愛的、小小的四線道低欄紅泥跑道,會如此不合經濟效益,是因為餐廳的主人說了,說這兒叫「寵物」天堂,而非「人類」天堂的。

  雖然位子不多,但因為今天適逢連續假日,光那有人進進出出時沒斷過的風鈴聲響,就已夠讓負責櫃檯的寧雪聽了頭皮發麻,她發麻,但對兼任服務生的祁小艾而言似乎不會,所以寧雪可以聽到隔著櫃檯,那發自於祁小艾的優閒對話──

  「多吃點,檸檬派,妳都快當媽媽了,不可以挑食任性喔!」

  「守規矩點,囉唆!」「囉唆」是另一隻頑皮的小蝴蝶犬。祁小艾在聲音裡加進了威脅,「否則待會大刑伺候!」

  一句「大刑伺候」讓一群原有些妄動的小傢伙們,都趕緊安靜了下來。

  其實所謂的「大刑」並非什麼拔指甲、吊鋼絲,或是灌辣椒水之類的酷刑,只是讓小傢伙罰站在迭高三層的板凳上,前足抬高,身子打直,不許下來玩耍的處罰罷了。

  對於這種「大刑」,寧雪實在是瞧不出來有什麼可怕的,但聽小艾說,小傢伙們卻是怕極了。

  耳邊聽著祁小艾半天沒斷的閒磕牙,寧雪終於忍不住了。

  「小艾!」她出聲喊道。

  蹲在地上的祁小艾聞聲回眸,一頭蓬鬆微鬈的長髮紮成左右兩條馬尾,覆著粉嫩頭巾,套著粉嫩圍兜的她,有張圓圓的蘋果臉和一個不夠挺俏的鼻子,除此之外,還有兩片略顯豐潤的唇瓣,以及分佈於鼻側的幾點雀斑,一百五十七公分、四十公斤,身材嬌小,這一切組合了起來,正是祁小艾。

  她不是那種會讓人乍看驚艷的美女,卻是甜美得讓人感覺舒適自在,像個鄰家妹妹一般,說話行事直率,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天真動人風采。

  不符合年齡?

  是的,二十五歲的祁小艾常會給人一種錯覺,以為她只是個來餐廳打工的高中女學生罷了。

  反觀寧雪,那乾淨俐落且挑染過的及肩長髮,完美的都會裝扮及微有距離的淡淡微笑,合宜的及膝套裝及腳上符合流行的名牌高跟鞋,讓人打死了也不會相信,她與祁小艾竟會是大學同班同學。

  若非為了一個她不願多提的原因,以及深諳好友不知米價,只知道完成夢想的那股傻勁,寧雪也不會拋下早已習慣的都市生活,陪著祁小艾守在這「寵物天堂」裡了。

  「有事嗎?」

  祁小艾回頭問,用著每天都一樣的精神奕奕聲調。

  聽她這麼問,寧雪是真的想要……唉,歎息了。

  她用眼神示意提醒祁小艾,那落地窗畔正等著上飲料與甜點的情侶,院子裡等著回衝熱茶、帶著大麥町的老夫婦,三號桌帶著吉娃娃、等著狗狗餐上桌的單身漢,以及那已來了一會兒,還在等人過去點餐的八號桌一家四口,全都是「事」。

  「又不急的……」祁小艾轉回頭,慢條斯理的說:「等我先將笑迪的食物……」

  「小艾!」寧雪又喊了一聲。

  咦,是冷鋒過境了嗎?

  祁小艾渾身一顫,然後回首,在瞧見櫃檯後的女人瞇緊的一雙美眸中「下個月的食材費和銀行貸款,快要付不出來!」的威脅後,終於歎口氣起身,拂了拂下襬,先走進櫃檯將手洗乾淨了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準備開工。

  幸好她手腳俐落,又有張甜笑嘴臉,幾個快奔來回,那些個付錢大爺們,終於又都換回了張笑臉。

  祁小艾吐吐舌,得意竊笑,正準備將回衝好了的熱桔茶送去前院裡那對老夫婦的桌上時,卻聽見風鈴響起,一條黑影走入,她手捧熱桔茶,抬高含笑雙眸,一句「歡迎光臨」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傻杵在走道上了。

  那條黑影是個身形極高的男子。

  那身著西裝,有著美洲豹般矯健體魄,及一張混雜了西方貴族倨傲氣質的斯庭浩,看也沒看向擋在他路上的「障礙物」,大步越過祁小艾身邊,尋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一瞬兩瞬滑去,始終沒見有人來招呼,向來耐性就差的斯庭浩受不了了。

  「小姐!」他不耐地以指節敲打桌面,提高嗓音。

  「來了!來了!」

  粉影撲來,方才擋住他路的小女生跑過來,將懷中熱桔茶往他桌上一擱,臉上的笑靨與那壺茶的溫度恰恰成正比,熱得叫人好生……刺眼。

  「茶來了!」

  小女生偏頭送上一抹笑,一雙眼兒瞇成了兩道上弦月,還有那張嘴,讓人不得不擔心,擔心會笑裂了那張小臉,雙頰紅通通的,唇角還有著沒來得及拭乾淨的銀絲唾線,十足十一副見著了帥哥俊男便要發作的花癡神情。

  小花癡是服務生?

  斯庭浩蹙眉,對於先前猜測地主精神狀況有問題的推論,又多了幾分篤定。一個正常的老闆,是該清楚在店裡安了個小花癡服務生,是會嚇跑客人的。

  「這不是我的茶。」他冷冷開口告訴小花癡。

  對于于他「無利可圖」的傢伙,他向來吝嗇口水。

  斯庭浩一邊跟小花癡說話,一邊往餐廳裡巡了一遍。嗯,裝潢得還算頗有品味,精緻典雅,不少傢俱及杯盤餐具還是進口貨,且難得地沒在店裡聞著異味,與他先前認定的寵物餐廳印象有些出入。

  餐廳內飄著抒情的藍調音樂及桂花香氣,可見餐廳老闆的用心,只可惜……斯庭浩將注意力轉回眼前,只可惜在用人上,老闆實在是該檢討了。

  「對厚!」祁小艾吐吐舌、搔搔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您才剛進來,還沒點呢!」

  她笑嘻嘻地端起熱桔茶,蹦蹦跳跳地將茶端去給那對老夫婦,回頭時在經過那三不五時抱著吉娃娃上門,想找她出去玩的三號桌單身漢身邊時,將對方的召喚視若無睹,捉了點菜單再度笑嘻嘻地蹦回斯庭浩桌前。

  「小艾!我……」有人舉手發聲,是三號桌的吉娃娃男人。

  「吵死了!閉嘴啦!」

  祁小艾先是冷眸轉頭拋去小小惡吼,在吉娃娃安靜後再轉回頭來,換回原先的蜜蜜甜笑,嗓音更像是漬蜜了一般。

  「這位先生,這是我們的點菜單,不論您是想要用餐還是喝飲料,我們的東西都很不錯的喔!」

  斯庭浩伸指懶懶摩挲著那泛著香氣的精緻點菜單,翻了翻。

  「不對、不對!」

  他只不過是想翻一翻,那叫小愛還是小艾的小花癡就趕緊湊身過來,好心地幫他往前翻了幾頁。

  「您看到寵物餐點去了啦,那些東西對於您……」祁小艾一邊打量他精壯結實的體格,一邊又開始無意識地憨笑了,「應該不適合吧。但如果您有特殊癖好,想試試狗狗貓貓吃的東西,我們倒也無所謂,還有我們的寵物餐都是低鹽低油的好料理……」

  「妳們這裡有什麼好吃的?」見她滔滔不絕的說下去,他只得出聲打斷,且還得忽略她那似要將他給剝光了檢查一遍的神情。

  「焗烤奶油海鮮蝴蝶面,或是香煎蒜泥茄汁鯛魚都很好吃的!」祁小艾一邊笑著回答,還一邊暗吸了幾下口水。

  那細微聲讓斯庭浩反感極了。

  是我好吃吧?要不妳的口水怎麼好像又要淌下來了?

  這年頭是怎麼回事?這些草莓族的小女生,都沒半點羞恥心的嗎?

  啪地一聲,斯庭浩將點菜單扔至桌上,整個人往後靠坐著。

  「怎麼……」

  摔音驚醒了祁小艾,直到這時,她終於瞧出了對方的來意不善。

  「沒見著您喜歡吃的嗎?」怪哉!脾氣那麼壞幹嘛?菜單跟他有仇呀?那麼用力是想嚇人嗎?還真是……還真是……

  還真是帥爆了呀!

  驚愕只是一瞬,下一刻祁小艾的眼睛裡,重新冒出了兩顆閃閃發光的愛心符號。

  噢,他快要受不了了!

  斯庭浩伸掌擋在眼前,冷冷的開口,「我對於餐點沒意見,卻對於服務的人很有意見……」他抬頭提出要求,「我要換服務生!」

  「換服務生?」

  為了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祁小艾呆愕了幾秒鐘。

  「對不起!先生,小本經營,我們這裡……呵呵,是只有一個服務生的。」那就是不才敝人區區在下的她囉!還有哇,不過是吃個飯罷了,連服務生是誰都還要干涉,這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那麼她呢?」斯庭浩將冷眸調往在櫃檯裡面忙碌的寧雪,左看右看,覺得只有那個女人是比較正常一點的。

  「她只負責吧檯裡的工作,而我……」即使是接收到了明顯排斥,祁小艾仍是不太當回事。「是負責接客的。」

  「接客?!」斯庭浩放緩語氣,刻意強調,「妳的工作還真是『複雜』啊。」

  「接客,是接待客人的意思!」霸道先生,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點?

  「可按妳這種『接客』的態度……」斯庭浩故意將眸光投往那名剛被祁小艾罵過,正垂頭喪氣坐著的吉娃娃男人,「如果我是妳的老闆,我一定會很頭疼的。」

  「也幸好您不是我的老闆囉……」祁小艾笑咪咪地將點菜單拿起來,「所以我們兩個都不用再頭疼了。而現在,我親愛的客人……」她歪側著頭,小臉仍是笑著,眼神卻已開始有著不悅了。「你現在究竟是想點什麼呢?」

  瞥了眼她的眼神,斯庭浩只是冷冷反問:「我能有什麼選擇?」

  「兩個選擇,一個是快別吃了,門口就在左手邊!另一個……」她將點菜單塞進他掌間,逼他接好,「就是乖乖地接受我的『唯一』存在。」

  冷眸閃過一絲異芒,斯庭浩有些驚訝於小花癡的另外一面,但也因此而終於感覺到了自在。

  真的很有膽!如果他真是她的老闆,會立刻和她說拜拜,但如她所言,他並不是,他只是個客人,而且他寧可她用這一面來對待他,所以斯庭浩不作聲地翻開點菜單,食指停留在「藍山咖啡」四個字上。

  祁小艾勾了點餐單,「冷的熱的?」

  他手指再滑,停在「HOT」上。

  不屑和她說話是嗎?哼!也好,別開口也好,否則這傢伙一開口還真是氣質全無,破壞了那種天生的尊貴……唉!可惜。祁小艾搖頭打斷思緒,轉身去忙了。

  但雖是在忙,祁小艾對那「奧客」的存在就是無法忽略,她送上咖啡時,注意到他沒加糖也沒加奶,喝的是純咖啡,當她一邊幫吉娃娃男人上甜點時,一邊因著偷看斯庭浩舉杯就口,而忍不住皺起眉來。

  「小艾,妳怎麼了?」

  看見眼前的「包子臉」,吉娃娃男人忍不住問了。

  這男人似乎是姓蔣,但祁小艾對他的印象卻遠不及對他的狗兒來得深刻,是以即便這男人一個星期來幾回,她仍是只記得他叫做──吉娃娃男人。

  「沒事。」她蹲身逗了逗男人身旁的吉娃娃莉莉,才站起身開口,「莉莉好像瘦了點。」

  「是瘦了!」見祁小艾終於肯將注意力轉過來,即使給的是他的狗,男人依舊興奮得要命。「我一直很擔心她的,她好像對什麼都失去了胃口,就連以前最愛的海苔潔牙骨都不太愛啃了。」

  「這樣呀……」祁小艾一手支著下巴思索起來,「莉莉快兩歲了,這季節又是狗狗們的發情期,你有沒有幫牠注意一下,牠的初經來過了嗎?」

  一句「初經」讓坐在不遠處的斯庭浩,險些將口中的熱咖啡噴出來。

  他勉強嚥下咖啡,再將無法置信的眼神調往仍一本正經說著話的祁小艾,見她絲毫不覺尷尬地繼續往下說。

  「你最好先為莉莉準備兩條Blueberry的生理褲,省得到時候牠把自己和家裡都弄髒了。」

  吉娃娃男人的臉色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不禁結巴了,「狗狗也會有這方面的困擾問題。」

  「你這個樣子是不對的喔!」

  祁小艾說教時的神情像煞了個老師,如果她手上有教鞭,怕是早已揮下。

  「養狗不是為瞭解悶,不是為了排遣無聊,也不是為了讓牠們幫我們看門,而是想多個知心朋友的,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只是養卻不去瞭解牠們呢?」

  祁小艾將莉莉抱起來,一邊為牠搔癢,一邊將臉埋入狗毛裡,標準的狗癡動作。

  「牠們也會有自己的心情和感覺的,更會有生理期,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呢?」

  吉娃娃男人眼中寫滿愧色,天知道他買莉莉只是為了方便「泡」小艾用的,當初連打預防針、捉虱蟲、潔牙骨之類的常識,都還是小艾教會他的,但一切努力直到了今日,他的存在依舊是連莉莉都還不如。

  「對不起!小艾。回去後我會上網多抓些資料的,還有妳……還有妳……」男人紅了臉,「過兩天可不可以陪我帶莉莉上一趟狗醫院,問問這方面的問題?」

  「好哇!」祁小艾爽快點頭,將莉莉還給他。「就下個星期三吧,那天餐廳剛好休息。」

  接著她又繞了幾圈,發現「奧客」斯庭浩的咖啡已經喝光,沒看雜誌、沒留意窗外景色,一雙銳目不時打量著「寵物天堂」的擺設及櫃檯後的寧雪,讓她再也忍不住了,抱著冰水壺走到他桌前。

  「先生!」她甜蜜一笑,故意用身子擋住了斯庭浩的視線,「要加水嗎?」

  「不要。」他冷漠回應,想用聲音打發不識相的她走開。

  「可你沒水又沒咖啡了耶。」祁小艾一臉無辜地提醒他。

  「那又怎麼樣?」斯庭浩冷聲問,終於將眸光投向了她。「妳老闆有規定,說飲料喝完了的客人就不能再坐了嗎?」她不動他動,他偏挪了上半身,試圖將視線重新投向櫃檯後的女人。

  「老闆是沒說啦!」祁小艾俐落移足,恰恰好遮斷了他的視線。「可是老闆交代過,說不能讓客人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那麼,我說了不舒服嗎?」

  「您是沒說啦!」她臉上蜜笑未改,「但依照往例,一個水喝得太少,咖啡又喝得太多的人,脾氣通常都會不好,為了怕你待會不舒服,我想還是先將您給安撫好比較妥當。」

  暗暗咬牙,斯庭浩投降,指了指空杯。

  「妳加水,然後還我安靜。」

  祁小艾沒理會對方的不悅,逕自將冰水壺提高,再以漂亮的四十五度角,五十公分長拋物線,將冰水完美地傾入桌上空杯裡,並在八分滿時,俐落停下。

  「妳是在表演嗎?」斯庭浩掀唇冷嗤。如果小花癡以為用這種方法就可以讓他對她改觀,是不是有點可笑?

  「不是!」祁小艾搖頭皺鼻,「如果真是要表演,我會嘗試用兩手拋三顆橘子,再用嘴去接,或者乾脆來個背後閉眼倒酒,甚至是什麼吐酒噴火之類的。」

  「那麼,這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這只是一種表達善意的方式。」畢竟,她可沒將冰水直直灌入他口袋。

  夠了!他認輸。

  「好,我已經接受了妳的善意了。」

  下一句「所以妳大可滾開了」,基於日後還會相見的前提他忍住沒說,知道不該在敵人地盤上樹敵,平白招惹小人。

  「接受了我的善意?所以你的意思是……」祁小艾笑得好不燦爛,甚至還誇張地快樂伸手壓住心口,「願意和我交個朋友囉?」

  交朋友?

  斯庭浩聞語皺眉,沒回答這問題,更不認為所謂的接受善意就代表著願意交朋友的意思,但他沒作聲,因為他不想在敵境裡樹敵。

  「你不出聲我就當你是同意了喔,既然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祁小艾笑得可樂了,「那我可不可請問你,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好像……好像……」

  冷冷瞧著眼前小女生興奮得近乎語無倫次的表情,斯庭浩只是瞇眸等著她說出「好像金城武」、「好像貝克漢」,或是好像什麼圈圈叉叉韓國偶像團體,甚至是像她某個親戚之類的老話來。

  這些話在他讀書及為公司打天下時,早已讓人用各種語言奉承過,且他聽得早已生膩,因為那些無聊沒事幹的女人,都慣愛用這招來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就在斯庭浩的面無表情裡,祁小艾雙目熠熠生輝地接了下去──

  「說你長得好像……好像阿富汗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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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2:52
第二章

  入了夜,斯宅。

  從浴室踱回房間,身上只套了條藍色條紋寬鬆睡褲,用大毛巾擦拭著濕發的斯家老么斯庭耶,不敢置信地看著還坐在他的電腦前,掛在網上的三哥──斯庭浩。

  這可真是奇跡了!斯庭耶暗忖。

  他這個向來電腦只看股匯市,電視只看財經新聞,報紙只看期貨金融評量,連到商店買東西都沒抬頭看清楚店員長相,只知道比價及商品到期日的三哥,今兒個怎麼會如此空閒?

  閒到了掛在他從沒上去過的搜尋網站,且好半天都不離線?

  嗯,既然是奇跡,那就得好好研究一番囉。

  斯庭耶興致勃勃地拉來一張椅子,長腿跨過椅面坐定,俊臉撐抵在椅背上,定眼瞧去,驚訝地開口。

  「阿富汗獵犬?!」他將驚愕困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斯庭浩,「三哥,你瘋了呀?」

  是呀!若非瘋了,他這以精打細算出了名的錢鬼三哥,年紀輕輕的赫洛斯集團亞太地區總裁,又怎麼會掛在這種網站上?

  斯庭浩懶得瞥向小弟,面色也沒改,「幹嘛說我瘋了?」

  「因為你不是向來最厭惡這些『不事生產』的貓貓狗狗的嗎?」

  「我只是看,並不代表我喜歡了。」

  斯庭耶拋開大毛巾,長指爬梳過頭髮,笑了笑,「光是看就已經夠嚇人了好咩?」

  斯庭浩移動滑鼠點入「簡介」,「斯庭耶先生,你不覺得你的用詞太過誇張了嗎?」

  斯庭耶鄙夷地斜挑眉,哼了哼氣,以此表明不認同他三哥的話。

  想他斯家五兄弟,正氣浩然耶,斯庭正、斯庭氣、斯庭浩、斯庭然,以及斯廷耶,拜斯家老爸之賜,取了這些個剛正不阿的名字,以至於連這一生的命運,似乎都被迫得端正耿直了起來。

  大哥是法官,二哥是警察局小隊長,四哥是律師,就連他都為了老爸的期望而考進了國安局,就只有這錢鬼老三,一身銅臭,去當上了啥阿里不達阿兜仔,開的阿里不達跨國集團的亞太地區總裁,名頭很長,所以老爸和老媽懶得記清楚,是以一律以「阿里不達」來稱呼。

  記得那時三哥剛當上總裁,拿了名片回家,卻讓老媽拿去當杯墊。

  至於老爸,更是三不五時便要搖頭歎氣。

  他說老三不長進,沒能傳承他的一身傲骨、高風亮節,愛錢愛得不像話,就連他拿回家說是要給兩位老人家買房子的錢,他們都不肯拿,推回給三哥,要他自己拿去存在銀行裡,說是錢來得太容易,日後去得一定也快。

  在斯家老爸的觀念裡,所謂的正當錢,是得要靠自己的勞力去換取來的,像是幫人審理案件、像是幫政府捉強盜小偷,甚至是用自己的手幫人洗衣裳,那才是真正的勞力付出。

  用錢滾錢?蓋度假別墅專賺有錢人的錢?

  他們就是無法苟同,且還要嫌這種錢髒。

  但不論老爸、老媽或旁人的觀念如何,他這三哥永遠老神在在,不以為忤。

  精打細算,凡事算得清清楚楚,對於時間和金錢控管得同樣嚴謹的斯庭浩,竟會莫名其妙去上一個叫做「阿富汗獵犬」的網站?對於任何認識他的人來說,真的,是和貞子會爬出電視一樣受到驚嚇的事情。

  搖搖頭,滿懷困惑的斯庭耶,將注意力轉回到電腦上。

  「西元前四千年至三千年起,於古埃及的西奈半島就曾留有這種犬種的紀錄了,據說此犬種曾搭乘過諾亞方舟,而被稱為全世界最古老的犬種……」

  一邊喃念,斯庭耶一邊興奮地拍下了他三哥的肩頭,「嘿!看到沒,諾亞方舟耶,真屌的狗!」

  斯庭浩白了說髒話的弟弟一眼,再將視線調回螢幕上,卻又聽到了斯庭耶的喃念。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牠們被英國將領帶出來,首次出現在世人面前,那尊貴傲氣的面容立刻博得了世人的喜愛,而引起了飼養的風潮。」

  「尊貴傲氣……」斯庭耶伸手搔了搔下巴,瞇眼仔細瞧著螢幕上,一臉傲慢的狗兒圖像。「是嗎?我只覺得牠的臉好長好長,長得像匹馬,醜死了!」

  一句「醜死了」讓斯庭浩轉過俊臉,瞪人了。

  「幹嘛瞪我?」還瞪得人毛毛的!斯庭耶搓搓手臂上被嚇得冒了起來的雞皮疙瘩,低聲抱怨,「神經病!我是在說狗又不是在說你。」

  斯庭浩繼續瞪著他,好半晌才幽冷啟口。

  「今天有個女孩子,說我長得像阿富汗獵犬。」

  靜止。

  仍是靜止。

  依舊只是靜止。

  整整十秒後才有全然失控的大笑爆出,只見套了條睡褲的斯庭耶抱著著肚子,笑得滾倒在大床上。

  「哈哈哈……所以……所以……」他邊笑邊喘,好半天才能拼湊出個句子。「這就是你今天失常地掛在網站上一個晚上,尋找阿富汗獵犬的原因?

  「因為你不但求愛被拒,還被自己喜歡的女人說成像一條狗?一條阿富汗獵犬?哈哈哈!笑死我了……什麼阿富汗獵犬嘛!狗就狗囉,這位小姐不但有創意,且還夠婉轉的了,不錯不錯,我欣賞。可我勸你死了心吧,親愛的三哥,說你像阿富汗獵犬不是在讚美,也不是想要接受你,那不過是推拖之詞罷了,你還不懂嗎?也難怪啦,誰讓你活了三十二年都還是個處男的……」

  一顆枕頭砸了過去。

  「我沒有喜歡她!是她喜歡我!是她喜歡我!」斯庭浩失控大吼。

  他又不是瘋了,怎麼會去喜歡上一個只有高中生年紀的小花癡?

  還有……

  他難得緋紅了俊臉,誰說他還是處男的?

  是的,他是怕碰上女人的事情就得亂花錢,是以謹慎了點、小心了點,也約束了點,和他這從十歲起就會騙小女生的「會走動的性器官」小弟一點也不像,但這並不代表他在男女關係上就非得是一張白紙好嗎?他只是稍微挑嘴了點,不愛吃那種吃到飽、撐到死的自助餐罷了。

  「好好好……你沒有喜歡她……是她喜歡你……是她喜歡你……因為她喜歡狗,喜歡長得像狗的你,而你覺得被人說長得像阿富汗獵犬是種榮耀……因為你的祖先曾經搭過諾亞方舟,所以你是天下第一屌狗的後代……哎喲!媽呀……我真的快要掰不下去了,我的肚子好痛喔!老媽!快……快拿胃腸藥來!要不然妳的小兒子就快要死了……快要因為笑到腸子打結而死了……」

  一道黑影驀然撲過去,斯庭浩瞇眸不爽地覷著那謔笑不止的么弟,冷冷拉高袖口,決定要幫他「死」得更快一點。




  夜裡,「寵物天堂」閣樓。

  在「寵物天堂」裡,一樓、二樓是餐廳及儲藏室,只有三樓的小閣樓,是祁小艾與寧雪的私密空間,兩人共有的閨房。

  祁小艾搖動鐵桿,將閣樓頂上的玻璃窗給搖開,讓滿天的星光,可以肆無忌憚地灑在兩人共有的大床上。

  拉好了窗後,穿著一身大頭狗睡衣、戴上狗狗睡帽的祁小艾跳上床,小手拍了拍枕頭,然後呈大字型仰後躺平在床上,閉眼滿足地歎息。

  「該睡了,小雪。」

  寧雪坐在床的另一端,輕應一聲,注意力卻集中在懷裡的帳冊上,好半天都沒見她準備熄燈上床。

  「小雪!」

  祁小艾半旋過身,無奈的又喚了一聲。

  「十二點了耶,明天早上我們六點鐘就得起床去市場了……」

  「我知道。」寧雪輕聲回道,頭仍是抬也未抬。

  「既然知道……」祁小艾噘了噘小嘴,「妳還不睡?」

  安靜了片刻之後,寧雪抬起臉,合上帳冊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拿下了眼鏡,再揉了揉因眼鏡戴久而壓得微疼的鼻樑,最後再將無奈的視線投給了祁小艾。

  「怎麼睡?在知道我們可能會因為付不出銀行貸款,而讓『寵物天堂』經營不下去的時候?」

  祁小艾繼續嘟著嘴,翻身坐起來,抓起枕頭往上拋接著。

  「這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問題,光是整天埋在帳冊裡,縮這頭減那頭,煩東邊惱西邊的,問題就能夠解決了嗎?」

  「也許是不能解決,但至少……」寧雪微拔高了嗓音,「我有費神在想。」

  「妳的意思是……」祁小艾一張嘴嘟得幾乎可以掛上三斤豬肉,「我都沒有?我都只是在玩?」

  「難道不是?妳大小姐整天只知道和那些狗狗大人玩得開心,連一個服務生的分內工作都沒能做好。」

  「誰說我沒做好的?那些客人,像是朱爺爺、朱奶奶,以及范教授一家人,甚至是那個吉娃娃男人,哪個不是誇我服務周到、笑容甜美的?」

  「服務周到?那是他們運氣好……」寧雪搖搖頭,「那麼今天那個新客人呢?那個被妳說長得像阿富汗獵犬後,鐵青著一張臉,扔下了一張千元大鈔就走人的男人呢?」

  提起這檔事,祁小艾暗暗吐舌,自知有愧,但在乖乖反省了三秒鐘後,她再度恢復了理直氣壯。

  「走人就走人嘛,一杯咖啡一百五,他給了一千塊,小費八百五,不就是代表他很滿意我的服務嗎?」

  「小費八百五?!」見祁小艾還要嘴硬,寧雪惱火了,「大小姐,是妳想得太多,那不叫滿意,而叫做到此為止的意思,就是說他再也不敢上門,也不會為我們打打廣告,介紹朋友上門來消費的意思,妳懂了嗎?」

  「不來就不來嘛,拉倒!虧他人高馬大,心眼卻狹小得跟個針孔一樣,誰希罕他呀?」

  說歸說,但在回想起斯庭浩的倨傲俊容時,祁小艾忍不住垂下肩膀。

  「妳有什麼好生氣的,我才是那個有資格生氣的人好嗎?虧我這獵犬迷,在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個符合理想的『白馬王子』時,卻發現他竟是個缺乏幽默感、脾氣又壞的男人,妳知道這給我的打擊……」祁小艾邊歎氣邊小手緊捂著心口,傷心地搖頭,「有多麼的大嗎?而現在……」她嗓音淒楚,伸手向天,「我最要好的朋友還要懷疑我,說我沒有盡力──」

  「夠了!小艾!」寧雪傷腦筋地拉下好友伸向天的手,搖頭不屑道:「妳不去當演員真是埋沒了人才。」

  眼見好友熄了怒火,最會打蛇隨棍上的祁小艾趕緊湊過去,摟住寧雪前後晃著,笑嘻嘻地開口,「算了,妳沒去當會計師,那才真叫可惜。」

  「更可惜的是……」寧雪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以我們兩個人加在一塊的天分,仍是救不了我們的『寵物天堂』。」

  「其實……我還知道一個辦法的,一個與妳有關的辦法,但我知道妳是不會肯的就是了。」

  「好了,小艾。」

  寧雪沉下一張臉,拉開祁小艾,推回屬於她的床位,轉身熄燈躺下。

  黑暗裡,寧雪好半天才幽幽啟口,「別去想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真的沒有意義嗎?

  祁小艾想要反駁,但在想了想後還是作罷。

  因為說老實話,讓寧雪來愁這些,都是沒啥道理的。

  「寵物天堂」的主人是她,物業登記證上也是她的名字,這裡是她死去的雙親留給她的遺產,除此之外還有後山的那一大片山坡地,只是以前小屋只有一層樓,且還是以賣炒青菜及土雞山產為主罷了。

  是由到這裡放鬆心情的寧雪和她,用兩人當時身邊的積蓄,再加上銀行貸款,才能夠讓這裡改頭換面,並營業到今日這地步的。

  「寵物天堂」裡不但有她們投入的資金,更有她們的心血及夢想。

  如果「寵物天堂」真的不在了,不只是她們兩個都將無家可歸,還有……祁小艾想起了住在後院狗屋裡的九條心愛狗兒,鼻頭微酸,真是有些擔心了,那些狗狗大都是她從街頭撿回來,再給牠們一個新家的。

  她的夢想不但是為牠們九個小傢伙找到一個永遠的家,更想著要等能力足夠的時候,在那片山坡地上蓋一間流浪動物之家,成為其他無家可歸的動物們的天堂,但這會兒,如果連她自己都無家可歸了,那這個夢……這個夢……

  「小艾。」寧雪的嗓音在夜裡再度響起。「妳曾經想過嗎?有關於赫洛斯集團的提議……」

  「我不要!不要!絕對不要!打死了也不要!」

  祁小艾大聲回答,甚至用枕頭緊緊摀住臉,用激烈的行動來表明對這建議想都不許想的決心。

  寧雪見狀也只能無聲了。

  星空下的夜,璀璨而……死寂。

  好半晌,就在寧雪以為祁小艾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卻赫然聽見了她的聲音。

  「小雪……嗯,怎麼辦?我的心一直怦怦、怦怦、怦怦的亂七八糟跳耶!」

  心臟怦怦亂跳?!

  寧雪皺眉轉過身,先拿走祁小艾還悶在臉上的枕頭,再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

  「沒有發燒,除了心跳外,妳還有哪裡感覺到不舒服的?」

  「還有我的腦子……」祁小艾一邊呻吟,一邊用小手摀住了雙眼,「跑馬燈似地轉個不停……我告訴自己明天還要早起去市場,但它就是不肯放過我,不肯讓我安靜下來好好地睡覺。」

  寧雪聞言有些內疚,「對不起,小艾。」

  「對不起?」祁小艾帶著困惑的聲音從捂著臉的指掌間傳出,「妳在跟我對不起什麼?」

  「是我的錯,不該在睡前用銀行貸款的事情來困擾妳,害妳擔心得睡不著。」

  祁小艾放下手,霍然起身瞪大杏眸,然後開始……壓住肚子笑了。

  「笨小雪,妳這個笨蛋,妳……呵呵呵……妳以為我是為了這個在睡不著?在擔心?」

  寧雪暗暗咬唇,瞇緊美眸,「那不然呢?」

  「當然不是了!」

  祁小艾坐起身,將枕頭改揣在懷裡,抬頭仰望著窗外的星空,一頭雖是凌亂卻又嫵媚有致的長髮披在身後,一臉夢幻。

  「我會心跳加速,是因為想到那個阿富汗獵犬男人罷了,天知道他的氣質有多麼尊貴霸氣、表情有多麼傲慢兼目中無人、性格又有多麼地桀驁不馴……而妳知道這些加在一起,又是多麼多麼多麼地像阿富汗獵犬嗎?」

  寧雪粉腳用力一踹,將像在夢囈似的祁小艾踹到地板上,疼得她邊揉臀邊低聲罵人,但她卻沒理會,逕自躺平用棉被蓋住沒好氣的臉。

  是她的錯!

  忘了動物的發情期到了,白白內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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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3:17
第三章

  斯庭浩吸口氣,伸手推開掛著「寵物天堂」木頭招牌的白色木柵門,但在踏進去前他忍不住起了些許遲疑。

  其實這case他大可讓Steven或是保羅或是其他阿貓阿狗手下來磨,而不需動用到他這總裁親自「下海」,甚至他還可以請些高手來查帳、來製造麻煩,或是採用任何他輕而易舉便能想出來的奸商手段,但他卻都沒做,只是親自來了。

  是因為一方面他不相信天底下有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另一方面則是真有些抱著想湔雪前恥的念頭吧。

  被一個小女人說成了像一條狗?!

  他破天荒地讓人嚴重打擊到了自信。

  他雖不好色,卻因身價及容貌在女人圈裡還算吃得開,任何重要餐宴,只要他一通電話,多得是自動撲過來的名門淑媛,三十二歲仍是單身,是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女人比賺錢還要吸引他罷了。

  嘔了幾天,氣已經消,換上的是不服氣,所以他又來了,一方面是想盡快搞定那塊山坡地,另一方面自然是想讓小花癡將眼抹乾淨,吞回先前說他像條狗的話。

  他來了,不同於往日的率性隨意,稍微裝扮了一下,Cerruti的白色羌皮風衣,FENDI的合身絲絹襯衫,Hugo  Boss的煙管褲,他向來不是崇拜名牌的人,卻也懂得名牌會讓人外表加分的神奇效果。

  衣服是庭耶陪他去挑選的,因工作關係,他在世界各地來來去去,鮮少一個地方會待超過三個月,幾乎是以飯店為家的「高級」流浪漢,既不重吃又不重穿,衣物向來由當地的特別助理代為打點,這還是頭一遭,他認認真真地端詳起了這些動輒上萬,貴得讓他面容刷白的衣物,套在他身上會是什麼樣的效果的。

  「放心吧。」斯庭耶用力拍拍他的肩,「你穿這個樣子去,除非她是個瞎子才會又把你跟狗聯想在一塊的……瞧!多麼的完美……」他不住歎息了,「又多麼地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獅呀!」

  斯庭浩用眼白讓小弟住口,他不要像狗像獅像任何動物,他只要像人就好!

  他打開木柵門踱進了前院,時值午後,透過落地窗卻沒見著餐廳裡有人,正自疑惑間,一團白影朝他飛奔了過來,在他還沒看清楚那是什麼之前,白影已然化成了飛箭,咻地往他懷中射來,不及閃避,他下意識地伸手接牢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捉緊『倚天劍』,千萬別讓牠給跑掉了!」

  倚天劍?!

  斯庭浩皺眉,懷疑自己是不是誤闖人家的拍戲現場?他將視線降低,正好和雙手夾緊了的倚天劍,眼兒對了上。

  倚天劍衝著他不住吐舌呵呵諂笑,根據他這幾天上網所得到的知識,這柄倚天劍的正確學名,該是叫做「騎士查理王獵犬」的吧!

  一道香影晃來,是那包著頭巾的小花癡服務生。

  「謝謝!謝謝!」

  祁小艾忙不迭地道謝,伸過手想從斯庭浩懷裡抓回倚天劍,卻在小手輕劃過他胸膛時,氣息一緊,瞳孔放大,認出了他來。

  「是你!」她喜不自勝地大叫,甚至忘了手上的動作,「你……你……你又來啦!」

  「是我。」

  對於她的熱情斯庭浩只是冷冷回應,因為他正忙著瞧倚天劍在他衣服上留下的斑斑「劍」影──那凌亂不堪的圓圓足印,一瞧之下,低低惡咒連連,並且快手將倚天劍塞回她懷裡。

  該死!這身名牌衣物的效果都還沒出來,就已先成了狗狗踩腳布!

  聽聞一陣呵呵傻笑聲,斯庭浩抬起頭,看見那小女生又在對他發出花癡般的憨笑,甚至狀似要淌落口水了,他不禁微皺眉,不允許自己感到得意,以他的年紀及閱歷,實在是不該受到她的半點影響的。

  但怪的是這小女生的一言一行早已影響了他,要不,他又怎會受了氣後還是要親自再來?且還莫名其妙砸下重金去買了這一身衣物。

  他和女人約會幾時曾如此慎重過?別說是買衣服了,就是想騙得他的一束花都不容易。

  在發現自己活了三十二個年頭,頭一回做出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時,斯庭浩微微起了擔心,擔心自己生病,就為了被一個花癡小女生所激?

  祁小艾沒理會他的怪異神情,眸光熾熱地鎖緊他的臉龐。

  「本來我好擔心你已經讓我給嚇跑,再也不敢上門來了。」

  差一點!

  他原想這麼說,卻咬住了舌頭,因為不想再多耗時間在這花癡服務生的身上了。

  他將心思放回公事,轉頭環顧四下,「今天妳們沒做生意嗎?」

  麻煩,如果小女生的老闆不在,那他不是還得再跑一趟?

  「有哇!有哇!」祁小艾笑著同他一樣看著四周,「你看不到人,是因為人都在後院那一邊。」

  後院?!

  斯庭浩還沒弄懂是怎麼一回事,已讓她一手抱著倚天劍,一手勾挽住他的手臂往後院走過去了。

  「你聰明,來的正是時候,我們今天辦了個『落水狗飆水大賽』,可以押彩金的,既好玩又有錢可以賺,好康得不得了。」

  一邊走,他一邊睇著她神采奕奕地向他解釋起比賽內容。活動是由「寵物天堂」中挑選出三隻店狗,與來店裡消費、並要參加比賽的限齡小型犬,一塊參加游泳比賽,冠軍狗可以得到雜誌專訪一篇、一箱狗罐頭,以及三千元的「寵物天堂」消費抵用券。

  而那只被她抱在懷裡,試圖臨陣脫逃的倚天劍,正是三位店狗中的主力戰將之一,另外兩隻分別是叫做「彼得潘」的蝴蝶犬,以及叫做「小蕃薯」的博美狗。

  「那麼『屠龍刀』呢?」

  話甫出口斯庭浩就後悔了。

  白癡!他暗暗咬舌懊惱,怎麼會讓這小女生給洗腦,問出這樣無聊的問題?他該問的是「妳的老闆呢?」才對!

  「你真的聰明喔!」

  祁小艾眸光熠熠生輝,快樂滿面。

  「不愧是阿富汗獵……嗯……沒事、沒事……」她吐吐舌,因為看見了他沉惱的眸色。

  怪哉!明明是句讚美詞的,怎麼好像讓他給當作了羞辱?

  為了轉移他的心思,她又快快啟口,「沒錯,倚天劍的同胞弟弟正是『屠龍刀』,牠也是一隻精力充沛的十個月大騎士查理王獵犬,只是牠比較不中用,怕水,而且前兩天剛拉過肚子,所以不能夠下場比賽。」

  繞過餐廳之後,斯庭浩果真見著了人山人海的場面,尤其是小孩子,恰逢假日,大人小孩和一堆數也數不清的狗兒全都擠在水池邊,加油聲熱鬧喧天。

  看見那座水池,斯庭浩在心底皺眉,同計算機一般的腦子又開始自動運作了。

  真是浪費,水池長三百、寬五十公尺,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能算小了,如果裡頭不是放狗而放的是人,依人頭來計費,那麼現在在他眼前晃動的,不就是正在向他微笑的鈔票了嗎?

  還有水池畔可以架設自助式B.B.Q,一個人收七百元,成本卻不到七十元,可以淨賺十倍以上……

  「你說什麼?」

  好半天後他才回過神來,發現祁小艾正疑惑地看著他。

  「沒什麼……」

  斯庭浩輕咳回神,沒打算和個小孩子分享大人的想法,逕自將眼神投往在人群中忙碌穿梭著的寧雪,認出了她就是那天守在吧檯裡的清麗女子,兩次來他都只見著了她們倆,不難想像,那個女人正是他的目標──山坡地的頑固女地主。

  他輕咳一聲,另尋話題,「我只是覺得妳們這樣很辛苦,不但要照顧餐廳,還要辦活動。」

  聽他這麼說,祁小艾點點頭,並忍不住歎口氣,「我也知道很辛苦,但沒辦法,誰讓我們缺錢用呢?」

  「錢」字讓斯庭浩的耳朵自動豎直,他側過臉,試圖用著最平靜的語氣詢問:「『寵物天堂』……缺錢用嗎?」

  不知曉對方僅是在試探的祁小艾,更加用力地點頭。

  她將懷中的倚天劍抱高,下巴壓在狗兒身上,嗓音透出無奈。

  「當初為了打造『寵物天堂』,所以向銀行借了不少錢,前一陣子天天下雨,生意自然受到影響,再過不久,這裡可能就會因為沒有錢支付貸款,而要被查封了。」

  真是天助我也!

  雙眸大亮,斯庭浩幾乎想要大笑了。

  深吸口氣他強捺下了笑意,並在語氣中注入些許虛假的關懷,將深思的眼神再度投往寧雪身上。

  「如果是這樣,那麼妳的老闆一定很煩惱囉?」

  「啊?我的老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登時瞭然,「你是指小雪?」

  他皺眉頭,「妳都是這麼稱呼她的嗎?」

  她輕笑一聲,「要不然該怎麼叫?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兼死黨。」

  「大學?!妳已經讀大學了?」

  老天!

  他原先還猜她頂多是個高一生,這個小女人也「晚熟」得太厲害了吧?

  祁小艾看見他一副跌破眼鏡的傻樣,小手鬆開他,並放掉了倚天劍,樂不可支地開懷大笑。

  「何止是讀大學呢,我都已經畢業三年了,說到這兒,我們好像還沒有好好地正式自我介紹過呢……」

  她打住了笑認真瞧著他,雙目熠熠有神,臉頰紅通通的,朝他伸出一隻小手。

  「你好,我叫祁小艾,『寵物天堂』的老闆,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戰況激烈,站在高處的斯庭浩遠遠瞧著。

  即便下頭熱鬧喧天,他始終像個不受影響的神祇,隔著距離,遙遙地、漠不關心地冷瞧著腳下所發生的一切,慣有的尊貴傲漠全掛在臉上。

  在思及祁小艾說他這樣的表情像煞了阿富汗獵犬後,他的面部神經微微抽搐,卻因不知該如何改變而心生懊惱,最後他歎口氣抹了下臉,無聊!他打從娘胎出來時八成就這一號表情了,怎麼會因為怕被她說像狗,就得逼自己改變?

  那祁小艾算什麼?他忿忿不平地想著。

  她只不過是個比別人嬌小、心靈幼稚,且聒噪了很多很多的小女人罷了,長得不美又不艷,身材平板無奇,真不懂他幹嘛會那麼在意她的想法?

  更何況在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他的敵人之後,對於她,他已經貼上了「敵軍將領」的標籤了,除此之外,他實是不該再多去在意她的。

  但想歸想,要他別去留意她的存在卻不容易。

  好比說他站在這兒整整一個下午,他的眼眸總會三不五時地自動發現「敵軍將領」的所在,因為要不去注意到她太難了,人群中跳得最高、叫得最大聲、最興奮的,全都是她。

  五場比賽下來,倚天劍奪冠兩回,小蕃薯一次,彼得潘不太中用,正值發情期的牠,一放下地後,眼神大亮地立刻跑去追逐別的小母狗,全然沒將主子的威脅放在心頭,所以最後的兩場比賽都是由客人的愛犬奪冠。

  但奪冠與否其實並不是祁小艾的重點,在方纔她就已經和他解釋過了。

  參加比賽的狗主要交報名費兩百,旁邊的彩金押注,一張彩券一百元,她是莊家,穩賺不賠。

  此外還有幾家寵物雜誌社的從旁贊助及全場實錄專訪,這些都將成為「寵物天堂」打響知名度的利器。

  「要有廣告才得以生存!」比賽前,她在他面前一再解釋著,「現在寵物餐廳一間接一間的開,如果特色不夠,想要長期吸引住心思多變的客人,那可難著呢!」

  斯庭浩在腦海中懶懶地轉著念頭,他是可以教她一些賺錢的手段,但他卻一個也不想告訴她,因為他必須見著她失敗,然後他才能有機會逼她賣出那塊山坡地,犧牲了她的夢想,好完成他的夢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更何況她跟他毫無關係的,若是在以往,無論他曾經和多少人交手,他從不曾心軟……在全世界人的眼裡,他不過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罷了。

  回過神來後,他才發現已經黃昏,人群漸漸散去了,突然,一團粉影跳過來攀緊他手腕用力搖晃。

  「庭浩、庭浩,我們賺了好多錢耶!」

  他將眸光兜回那攀住他又笑又跳的祁小艾,想不出自己是在何時曾經同意過,讓她直呼他的名字的,但他想了半天又擠不出反對的詞,在她那麼興高采烈的時候。

  「是嗎?」

  他淡淡回應,沒將手臂從她的小手間拔出,不拔是為了怕她起疑,他如是做著解釋,而不願意承認是在下意識間,習慣了她的熱情相待。

  「可我看見了彼得潘,牠不是臨陣脫逃了嗎?」

  「哎呀!快別提那氣死人的小東西了!」祁小艾嘟高著玫瑰似的唇瓣。

  「不過別擔心,牠會受到當有的懲罰的,雖然我們有個不中用的彼得潘……」她收下了懊惱,再度綻出了甜笑,「但我們還是由投注台及報名費裡賺了不少,還有那些來參加比賽的人都點了果汁和餅乾,剛剛我和小雪粗算了下,扣到成本及食材,我們呀,嘿嘿,淨賺了五萬塊!」

  她孩子氣地比出五根蔥嫩纖指,抬高胸膛一臉的得意,「聽清楚了沒有?是五萬塊而不是五千塊喔!怎麼樣?我們很厲害吧?」

  他斂目頷首,沒告訴她,說他平日和人談交易時,慣常都是用五「千」萬來做單位的。

  「小雪說這五萬塊雖然還不足以應付銀行貸款,卻已夠咱們餐廳付出幾日的食材費了,只要我們將這些錢好好運用,用賺來的錢去繳貸款,或者是拜託銀行再通融幾天,也許呀,錢不夠的危機就可以暫時的解決了。」

  是「暫時」而不是永遠!

  斯庭浩告訴自己,並暗自思索,如果他真要出手扳倒這小丫頭,可能會比扳倒一隻螞蟻來得容易,因為她太笨太純,又太容易相信別人,他將沉思的冰眸抬高,定定覷著眼前興高采烈的祁小艾,突然不想就這麼快扳倒她,好享受勝利的果實。

  為什麼呢?他問著自己。

  是因為這樣的勝利太過輕而易舉,簡單到連他都不屑為之吧。

  還有一點,他不能否認是因為喜歡看見她的笑臉,如果能在扳倒她之前,多看幾回這樣的真摯笑臉,反正這些都改變不了最後的結局的,那麼,他其實是沒有損失的,不是嗎?

  就先讓她開心一陣子,也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反正這一次回到台灣,他本來就是抱著半休息半工作的心態,不是嗎?

  壓根沒察覺他千回百轉的心思,祁小艾笑咪咪地捉緊他的手搖晃著。

  「剛剛我向小雪爭取到了,為了慶功也為了慰勞我們一整個下午的辛苦,以及一整個上午的籌備,『寵物天堂』晚上打烊,讓楊媽媽和小羊可以早點回家休息。」

  楊媽媽是她們聘請的廚娘,家就住在附近,小羊則是她讀小六的女兒,人很乖,下課後都會主動來幫母親及兩位大姊姊的忙,換言之,這「寵物天堂」實際上就是由這大大小小四個女人在操持著罷了。

  想扳倒她們,那真的是太過容易了,斯庭浩在心底又告訴了自己一遍。

  「慶功?」他順著她的語氣問了。

  「是呀,慶功呀!」祁小艾甜甜地笑著,將他挽得更緊了些。「有小雪、小傢伙們以及我,當然,嘻,還有幫我逮住了逃跑的倚天劍的你囉!」




  好個慶功宴,斯庭浩審視著眼前一切。

  餐桌就擺在院子中央,桌上鋪了紅白相間的蘇格蘭絨布桌巾,音樂響起,是「女子十二樂坊」的「奇跡Miracle」。

  斯庭浩雖向來對於音樂沒有太多的研究,卻也知道這支新近崛起的團體,將中國古老琴音與西方流行音樂做出融合的新創作,既有古典民樂的曼妙,又成功地融入了拉丁、爵士、搖滾及HIP-HOP等節奏,讓人耳目一新,而人類,又最會被自己不熟悉的新奇事物所吸引著迷,所以他現在……

  他將視線鎖住遠處背對著他、蹲身處理狗狗大餐的祁小艾,有些恍神了。

  是不是就因為祁小艾那揉合著天真爛漫、熱情活潑的個性,與他的陰冷複雜大相逕庭,所以他才會對她無力抗拒,甚至為了多看幾回她的笑靨,決定延後該做的事?

  「如果你只是抱著玩玩的念頭……」

  一把陰冷女音由斯庭浩左方響起,他兜回視線,瞥了一眼坐在他左側的寧雪。

  「我會勸你放棄,小艾不是時下那種喜歡濫愛及收放自如的女孩,她的世界單純而美好,卻禁不起一場風雨,你別害了她。」

  斯庭浩微蹙眉,冷覷著眼前的清麗女子,好半天才淡淡地開口。

  「那麼妳呢?妳又是那種懂得收放自如的女人了嗎?」

  院子裡燃著幾支火把,那是祁小艾的主意,說是為了增添夜色,此外桌上的古董燭台及幾根白色螺旋蠟燭也是她的主意,憑藉著燭光,斯庭浩審視著眼前散發神秘氣質的女子,發現很難將她和祁小艾聯想在一塊,她們一個火一個冰,一個陽一個陰,卻偏偏她們又是好到了不能再好的朋友。

  寧雪眸中浮起防備,「我們在談的是你和小艾之間的事情,我看得出她對你是真心的,如果你不是,我希望你能夠放過她。」

  「如果我們是真的在談我和小艾之間的事情,那麼……」斯庭浩冷笑垂眸,「我似乎沒有向妳解釋報告的必要吧?」

  「你!」

  寧雪暗咬牙,總覺得眼前男人陰沉鷙冷,跟小艾在一起,就怕會讓她受了傷,相較起來,她還寧可小艾接受那個吉娃娃男人,只可惜對於那種過於弱小的狗,小艾只會存有憐心罷了。

  深深吸口氣,寧雪冷靜下來,「如果我的語氣不好,我道歉,但我的本意只是為了想保護小艾,我希望……」

  她話還沒說完,祁小艾已經飛撲了過來,一把抓起斯庭浩往狗屋那頭跑去。

  「快快快……」她氣息急促,「快跟我去看……」

  莫名其妙被人拉著跑,斯庭浩慣有的冷靜及冰漠再度被她輕鬆擊垮,他小跑步地緊隨著她,好半天才想起來該問:「去看什麼?」

  即便跑得氣喘吁吁,祁小艾還是回眸看著他,神秘嘿笑,「不告訴你,自己去感受。」

  到了狗狗堆裡,他看見好幾隻將頭深埋進餐盆裡、正在大快朵頤的狗。

  也看見一隻站在三張迭高了的板凳上,前足抬高,身子打直,不許吃東西正在罰站,白底有著黑色及茶色斑點的蝴蝶犬彼得潘,那雙向來豎直的黑色耳朵,現在則是垂下並緊貼著面頰的,他甚至彷彿看見那雙大大的狗眼中,投給他的懇求。

  饒了我吧!

  下次絕對不敢了!

  彼得潘的眼神似乎是這麼說著的,在這之前,斯庭浩從未仔細打量過,不知道狗兒居然是會有表情的,是以將驚訝的視線轉投給了祁小艾,「妳就是讓我來看牠罰站的嗎?」

  「當然不是囉!」祁小艾皺鼻巧笑。

  「彼得潘罰站有什麼好看的,這壞傢伙三不五時就要被罰的……」原本笑著的祁小艾在發現彼得潘以為有後援到,故意裝傻而將前足微微降低時,立刻變臉喝斥:「你以為我在跟你說話嗎?在跟你笑嗎?給我站好!」

  一句「站好」讓彼得潘嚇得正襟唯「站」,再也不敢看向斯庭浩了。

  老實說,祁小艾的那聲軍事化的「站好」真的好笑,但效果卻遠不如彼得潘臉上的害怕神情,兩項加在一塊,若非斯庭浩強抑下,早已笑翻了。

  他還沒笑出聲來,突然大手傳來一陣熱度,他低頭看見她拉著他的手放到一隻側臥著的狗兒的肚皮上。

  「這是『檸檬派』……」祁小艾小小聲的說,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感動及神聖,「牠懷孕了,你摸到了沒有?在剛剛,我就是感覺到了牠的胎動,才會叫你過來的。」

  要他摸母狗的肚子?

  還要他感覺胎動?

  這真是笑話了,他又不是孩子的爸爸……

  斯庭浩抬頭蹙眉,一句「荒謬」正待出口,手掌下突然傳來一陣強烈顫動,他愕然開口,「真的!我真的感覺到了!」

  「很神奇對吧?」祁小艾看出了他的震驚,淺淺微笑,「這就叫做生命,用再多的錢也買不到。」

  她的掌仍壓在他掌上,他深睇著她,驀然有種觸電的強烈感受。

  那感受由他的掌心傳達到了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得紊亂且無序了。

  沒多想,他用另一隻手將她拉到他胸前,低下頭去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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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3:38
第四章

  我聽見你的聲音

  有種特別的感覺

  讓我不斷想不敢再忘記你

  我記得有一個人

  永遠留在我心中

  哪怕只能夠這樣的想你

  如果真的有一天

  愛情理想會實現

  我會加倍努力好好對你永遠不改變

  不管路有多麼遠

  一定會讓它實現

  我會輕輕在你耳邊對你說(對你說)

  我愛你愛著你 就像老鼠愛大米

  不管有多少風雨我都會依然陪著你

  我想你想著你 不管有多麼的苦

  只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

  這樣愛你……


  果真是動物的發情期到了!

  寧雪痛苦地用枕頭捂耳,對著身邊的人大喊:「祁小艾老鼠!夠了!別再唱了,我要睡覺了!」

  「啊?」小臉轉過來,停下歌聲的小女人癡癡傻笑,「小雪,妳還沒睡呀?」

  「怎麼睡……」好一把痛苦的嗓音由枕下傳出來,「在妳這隻老鼠一直在吃大米的時候。」

  「對不起喔!」祁小艾臉上憨笑不變,「可我就是忍不住耶!小雪……」她語帶夢幻,「妳知道嗎?我……戀愛了!」

  「我知道。」痛苦的嗓音持續擠壓出來。

  「為什麼?」祁小艾呵呵傻笑,「妳是從我的動作表情,還是從我的歌裡猜出來的?」

  「都不是,是因為……」

  索性摔開枕頭,勃然大惱地坐起身,寧雪揪住了祁小艾的睡衣領口,咬呀切齒的說:「聽好!那是因為妳告訴我的!除了我之外,妳也告訴了倚天劍、屠龍刀、裘迪、笑迪、囉唆、小蕃薯以及彼得潘牠們了!」

  「是嗎?」祁小艾先是憨笑,再是瞠大眸子,「糟糕!」

  她急急跳起身,小臉倉皇無措,像是屁股被火燒著了一樣。

  「真糟糕!聽妳這麼一算,我竟然漏掉了『薔薇派』?真是不應該!我怎麼會這麼粗心呢?我早說過一定要公平地對待牠們每一個的了,這麼一來,薔薇派一定會以為我不喜歡牠,而可能躲在某個角落裡哭泣了,不行,我得趕快去單獨告訴牠一聲……」

  寧雪愣傻在當場,祁小艾跨出門前還沒忘了回過頭交代。

  「對了,小雪,妳快點睡吧,一雙眼睛紅通通的,一看就是幾天沒睡好了……」

  話沒說完,一隻拖鞋迎面扔過來,祁小艾縮了縮身子,不在意地快樂衝下樓。

  就是這個樣,人人都知道了,「寵物天堂」裡,春天到來了。

  不是因為繁花盛開,不是因為春雷乍響,而是因為天堂裡的主人,正在談戀愛。

  這陣子上門的客人都會發現,餐桌擺設改變了,刀叉搭上桌巾,被擺成了一顆愛心,水杯擺中央,意味著一箭穿心。

  店狗們紛紛換上了新裝,每個「人」的衣服上都用各色絲線繡上「我戀愛了,那你呢?」的字樣。

  就連餐廳裡的音樂也都捨棄了平日最愛的爵士及大自然音樂,而被換上了中文版、英文版,甚至是韓語版的情歌精選集,尤其是那首「老鼠愛大米」,更是讓人聽得耳朵都快要出油了。

  剛開始時是有些常客覺得不習慣,但在被櫃檯小姐告知了原由後,也就釋然了,畢竟在這有情的世界裡,誰不希冀能看見一出愛情喜劇?

  「對方是哪個幸運的男人呀?」

  朱爺爺小小聲問了,接著在寧雪的努嘴示意中,別過了視線。

  「原來是他呀!」一號桌的優質男。「莫怪最近那最靠近吧檯的一號桌子總被人佔著,原來那就是小艾妹妹的情郎呀!」

  「好帥的男生喔!」朱奶奶接口呵笑著,「也難怪可愛的小艾妹妹要墜入愛河了!」

  「帥並不代表就好。」寧雪沒好氣的開口,低頭繼續雕水果,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不是她心胸狹窄,見不得好朋友談戀愛,只是對於這男人的存在,她始終覺得有些忌憚。

  但忌憚歸忌憚,「寵物天堂」畢竟是間餐廳,總不能挑選客人或不許人進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她那情竇「遲」開的小艾同學,在活了二十五個年頭後,頭一遭墜入了情網,且正因著戀愛而瘋狂地快樂著,寧雪不想老潑她冷水,是以只有不出聲冷眼旁觀。

  斯庭浩幾乎每隔一日便會來報到,帶著他的Notebook及一堆英文書,祁小艾原還興奮得以為他是想來玩線上遊戲,湊上去一瞧,卻發現電腦裡全是報表,夾雜著英語、法文,還有一些上下起伏,如雲霄飛車軌道般的曲線,看沒兩下她就知道不好玩了,便將注意力轉至他身上去了。

  每次只要餐廳裡人一少,她就會趴在他桌上,偏過臉,毫無赧顏地盯瞧著他,眼裡冒竄著一顆顆愛心,三不五時還要拭拭唇角,免得口水不自覺的又要淌了下來。

  對於她的注視斯庭浩終於習慣,臉上的冷傲沒多大變化,逕自做著他的事情。

  但被看久了他還是會忍不住的,就像今天,他側過俊臉,蹙眉問她了。

  「妳到底在看什麼?」

  「我在看……」她真心讚歎,「怎麼會有人長得那麼像……呃,長得那麼好看。」

  祁小艾連忙改口,因為知道他不喜歡她拿他和狗兒相提並論,即使她曾一再向他解釋,說他的氣質形似阿富汗獵犬,是件多麼多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對於她的讚美,他只是默然承受,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他從不曾回讚她也好看、讚她一聲可愛,或是說他……嗯……喜歡她的。

  除了那個輕如羽翼且沒有解釋及抱歉的吻,以及他最近的慣性出現,似乎已經是他對她有所回應的底線了。

  沒關係的!

  祁小艾總會安慰自己,瞧他的個性就知道是個拙於表態的男人,他只會做,卻不會說,但這絕不代表他無心,否則……祁小艾暗自竊笑,在前天吉娃娃男人再度開口要約她時,他就不會霍然起身,走到吉娃娃男人桌前,冷冷地開口──

  「她喜歡的狗不是吉娃娃,你不要再騷擾她了。」

  是的,祁小艾蜜笑地在心中附和,她最愛的,依舊是那阿富汗獵犬的!

  每每只要回想起那一幕,祁小艾便會忍不住想笑,甜蜜地笑,即便看見吉娃娃男人憤然地抱起莉莉走出餐廳,表示她們可能會因此而失去一個客人時,她的心依舊是甜津津的。

  他已經用行動來表示她是他的了,那麼她還想希冀他說些什麼呢?

  「庭浩,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呢?」她好奇地發問。

  其實這問題寧雪早催她問了,但她始終沒在意,現在會突然問,只是想要更進一步的瞭解他,沒別的意思。

  斯庭浩將眸光由電腦螢幕上移開,表情沒變。

  「我暫時沒有工作。」他沒有撒謊,在這個土地案拍板定案之前,他的工作是真的無法開始的。

  祁小艾咬咬唇,有些不安了。

  「對不起!我是不是問到了你的痛處?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這樣就瞧不起你的,沒工作又怎麼樣?至少你沒有因此而游手好閒,整日泡在網咖或是餐廳裡把美眉呀……哎呀呀……」想到了自己這個「美眉」,她拚命擺手急急解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我的意思是你的條件這麼好,肯定是脾氣不夠好,所以讓老闆受不了……哎呀,我又說錯了,我是說……我是說……」

  斯庭浩伸手壓住了她的小手,目光澄靜無波,「夠了,我明白妳的意思了。」

  祁小艾訝然停口,「你真的能懂?」

  他淡淡地點頭,「妳的意思是,就算我真的是個米蟲,妳也不會嫌棄我,因為妳看出我的資質不錯,目前只是尚未遇著貴人罷了。」

  她雙瞳熠然生輝,滿臉的感動,「你怎麼能夠這麼聰明?都知道我的意思?」

  「因為那些話……」他的表情難得卸除了防備,有些想笑,「都寫在妳臉上了。」

  她快樂地歎息,將身子更趴近他眼前,「喜歡上一個能夠瞭解你的人真好,那就別怕會猜錯心思或是會錯意了。」

  「那麼……」他再度換回面無表情,狀似思索的問:「妳覺得妳瞭解我嗎?」

  「當然瞭解呀!」她偏頭燦笑,「你叫做斯庭浩,雖然目前失業,卻是個好人。」

  一句「好人」讓他大感狼狽,他垂眸不想讓她見到眼神,耳朵卻聽到她繼續往下說。

  「聽好了──」祁小艾陡然端肅著語氣及表情,「以後不許你再用千元大鈔結帳了。」

  每回他來店裡,不論消費多少,一律如第一次般地給她一張千元鈔票。

  那張千元大鈔,與其說是在付抵消費,還不如說是在安撫他的良心,他知道她們有多麼缺錢用,那張鈔票對他實質意義不大,卻能對她們幫助些許,而現在,她卻聲明不許他再付。

  若是按他平日對於金錢的審慎使用態度,他應該要感覺到高興,因為確定了眼前這個女孩子喜歡他,絕不是為了錢的,但不知何以,他高興不起來。

  就在此時,櫃檯裡傳出電話響,寧雪接起電話後先是小聲交談,幾句話後微微揚高了聲音。

  為了怕被人聽見,她側過身用一隻手摀住話筒,又說了一會兒話之後,電話被用力掛上,寧雪面色灰敗地坐在吧檯裡的矮椅上。

  祁小艾見狀,連忙奔進櫃檯裡,她跪在地上和寧雪小聲交談。

  幾分鐘後祁小艾緩緩走出櫃檯,沒看向盯著她瞧的斯庭浩,魂不守舍地拉開後門,往狗屋的方向走去。

  斯庭浩皺眉忍不住了,起身朝著她的身影追過去。

  「怎麼了?」他出聲問道。

  祁小艾沒作聲,在走到狗屋之後,頹然窩坐於地,隨意捉了只小狗抱在懷裡,好半天後終於悶悶地開口,「牠們……嗯,還有我們,都快要變成無家可歸了。」

  斯庭浩在她身旁坐下,鎖眉困惑,「說清楚。」

  「剛剛銀行打電話來,說不但無法寬限還要我們即刻就將貸款付清,因著某些但書條款,他們已經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請,來拍賣『寵物天堂』了。」

  他瞇緊俊眸,「為什麼會這麼突然?」

  「銀行說他們也是沒辦法的……」說到這裡,祁小艾換上了咬牙切齒的表情,「因為赫洛斯集團的人對他們施壓,說是要抽銀根,嚇得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現在他們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又怎麼還有能力去顧及我們呢?」

  施壓?!

  是哪個白癡背著他幹的事情?他是曾經提起過可以用這招的,但那時他還不認識小艾。

  「說到底……」她一邊說話,一邊捉起石塊砸向水池,「就是這全世界最壞最壞的赫洛斯集團在搞的鬼,他們一次兩次幾次上門,說是想買我的山坡地,我不同意,他們就搞鬼、就使壞、就干偷雞摸狗的勾當……我砸你!我砸你!我砸死你!」

  石塊一個接一個被丟進水池裡。

  「就別讓我碰上那狗屎集團裡的任何一個傢伙,否則我見一個砸爛一個,非將他們全給砸爆了不可……咦!你要去哪裡?」

  祁小艾不解地看著斯庭浩起身往外走的動作。

  他沒回頭,只是扔下話,「我突然想起有東西忘在車上了。」

  他上了車,將車子開出「寵物天堂」後停在路邊,接著他將冷氣調到最大,讓冷氣吹拂到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幾分鐘後他拿出手機,按下了一組號碼。

  「Steven,去查出是哪個白癡對『寵物天堂』的銀行施壓的,查清楚之後,立即取消!」他邊聽邊頷首,「嗯,我懂,但這件事情我不想要任何人插手,我有分寸。」

  他安靜了片刻後,又開口道:「我再說一遍,我不要『任何人』插手,你懂了嗎?就這個樣子!」

  他切斷通話,手機拋到一旁,降下椅背,身子躺平。

  他生氣了,不是氣Steven,而是氣自己。

  他到底在做什麼?

  對於自己的怪誕行為,他真是愈來愈覺得困惑及無法忍受了。

  但……算了吧!

  他歎息地放棄,就讓這一通電話,當作是今日的千元大鈔吧!



  ※文中引用的歌曲,曲名為「老鼠愛大米」,作詞者是楊臣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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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4:01
第五章

  颱風來襲。

  屋外風大雨大,但在屋內,斯家餐廳裡卻是溫暖和煦,香氣滿溢。

  餐桌上,電火鍋裡沸騰著大骨柴魚高湯,桌面上這一端擺滿了鮮蟹、生蠔、活蝦,色澤豐潤,另一端則是珍茸、杏鮑菇、松阪牛肉……一字排開,就等著下熱鍋川燙,好讓人可以大快朵頤一番了。

  颱風夜,團圓夜。

  在斯母分別打電話讓老大、老二攜家帶眷回來,斯家老四也帶了女朋友過來湊熱鬧,人人都往餐廳方向瞟眸等待時,只有斯家老三斯庭浩,在向小弟斯庭耶拿了他那輛四輪傳動「酷斯拉」的車鑰匙後,轉身往外走。

  「老三!」斯母見了直皺眉頭,追趕上前問:「都要吃飯了,你還上哪去?」

  「我有事。」說話間斯庭浩已走到玄關。

  「有什麼事連颱風夜都不能休息的?你好歹……」

  斯母的話斷在甫一開啟便呼嘯奔入的風裡,下一刻門被安靜合上,風聲夾帶著人影,一併消失在她眼裡。

  「這孩子……」斯母踱回餐廳,語帶憂心,「最近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滿桌子的好料,他卻連瞧都沒多瞧一眼。

  「是啊,是變了。」正拿著網勺將蟹足擱入火鍋裡的斯庭耶,搖頭惋惜,「自從被『傷害』了後,三哥是真的變了很多很多了。」

  例如說,會發呆、會傻笑,還會打量隔壁的狗,研究人家是什麼品種。

  「傷害?!」斯父放下手中的報紙,一臉困惑不解,「可是我看老三好好的呀!」

  「他那傷……」斯庭耶用著遺憾的口吻,「是在心裡頭的。」

  「老三會受傷?這怎麼可能?!」

  正在幫親親老婆調配沾料的斯家老二出聲了,「老三精明得像隻狐狸,從他五歲起我就從不曾見過他與人交手時吃過虧了。」甚至是身為二哥的他!

  一句話惹來眾人一致重重點頭。

  「小弟。」這回是身為律師的斯家老四開口。「對方是譭謗還是咒罵?是蓄意還是臨時起意?庭耶,你好歹說清楚點,這樣我們才能夠幫三哥。」

  「千萬別多事!」斯庭耶撈起燙好的蟹足,雙眸晶燦,以舌舔唇,「我可以保證,三哥這個傷,其實受得還挺樂的。」

  一頭霧水!

  在場眾人不禁皺起眉頭,卻在發現斯庭耶竟然未告知就先開動後,個個雜念全拋,立刻加入戰局,一時間桌上群雄並峙,廝殺得日月無光了起來。




  至於斯庭浩,他會選在颱風夜裡出門,是因為方纔的一通電話。

  「斯庭浩!」

  透過手機,他聽出了是那叫做寧雪的女人打來的。

  「對不起,打擾了。你的手機號碼是我先前從小艾那裡抄來的,以防不時之需……」

  她頓了半晌,似在思索著該怎麼說才好。

  「我知道這通電話打得唐突,但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找誰才好,我人現在在屏東沒辦法趕回去,鐵公路都停駛了,店裡又只有小艾……」

  斯庭浩只是靜聽著沒作聲,自從上回他出手為「寵物天堂」擺平了銀行的問題後,已經過了兩個多星期了,他始終沒再去過店裡,沒再去找過祁小艾。

  不見面是因為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理,在他發現祁小艾竟能荒謬地影響他,讓他做出非理性判斷的時候。

  他沒去,倒是祁小艾曾打過了幾通電話來,但都讓他以忙作為借口,搪塞過去。

  就在他思忖間,寧雪嗓音又響起。

  「我不知道你對小艾究竟是怎麼想的,但她很聽你的卻是真的,氣象局說這次的颱風不小,『寵物天堂』那邊也是危險區域之一,我打過電話到店裡,想讓小艾到山腳下暫避風雨,但她不肯走,只說檸檬派像是快要生了,別看小艾平日嘻嘻哈哈的,但只要問題涉及她那些寶貝狗兒,她就固執得叫人受不了了……」

  明白了她的意思,斯庭浩緩緩開口。

  「我知道了,我會去看她的。」

  他掛上電話,在大風大雨裡出門。

  對於自己的舉動他不願多想,就算今天小艾只是個普通朋友,在她有困難時,他還是會伸出援手的,不是嗎?

  呃,是嗎?他再也無法肯定了。對於小艾,這陣子他始終不敢讓自己多想,但愈是限制卻愈是思念,他惦記著她的一顰一笑,寧雪的電話其實只是一個台階出現,讓他可以順勢而下,用為朋友解難的借口好去見她。

  在知道她單獨一個人在山上時,他心裡不禁起了焦慮,但平日只需三十多分鐘的路程,他卻花了幾乎兩倍的時間被困在路上,因為路樹倒下影響交通,他立刻改駛別條路,卻又聽到另一個壞消息。

  「前面『作』大水,過不去了啦!」一個嚼檳榔的小貨車司機,在會車時,搖下車窗用一口台灣國語,好心地告訴對面來車的駕駛。

  幾輛車的駕駛在聽見消息後紛紛倒車轉頭,只有斯庭浩駕駛的「酷斯拉」仍是執意地越過眾車,繼續挺進。

  他必須前進,因為無法再等待。

  他臉上的表情沒變,但內心的焦灼卻持續加劇。

  他甚至已經在腦海中幻想出那冥頑不靈的祁小艾,讓人發現被土石流給掩埋,身旁圍著一群狗兒傷心的吠著,以及那鐫刻著「寵物之光」的墓碑畫面了。

  這樣的想法煎熬著他,讓他無論如何都非得要繼續前進。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向庭耶借了「酷斯拉」,更幸好的是,嗯,這「酷斯拉」不是他的,他駕著「酷斯拉」在深可及膝的水裡快奔前進。

  八點鐘時,他開上一條山路,沿路上黑漆漆的,路燈不亮,想是電力中斷,山路在經過大量的雨水夾帶著土石沖刷後,顯得顛簸不平,甚至有一回若非他發現得早,急扭方向盤,「酷斯拉」怕已連人帶車滑落山谷了。

  一路驚險萬狀,在他終於將髒兮兮的「酷斯拉」開進「寵物天堂」那遭強風給吹跑了柵門的入口處時,他不禁有種彷若隔世的感覺。

  他將車停妥,才剛下車,照慣例又是一道白影飛撲過來,而他也已被訓練得立刻接牢了。

  接住倚天劍後,才走了幾步,又是另一道身影飛撲而來,這回是祁小艾。

  「庭浩!」

  她快樂尖叫,全然無視於風雨,更不在乎那被擠壓在他們之間,真的快成了柄劍的狗狗,逕自摟緊他邊叫邊跳。

  「颱風耶!你怎麼會來?你終於有空了嗎?但怎麼辦?怎麼辦?店裡停電,電腦不能用,音樂不能聽,就連你的咖啡我都不能為你現煮了……」

  「別麻煩了。」他伸手將她擁入懷裡,倚天劍則抱在另一隻臂彎裡,就這樣帶著一人一狗往建築物方向走去,「我不是來喝咖啡,也不是來打電腦的。」

  「那麼你是來……」她抬高眉眼,一臉困惑。

  「我只是來看妳有沒有事的。」他避開她的眼神,表情有些不自在。

  祁小艾聞言,滿臉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她那雙澄澈的大眼裡迅速凝結了水氣,伸長藕臂攀緊他的頸項,緊偎在他懷裡,將小臉藏在他胸前。

  一個硬生生擠入,一個自然會被擠出寸許,倚天劍發出抱怨嗚鳴,牠的主人卻壓根沒理會。

  給我安分點!這男人是我的,現在肯分你一點點,你就該偷笑了,還爭?

  走進屋子裡,斯庭浩終於能甩脫那一人一狗的死黏緊纏,屋內點著蠟燭,光線雖暈暗,氣氛卻很熱鬧,他才踏入,就聽見了高高低低、或喜或疑的狗吠聲。

  「妳把牠們全都帶進來了?」

  他皺眉,明知問的是句廢話卻還是忍不住問了,想那狗癡祁小艾豈有可能會將她心愛的狗兒擱在外頭,吹風淋雨?

  沒等祁小艾點頭,斯庭浩已踱至廚房將走道的門全打開,並打開氣窗,讓空氣能夠多流通一點。

  「幹嘛要開窗?雨會打進來的……」祁小艾抱著倚天劍走過來,不解地問道。

  「妳整天和牠們在一起,早已習慣了牠們的味道……」他斜睨著她,「但我可沒有。」

  她咬咬唇原想抗議,卻在想到他肯在這麼大的風雨裡上山來找她,就已夠讓她感動得三天三夜別想睡了,是以只嘟嘴吞回聲音,但下一瞬,在她習慣性地想將下巴埋進狗狗的毛裡時,卻被他阻止了。

  斯庭浩將倚天劍抱過來放在地上,拍了拍屁股支使牠走開,「別再抱牠們或是磨磨蹭蹭的了。」

  「為什麼?」她瞪大眼睛,「以前我都是這個樣的……」

  他淡淡瞥著她,「停電之後可能會停水,別指望我能夠忍受一個滿身狗臊味的女人,與我同居一室,共度一夜。」

  祁小艾張大嘴,讓他那句「同居一室,共度一夜」給嚇得沒了聲音。

  共度……一夜?!

  嗯,他在說的,和她……她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嗎?

  她承認喜歡他,喜歡得無可救藥,喜歡到一想起他就會癡癡地笑,也願意為他去嘗試她這輩子還沒做過的事情,但……她還沒有準備好,沒有薄紗睡衣,沒有香奈兒五號,甚至也沒有……嗚嗚,她沒有保險套啦!她好緊張,比以前在學校考試時作弊還有緊張千倍,不,萬倍以上。

  怎麼辦?

  其他的尚可因陋就簡,但有關於這最後的一項,在發現她墜入愛河後,小雪就整天在灌輸她觀念了,她說女孩子談談戀愛、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可以,但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否則將來會後悔莫及。那現在怎麼辦?祁小艾將憂心的視線投往窗外,外頭風雨這麼大……

  「不知道山腳下的超商,還有沒有在營業……」

  她低低自問,讓他聽見了。

  「幹嘛?妳餓了,冰箱裡沒吃的了嗎?」

  「吃的東西還有,可是……」她咬唇緋紅著小臉,「有個很重要的東西卻沒有。」

  「有多重要?」斯庭浩邊皺眉邊打開冰箱,「颱風夜裡,一切將就點吧。」

  在發現他的注意力只是放在吃食上時,祁小艾用力撫胸,長長吐口氣,雖說鬆了口氣,卻又不能否認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望……好丟人哪!她拍拍紅通通的臉頰暗罵自己,笨蛋小艾,妳想太多啦!

  祁小艾甩甩頭拋開雜緒,陪著他在冰箱裡挖寶。

  「妳還沒吃嗎?」

  她點頭,偏首反問:「那你呢?」

  「也沒有。」他誠實回答,回想起了老媽的一桌好料,突然感到肚子餓了。

  他驀然發覺到,小艾對他的影響力大得出奇。

  在沒能親眼見到她平安無事前,即便是山珍海味,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但這會兒見她沒事,他才發現自己快要餓扁了。

  既然都沒吃,現在自是「吃飯皇帝大」,兩人的頭號目標當然是祭飽五臟廟了。

  只有瓦斯爐,一切從簡,他們從已停電的冰箱裡挖出白飯及肉絲、蔥、蛋,祁小艾平時只負責端盤及洗碗,從沒掌過廚,是以雖是身為一間餐廳的主人,還是乖乖地將掌廚權讓給了那經年累月一個人住在外頭,雖只是偶爾下廚,卻是經驗遠比她豐富多了的斯庭浩。

  十分鐘後,餐廳裡弄妥了一張桌子,燭光下,祁小艾斟上了兩杯紅酒,滿足地看著那漂漂亮亮躺在桌上的兩盤……呃,蛋包飯。

  雖說是最簡單的蛋包飯,但製作精美,賣相頗佳,絲毫不輸給她們的大廚楊媽媽,餐盤四周甚至放了幾顆紅櫻桃,還有可愛的小狗足印似的番茄醬,她不禁想著,如果他始終沒能找到工作,不知道願不願意「屈就」在這兒當個廚師呢?

  除了咀嚼的微音外,桌上一片安靜,反觀桌下卻是一片狼藉,嚼音沒斷過,祁小艾垂下視線,看著一群餓狗的吃相。

  「趁熱快吃了吧。」斯庭浩催促她,「別跟我說,妳忘了飯前還要禱告。」

  她皺皺小鼻子,偏頭燦笑。

  「如果現在才來禱告天神,請求祂恩賜食糧,我們可能會餓死的。庭浩,你真的好像是我們的聖誕老公公喔!為我們帶來了希望。」

  他邊吃邊掃她一眼,「如果我真的是聖誕老公公,按季節來看,不是出現得太早,成了個不守規矩的聖誕老公公了嗎?」

  「是呀!是呀!一個不守規矩的聖誕老公公,形容得真好!」她笑嘻嘻地捉高了湯匙,「既沒雪橇又沒麋鹿,甚至還少了個大肚子,又選在颱風夜而不是聖誕夜裡出現,斯庭浩老公公呀……」她呵呵嬌笑,「你不守規矩喔!」

  「如果我真的是聖誕老公公,那妳最想要什麼?」他發現在與她相處時,即便只是毫無意義的胡扯瞎掰,也變成了有趣,這讓向來每說一句話都要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剛開始時實在是有些不習慣的。

  祁小艾沒經考慮就開了口。

  「保……」保險套!她險些說出,驚覺不對趕緊改口,「保……保證你猜不出來的。」

  「猜不出來才怪。」他輕哼口氣,「妳一定是希望妳的狗兒都能沒事,還希望颱風別吹垮了『寵物天堂』。」

  「還有一個!」

  她瞇緊一雙大眼,表情寫滿殺氣。

  「希望那殺千刀的赫洛斯集團主事者霉運上身,颱風天裡傘被刮跑、車子泡水,連吃個飯都會被噎到……嘿,你怎麼了?」

  祁小艾來不及將話說完,因為看見斯庭浩驟咳的動作,她湊上前去,一邊為他拍背順氣,一邊遞上了水杯,滿臉困惑不解。

  「就算再餓也別吃得這麼快呀,我是在詛咒赫洛斯集團的主事者,又不是在說你。」

  斯庭浩趕緊將水咕嚕咕嚕灌入喉嚨裡,避開了這個危險話題。

  吃完飯後他們打開收音機聽廣播,這才知道颱風還沒登陸,光是外圍環流就已然如此強勁,不難想像颱風登陸後將多麼的驚人。

  斯庭浩打電話給家裡及寧雪報平安,接著他穿著雨衣到院子裡,將「酷拉斯」停進簷下,再到後院那兒檢查一遍,綁好鞦韆架,將戶外的桌椅全收進簷底綁牢。

  風雖狂、雨雖大,所幸這裡的土質並未遭到濫墾,且種植的都是抓地性強、根深堅韌的林木,並沒有發生土石流的危機。

  斯庭浩走回屋裡,在大片大片的玻璃窗上貼上膠帶,再釘了些木條。

  祁小艾和她那群狗兒,一個個瞪大眼睛守在一旁瞧熱鬧,不是不想幫忙,而是不被允許,斯庭浩只求他們別給他惹出麻煩,這就已經是在幫忙了。

  一切完成後已過了十一點,當斯庭浩從一樓的浴間隨意洗了個冷水澡出來時,看見那些睡攤了一地的狗兒及表情有些緊張的祁小艾。

  「我剛剛不是叫妳別等我,先上去睡了嗎?」他開口,用著慣常的命令式語氣。

  「我……」她有些不安,「我不知道該睡哪裡好。」

  「如果我沒有巡錯,妳們這裡只有閣樓上那一間臥房的,不是嗎?」

  「是沒錯……」她不禁結巴起來,「可是我們不可以睡在一起的,因為我……我還沒有準備好,而且也沒……沒買保……保……」

  「保險套?」

  他莞爾地幫她接完話,即使再累也忍不住要笑了。

  「原來這就是妳剛剛想冒著風雨,想冒生命危險,下山去超商裡買的東西?」

  見他取笑,她有些生氣了,「嘿!別笑!小雪說了,這項東西對我們女生很重要的。」

  「整天小雪說這、小雪說那的……」他將她拉近,邊哼氣邊牽著她上樓,「也是她告訴妳,說男人在颱風夜裡都會因為沒事做而精力過剩、飢渴難耐,害得妳一直胡思亂想的嗎?」

  「才不是呢!」她紅了臉,「是你自己剛剛說……說什麼要和我共度一夜的。」

  他歎口氣,「難道男人和女人共度一夜,就只有那種可以打發時間的方式?」

  祁小艾沒作聲了,垂低的臉兒紅得幾乎快要滴出血來,他卻還不想饒過她,因為能看到她臉紅,那可是很難得的事情。

  「對於妳的邀請我心領了,但忙了一夜後我只想休息,因為若非能夠『全力以赴』,我向來不愛做低於水準的『演出』。」

  她讓他逗笑了,重拾往日的淘氣自信神情。

  「你呀,果真是個阿富汗獵犬級的傲慢型男!收起你的全力以赴,這裡沒有可供你表演的舞台!」

  她掙開他邊笑邊跑上三樓,打算當著他的面將房門甩上,懲罰他到樓下去並桌椅睡餐廳,卻不及他動作快,她前腳才踏入,他後腳已然追上了。

  「祁小艾!」

  斯庭浩用一隻手抵住門板,瞇眸佯作冷峻的瞪著她。

  「妳答應過再也不將我和那只該死的狗相提並論的!」

  「我真的答應過嗎?」她邊笑邊喘,以背壓抵門板,「對不起,颱風夜裡,前塵往事都被吹盡,就連說過的話也被吹光光了……」

  「說過的話都被吹光光了……是嗎?」他長長哼口氣,語帶威嚇,「這話是妳說的?」

  「是呀,那又怎麼樣?」她笑咪咪地沒拿他的威嚇當一回事。

  「那好!」他笑了,卻笑得微有邪氣,「那麼剛剛我說的『不做低於水準的演出』也都被吹散了,我現在……哼!已經不再計較什麼水準不水準的問題了。」

  她尖叫大笑,更加用力地抵著門板。

  「瘋子!到樓下去做你的演出吧,倚天劍那麼喜歡你,肯定會陪你練劍到天明。」

  「我不要倚天劍,也不希罕屠龍刀,因為我沒想過要當啥武林盟主的……」

  他一個使勁頂開了門,再砰地一聲甩上,轉身將笑得樂不可支的祁小艾摟進懷裡。

  「我現在,一心一意想要一個叫做祁小艾的女人!」

  「要我幹嘛?為你鼓掌喝采嗎?這個我最在行了,但先說好了喲……」

  她原是笑容滿面說著的,卻在發現他的眼神不對勁後,終於懂得害怕了,他的眼神不再冷傲,而是燃著熾熱的火焰,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想霸意需索的猛獅。

  她在他懷裡掙動,發現他的眼神毫無退讓之意。

  「庭浩……好啦、好啦,我道歉,我收回,我不該說你像阿富汗獵犬的,其實不像,真的不像,生氣的時候一點也不像,只有在你不理人時像得入木三分……」她張大眼,伸手摀住嘴,因為發現自己又犯了錯誤。

  斯庭浩收緊雙臂將她擁得更緊,冷冷一笑。

  「對不起!祁小姐,聽起來妳壓根就沒有悔過的意思。」

  「好好好,我錯!我錯!人家都已經認錯道歉,你就別再這麼嚇人地瞪人了……喂喂,你幹嘛把我抱高?我有懼高症的……別別別……」

  祁小艾的聲音先是破碎再是消失,在斯庭浩將她抱起扔到床上,跟著壓住她的身體,用他的唇吻住了她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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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7 18:24:42
第六章

  透過閣樓的天窗,祁小艾看見了外頭的狂風暴雨。

  透過了斯庭浩的眼睛,祁小艾看見了自己的害怕。

  她害怕,因為從沒想像過他竟有如此的一面,不冰冷、不傲慢,邪氣地壞笑著,帶著狂風暴雨似的霸氣。

  她想起了小雪的話……

  永遠別以為,妳當真已經瞭解妳喜歡的男人了!

  「幹嘛這副樣子?像只待宰的小白兔。」她愈是這樣他愈覺得好笑,也愈想逗她了。

  「因為你……」不騙人,她甚至怕到了牙齒微顫,「看起來好陌生。」

  「是嗎?」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起她柔嫩的耳珠,傾下身一口含住,再以牙齒緩緩輕咬著。

  「既然妳老愛說我像狗,我當然不能讓妳失望了……」審視著她的畏縮及恐懼,他沒來由地有些得意,「告訴我,狗癡小艾,天底下哪一種狗是最愛咬人的呢?」

  最愛咬人的狗?

  最愛咬人的狗!

  嗚嗚嗚,天底下有不會咬人的狗嗎?在你故意去挑釁牠的時候。

  祁小艾被嚇得腦中一片空白,哪裡還有餘力回答這種腦筋急轉彎似的問題?

  「還有呢,小艾……」斯庭浩俊臉撐高,邪俊哼氣,睥睨地淡掃她一眼,「妳覺得我陌生,我又何嘗不是?那個說每回一見到我便要心跳加速、唾沫分泌加速的小女人呢?妳的勇氣究竟是躲到哪裡去了?」

  他回想起對她第一眼的「小花癡」印象,再和眼前的她比較起,謔笑更深了些。

  「我不是沒有勇氣,我只是沒有……沒有……」為了脫困,祁小艾在腦海中極力搜索著能夠說服他的理由,不想和他的第一次來得如此草率。

  「沒有保險套!」她衝口大叫。

  斯庭浩被她逗笑,暫緩了攻勢,「乖小艾,別擔心,就算是沒有保險套,我也有辦法可以保護好妳的。」

  「真……的?」她傻傻地問了。

  「真的!」他在她耳畔低語,說出了讓她更加紅透小臉的話語。

  「還……還是不要的好……」

  「為什麼?妳不相信我能夠辦到?」

  她抖到了不行,讓他既是想笑又是生出了憐惜。其實他原只是抱著逗她玩玩的念頭,吻吻她,各睡各的罷了,在他對她尚有個大秘密之前,他無意越過那條界線,卻逐漸發現到自己無法不被她吸引,以及徹底置身事外了。

  她好香,又好甜的,性格雖是天真爛漫,卻更有種引人瘋狂的魅力,像是一朵初綻的含露蓓蕾,誘人無法不去犯罪,他想吃了她,好想。

  他心跳如擂鼓,那種詭異到彷彿就要失控了的感覺,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

  趁他恍神之際,她趕緊推開他,搖著頭出聲。

  「我……我不是不信任你,是……是颱風啦!我……」

  祁小艾!快想出可以堂而皇之拒絕,又不會傷害到他的好理由呀!妳平常不是鬼主意最多的嗎?

  「我……怕會停水,怕會沒有水可以洗澡!」呃,這個理由不壞吧,就算是沒做過好歹也看過小說,知道做完了那件事後是要洗澡的,沒錯吧?

  斯庭浩聞言卻只是笑得更大聲。

  怕停水?好爛的理由!

  「別擔心,如果真的停水,我們就去淋雨,讓老天為我們洗滌乾淨,也或許會發現另外一種全然不同的體驗。」

  「不行!還是不行的……我總覺得……更何況你還沒有跟我說過……嗯……呃……啊……」

  請原諒她的語無倫次,因為他用一隻手將她的手架高至頭頂,俊臉傾低,鼻尖輕觸她的臉,熱熱的呼吸在她額上、發間及耳裡來回,直至來到了她的唇畔,他用嘴直接吮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至於那話語尾端的小聲尖叫及嬌沁呻吟,則是因為他的手探進她衣服底,一把握牢了她的豐盈。

  在他的手霸氣地碰觸她的那一瞬之前,祁小艾發誓她是真的曾經抗拒過,但就從那一刻起,一種迷醉至死的感覺陡然席捲了她,霸佔了她的所有意志,她全身的感官及細胞都在吶喊著要她投降赴死算了,她甚至不知是在何時讓他拉敞了領口,更不知他的唇是在何時來到她那半裸著,正上下起伏、微顫著的胸脯……

  卻在此時……

  「等一下,庭浩!」她嬌聲喊停,皺了皺眉,「我好像聽到門外有聲音……」

  「什麼都沒有……」熱吻繼續,他用牙試圖咬開那護裹著一對柔軟渾圓的內衣,「從現在開始,妳只許聽我在妳身上製造出的聲音。」

  她雖酡紅了臉卻仍是堅持,「真的!人家真的聽到了……」

  斯庭浩不理會她,一心只想著繼續,她暗暗咬牙,一雙手被壓制著的她只能祭出最後絕招了──

  膝蓋抬起,她奮力往上頂,果真聽見了他的慘呼!

  噢,好痛!他叫得連她都感覺到痛了。

  沒理會他的痛呼,雙手甫得著了自由的祁小艾由他身下快快鑽出,滑下床去。

  「是倚天劍!是牠在嗚嗚叫,我不會聽錯的!」

  她快手快腳地攏緊衣服跑去開門,果不其然,外頭正是倚天劍。

  「怎麼了?」祁小艾心疼地抱起狗。

  斯庭浩不敢置信的瞪著她,不信她只知顧那一隻的死活,卻不理會後頭還在吃疼的他。

  惡咒的話還沒出口,他便看見祁小艾抱著倚天劍蹬蹬蹬下樓去了。

  可惡!

  斯庭浩雙臂枕在腦後,懊惱地躺在大床上,眼神著惱地盯著擊打在天窗上的豆大雨點,心頭發悶,下半身依舊緊繃微疼,全身上下難過得好像快要死了。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因為她在乎狗比在乎他更甚而生氣!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那麼在意著她的感受!

  他之所以親近她,只是為了那塊山坡地,只是為了完成公事,只是為了不想辜負猶太Boss的青睞及肯定,只是為了……他不斷說服自己……

  卻在此時聽見祁小艾的尖叫,所有思緒被嚇跑了的他霍然跳起,三步並作兩步往樓下疾速衝去。

  老天,是不是落地窗被風吹破,她讓碎玻璃扎傷了腳底?還是有小偷趁著颱風夜,偷偷跑進來想發天災財?

  斯庭浩心驚膽戰的衝下樓,下到一樓時卻僵停下腳步,因為看見了祁小艾轉身面向他,全身顫抖,雙目瀅然,雙手是血。

  「庭、庭浩……」在他擔憂屏息間,她終於開口了,「檸檬派……牠生了!牠生了!牠生了!」




  颱風夜,奇跡夜。

  斯庭浩坐在樓梯間,冷眼瞧著祁小艾快樂蹲視著檸檬派舔舐著初生寶貝的動作,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只小老鼠似的初生狗兒,被檸檬派由肛門口給擠出體內。

  「颱風一號、颱風二號、颱風三號……」祁小艾邊數著邊回頭,朝他遞送一抹甜笑,「你要不要靠過來?也好看得清楚一點。」

  不要!他沒作聲,僅是搖頭回應。他瞇著眼睛托著下巴,唯一想知道的是,她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肯乖乖回到床上繼續他們未完的「戰役」?

  他下腹間的衝動依然存在,對於她的渴望也仍在繼續攀升,即便此時她手上沾滿了狗狗的血。

  颱風夜,奇跡夜。

  他坐在那裡看著,突然眼前出現了幻影──

  生孩子的變成了祁小艾,他呆坐在手術室外,看見她跳下床興奮地飛撲過來,懷中還抱著他們的孩子,活像小老鼠一樣的孩子。

  「我生了!我生了!庭浩,還是三胞胎喔!三個小壯丁,個個都像你,都像阿富汗獵犬……」

  他先是震撼,再是不耐伸手打散了幻影。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想生小孩綁住自己,而且,更要命的還是一次三個?!

  他明明見到大哥、二哥被老婆孩子纏住了的下場,極度不屑並深自警惕,知道這年頭要養大一個孩子非得花費上百萬,與買基金股票相較起,是回收得最慢,投資報酬率也最不可計數的一項笨投資了。

  他三十二歲了,從不曾有過想定下來的念頭,他也很滿意目前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為什麼小艾手裡抱著孩子的畫面,會讓他如此震撼?

  他還在胡思亂想之際卻突然發現笑聲沒了,他瞥向祁小艾,見那背對著他蹲著的小女人雙肩上下抽動,他走到她身邊,驚訝地看見了她的眼淚。

  「怎麼了?」他胸口猛窒氣息一縮,一個會哭的小艾?他是不是眼花了?

  不顧手上的鮮血,祁小艾轉身投入他懷中傷心哭泣。

  「死了一隻……沒氣了……庭浩……嗚嗚……我們沒有『颱風四號』了。」

  是的,他們沒有「颱風四號」了,在風雨夜裡,斯庭浩帶著她穿著雨衣在後院挖了深坑,將那氣息全無的初生狗兒好好地埋進土裡,塵歸塵,土歸土,可憐的小傢伙甚至還不曾張開眼睛,瞧瞧這個大千世界。

  小傢伙雖被埋了起來,祁小艾的傷心卻仍未結束,他搖搖頭將她抱進懷裡,頂著強風回到屋子裡。

  他抱著她走進廚房,將她放在洗手台上坐著,一邊絞著毛巾為她拭淨臉,一邊沉聲說教。

  「一隻還沒來得及和妳建立感情的小狗就能讓妳哭成這個樣,小艾,如果哪天妳那些寶貝狗兒一隻接一隻的走,妳豈不是要哭到眼睛瞎了?」

  「一隻接一隻的走?!」

  他假設的畫面讓她哭得更慘,涕泗縱橫,甚至哭到微微打起嗝,他看了不忍,埋怨自己的多嘴,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抱到廳裡的沙發椅上坐定,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話語。

  「我也知道……知道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從小到大,我也已經送走過很多很多的狗狗了,但我還是……還是會忍不住傷心……」

  祁小艾偎在他懷裡,說了一堆傷心的話後,轉而描述起她的計畫了。

  由於公立的流浪狗收容中心空間有限,只要置留的時間一到,流浪狗沒人來認領,那些可憐的狗狗就會遭到被撲殺的命運,所以她一直想蓋座私人的狗場,好來收容那些隨時可能會沒命的狗兒,能救多少算多少。

  她還會藉由這座狗場,三不五時舉辦愛心認養活動,屆時那些被認養回家,有了新主人的狗兒,都會先做過醫療及結紮,讓飼主可以安心地認養照顧,陪伴牠終老的。

  「想想看……」她的鼻子哭得紅通通的,看來既是可憐又是可笑,但他看了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只是心疼。

  「一個人一個月如果能夠幫助一隻狗兒找到一個主人,就等於救了一條狗命,累積下來,一年不就可以救十二條命嗎?老人家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了狗命,就算福報不到七級,好歹也有個三、四級吧?」

  他搖頭,表示無法苟同她這種說法。

  「別搖頭,我是認真的,而且我始終相信……」

  她抬眸直觀著他,那被淚水滌淨的大眼裡,有著他從未見過的認真神情。

  「不論是人是狗,都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但人們卻為了空間及經費的問題,每逢過年就會來一次『大清倉』,清倉耶!聽到沒有,那是一條生命,他們竟然將撲殺的任務,視作是一種『清理存貨』的例行性工作!來得及殺的就殺,來不及殺的就擱一盆清水當食物,由著牠們自生自滅,甚至讓那些狗兒為了活命,無知地啃撕了自己同伴的屍體……」

  他輕歎氣,伸掌阻止她說下去。

  「小艾,妳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要不然衣索比亞及中東那些陷入戰爭的地區,也就不會有吃不飽、骨瘦如柴的難民了。」

  「不是只有神才有拯救萬物生靈的責任!」祁小艾搖頭糾正他的話,「就是因為有太多人有這種想法,這個世界才會愈來愈不可愛了。

  「有的人會說,光我一個人的力量能做什麼?又有人說了,那不過是條狗,我們連人命都顧不了了,哪能有過多的同情心?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她愈說愈激動了。

  「如果說這些話的人曾經用過心去親近狗兒,比方說倚天劍,比方說小蕃薯,相信那些人就能夠感受到牠們的靈性及聰慧,調皮及貪玩,和人類的小孩並沒有兩樣的。其實動物和人類一樣,是生來就擁有生存在這個地球上的權利,是人們用自私的觀點來剝奪並且限制了牠們的權利……

  「能做多少算多少,能救多少算多少……」她歇了口氣,表情有些疲累,「就好比我知道和倚天劍牠們之間的緣分無法長久,但無論長短,我都同樣的珍階,緣分長時要惜福,緣分短時要感恩,僅此而已。」

  很久很久之後,外頭的風雨似乎有轉小的趨勢,斯庭浩從沙發上抱起睡熟了的祁小艾準備上樓,陡然聽見身後有聲音,他回過頭,看見站在他身後,那歪著短脖子,正對他吐舌頭的倚天劍。

  斯庭浩只猶豫了一秒鐘,開口撂下話,「想跟?上來吧。」

  下一刻,一名抱著個小女人的大男人,身後還尾隨著一隻快樂蹦高的小狗,緩緩地上到三樓。

  走進閣樓房間後,斯庭浩將那因疲倦及痛哭而睡熟了的祁小艾溫柔放置在床上,想了想後,他又將她抱高,為她脫去外衣及內衣,再為她換上了睡袍。

  在更衣的過程中他始終心如止水,且沒忘了先偏頭對倚天劍警告。

  「轉過頭去,不許偷看!她是只有我才能看的。」

  終於將祁小艾給安妥舒適了後,啪地一響,電燈亮起,電來了。

  他先將樓上樓下及院裡的燈都關了,再從冰箱裡取出啤酒回到三樓,見著了一條狗一個人,分據地板及大床,安靜酣睡的畫面。

  他故意拿微冰的啤酒罐去觸碰床上的小女人,只得到她皺眉咕噥,翻身再睡的反應。

  即便只是個小小的惡作劇,他仍是感到得意地笑了,一手抓電視遙控器,一手捉著啤酒罐,他打開電視,背倚著床頭坐在床上。

  他在背後塞了顆枕頭,長腿慵懶交迭,盯著電視上的颱風待報新聞。

  其他地方仍是大風大雨沒斷,但他的心,卻因幸福滿滿而感覺到平靜。

  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並且沉沉睡著,絕對可以任由他為所欲為,但他卻已毫無慾念了,他要兩人之間的第一次,是清醒且心甘情願,並臻至瘋狂的。

  他側過臉伸出長指,愛戀地輕撫著她的臉,及那玫瑰花瓣似的唇瓣。

  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

  他蹙起眉頭,為了她,也為了自己,是他該內省並調整腳步的時候了。

  在她方才對他述說著她的理想時,他無法否認,那番話確實打動了他,但憑良心講,若非是因為愛上她、在乎她,他又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被她影響?

  愛?!

  原來如此,一切轉變的答案。

  他收回長指,將注意力轉回電視螢幕,深深歎息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28 08:1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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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8 08:14:31
第七章

  颱風過後,重整之始。

  「寵物天堂」用了幾天的時間重整花木林園,在宣佈將要重新開幕的中午時刻一到,嶄新的白色髹漆大門大大敞開,門上飄飛著五彩汽球,祁小艾站在門口迎客,以示歡迎。

  在她身旁,幾隻戴著牛仔帽,穿著時下最流行的夏威夷衫的店狗一字排開。

  在陸續迎入了幾個熟客及好奇的新客後,狗狗陣裡有些亂了。

  囉唆和裘迪互咬尾巴,彼得潘色迷迷地垂涎望著客人帶來的小母狗,動來動去彷彿身上長了跳蚤,就連倚天劍和屠龍刀都因天氣太好,有種躍躍欲試,想要比畫過招的淘氣了。

  祁小艾無奈地吐氣,再度踮高了腳尖望出去,在確定沒見著想看見的車影或人影後,懶懶揮手,讓眾狗都散了。

  他是不是沒收到她的簡訊?

  那一晚過後,為了怕說話會害羞結巴,她只傳了幾次簡訊給他,告訴他今天中午「寵物天堂」重新開幕的消息,他如果有收到,應該會來才對吧?

  眼見狗兒們開始在草坪上瘋狂追逐起來,祁小艾微微垂肩走進餐廳,和被臨時找來幫忙的小羊,準備招呼客人了。

  重新開幕的生意還算不錯,客人來來去去幾乎沒斷過,這樣的忙碌一直持續到了下午三點半,寧雪才有空向祁小艾投去一瞥。

  「妳心情不好?」

  「啊?」站在櫃檯外的祁小艾回頭瞪眼,「我幹嘛心情不好?生意這麼好……」

  「妳的笑容……」寧雪低頭雕起了蘋果,「不太自然。」

  「誰說的?」祁小艾反駁,咧嘴露出白牙,「瞧……多麼的自然!」

  寧雪抬眸微挑一眉,輕蔑地哼氣,「自然……才有鬼。說吧,妳到底在愁些什麼?」

  「胡說八道,誰愁啦?」祁小艾兀自嘴硬,低頭假意整理起點菜單。

  「快說吧,別把東西弄得亂七八糟的。」寧雪再瞥她一眼,「說完了之後妳就會舒服點,而不會一直有事沒事故意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無心工作了。」

  「我沒有……」祁小艾原想要再死撐,最後她嘟高了嘴,跑進櫃檯裡,湊近寧雪身邊。

  「小雪……呃,我問妳喔,是幫別人間的啦,如果一個男人想……想『要』……」她漲紅臉,尷尬的把話問出口,「而那個女人卻沒給,他會不會因此就……就不會想再理她了?」

  喀嚓一刀,蘋果應聲切成兩半,寧雪抬高了冷如羅剎的眼神。

  「別跟我說,你們差一點就在我的床上,幹出了不該幹的事情。」

  「什……什麼妳的床……」祁小艾忍不住咕噥,「那也是我的床好不?還有……」她伸手抓起一片蘋果,塞進嘴裡省得浪費。「請收起妳的『白雪公主壞後母眼神』,當心嚇跑了客人……我們、我們根本什麼都沒做的。」除了親親和一點點的摸摸。

  寧雪輕哼一聲,取了片蘋果重新開工,「還說沒做什麼,連他想要而妳不肯給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我只是……」祁小艾有些糗,「只是在幫別人問的嘛!」

  「少來!依妳這種個性的人,沒事才不會去幫別人傷這種腦筋。說到這,我倒好奇了,小艾,依妳對那只『阿富汗獵犬』的迷戀程度,讓你們獨處,我比較擔心的是妳『強要』的問題,沒想到結果竟是妳不為男色所惑?還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祁小艾紅著小臉嘟起嘴,「臭寧雪!妳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妳的問題非常簡單……」手中快刀沙沙,寧雪看都沒看好友一眼,「如果他真是因為這樣而不要妳,那麼這樣的男人,妳應該要趁早離開他才是。」

  祁小艾扮了個鬼臉,鑽出了櫃檯。

  她才不要聽小雪的,小雪根本不是白雪公主,而是見不得人好的白雪公主壞皇后!

  庭浩也絕不會是那麼小心眼的男人,是她自己想得太多,才會患得患失。

  那天晚上他們雖然什麼都沒做,但第二天一早,他還為她做了早餐,且還給了她甜蜜的早安吻,他只是不慣於給人看不見的言語承諾,寧可用看得見的行動來證明,像颱風夜裡就是這樣子的了,他的存在,予人安心。

  雖然在這之後他就走了,並且一別數日沒消息,但那一定是因為他在忙,很忙很忙……她想起來了,那天他臨走前曾經告訴她,說接下來可能會忙好一陣子,等一切忙完了之後,他自然會來找她。

  豬頭!

  她用力敲敲自己的笨腦袋,怎麼只會被動等待?他沒空找她,也沒看見簡訊,但她可以打通電話給他的呀!不論他來或不來,至少她可以聽見他的聲音,也好安個心。

  想到就做,祁小艾由廚房側門溜進院子裡,掏出圍兜口袋裡的手機按下號碼,好長的一段響音之後,終於有人接了電話。

  「喂喂!是庭浩嗎?」她興奮地嚷著,「今天我們這兒重新開幕,你可能沒看到我的簡訊……」

  「我不是庭浩。」

  乍響的陌生男音讓祁小艾嚇了一大跳,沒有多想,她慌慌張張便掛斷電話。

  是打錯了吧?忍了幾秒鐘後她才再小心翼翼地一個號碼一個號碼按下,線路通了後,先是一陣沉默。

  「喂,是庭浩嗎?我是小艾,剛剛我……」

  電話那頭的人先是歎氣,再是提高了嗓音。

  「這位小姐,請妳不要再沒禮貌地亂掛電話,妳撥的號碼並沒有錯,但這組號碼是我們總裁停留在台灣時才會用的,而在昨天他已經離開台灣了,對於妳們酒店的重新開幕,他沒有興趣。」

  有關於酒店公關的各式各樣促銷花招,男人可是清楚得很,此外他雖曾和祁小艾碰過面,但只知道她姓祁,沒辦法將那位地主祁小姐和這位直呼總裁名字的小艾小姐,聯想在一起。

  什麼酒店?!祁小艾原是想先辯清此事,但因事有緩急,她比較在意的是男人話裡的另外一個疑點。

  「你弄錯了啦!」她困惑心急的開口,「這個號碼是庭浩的,才不是什麼總裁不總裁的……」

  「妳說的人是斯庭浩先生嗎?」不待她回應,對方冷嗤一聲,「沒錯,他正是我們的總裁!這位小姐,妳雖然直呼我們總裁的名字,卻根本就不瞭解他呢!」

  電話喀嚓一聲斷了,對方也讓她嘗到了被人掛電話的滋味,但祁小艾沒空生氣,因為對方的話讓她怔忡難安。

  是呀,她真的夠瞭解這個她喜歡上的男人嗎?

  庭浩說他沒有工作,但那傢伙卻說他是他們的總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在頭暈腦脹之際,她突然看見倚天劍朝前院飛奔過去的身影。

  她原想喊住牠,追了三步後,卻變成和倚天劍一樣飛奔快跑,因為她看見那輛在颱風夜晚,斯庭浩開到店裡來的四輪傳動越野車。

  她邊跑邊笑,瞧!果真是自己多心了,庭浩人都來了,她還在發什麼愁?剛剛那通電話,只是一場惡作劇的吧?

  祁小艾和倚天劍幾乎是同時跑到那甫停妥的車子旁,倚天劍蹲低身子等著跳躍,而她也等著要撲上去和倚天劍共搶「冠軍寶座」了。

  一人一狗興奮等待,車門打開,人走了下來,她和倚天劍卻都僵在那兒沒有動作。

  下車來的是個好看的男人,但他,卻不是斯庭浩。




  男人說他叫做斯庭耶,斯庭浩的小弟。

  庭浩有小弟的嗎?

  祁小艾一臉茫然,因為從沒聽他提起過,她徹底感到不安了,到底這男人還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她真是後悔認識之初,沒跟他要身份證問個清楚了。

  斯庭耶從車上扶著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下來,兩人一塊東張西望,打量著「寵物天堂」。

  「小弟呀!」中年婦人好奇的發問:「這就是你所說的,老三發生了『奇跡』的地方?」

  「沒錯!」

  斯庭浩牽著母親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這裡是我從三哥皮夾裡的名片尋到的地址,一間寵物餐廳裡面,肯定會有個愛狗的女人,而根據我這國安局新進探員的第六感推論,哈,這裡肯定就是三哥變了個人的原因所在。」

  「對不起!」祁小艾上前打招呼,「你剛剛說,你是斯庭浩的弟弟……」

  「沒錯,我是他弟弟,而這位是我媽。」

  兩個女人客氣地笑笑,互相點了下頭。

  「小妹妹,請為我們帶路,我媽想要看清楚妳們這家餐廳的魔力何在,能引得我三哥三天兩頭往這兒跑,連颱風夜都不例外。」

  一聽見未來的「婆婆」想要參觀她的餐聽,祁小艾沒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一心想要表現得盡善完美,她先帶著兩人在院子前後繞了繞,再趕緊為兩人安排了靠窗的好位置,就在她端水杯及送點菜單時,卻險些被走來走去的彼得潘給絆倒。

  「當心點!」她蹲下身壓低嗓音,對著幾個小壞蛋出聲恐嚇,「今天如果你們不聽話,害我表現走樣,等客人離開後,就等著大刑伺候吧。」

  一句威脅,走道淨空,小傢伙們一個個夾著尾巴鑽進廚房去了。

  眼見情況大致掌控住了,祁小艾笑容可掬地踱向斯庭耶母子倆的桌前。

  「妳們餐廳裡的狗狗……」斯母抬眸對著她笑,「都好乖。」

  「是呀!」祁小艾開口,卻因緊張只會傻笑,「牠們都很乖的,也都和庭浩相處得很好……」

  「媽!」斯庭耶皺眉拍了拍母親的肩頭,「我是讓妳來這裡相兒媳婦的,誰讓妳來看狗?拜託認真點吧。」

  「好啦、好啦,我認真點就是了……」斯母從皮包中掏出老花眼鏡戴上,「在哪兒?在哪兒?你知道你老媽的眼睛的,好歹指給我瞧瞧……」

  祁小艾漲紅臉,正想上前自我介紹,卻聽見斯庭耶邊指邊低嚷。

  「喏!瞧見了沒?我剛剛巡過一圈了,依我這國安局新進探員的敏銳判斷,肯定是那位站在吧檯後,煮咖啡兼搖泡沫杯的女人!嗯,不錯不錯,三哥有眼光,氣質典雅,五官娟秀,是正常男人都會欣賞的那一型,不過呢,看來有點冷,和三哥那悶葫蘆在一起,就怕兩人說沒幾句就接不下去了。」

  「接不下去又該怎麼辦?」

  斯母瞇緊老眼,還差點站起身來,聽見小兒子這麼說,一邊坐好一邊憂心忡忡地問著。

  「老媽呀,您操這個心幹嘛?現在的年輕人早不時興用『說話』來談戀愛了,接不下去更好,瞬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您就等著抱孫子就好了。」

  「真的嗎?」斯母一聽,老眼笑成了兩道弧線。

  祁小艾一聽大事不妙,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

  「兩位……呃,如果你們是想來看看斯庭浩的女朋友,那麼,你們看錯人了。」

  「看錯人?」斯庭耶皺起眉頭,「難不成我三哥的女朋友,是在廚房裡工作的嗎?」

  「並不是的!」祁小艾緊張地呵呵傻笑,「你三哥的女朋友……」她挺起胸膛,「是我!」

  在斯母翻了白眼險些暈厥過去前,斯庭耶一邊扶住母親,一邊訝異的問:「小……小妹妹,妳滿二十歲了嗎?」

  「五了!」祁小艾伸長了五根手指急著解釋,「我二十五歲了,還有,我叫做祁小艾,不叫做小妹妹。」

  二十五?!

  好險、好險,總算兒子沒有摧殘民族幼苗。

  誤會澄清了之後,斯母笑開懷,愈看這甜甜的年輕女孩愈滿意,遂拉著未來的媳婦兒坐在一旁,東問西問兼噓寒問暖起來。

  「老天爺呀!」斯母心疼地撫著祁小艾的小手,「十九歲時爸媽就過世了,只留下這棟房子給妳?妳這孩子真是勇敢,竟能靠自己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又獨自撐起這家餐廳,真的和時下那些只會玩的女孩子不一樣耶!」

  「我沒您說的那麼厲害啦!」祁小艾不好意思地吐舌嬌笑,「若非有寧雪幫著我,我可能撐不過來。」

  「寧雪?就是那位在櫃檯裡忙著的女孩?」

  祁小艾點點頭。

  斯母慨然地跟著點頭。

  「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了,能夠交到一個好朋友,就等於有了貴人相扶持,不過這以後……」斯母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妳就不用再發愁了,我們斯家雖非大富人家,但總算小康,再加上庭浩還是間『阿里不達』公司的總裁,妳是絕對不用再吃苦了……」

  「老媽!」斯庭耶一臉受不了地開口打斷。「什麼『阿里不達』公司?跟妳說過幾遍了,三哥是赫洛斯跨國集團的亞太地區總裁,怎麼您總是記不住?」

  「他那名頭那麼長、那麼長……」斯母雙臂一展,「就像萬里長城一樣長,誰會記得住?不信你問問小艾……」慈藹目光轉向那陡然傻愣在兩人面前的祁小艾,「小艾,妳說說,妳能夠背得出來嗎?」

  「赫、洛、斯、跨、國、集、團、的、亞、太、地、區、總、裁?」

  一字一頓,祁小艾艱難出口,聲音驟冷,心也是!




  因為轉機時出了差錯,斯庭浩的行李被粗心的航空公司地動人員弄上了別班飛機,等到一切終於歸了位,他終於能夠閒下來的時候,算了算,他已經離開台灣超過三天了。

  坐在辦公廳裡,他拿起電話,第一通自然是想打給祁小艾,卻因為時差問題而被迫放棄,台灣現在是夜晚,他這時候打去肯定很怪,是以改打Steven二十四小時專線電話。

  交代完公事後,斯庭浩聽見Steven微帶邀功意味的提起一件事。

  「噢,對了,總裁,小事一樁,昨天有位小姐打您的手機說是要找您,好像是叫什麼小情還是小愛,還有什麼重新開幕的,我已經幫您把她給打發掉了。」

  「打……發?!」

  斯庭浩心底透著涼,懊惱自己因為一心想快點完成任務走得匆忙,既忘了該先編個借口給小艾,好安她的心,臨走前又忘了將手機收起來,而留在公司裡了。

  但在原先,他是準備到了國外定下後就先打個電話給她,多拖些時間,將一切搞定後再對她誠實托出一切的,卻沒想到會發生行李不見的烏龍事件。

  「你是怎麼『打發』她的?」斯庭浩冷聲開口問。

  「我跟她說呀……」不知死活的Steven得意洋洋地笑著,「說你是我們的總裁,勸她不要對一個不瞭解的男人,隨隨便便直呼其名,亂攀關係!」

  電話被重重掛斷的聲音弄疼了Steven的耳膜,他茫然地捉著手機半天回不了神,他……呃,被總裁掛了電話,且不知原因?

  斯庭浩氣急敗壞地再度撥了電話,先打祁小艾的手機,關機中,只得改打「寵物天堂」的電話。

  雖然有時差,雖然小艾怕早已睡下,但他一定要和她說幾句話。

  電話響了好久才有人來接,是寧雪。

  「我要和小艾說話。」他開門見山地提出要求。

  「噢,是斯庭浩斯大總裁嗎?」寧雪冷笑,語氣含諷,「怎麼?越洋電話很貴的耶,這麼捨得亂花錢呀?」

  「我要和小艾說話!」他咬牙,只是重複。

  「如果是為了公事,我建議你白天再打過來,通常和赫洛斯集團的人打交道,我們比較習慣的是用白天進行的方式,而不是像一些見不得人的鼠輩,專愛幹些偷雞摸狗、騙人感情的下三濫勾當。」

  「我不是為了公事……」斯庭浩用力吸氣,再次重複,「我說了,我要和小艾說話。」

  「如果是為了私事……」電話那頭的寧雪冰著冷嗓,「那我必須要告訴斯大總裁一件事了,祁小艾已經……死啦,對於你,心死了!」

  「我說了……」他咬牙切齒,氣怒的大吼,「我要和小艾說話!」

  大吼之後他才發現對方已經掛斷電話,他再打過去,訊號全無,想來那可惡的女人乾脆拔掉電話線了。

  隔著大半個地球,斯庭浩如困獸般在偌大的辦公廳裡踱方步,而在地球的另一端,那趴在枕上哭泣的祁小艾,仍是抽抽噎噎個不休的。

  寧雪無所謂地扔開了電話,往床上坐下,一邊敷起了SK-II面膜,一邊淡瞟了眼仍在哭泣的老同學。

  「喂,妳真的不打算聽他解釋?剛剛在電話裡,我聽他的語氣還挺著急的。」

  「著急?著急該如何圓謊好買地吧?他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大騙子!這個玩弄人家感情的大混蛋!這個、這個……」罵人畢竟非她強項,總而言之就是……「我恨他!我恨他!恨他!恨他!恨死他了!」

  罵人好累,恨人真辛苦,祁小艾只罵了幾句就再度趴在枕上,「他若是再打過來,妳就叫他去吃屎啦!」

  祁小艾很少哭,但若當真觸著了淚腺開關,可就非得是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了!

  涼涼坐在一旁的寧雪,看了看後搖搖頭,決定起身……

  咦,她那許久未派上用場的隨身聽,不知是放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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