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218|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陳毓華]找人來愛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08:51 |倒序瀏覽
找人來愛我 作者:陳毓華

安東尼有天使般完美的外表,
他冷峻內斂,掌管世界首屈一指的黑道組織,
然而卻是個不懂得愛為何物的乏味男人。
平凡善良的她則整日泡在保育動物園裡,
除了與動物說話外,她幾乎毫無與外界溝通的能力。
然而,自從他救了她心愛的金錢豹之後,一切全都變樣了。
傳說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個守護神,
而她不過是想尋得屬於自己的男天使……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lovebaby99 + 9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1:23


洛煒眼中的毓華


洛煒

清晨兩點鐘,實在該窩在被子裡,尤其是春天的加拿大猶然很冷,但是洛煒還是心甘情願地坐在書桌前,替心中的偶像----毓華姊寫序。

當瓊花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洛煒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以幫毓華姊寫序也!而且是放在「安東尼」這一本書裡,呵呵!洛煒真想唱首歌!

第一次接觸到毓華姊的書是在去年三月,洛煒去出版社和瓊花簽約時,當時洛煒才回國兩個月,基於新人的好學心態,就要瓊花介紹幾個「優秀作家」的作品,讓洛煒開開眼界。

編輯大人所介紹的幾個名字中,當然包括毓華姊啦,洛煒當下就把名字記起來,並且立刻去租書店(因為洛煒剛回國,整個人一窮二白,並不是故意不買書的。)看完了毓華姊的書,果然精彩無比,既好笑,又逗趣,而且文字流暢精簡,洛煒我真高興和這樣一個偶像在同一個出版社,更恨不得能見她一面。

真正見到她是在今年正月,對於完全陌生的環境、面孔,洛煒的心裡著實有點緊張,但在緊張之餘,還不忘拚命猜測誰是毓華姊姊。

小聲問了旁邊的人,才知道她還沒來,洛煒只好喝著茶,耐心地等、等……

過沒多久,偶像終於出現了!她幸運地坐在洛煒的對面,咯咯咯!老天果然是疼愛洛煒的。

毓華姊看了我一眼,忽然說:「你看起來很眼熟!」

洛煒當時呆了一下,腦子拚命轉動,口中開始說出一些洛煒經常出沒的地名。毓華姊搖頭,說她住在台灣唯一不靠海的地方,而洛煒說的地方全在臺北市,接著就變成X檔案一樣,有點懸疑喔!

毓華姊說洛煒看來很眼熟,也許是洛煒長得像某本書的女主角吧!哈哈哈……(瞎掰至此結束,不要拿東西扔我啦!)難道你們有更好的解釋嗎?

席間,系列華姊姊非常地溫柔(就是有問必答,而且輕聲細語、面帶微笑),完全符合「熱情天後」這個封號,不但書寫得精彩,連人也是溫文有禮。

尾牙持續進行著,系列華姊問我最喜歡哪一本書,洛煒遲疑了一下,答道:「現代和古代的結構完全不同,但是同樣好看,很難決定!」(洛煒像不像政治家?說了很長的句子,卻沒有重點。)

毓華姊,因為當時梅酒喝多了,腦子不動了啦,現在洛煒告訴你答案:以前我最喜歡的故事是《水呀,水當當》,現在已經被最新出爐的故事取代了。雖然還沒看到《找人來愛我》的故事,但洛煒已經自動將它列為第一句,因為洛煒實在是太喜歡安東尼了!

想知道毓華姊的書的魅力有多大嗎?記得二月十五日洛煒在欲前往加拿大的那個早上,一大早就跑去出版社,一方面是簽約,一方面提搬書,以免在飛機上太無聊。

洛煒一口氣將「新好男人系列」抱走,上飛機時,也不管旁邊坐了誰,就一頭埋進小說中。

為了怕不連貫,洛煒還從《噴火女郎》看起,再看《斯巴達丈夫》,到了歐陽越的時候,頭就有點痛了,因為洛煒不知道到底要先看《冷火》,還是先看《小鬍子哥哥情事》?在飛機上,洛煒差點丟銅板來決定。

將四本書反覆閱讀後,才發現洛煒犯了一個大錯誤--洛煒身邊坐著一個大帥哥!嗚……毓華姊姊,沒事把書寫得那麼好看幹麼?害洛煒失去了和帥哥交談的機會。

當洛煒將書收好時,那位金髮藍眼的帥哥才對我說:他坐飛機時很喜歡和別人聊天,可是看我看得那麼專心,不好意思打擾我!(其實他應該是想說,我看起來很猙獰吧!因為洛煒看書時不能忍受有人來煩我,若被惹毛了,我可是會馬上變成咬人的野獸哦!)

見洛煒收好了書,他才打開話匣子,可是,加拿大已經到了!嗚……毓華姊,還我一個大帥哥啦!

想到那一段,心裡就有點嘔!不過現在可以在「安東尼」這本書裡插個花,洛煒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據說,毓華姊這本書寫得有些慢,洛煒一聽,當晚就寫了一封懇求信回台灣,求她讓安東尼快現身,所以洛煒也算是小功臣一個哦!

洛煒連自己的稿子都快要交不出來了,還是熬夜將毓華姊的序寫出來,可見安東尼的魅力多大!親愛的讀者們,要記得看這本喔!

☆☆☆☆☆☆☆☆☆☆☆☆☆☆☆☆☆☆☆

單細胞毓華

韓雅築

原以為自己是單細胞動物,腦袋瓜子向來是直線來直線去沒得拐彎,沒想到有人比姑娘更「單純」,真是寥堪安慰。

第一次結識到毓華的作品,是在《溫柔貝勒靚刺客》一書,她大姊開宗明義就寫:「嗨!我是斐葉色」。

咦?好眼熟的名字呀!

原來是跟韓姑娘同家公司出品的「同僚」,基於好奇,再回頭去找斐姑娘早期的作品,居然看得我如癡如醉,崇拜得要死,當下決心把她列作偶像,以真心來供奉。

日子照常過,韓姑娘就跟一般的「忠實讀者」沒兩樣,每天癡癡等著陳毓華新書,期間並未有任何奇怪的舉動出現。直到某天,「x代」又冒出個「陳華」姑娘,挑起姑娘的好奇心,才叫我跟毓華姊結下不解之緣(哈哈!就算你想賴皮甩開韓姑娘,也來不及了。誰叫休要給我私人電話、地址?誤入賊船了吧!)。

陳華的作品,一如陳毓華的,不但讓我看得神魂顛倒,也害我疑寞叢生。在久等不到某本書的續集後,腦細胞不大發達的韓姑娘突然決定替天行道,寫信去跟「陳華」大姊「催書」;又偏偏姑娘我懶惰成性,覺得寫信給「陳華」,不如寫信給「陳毓華」,順便玩個福爾摩斯遊戲,自然而然就把信直接投到「林白」去了。

請問毓華姊:斐葉色陳毓華,是否也陳華?(希望你不介意我出賣你)。

結果「據說」不大會對讀者設防的毓華姊,過不久就打電話來對我招供了。

相談甚歡之下,毓華姊多了一個煩死人、又臉皮極厚、特愛跟她要書珍藏的「忠實」讀者,其實是假借忠實之名行要書之實,三不五時地打電話去煩她、吵她。要求她送書給我(我花那麼多銀兩買陳毓華、陳華、斐葉色的作品,她偶爾送我一、兩本也不為過是不?)順道提醒她,沒事少出門去玩,要在家裡乖乖寫書(毓華姊的編輯,快感謝我的鼎力相助吧!)然後我就可以快快樂樂地躺在床上,大啖毓華姊的作品……

再然後,要向毓華姊討債來了(這是《銀衣郎君》、《冷火》和《小鬍子哥哥情事》的代價嗎?如此說來,我好像要的大少了喔?)。

前不久,她打電話來跟我要「序」。我這個正在爬格子的傢夥大概爬到頭昏眼花了,腦袋還來不及反應,嘴已經很阿沙力地代替主人回答「好啊!」真是的,自己的書,每次寫序都要人三催四請,怎麼別人家的就寫得洋洋灑灑、快樂得很?

唉!不管怎麼說,答應就是答應了。姑娘本著除了跟編輯賴皮、拖稿之外,絕對信守諾言,乖乖交出一篇可能要佔去好幾頁篇幅的序給毓華姊的編輯。

她說,不怕我拆她招牌。所以,姑娘我登高一呼、告訴大家,如果你(你)不看《找人來愛我》,就太大太對不起毓華姊精彩絕倫的故事嘍!

艾曼狄帕瑪家族裡,最最年輕的天才當家——安東尼和略患自閉症的少女,如何進發出火花來?相信韓姑娘,一個功力好到足以將同一主人翁拆成兩個故事版本以養讀者的超強作家,絕對會給您精彩萬分的答案。

趕快去買,以免向隅。聽見沒有?   

☆☆☆☆☆☆☆☆☆☆☆☆☆☆☆☆☆☆☆

毓華迷的來信

和毓華姊開始通信,是在她出第二本書時,至今已有一年多的「歷史」。我們喜歡在信裡討論事情,例如:趣聞、小說、漫畫、散文、詩詞、電影、繪畫……等。前一陣子,我迷上了花茶,所以在生活雜記上記上一筆,寄去給毓華,於是她也開始收集一大堆的information,甚至比我更瘋狂。不過,她好忙喲!常常忙得沒空回信,假如你(您)們也發生同樣的情況,那就原諒她吧!因為格子爬得比烏龜還慢的她,今年誇下海口,要每一個月or一個半月出一本書,哈!哈!我只能祝福她了!所以現在她每天都「沒暝沒日」地趕稿,假如大家曾收到筒短且字跡燎草的信箋,別懷疑,那的確是真跡,而且是她百忙中抽空「畫」出來的。

毓華姊是那種被人家罵習慣了,若發現人家為她寫好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的人。OK,要罵,大家就一起來罵吧!我成全你。

罪狀一:還沒把自己銷出去。(P.S奇怪了!她明明說她已經很努力在推銷了呀!怎麼還沒嫁出去?)

罪狀二:出書的速度超級慢。因為她爬格子的時速直逼蝸牛。

罪狀三:每次打電話都找不到人。後來,我終於瞭解原因——她還在和周公討論下本書的劇情。

罪狀四:不公開真面目。不知道是無顏見人、還是長得很「抱歉」?

罪狀五:有時書中會有小缺失。

至於罪狀六、七、八……就省略了!因為五是我的幸運數字,大吉大利。毓華姊,怎麼,罵得您還滿意嗎?有沒有比較舒坦點兒?假如還嫌不夠過癮,下回在信裡,咱們再好好地、慢慢地聊。

最後,聽說她的壓力大到要跳樓了?你們那些有在寫信的訪者,到底給她出了啥難題?請大家別再問她奇怪的問題吧!要是她「罷工」,那怎麼辨?我從來不出難題的,既不問下本新書,也鮮少指定主角……好吧!我承認我出難題——我要照片!but她不給有啥辦法?

——忠實讀者怡裡於美國  

☆☆☆☆☆☆☆☆☆☆☆☆☆☆☆☆☆☆☆

狗腿飛的「吠」腑之言

飛飛

作夢也沒想到,不才飛竟然能替轟動武林、驚動萬教、赫赫有名、紅到發紫的華姊姊寫序,飛小妹推測原因可能出在飛現在十分清醒,沒辦法作夢——飛開心得神經錯亂。

各位熱情天後的頭家子民們,一定很想知道愛民如子的華姊姊究竟生作如何花容月貌,就讓大嘴飛「從頭到尾」作第一手轉播——華姊姊是螓首蛾眉、星眸生光、桃腮帶靨、朱唇皓齒、楊柳細腰(忍耐一點,快寫完了),淩波微步是娉婷裊娜,縱是形意亦顛倒眾生的仙姿玉貌——以上全是在形容飛小妹我(真是太貼切了,呵呵!)因為華姊姊下了金牌聖旨,要飛找銀河系宇宙地球之最的美人兒來描述她,飛左思右想,唯一符合資格的人選就是飛自個兒了。

……

(開放十分鐘,讓想吐的去找馬桶,頭痛的去買阿斯匹靈,如果已經不行了。麻煩隔壁的發揮同胞愛打個一一九。)

舒服一點了吧!接下來不開玩笑了,來聽聽狗腿飛的「吠」腑之言。華姊姊雕章琢句的本領,飛真是佩服到心坎裡去。華姊姊對人、事、物的描述是維妙維肖極其逼真,故事緊湊強勁有力,讓人大呼過癌,而且內容構思獨出新意,作品清超雋美,是救世救國的鴻篇巨著。但是,華姊姊有個嚴重的瑕疵,那就是——沒用美人飛當最佳女主角,加能及時彌補,才能臻至完美啦,呵呵呵……(請想像白鳥麗子的茶壺笑狀)。

大家覺得飛馬屁拍得太嚴重了是吧!沒辦法,「畢扣司」這關係到飛至埔裡能獲得華姊姊幾星級的招待,還有飛把華姊姊她那多才多藝、風度翩翩的帥弟列為標的物,自然要好好巴結巴結華姊姊。

這本書的主角,是和小甜甜沒啥親戚關係的大酷哥安東尼,也是「問題軍團」的第二炮,當大家心滿意足於華姊姊今年出書量大增時,飛偷偷報個馬路消息:據瞭解華姊姊的寒假症後群還在無止境蔓延中(瞧多嚴重,都五月了還在放寒假)大家應起義抵制華姊姊墮落的行為,(請用信砸醒她吧!)以免她提前染上下一波的暑假偷懶症,那林白的美人編輯和美人飛可要組個「問題軍團」去向她討伐了。

OK,最後來個不一樣的霹靂結尾吧!飛的(老公二百分)好看得非拍案以狂呼,即撫膺而叫絕,千萬千萬別錯過了哦!(飛要是不懂得在這種百萬版面上打廣告,那就該到醫院精神科掛號了)。


華姊姊,別偷懶哦!

☆☆☆☆☆☆☆☆☆☆☆☆☆☆☆☆☆☆☆

給二姊

李洋洋

破天荒第一次在林白為別人作序,「處男作」自是送給自家人,我的二姊——陳毓華。

二姊寫書的功力,自是不在話下,也用不著我李洋洋在此又吹又擂的,尤其是在同行相忌的招牌下,我怎麼可以長她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而且,同在一個屋簷下,既生瑜,何生亮?長久以來,我就一直生活在她的『巨大陰影』之下,害得我一直發育不良,外帶貧血兼營養失調。

現在有了這樣一個好機會,各位看倌想不想知道陳毓華這位標白的超級天後,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糗事呢?

沒關係,這一回不用收錢,我也會一五一十地讓大家看個過癮!話說,某一年的——

等一下,我怎麼突然發現桌上出現了一個人頭影予?先待我瞧瞧是誰——「喂,要你幫我寫的序,寫好了沒?」

天啊!竟然是二姊!幾時來到身邊的,我竟然毫不知情!還好,我什麼都還沒有講。各位,請暫等一全兒。

「有啊,我正在寫。」我回答道。

「快寫,人家瓊花正等著呢!」

「會啦,放心啦。我號稱『快手』,保證會準時送達啦!」

「快你的頭啦,你除了想出去玩的時候比別人快之外,還會有什麼是快的?」

「二姊,這種污蔑我的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我的小秘密怎麼可以讓別人知道呢?

「你說呢?」

「瓊花?」

「那可不,咱們姊弟倆的衣食父母,自是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特別關心』

「哇!那可真是厲害。」我忍不住崇拜起來。

她可不單單是我們倆的衣食父母,恐怕還是很多人的娘唷!

「好了,我不耽誤你了,快一點吧!」她揚揚飄逸的秀髮,轉身而去。

二姊走了之後,我想了想,還是不要講的好,因為你們既不可能來保護我,也不可能來充當我衣食父母。

所以,我看,這一些話咱們就算了,如何?

可是,這樣的話,這又算哪門子的序呢?我想,也只好講一些無關痛癢的吧!

二姊有一個舒適的工作室兼住家,窗明幾淨,整齊清潔。窗臺上,茶几上總會有一盆叫、花,襯著屋於裡淡雅高尚的感覺。

陪伴二姊的,是一堆CD唱片和劉德華的大型海報。

她寫書的習慣,在我看來是很「龜毛」的。經常一點點不滿意的地方,就毀掉重寫。只是我很懷疑,丟了那麼多的稿紙,怎麼投籃的技術還是一點也沒有長進?

☆☆☆☆☆☆☆☆☆☆☆☆☆☆☆☆☆☆☆

安東尼V.S賽若襄

陳毓華

筆下寫著安東尼和賽若裹的情愛糾葛,常常把女主角的名字寫成「夏小矽」,一直不明白為什麼。

後來,發現並非因為寫了二十萬字的夏小矽贏場,而是賽若襄的名字筆劃難寫,說來,是自討苦吃,怒不得別人。

許是求好心切,發現寫作的路變崎嶇了,很想找尋柳暗花明在何方,只可惜緣在此山中,心眼未開,很多事仍作不得數。

是生了倦怠,或許在某天,你們不會再見到我,或許哦……

最近的埔裡十分豐富,文藝季後仍有廟會,穿天拔霄的鑼鼓陣每天總是熱鬧地在街上來回穿梭,不明白俯瞅人間的神祇會不會覺得吵,那樣震得人耳膜發狂的聲音。

買了本好書叫《金庸小說人物譜》,金大師筆下的諸家仙佛凡人又躍然紙上,一口氣把它看完,剛好雞啼天破曉,方抱枕睡去——從來沒仔細認真把金大師的著書看完,很慚愧……另一方面卻擁有偷工減料的竊喜,因為只認定自己愛的人物。不必被旁人瓜分了情感。

人物譜的作者不愛楊過、小龍女,但很遺憾,叛性頗重的我最愛這兩人。

很快樂地休息了兩天,又回來投入這篇後記。

其實,安東尼的《找人來愛我》寫了很久、很苦,因為第一章就修改了四、五次之多,從二月末到整個三月,安東尼正在我筆下徘徊。

稿子交不出來,編輯大人很有人情味地說沒關係,給人延!那時,覺得她是天使,有光圈和雪白翅膀的那種。

到了下個月,編輯大人說火燒屁股了。沒見過火燒屁股是什麼情況,開始「懷恨」令我信用掃地的賽若襄,恨之欲其死,自然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於是厚著南瓜似的臉皮去暫緩——這次有光圈天使的編輯的聲音滲入了痛楚……雖然後來仍壯士斷腕地又給延,毓華卻從那天開始發高燒,後來歸咎是自己的錯,因為,今天使痛苦是不可饒恕的錯。

把金童也似的安東尼配給賽若襄一點都沒有良心不安或「暴殄天物」的愧疚感,因為,覺得他們很配。

在寫《找人來愛我》期間有許多愛護毓華的讀者寫信來,抱歉,我一封都沒有回。請原諒這叫「陳毓華」的蟄伏動物已陷入接踵而來的倦怠頹廢期。

《找人來愛我》是我在林白的第十本書,給自己鼓掌!對向來三分鐘熱度、虎頭蛇尾的我,十本書後又是另個里程碑了。

要謝謝幫忙作序的洛煒、飛飛、怡裡和李洋洋、雅築。

洛煒和飛飛是在出版社的尾牙宴中才親睹佳人的風貌,傾心之下又怕伊人不肯答應,只得百般「巴結」,總算A幾篇序來,真是感激不荊

和怡裡的淵源太深了,反而不知如何說起,她是一個博學多才的十八姑娘,我常想,若是毓華在十八歲時也有她這等丰采……唉!

至於李洋洋,截至目前我仍不見他老兄的序,小命捏在人家手上,心中忐忑難安哪。

李洋洋是男生,沒錯,他和我的關係是「有點黏又不會太黏」,有沒有人猜得出我和他的「曖昧」關係?

呵呵呵……(請模仿白鳥麗於似的笑聲),他就是那個跟毓華搶飯碗的——弟弟,至於他為什麼搖身一變又在林白出書?請寫信問他,毓華不負責作答的。

會認識雅築姑娘實在是緣份,毓華很想親睹佳人芳顏,只可惜每次在熱線中聊天,只能聽見她慵懶又帶清甜的嗓音,(其實……我想說的是……毓華誤交匪類啦,她居然一五一十地把人家的底全掀了,嗚……我不要活了,韓雅築!你給ooxx。

預告!

預告!

預告!

欠了許多赤色響尾蛇的稿債沒寫,有讀者按撩不住來催討了,宜廷、小勺……再給毓華欠一下,唉!天作草猶可違,自作孽——

又把赤蛇組織的傢夥推銷出去一個,接下來是誰呢?快手、詩人、牧師或國師?(咦,我居然還有那麼多人沒寫,咦咦咦咦咦咦……)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1:50
第一章

雪白的遊艇以極速劃過寶藍的汪洋,身後是捲起丈高的銀色泡沫,遠遠望去蔚為壯觀。

在長長的旅途後,終於看見一撮巧克力色的陸地躺在東方的地平線上。

L型的碼頭泊著大小不一的輪船遊艇,悠閒的午後,阿優厄耶島像尾沉睡的美人魚,美麗而閃亮。

「阿優厄耶」在傳說中是蛇島,在英文的譯意中卻是個姓氏——艾曼狄帕瑪。

雪艇泊進船塢,職業碼頭舵手立刻接手,迎立在甲板上的少年這才從容不迫地上岸。

這座半開發的島,種族複雜,亞、美、歐混血兒滿街可見,林立的旅館。售賣紀念晶的攤販,遊蕩著比基尼女郎和衝浪人潮覆蓋了海岸沿線。

少年那頭如絲如緞的黑髮在西方人中誠屬少見,加上比女人更耀眼晶瑩的肌膚,一出現就引來注意的目光。

他對於週遭因為他的現身而改變的空氣毫無所動。

「嗨!小帥哥。」大膽無畏的金髮女郎穿著三點式泳裝擋住他的去路。

這麼完美的男人絕無僅有,即使倒貼也值得。女郎眼中閃著迷醉光采,美眸頻頻放電。

他有頭如墨般的漆髮,服貼於髮根,雖然看不出他墨鏡下的眼睛,卻能感受到炯炯目光的淩厲,他無懈可擊的輪廓和高人一等的穿著,宛如畫中走出來的王子。

「交個朋友如何?我們晚上有營火會,你要不要來?」自恃容貌非比尋常的女郎操著純熟的英文,嘟著飽滿的唇,風情萬種。

安東尼垂著眼。

他討厭沒有自知之明的吵人蒼蠅,偏偏它們無所不在,眼下便是一隻。

「走開,醜八怪!」

「你說什麼嘛,好討厭!」金髮女郎把嘴噘得更翹,一張血盆大口眼看要沾上安東尼雪絲白的襯衫。

安東尼緩緩拿下眼鏡,抬起眼——

他淡淡掃過她,幽碧的眼瞳流光驟閃,恍若妖魅,金髮女郎一觸及他,血色倏即大量從玉頰流失,柔軟的嬌軀硬僵如化石。

「妖——怪。」

只有在古希臘神話裡才會同時擁有碧眸和子夜般黑髮的人,傳說中的魔亦然。

金髮女郎囁嚅著,想從一張一合的櫻唇中擠出任何自力救濟的言語,可惜無能為力,在熾盛的烈日下無端冒出一身冷汗來。

重新戴上墨鏡後,安東尼漠然地越過她,揮手招來計程車。

「阿優厄耶園。」他吩咐,多一字都嫌浪費地。

司機年紀頗大,花白的髮沒入中規中矩的帽子裡。

「客人要去的可是好地方喔!」

「哦。」他可有可無的回應。

「阿優厄耶園是咱們島主的故居,現在雖然沒人住了,外頭還保養得挺好,三不五時仍有遊客指名要參觀呢!」司機話匣子一開,便滔滔不絕地敘說。

「開車。」廢話連篇。

不愧是閱歷資深的司機老大,由客人清涼冰冷的聲音中就明白自己載了個蚌殼嘴的客人,馬上見好就收。

他閉嘴,乖乖地開車。

車子順勢往山腰走,不一會兒熱鬧的城鎮就被拋諸腦後,風景驟變,婆娑的綠影取代了建物,遼闊的草原,胖憨憨的羊只,風景再變,穿過野生石楠花的山石,石磊危卵後豁然出現一幢古老的建築。

它的年紀夠老的,外頭的浮雕爬滿蕨類籐蔓,三層樓的建築物呈展臂型橫亙山谷的最中心點。

再靠近,大部分的圍牆已經倒塌,可建築物原有棗紅的牆垛和優美的雕塑屋瓦仍散發著幽微的光澤。彷彿一心等待主人歸來的僕人。

打發了司機,安東尼擺動碩長挺拔的腿走過巨大的銅鑄噴泉,無視古牆上怒放的薔薇、禿頭的薄荷樹和石砌浮雕拱門,直向大宅邸的內院而去。

他熟悉每一條迷宮似的路徑,好像他曾在這裡住了許久。

這樣的荒涼早在他預料中,所以,沒什麼不能忍受的。

為了仔細看個究竟,他摘下不肯輕易示人的墨鏡。在他記憶中,這裡原是座花園,園中種滿了比人還高的向日葵、櫻草、黃水仙、小藍莓,還有他喜歡的紫色鬱金香,一年四季秋冬春夏,萬花爭妍鬥艷,宛如諸神的花園。

他伸手摸了摸嫩生生地薔薇花瓣——那滑嫩的感覺依舊保存在他的指尖上。

安東尼瞇了下狹長的碧眼,淩厲驟增,這座如夢般瑰麗的花圃是不該存在的,他拈起一瓣花,沒錯,一片如錦芳菲正活生生的散發著芳香。

是誰大膽動了他的花圃?該死!

「誰?出來!」雖然他全神貫注在眼前的景象,四周細微的騷動卻沒能逃過他靈敏的聽覺。

一道怯生生的淡影從古牆邊轉了出來。

那細碎又生慢的跫音絲毫不具威脅性,安東尼維持原先的姿態,淬綠的眼已將細小的影收納入瞳底。

「啊!黑髮的天使。」軟軟的童音揉和著幾許少女的柔美。

又一個莫名其妙的生物。安東尼陰惻地擰開目光,他討厭女人、女孩,就連嬰兒也不愛。

「咦,」少女移至他跟前,瞪大又亮又黑的眼珠。「你的光圈呢?天使都有光圈和雪白的衣服,你的呢?」

她在胡扯什麼?安東尼揚起的下巴危險地下傾。

她一點女人的特質也沒有,淺淺的牛奶色毛衣罩住單薄的身子,巧克力色寬口褲,使她更顯不經看,勉強有點女人味的長髮卻迎風亂飛,長眉秀頰,弱不禁風的纖細,連基本的健康都算不上。

零分。他刻薄地替她打分數。

「你來得太匆忙,忘記帶光圈嗎?」她小心地偏頭瞧他,如清泉下黑卵石的眼純樸真摯,毫無作假成份。

「別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安東尼鷙猛地瞟她,他不允許有人把那可笑的名詞冠諸在他身上,尤其是以貌取人的女人。

她不為所動,依然用那清澈如嬰兒的大眼審視他。

好膽量!安東尼譏嘲。自他有記憶起,沒有人敢如此直視他的碧眼而不被嚇破膽的。

「你的眼曈好荒涼,天使。」她靜靜地說,無邪的臉露出淡淡的憐憫。

「你找死!」他冷喝。

被人可憐,是他破天荒的經驗,這發育不良的小鬼竟敢坦白著那雙教人厭惡的幼稚眼曈睜眼說瞎話,他以手為箝,輕易夾住她一捏就斷的頸子。

「咦?」她愣了下。安東尼的怒氣如此明顯,她說錯話了嗎?

「別想試探我的耐性!」他增強力道,看她皙白的臉已浮起氣血不順的殷紅。

她連掙紮也沒有,泛紫的唇抖擻著。「天使生氣了,你的眼曈掀起好大的浪,一定是若襄說錯話了。」

不知死活的小鬼,竟敢妄想透視他的心。安東尼一使勁,將賽若襄小小的身子拋進花園裡。

「好痛。」她跌進薔薇花叢裡,一半的身子全吃了刺。

「給你小小的教訓。以後不要隨便跟男人搭訕。」他冷眼冷心也冷聲。

賽若襄輕輕地爬起來,然而她照顧的不是自己喂刺的肌膚,而是慌手慌腳的扶起被撞倒的薔薇花架。「對不起,你們痛不痛?不痛不痛呵!」她雙掌捧著被壓扁的花,泫然欲泣。

「這些垃圾是你種的?」

「嗯。」她點頭,捧在胸口的薔薇被風一吹,花瓣紛紛飛散,殘剩薄弱的蕊心。「花飛走了。」

她到底有完沒完,那跪姿像聖女貞德,那眼神,似在譴責他的罪行,安東尼黑眉頓起波瀾,步伐經過處,花樹一一萎身倒地。

看著他大肆破壞的行為,若襄愣住了,連滾在眼眶的淚也忘了掉下。「花……花花……」

「閉嘴!」他的眼睛在笑,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法。「花園是我的,不准任何人在上面種東西,現在,滾,愈遠愈好。」

她沒有害怕,只是不解、疑惑和茫然。

由著她仍跪著,安東尼面色陰鬱地踩著步子走開,迅速如幽靈。

☆☆☆

一樣令人窒息的發黴味,一樣覆蓋著防塵布的傢俱,滿是灰塵的地一踏上立刻烙出淺淺的漬印來。

先適應了屋裡的空氣,安東尼才舉步進來。

他有多少年沒回來了?自從他懶得再讓往事幹擾他的生活起,那段充滿甜蜜歡笑的日子就被囚鎖了起來。

不知怨恨痛苦是什麼,任何感覺都失去的人到底為何還活著?

壁畫上的一對金童玉女依舊笑容繽紛;他們在另個時空又是如何?想必比他一個人強吧,看他們笑得如此開心,他們有沒有想過他的心情?

他厭倦了,厭倦深究自己的生命意義,厭倦了沒有感覺的生活,厭倦了在許久之後還必須回來面對自己的過往。

打開通往房間的門,寬廣的空間只有張孤單的幃幕四柱床。

安靜地度過今天,明日,這塊被詛咒的土地與他又相隔天涯了。

喬治亞式的窗子下綴滿希臘神話的浮雕欄杆,工字型的陽台可俯瞰整個屬於阿優厄耶園的半片土地和地中海。

說到土地——那個白癡小鬼在做什麼?

她居然蹲在被他蹂躪過的花園裡搿著泥土,看模樣是在修護那些被糟蹋的花。

無聊!

把自己扔上床,安東尼閉上如扇的睫,放任自己沉進無邊的夢境——

謎樣的夜,窒人胸肺的風從每個隙中鑽進來,噩夢持續不斷地拜訪他淺淺的睡眠。

睜眼的剎那,安東尼那異於常人的耳力發揮了驚人的解析度。

有槍聲。因為夜,更顯驚心動魄和詭譎。

擾他睡眠的人都該下地獄!安東尼奔出陽台,以天外飛仙之姿掠過能見度甚低的環境,迅速沒人闇夜。

暗夜的森林是張布著陷阱的網,一個不經意,什麼危險都可能會發生。安東尼分枝拂葉,以樹幹為踏枝遊走於密林裡,森林於他再熟悉不過,因為童年有許多記憶是屬於這裡的。

一連串無聲的疾速遊走後,他棲身於樹幹的分枝上,如不動的黑豹。

「把『阿莽』還給若襄。」為了躲避那惡意直射到她臉上的手電筒,賽若襄只得瞇起眼。

「哈!你這小白癡又不正常了,到手的獵物憑什麼要大爺我還你!」男人撇嘴,以惡毒的口吻嘲笑她,腳底踩著一隻奄奄的金錢豹。

「『阿莽』好痛,你不要欺負它。」她撲過去,試圖撼動大男人的象腳。

男人見狀,更惡劣地加強力道,把幼豹當作螞蟻似的踐踏,只剩一口氣的豹兒被他這一作賤,嘴角流出了一縷鮮血。

「嗚……嗚……你是壞人……」賽若襄情急,攀住男人的腳一口啃下去。

「唉唷!你咬我。」男人吃痛,順腳一甩,把賽若襄當成毛毛蟲似丟往樹幹。她結實地一撞,五臟幾乎移位,像隻受創的小獸,她立即起身反撲。

「媽的格老子,你來真的,不過跟你開玩笑,居然蠻起勁來對付我,看老子踩死你!」悶哼傳來,賽若襄被狠踹了一腳。

這次她飛得更遠,落地後痛得蜷起身子,再也動不了了。

男人打得惡性大起,眼露凶光,對著賽若襄正想再補上一腳——

「唔——」有什麼滑過他的頸,他倏覺一冷。「什麼鬼玩藝……老瑞,有東西咬我。」

一直站在一旁的另個男人嗤之以鼻。「你少作戲了,我們還得回去交代呢,別玩了。」

「誰說我在玩,他奶奶的!」那冷颼颼的感覺像一片樹葉劃過頸動脈,那驚悚感怎麼作假?

「我就說這宅子有問題,你偏偏淨挑月黑風高的晚上來,這下撞鬼了吧!」

「媽的!誰愛來?要不是上頭吩咐,又碰上這賽家的小鬼,老子寧可耗在窖子裡喝老酒也比摸黑幹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強。」他一肚子牢騷。

「算了,既然怪怪的,咱們就收工啦!」老瑞打了個呵欠。

「把貨色整理整理,閃人了。」

老瑞嘴一努。「這隻小牲畜呢?」

「帶走。」

「不要……」賽若襄氣若遊絲,剛才撞上的地方已變成了瘀青。

「這小鬼怎麼辦?」老瑞問。

「丟進溝裡去,手腳俐落點。」荒郊野外多是山塹海溝,也是毀屍滅跡的最佳場所。

「來吧!」老瑞伸出汙穢的手。

「不要、不要,天使來救若襄礙…」她緊緊抱住樹幹,涕淚縱橫的臉熨貼著,柔美的聲音因為飽漲的駭怕而沙啞了。

「真煩!小白癡!」男人拿起槍桿欲砸她的頭。

他的姿勢固定在頭頂上方,過了好久,那一桿始終沒有落下。「誰……」距離他眼睛零點一公分的方向有片樹葉削過他的一簇頭髮,而後嵌進樹幹,他的眼眨了眨,喉頭咕嚕嚥下好大一口口水。假如多那一點點距離,現在嵌在樹幹上的會是他身體的哪部分……

「誰允許你們在我的地盤上撒野?雜碎……」冷沁沁的聲音來自九冥幽府,令人血液疾凍。

安東尼輕盈如葉的身影冉冉落地。

他半垂著眼,以俯瞰之姿睥睨眾生。

他璀璨耀眼的容貌在月色迷離的夜裡透出了幾絲邪魅,風刮過樹梢,備覺猙獰怪異。

「鬼呀——」老瑞把槍一丟,就想跑。

「蠢蛋,走人啦!」帶頭的男子穩健得多,大喝一聲,三分是斥責,七分是替自己壯膽。

老瑞抖顫著,害怕得只差沒口吐白沫而已。

「剛才是你躲在樹上裝神弄鬼嚇人?」槍上膛,他不客氣地對準安東尼的胸。

「找死!」血腥的警語才從安東尼潔白的健牙中輕吐,單腳迴旋一踢,槍立刻斷成兩截,完美的迴旋再迴旋,另個腳印狠狠貼上惡人的臉,連聲悶哼都不曾,臉已歪去半邊,昏死了過去。

他的動作連續而優美,一氣呵成,駭得老瑞只能雙手發顫的杵在原地。

安東尼睜開狹長的眼,露出碧眸。幽夜裡,他的眼在笑,嗜血的……笑。

老瑞兩腿一軟,脖子一癱,像爛泥般歪倒了。

冷眸半瞇,安東尼陰鬱地轉身。

「天使。」賽若襄擦了擦鼻涕,一拐一拐地走近他。

「哼!」安東尼轉身就要走。

出手救這笨蛋是出乎自己意外的動作,那純粹是個意外而已,可不代表他必須理睬她。

好端端的人不會為了一隻牲畜連命都豁出去,或許他們說得對,她的腦筋有問題。

「天使不要生若襄的氣,上次你也生氣,這次也是,為什麼呢?」她居然挨過來捉住他的手。

安東尼用力一甩。「不准靠近我。」

她絞著手指,嗚咽道:「他們踩壞若襄又種好的花,又欺負『阿莽』,今天若沒把花兒放回土裡,明天太陽公公出來時就會全睡去不再醒來,若襄很努力……」

安東尼瞥了眼一地零亂的花。「你到現在還在弄這些垃圾?」他的聲音包裹著不為人知的危險,像海洋中的暗流漩渦,隨時會致命。

「唔。」她很認真地點頭。

「你最好帶著你的小跟班不要再在這裡出現,滾得越遠愈好。」

「為什麼?」

她居然敢問為什麼。「礙眼!」懂不懂?笨蛋!

「礙眼是什麼意思?」她轉動靈滾的眼珠,絞盡腦汁似的偏頭想著。

自從遇見她起,安東尼的心情還在穀底徘徊,他真想一手捏死她。況且她又是個有理說不清的兵,跟她說話他還不如跟空氣說去的好。

看著負氣而去的身影,賽若襄抱起豹兒,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天使,你走好快,若襄跟不上。」

「閉嘴!不准你再叫我那可笑的名稱。」他淩厲地一轉身,綠盈盈的眼珠射出清冽冷絕的光束。

她不怕,眼底反而躍起熠熠的興奮光芒。「那就是說天使想告訴若襄你的名字?」她甜甜地笑,神情十分可人。

「滾!」他對她發出最直接尖銳的驅逐令。

「天使叫『滾』?好奇怪。」她非常認真地。

安東尼瞠大眼,緩步趨近她,白牙輕磨。「我叫安、東、尼。」

她溫柔如夜水地笑了。「安——東——尼。」那一板一眼、慎重的神態彷彿要將他的名字刻人腦海,一生一世地記著。「好,以後若襄就喊你阿東。」

她沒有徵求他同意,逕自下了決定。

「阿東?」低俗!

一堆貧乏單調的低智商用詞!她難道不能說些比較具有建設性的話?

「阿東,你救救『阿莽』好嗎?」她眼巴巴地靠上來,把幼豹推到他面前,一臉哀求。

得寸進尺的小鬼。「你以為我是慈善家?不要拿這個髒兮兮的東西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毫不容情地把厭煩棄惡擺在臉上。

她若以為她能對他予取予求,那可就錯了。女人和動物,自有記憶起,他便恨之入骨。

「『阿莽』不是東西,它是好珍貴的豹喔,它的肚子以後會有黑黃圈圈的花紋,很漂亮的。」她不懂為什麼他不喜歡它,坦明清湛的臉蒙上疑惑。

「我不管它是不是東西,橫豎,別來煩我。」她究竟要浪費他多少睡眠時間?

賽若襄悄悄垂下眼瞼,靈動的眼中有些許失望,她憐惜地順著幼豹的毛路。「『阿莽』,不痛嗅!」她臉上有著已然放棄的表情。

她那傷痛的神情像蜂針微螫了安東尼一下。

為什麼她能肆無忌憚地用肢體語言告訴旁人她的悲痛,而他卻不能?他想哭時卻會笑,想笑,卻面無表情,即使心裡受了傷淌了血,也只能任它流乾結疤。

他從來都不會心痛,為什麼?

「跟我來!」他沉聲。「如果你想讓它活下去。」灑開大步,他不再回頭。

驚喜由她小巧溫潤的嘴延伸到雙瞳,她點頭如搗蒜。「好……好……若襄就知道阿東是好天使。」

又來了!安東尼忍著血管要爆掉的衝動,走得更快了。

拐著一跛一跛的腳,賽若襄努力地想跟上他的步伐,眼看他的背影即將沒人黑暗,她只好疾步往前,只求能追得上安東尼。

在一幢木屋前,安東尼擂了門。

門開處,是個精神精矍的中年人,他提燈的手在照亮安東尼的容貌後出現了奇跡似的笑容。「少爺!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通知我?」

若不是遇見她,安東尼根本不想驚擾他。

「她,交給你了。」

「她?」古鐸順著微光,看見才站定的賽若襄,臉飛上詫異。「小襄,你怎麼在這裡,少爺他?」

他心裡的疑問有一籮筐那麼多。

賽若襄帶著喘籲,瑟縮在安東尼身後,一語不發地睜大眼,眼底寫著生疏。

「你認得她?」安東尼問。

「是,少爺。」

許多不合理的事有了合理的藉口,她能自由自在地在阿優厄耶進出,想必是得到無意中的默許,而他的看門人就是那個默許的人。

「很好。」

看門人摸不清安東尼所謂的好是什麼意思,他那冷漠如月的眼教人毛骨悚然。「她給您找麻煩了,少爺?」

「囉唆!」

「是。」他從來就沒摸對過這位少爺的心意,但這麼可愛的姑娘可能替人招來麻煩嗎?難不成他的少爺因他睜眼閉眼地任著她在宅裡外亂闖而生氣?那可慘了。

「若襄不要。」她捉住安東尼的小指頭,絲毫沒半點力量地反對著。

「不要碰我!」他低吼,碧眼因為怒氣而變沉。

她難道不懂拒絕的真意嗎?

望著他怒氣騰騰的臉,賽若襄探出小臉,戰戰兢兢地「若襄會怕,若襄只要阿東。」

阿東?守門人嗆了下。這不知死活的小女孩,原來真是惹惱了好幾年都不曾出現的少爺,慘了。
「我沒空理你,要想它活命就乖乖地跟他走。」他口氣一級惡劣。

「這樣啊,」她水漾的眸流露了明顯的不捨。「如果若襄跟伯伯去,明天還可以再看見阿東嗎?」

「囉唆!」貪得無厭的小鬼。

她憂傷地搖頭。「那,若襄不要,若襄不認識伯伯。」

豈有此理!難不成他就認得她,甫見面就毫無理由地黏上他,這算什麼?

「少爺,她說的是真話,小的認識她好多年,也沒見她肯跟誰親近過,唯獨對您……」守門人忍不住打抱不平了一下。

安東尼陰鷙地瞪他一眼。「原來是你替我招了這個麻煩,解決她,不許再來煩我,聽清楚了沒有?」旋即轉身離去。

向來鮮少理會別人、我行我素的少爺居然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顯然對她另眼相待之至。他面容和善地轉向賽若襄。「小襄,別看,少爺已經走遠了。」

「阿東為什麼總是生氣,若襄不懂。」她懊惱地瞅著安東尼的背影咕噥。

「今天太晚了,明天你還可以再來啊!」他和她保持著距離,若有所指地說。

「對哦!」她笑了,明淨的水瞳揚起燦爛的鑽芒。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2:13
第二章

她一路驚喜交加地呼嘯而至,蒼白的臉難得染上一縷嬌艷的玫瑰紅。

「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出現?」安東尼一樣的壞口氣,氣自己一出門就被逮著,該死的守門人,居然違背他的交代。「你瞧!『阿莽』好了呢!」她把纏繞紗布的豹兒舉向他。

安東尼凜然後退,勉強撫平的不悅情緒又被挑起。「把它帶開。」賽若襄輕輕垂下胳臂,愛憐地收回豹兒。「若襄以為阿東會想見『阿莽』。」

「我為什麼會想見它,我不是告訴你滾愈遠愈好?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她憑什麼用那種天真無邪的態度信任他?被人一股腦信任的感覺令他全身不舒服。

被完全信任代表著他必須呼應她的心,他不要自找苦吃。

「因為阿東救了我們。」

「我寧可沒有。」

她如他所願地受到傷害了,半大孩子的明淨笑容黯淡下來,她習慣性地咬著指頭,垂頭喪氣。「若襄只是想見阿東,很想很想而已,這樣也不可以嗎?」

安東尼瞇起碧眼,眼光莫測。

他對任何事都缺乏感受,歡喜悲傷憤怒憂愁對他來說是完全不存在的情緒,從小他就明白對任何事情都不要相信,因為相信了就會有所期待,有所期待就容易患得患失,繼而淪陷自己所有的感情,他已經習慣被人背叛,起初為了不讓自己傷心,只好盡力壓抑感情,久而久之,卻忘記了真正的感情是什麼。

眼前的女孩會跟任何他曾賦予信任的人一樣背他而去,他不再想重蹈覆轍了。

安東尼縹緲地笑,俊臉泛起邪魅。「在這裡等我——如果你一直等到我回來,我會考慮接納你的。」

辦完他來阿優厄耶的事後,他將直接揚帆出海,她不會有機會再見到他的。

賽若襄睜大黑靈靈的眼,瞳中搖著水星,她忙不迭地點頭。「若襄等,我們打勾勾。」

「我不玩那種無聊的勾當。」他當頭潑她一盆冷水。

「沒關係,若襄相信阿東。」她盯著自己高舉的小指,充滿信心的低語。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她衝著他已去的背影喊道。

他的背影堅決如一堵石牆。

「阿東,再見,再見……」她熱烈地揮手,銀鈴般的聲音十分響亮。

聒噪!

「再見……再見……」直到很遠,他的耳朵裡還殘留著她嬌嫩嫩的聲音。

許是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熱情不捨的方式跟他道別,直到他確定聽不見她的聲音時,沸揚的心突然萌生一絲煩躁。

☆☆☆

長長的斜陽將一方方的墓碑拉低了影,安東尼獨坐的身影也被次第加深的晚霞逐次拉長。

從海面吹來的風溫柔如羽翼,雖然如此也拂亂了他一絲不苟的髮。衣袂蕭颯,細微的臉空洞木然。

他不該來的——

憑什麼在他們下了地獄多年後他還會有回來看他們的衝動?對一個因為他生了一對惡魔之眼而遺棄他的父母。

事隔多年,究竟是什麼呼喊他回來?

無論如何,此行的目的已了,他再沒什麼掛礙了。

拾階而下,迎面來了一人一犬。

安東尼跟他交錯而過,身軀與身軀摩擦過空氣的同時,棕髮男人忽起抽出一把柳葉薄刀,直取安東尼腰側。

來人動作極快,安東尼也不慢,他身形微斜,向右避了去,另一隻手在側身之餘撿起觸眼可及的石塊擊向男人的刀。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令柳葉刀歪了歪,男人見招式已老,一著刀花將柳葉刀倒藏在手腕間,眼花撩亂的拳已遞向安東尼。

安東尼見招拆招,以退為進,兩人過招的時刻不過一剎那,卻已經從長長的石階落到地面了。

身影驟分,是鷹眼先撤的手。

「初次見面——安東尼•艾曼狄帕瑪先生。」

安東尼瀟灑一笑。「幸會,遊戲人間的男人;鷹眼。」

鷹眼被一語勘破身份,撫掌大笑。「艾曼狄帕瑪先生果真是義大利的一則神話,好眼力。」

「我見過你。」安東尼輕語。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以前我不相信天才之說,見了你,執迷不攻自破了。」鷹眼吊兒郎當地笑,不掩其狂放桀然的姿態。

他甫站定,原先站在一旁的羅得西亞犬便偎了過來,它體積龐大,全身冥黑,又兩眼精光四溢,一人一犬,醒目耀眼。

謝謝。」安東尼的笑容不變。「是銀翼要你來的?」驟不及防,他一刀切入正題。

鷹眼晃動一頭棕髮,嘴角滿是興味。「我終於明白銀翼那傢夥為何心甘情願替你賣命了。」

「銀翼不必為我賣命,他是我的朋友。」

「嗯,有趣。」鷹眼輕搓性格的下巴。「你激起我繼續逗留下來的慾望了。」

「是嗎?」安東尼不在意他話中有話,他對什麼都不關心,即使天塌下來又跟他何關?

鷹眼聰慧的眸閃過深深的惋惜,如此十全十美的少年卻如此寡情,那老成得不像十九歲年紀的心態,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珍貴的純真?I

「你不想知道我為何把你攔下?」無慾無求,他的心石化了嗎?

「你想呢?」他已經給了鷹眼餘地,要是一般人他會索性閉口離去,連理也懶的。

「安東尼老弟,你是個很容易令人感到莫名緊張的人,就連我也感受到你進發的壓力,老實說,這些話是銀翼要我說的,不代表我的立場,」那肉麻兮兮的話即便打死他,他也不會說,但誰叫他欠了銀翼一屁股人情債。「他……希望你快樂,就這句話,其中的心意你自己去琢磨吧!」I

「我不需要別人為我擔心。」安東尼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銀翼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話已帶到,我明白了。」安東尼沒半點妥協的貌樣。

他不以為意的漠然讓生性灑脫的鷹眼皺起濃眉,好冷情的小男生,其實更正確地說是無情——

不過,他喜歡他,很久沒人能給他那種想超越對方的渴望,他要會他,用他自己的方式。

☆☆☆

海島型的氣候陰晴不定,明明大白天是陽光普照的日子,驀地,天空會飄來太陽雨,然後釀成依戀不去的雨。

「耶,下雨了。」掌心朝上,賽若襄掬來一手的清涼。「花兒怎麼辦?」

看著雨勢漸大,那些重新植回土壤的花苗都泡了水,令她擔心。

「怎麼辦?」她努力思索了好一會兒,眼睛一亮,連忙衝進雨幕裡。

她的身子太小,遮不住全部的花,只好脫下外套把雙臂展成仰天姿勢,期望能保住小部分的花。

雨絲漫過外套落人她身體的每根毛細孔裡,但她仍然堅持著。

「嗚嗚。」原來和賽若襄—起等候的「阿莽」也從迴廊衝進雨裡來,磨蹭著她的足躁。

賽若襄朝它微笑。「『向莽』不可以淋雨,你還受傷呢!」

它不肯離去,軟濕的身子直繞著她打轉。

『要不,『阿莽』躲進若襄的衣服裡好嗎?」她穿的是吊帶褲,連肩的吊帶還經得起「阿莽」的重量。

「阿莽」由喉嚨發出一串舒服的咕噥聲;等於是同意了。

她放下濕透而變重的外套,把「阿莽」安置在胸口,又執行起守護的職責。

雨嘩啦啦地下,沒有止歇的趨勢,她的臂又重又酸,但她不能棄這些花不顧。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雙黑色的鞋出現在她半蹲的跟前,順著一色的西裝褲和風衣,在迷離的夜色裡,她看見一直癡癡等待的人。

「阿東——」她急著想站起采,不料小腿早巳失去知覺,又因用力過度反而往後仰,摔了個結實。

「阿莽」經這一震,整個身體倒趴在賽若襄臉上,等它跳開,她才有機會看清安東尼的臉。

即使安東尼的身邊站著另外一人一犬,她也視而不見。

「下大雨的,你杵在這裡做什麼?」盯著她被雨水沖刷成雪白的臉和濕透的身子,他不禁怒從中來。

「若襄在等阿東回來,可是下雨了,阿東的花淋了雨會生病的,所以若襄來保護它們。」因為冷,她的唇是顫抖的。

安東尼臉一片灰晦。她居然天真地等了他一整天,還為了他一句無心的話,而把這些殘花敗柳當寶貝一樣看待,要不是他被鷹眼纏住脫不了身,現在的他早已經出海去了。

「你簡直蠢得教人生氣。」他的心慢慢龜裂出一條縫。

他的怒吼沒有嚇跑等了他一整天的賽若襄,雖然她濕透的臉看起來無限疲憊,但笑容仍是無比燦爛,她不自覺地低語:「若襄就知道阿東會來。」

安東尼聞言,開始有些恍惚了。「你想在大雨裡耗我可沒空陪你,要說話就滾進屋裡去!」

笨東西!那風一吹便要倒的身體經得起她不知愛惜的暴殄嗎?蠢!

賽若襄恍然大悟,抹抹臉,試著爬起。

眼看她又要摔跤,安東尼伸出胳臂固定了她的站姿。「連站都不會,你少丟人現眼的。」

「你對她太嚴格了。」一直當壁上觀的鷹眼閒閒地插嘴。

「要你管!」安東尼立刻反擊回去。陰魂不散的傢夥!

鷹眼大方地笑,他顯然是被逼急了。好傢夥!這才有屬於年輕人的辛辣和飛揚灑脫,而且有人味多了。

他多瞧了落湯雞似的賽若襄兩眼,好有趣的女孩。

安東尼一路拎著賽若襄回大宅郟

「想賴下不走就去生火!」他毫不客氣地指使正四下打量的鷹眼。

鷹眼雙手一攤,笑嘻嘻地向著壁爐走去。

「呵,壁爐。」賽若襄發現寶藏似的便要往前衝,不料領子還受控在安東尼手中,直到頸部傳來窒息的感覺,她才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看。

「古鐸,帶她下去把那套濕答答的衣服換下來,難看!」安東尼按了呼叫鈴,守門人赫然出現。

古鐸會心一笑。「是,少爺。」

「我不要。」賽若襄一看古鐸靠近,又躲進安東尼的身後,認生的表情再次出現。

「不要抓我的褲管!」她當他是避風港?煩死人了!

「若襄不要古鐸,只要阿東。」她的頭是低垂的,語氣卻很堅定。

安東尼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並不是妥協,而是不耐煩。「古鐸,帶走!」

她必須試著跟別人相處。她必須。

她一步一回首,宛若生離死別,豆大的淚滾在眼眶裡,卻怎麼也不敢任它掉下來。

鷹眼和古鐸都霹出不贊同的眼光來。

她趑趄著,依依難捨的單薄身影消失在門後的倏間,安東尼輕籲了口氣。

他是自討苦吃!他發誓等她一出來就要驅逐她,永遠地。

在他支肘冥思的當兒,鷹眼已悄然帶著他的羅得西亞犬和「阿莽」走開了,安東尼並不在意,在他心中,他們全是一群不速之客!

「阿東——」又來了!她那清稚的聲音又來幹擾他好不容易才渴求到的安靜。

「阿東,若襄換了新衣服呢!」她輕盈地跑來,後面跟著笑盈盈的古鐸。

她摸東摸西,對衣服上的蕾絲滾邊好奇極了。

安東尼無趣地瞅她一眼,他不懂女孩子的衣飾,也投興趣,他以為,衣服的保暖舒適重過裝飾,其實賽若襄身上的衣服充其量只算半新不舊,瞧她高興成那個樣子,就只一件衣服又有什麼可開心的?

古鐸滿是驕傲地替她作解釋。「沒想到我小女兒的衣服小襄一穿就合身,真是沒想到。」

安東尼皺著眉。不過是一件廉價的衣服,有必要渲染成舉國歡騰的樣子嗎?

善於察言觀色的古鐸明白自己在無意中洩漏太多感情,惹主子不高興了,連忙斂眉肅目躬身退去。

「咦,伯伯走了?」方才不都好好的嘛?

哼!剛才還一副依依難捨的模樣,才多久時間她就和古鐸交了朋友,水性楊花的女子!

甫透出一絲光明的心,安東尼又任其被黑暗掌管了。

「你全身上下都弄乾了?」

「嗯,伯伯用吹風機幫我吹乾了頭髮,還有辮子呢!」她拉過髮梢,一朵蝴蝶活靈活現,倍增她的可愛。

安東尼居然覺得她刺眼。薄薄的短腰毛線衣、小A字裙,粉撲撲的臉——咦,她的臉一向白得不像話,淋了雨倒好了,似乎經看多了。

「你打算蘑菇到何時?不必回家嗎?」她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眨眨眼,驚跳。「糟糕了。」然後漫天漫地地找起「阿莽」來。「怎麼辦?『阿莽』不見了!」

看她一團亂的身影,安東尼出乎意外地施捨他的好心。「在樓上。」

「咦?」

「你那隻笨動物在樓上。」

她沒有立即行動,卻偏頭仔細瞧著安東尼,若有所思地說:「『阿莽』也喜歡阿東。」

安東尼收下頷,瞇起狹長的眼,聲音在安全和危險的界限中徘徊。「什麼意思?」

他居然受她傳染,學會次級地對話了。

「若襄要把『阿莽」送給阿東。」

「什麼?」不曾在他身上出現的負面情緒接掌了他冷靜睿智的金頭腦。

他對動物毫無好感,為什麼他必須接受她的累贅?

「若襄知道阿東會好好照顧『阿莽』的,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他的血壓往上高竄。「是誰允許你一廂情願地決定事情?你給我聽好,不帶走它,我會用扔的。」

「少爺,小的會負起餵養的責任,您讓它留下來吧,難得小襄一片心意呢!」古鐸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角落。

「你進來做什麼?」怎麼一切全失控了,連看門人也替她美言。

「小的來給少爺和小襄小姐送吃的,您奔波了一天,一定需要補充體力。」他放下托盤,熱騰騰的食物香味立即飄了過來。

「不必要。」他毫無胃口。

「那麼小襄小姐用一點吧!」他看得出這小女娃兒早餓慘了。

賽若襄有些兒羞澀。「我可以嗎?」那些香噴噴的麵包看起來很好吃,而且,她一天沒吃東西了。

「啊,我也餓了,一塊用吧!」洗完澡、神情氣爽又神出鬼沒的鷹眼連同一犬一豹又出現了。

他一出現,乾淨的橘子味便飄滿空氣中。

看情況,形勢比人強,安東尼沉下氣。「古鐸,把我的晚餐端到房間。」眼不見為淨總可以了吧!

古鐸感激涕零。「是,少爺。」

負氣進了房,安東尼有些懊惱。他的表現像極十九歲不講理的少年,他的冷靜和冷眼旁觀全上哪兒去了?令他失控的禍首全該歸咎於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鬼。

「阿東——」

他呻吟,她連一刻安靜都吝於施捨,他究竟欠了她什麼?「我不想見你,走開。」

「可是,若襄想陪阿東一起吃飯。」她慢吞吞地梭巡陌生的空間。

「不必。」他轉身,見她捧著兩塊牛角麵包,怯怯地站在門口,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

「—個人吃飯好寂寞,若襄想陪阿東一起吃飯。」她小心地解釋她闖進來的理由,謹慎地盯著安東尼的神情。

「吃完你就走人?」她軟硬不吃,他已技窮了。

「嗯!」

他首次屈居下風。「進來吧!」

笑容立即漾上她的眉梢,她一溜煙跑到安東尼身邊。「阿東一個,若襄一個。」她把牛角麵包遞給他。

他瞪著麵包,表情稱不上厭惡,卻也不是高興。

「就吃這麼一點東西?難怪你矮不隆咚的。」

她的手不動,堅持要等待安東尼接手。

沒人敢逼他吃東西,她是第一個,但也絕對會是最後一個。

他伸手接過麵包,滿心不情願的。

賽若襄露出澄清明湛的笑,然後捧著屬於她的麵包,找了個地方,慢條斯理吃將起來。

安東尼沒有和旁人進餐的習慣,在短暫的僵持後,他終於有一搭沒一搭地將麵包放進口中。

「兩人吃飯比一個人有趣多了,對不對?」他一沒察覺,她又湊過來了。

「吃東西時別說話。」

「若襄喜歡跟阿東一起吃飯,以後我可以再來找你嗎?」

「不要隨便開口閉口就說喜歡誰,輕浮!」

他沒有一口拒絕,那麼,他是答應了。賽若襄快樂地吃著麵包,一邊默許自己再來探視安東尼的行為。

安東尼斜眼看她,心裡冒起疑問。

什麼事讓她那麼開心?就因為一起吃麵包?他荒謬地除去這個念頭,但他必須承認,兩人吃東西,食物似乎變得可口了些。

☆☆☆

「他在義大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回來有何企圖?」真皮的高背旋轉椅裡,傳來一縷陰惻惻的聲音。

他衣冠楚楚,叼著雪茄,一絲不亂的髮和良好的儀態,一看就知道是智慧型的領導人物。

「這點小的還沒查出來。」囁嚅出聲的是束手旁立的手下,其中之一正是那夜被安東尼懲戒過的痞子。

「我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不准任何人壞了事,派人二十四小時盯牢他。」噴出的煙裊裊往上飄,模糊了人的臉。

「是,那關於賽老頭那塊地——」

「給他下最後期限,他頑固不聽話,就毀了他。」又一陣煙藏住他得意的臉。

「小的立刻去辦!」

☆☆☆

例行將診所裡寄養的動物添水加飼料後,賽若襄找到正彎腰躬背做實驗的賽難得。「爺爺,若襄要出門了。」

賽難得挪了挪老花眼鏡,滿是皺紋的臉露出沉思。

「你這幾天常常出門哦!」

賽若襄背書也似地念:「若襄把大夥兒的食物都準備好了,也替他們鋪了暖暖的床,今天工作結束了。」

幫忙照料診所和放養區的動物是賽若襄最勝任的工作,多年來她不曾出差錯。

這家診所小得可憐,一切醫療用具大半是二次世界大戰後的物資,五十幾坪的空間大都被動物佔滿,震耳欲聾的胡狼、實驗用的澳洲野兔、呱噪的鳥、吊地巨型鐵籠裡的黑猩猩,全是賽若襄一手照顧的。

她和人們保持遠遠的距離,卻和動物們水乳交融。

賽難得是這島上唯一合格的獸醫,除了診所外,他最主要的工作是保育這塊土地上即將或瀕臨滅絕的動物,他胼手胝足成立了野生動物保育基金會,豢養多種世界稀有的珍禽,希望有朝一日能將它們野放回大自然。

「可以告訴爺爺若襄要出去做什麼嗎?」賽難得一向疼惜這自幼抱來的小孩。

她靦腆一笑,羞赧如春江水融。「若襄要去見阿東。」

賽難得心中一動。「誰是阿東?」對從來不肯接近他以外人類的賽若襄,這是件大事。

他放下鋼筆和試管,整個身體全移轉過來。

「阿東是天使,是好人。」

「哦。」他猛搔花白的鬍子。「爺爺見過他嗎?」

「沒有。阿東住在森林後面的高山上,阿莽現在也住那裡呢!」她天真地比畫著。

賽難得心中的震撼更大了,一向跟她形影不離的金錢豹她居然拱手送了人。

慢著!森林後的高山?不就是阿優厄耶園——傳說中這座海島主人的居所。

「唉……」賽難得猛地回過神來,屋裡已經沒了賽若襄的蹤跡。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2:36
第三章

突如其來的槍響止住賽若襄的腳步。

阿優厄耶園和賽家診所相隔一座茂密的森林,而她能經常出沒阿優厄耶園全拜這條捷徑所賜。

「又有壞人想來偷爺爺的寶貝了。」

賽難得將一生的積蓄傾注一這片森林裡,他將森林規劃成養復圈,放養他診治成功或稀有的動物,成績可觀,可這段日子以來卻屢遭盜獵偷竊。

她循聲看見一頭胡狼正對著躲在樹頂的男孩咆哮,胡狼張牙舞爪,眼看尖銳的利牙就要將獵物分屍。

「壞東西,不可以。」賽若襄想也不想地立刻跨步向前,往胡狼的頭頂輕輕一拍。

胡狼因受驚而轉過身來,齜牙咧嘴地刨土,彷彿責怪賽若襄打擾它用餐。

「你不乖,爺爺叮嚀過『阿狼』不可以出來嚇人,你犯規了。」她不以為然,又正氣凜然地指責胡狼。

「呦——」

「若襄知道你肚子餓,可是這樣是不對的。」

上一瞬間毛髮豎直的胡狼彷彿真聽懂她的話,下一秒慚愧地低下了頭。

「來,這給你。」一陣斥責後她放緩了語調,拿出一片肉乾。「吃完肉片回去找爺爺,他會幫阿狼弄吃的。」

胡狼遲疑了下,然後銜起肉片,慢慢地走人深林。

看見事情解決,賽若襄轉身準備走開。

「喂!」

她停下腳步,一道俐落異常的身影翩然從高樹上躍下。

他個子很高,稚嫩的皮膚和濃眉大眼看得出年紀很輕,身穿休閒服,腳著鐵灰色大布鞋,穿著隨意卻面貌不凡,一頭金色的髮像陽光般璀璨,深鐫的五官和雪白的皮膚,俊俏非凡。

他身上有某些和安東尼十分相似的氣質。

「你叫若襄?」她退了好大一步。

「不然你以為是叫誰?」』他的口氣奇冷,和孩子似的面貌大相逕庭。

「若襄不認識你。」她又退了一步。

這可有趣了。「不認得我,為什麼要救我?」

「救你?」她有嗎?

「不要露出那種白癡的表情,有話直說有屁快放。」他的表情不友善極了。

「最近有好多壞人來偷若襄的朋友,剛剛有好大的槍聲……啊,你一定也是來偷『阿狼』的壞人,對不對?」她瞪大眼珠,這才想起來此的原因。

那夜被挾持的痛楚又浮上了腦海。

「你胡扯什麼,倒楣的人是我!不但莫名其妙被狼追,還碰見莫名其妙的女人。」她居然能跟野狼溝通,這簡直是——

「你不是想殺『阿狼』的壞人?」

「不是。」若不是看在她救他的份上,他早掉頭走人了。

原來如此,是她誤會了他,那麼她還是趕快找阿東去,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

她旋足,準備離開。

奧斯卡瞪著賽若襄的背影。這女陔肯定有病,剛才不是談得好好的嗎,怎地扭身就閃人?

「喂!」

「若襄很忙。」她不停步,喃喃地訴說著。奧斯卡用腳尖挑起方才被胡狼弄掉的組合式手槍,俐落地收入隱藏的彈匣套中才趕上去。

見他靠近,賽若襄如遇蛇蠍般地向旁退了一步,這一退卻撞上一棵針葉幼木。

奧斯卡皺眉。「你為什麼怕成這樣?你以為我想圖謀不軌?」

賽若襄來不及撞掉身上的針葉。「圖謀不軌是什麼意思?」她咬著唇,眼神疑惑。

她的表情一點都沒有作假的成分,有人能在撒謊的同時還睜著水璨的翦瞳坦示她的無知嗎?奧斯卡不以為然。

「沒什麼意思。」他一語帶過。

「這樣啊!」她聽不懂他的話。

唔,不錯。她符合資料中的印象。奧斯卡暗忖,晶亮的眼毫不掩飾地飄過一抹詭譎。

「你不要跟著若襄。」遠離陌生人是賽難得要她謹記在心的家訓。

「為什麼?」他發現,要對付她易如反掌,比拿顆橘子還簡單。

她站定。一邊走路一邊說話令她無法思考。

又怎麼了?奧斯卡的肢體出現了不耐煩。

她偏著頭,表情認真得一塌糊塗。「你是陌生人。」

奧斯卡差點噴笑。就為了這麼簡單的答案她居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差勁!

「我們怎麼會是陌生人?你瞧,從方才至今我們講了多少話?」

賽若襄沈默不語。他講得又快又急,她不是聽得很懂。

「來吧!你想去哪裡?」他任意改變了話題。

他有百分百的自信能掌握這小女孩。

「找阿東。」

「阿東。」呵呵,事情愈來愈有趣了,水到渠成原來簡單如斯。

他若即若離地和賽若襄並肩齊走,白亮的陽光由他們頭頂潑下,剪影拉長,若仔細一看,可發現奧斯卡的影子下隱約有雙屬於惡魔的翅膀正緩緩舒展——

☆☆☆

「少爺,您的茶。」古鐸放下猶冒熱氣的茶,並沒有退下的意思。

綠蔭的鞦韆旁,安東尼意態悠閒地躺在涼椅上,以書本覆住臉。

一大片起伏的光束、由杏仁樹及胡桃樹林中沿灑到他身上,他仍懶得移動。

「小襄小姐今天好像遲了,會不會被什麼事情絆住了?」

安東尼挪了下身軀,不作聲。

「不如小的打電話去問問看,這樣比較放心。」古鐸將托盤擺在胸口,彷彿不經意地說。

「誰說我在等她?」不屑的哼聲從書頁鑽上來。

「原來少爺不急著回義大利是為了陪伴我這老頭子,古鐸好感動。」

「古鐸,你坦白說,銀翼又多跟你饒舌了些什麼?」扯開書,安東尼露出他那巧奪天工的臉,口氣微慍。

「他什麼都沒說,只叮嚀要我多照顧少爺,給您賓至如歸的感覺。」

「這是我的房子,什麼賓至如歸?那個混球把我當成小孩子照顧,他怎麼不替我找個保姆?」出任務就出任務去了,卻到處部署眼線。嘖!

「已經有一個了。」古鐸指著在屋內的鷹眼。

「煩!」他作了結論。

「啊,小襄小姐來了。」古鐸瞇起眼,認出遠遠而來的人兒。

「古鐸。」安東尼陰鬱著嗓子。「你似乎閒得發慌?」

「怎麼會呢?少爺,我正忙著侍候您。」他有許多年不曾見到安東尼,他想念他的少爺,即使他的表情經年淡漠,卻只有他最明白他的真性情。「古鐸身體還很健康,經得起站的。」趕他走無非是體諒他的年紀罷了,古鐸明白得很。

「要不是看在銀翼的份上,我會拿你開刀的。」

「少爺抬舉了。」

「我說一句你頂一句,囉唆!」他翻臉了。

最近,他的脾氣像攤曝在太陽下的書,總是一點便著火。

「少爺想必是衝著和小襄小姐一道的男孩生氣,不是老頭子我。」古鐸小聲地嘀咕。

「古、鐸!」雷霆乍起,風雲變色了。

古鐸不敢再輕啟戰端,他從善如流地閉嘴了。

「阿東。」安東尼面前的賽若襄永遠是張潔淨笑靨的臉,她快樂的聲音搖曳而至。

「你又來做什麼?」他粗著嗓門低吼。

古鐸挑著眉悶笑。明明都等人一早了還嘴硬。

賽若襄輕輕搜尋他的眼。「若襄和阿東有約,自然要來啊!」

「你也知道和我有約,現在都幾點了,你竟敢讓我等你!」他的聲音像柴火下悶燒的煙,一個不小心就會令人窒息。

「若襄在路上遇見他。」她怯怯地指著奧斯卡。

安東尼輕抬眉睫,只電光石火閃現。「不要把不三不四的人往我的屋子帶。」

「不三不四是不好的意思嗎?」她有些緊張,眉宇經過一絲慌忙。

安東尼回她一瞪,當她是不可救藥的癡兒。

一旁冷眼旁觀的奧斯卡有些看不過去,這男人是天上人物,但即使冠蓋出眾,卻也太過狂妄了。「你憑什麼責備她?」

「你們已熟悉到為彼此出頭的地步了?」風雨隱隱躲在他一剎息偃的怒氣裡。

「我們是朋友。」

「朋友。」安東尼恢復了一貫的從容。「很好。」

沒人能琢磨得出他話裡的意思。

奧斯卡看似清湛的眸老成地晃過陰鷙。

「你跟我進去。」安東尼抓起賽若襄的手,狂傲地走開。

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拖進屋裡去。

「離他遠點!」行進中,他忽然開口。

賽若襄忙著跟住他的步伐。「咦?」

「聽我的話沒錯。」他從來不會看錯人,好人壞人,一目瞭然。

「哦。」

「古鐸今天發神經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玩藝,那堆是你的。」左彎右拐,安東尼把她帶到一處她沒來過的地方。

陰涼的角落裡擺放著一簇簇的花苗樹種。

喜悅毫不留白地塗上賽若襄的臉,聲音全是驚詫。

「哇,好多好多的鬱金香,好多好多的橄欖樹,好多好多的仙客來。」

安東尼凝視她歡愉的表情,如同小孩看見屬於自己的玩具城堡一樣,觀察她像蚱蜢似跳來跳去的模樣,有道暖烘烘的感覺像奶油般融進他的四肢百骸,這次他確定不是因為陽光披灑的緣故。

他一點都不想去懂那些花花草草,遂逕自懶洋洋地往樹下一躺。「玩具給你了,別再來煩我。」頂著籬笆上落下的餘蔭,合上眼,他攜著一抹淺笑緩緩人夢。

☆☆☆

賽若襄種花的範圍由起先的局部性擴大到所有的土地,甚至在安東尼的默許下,由噴泉為始點,將花床辟成維多利亞時代最流行的幾何圖案,整個花園雖然還只是雛型,卻已可預見未來充滿花香鳥語的遠景。

「少爺,咱們的花園愈來愈漂亮了。」安東尼身邊的古鐸瞇著眼。

「別把我算進去,給她那座花園是為了少掉她來煩我的時間,你別會錯意了。」這是例行的看書時間,古鐸又不知趣地在他耳邊嘮叨。

「我覺得這幢屋子該乘機翻修一下。」

「休想。」

「等哪天少爺娶了少奶奶也才有房間可以養娃娃,這麼破爛的房子和花園配不上。」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如同蜜蜂般忙碌的賽若襄。

「古鐸,我開始想念『安靜無聲』的銀翼了。」

「少爺嫌我囉唆。」

「你以為呢?」他可不是回來忍受疲勞轟炸的,這使他這陣子的脾氣壞透了。

「那,小的幫若襄小姐送帽子去好了,這麼大的太陽,她恐怕熱壞了。」

「你是說她連頂帽子也沒戴,就在太陽下曬了半天?」他攢眉,語氣不自主地尖刻起來。

古鐸笑笑。「是啊!」

他丟下書,怒氣沖沖地起身。

「少爺,您要去哪?」他故作不解。

「扭斷某人的脖子。」

古鐸沒被嚇壞,他反而笑了開來。

這樣喜怒分明的人才是他的少爺,看端倪,他是有些被導回正軌了,這功勞應該歸諸窗外的賽家姑娘。

賽若襄拎著花鏟,正被突如其來的安東尼罵得一愣一愣,好巧不巧他隨身攜帶的小型視訊電話響起。

這支電話是極機密的,只有少數親近的人才知道。

安東尼按下收訊。

液晶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呃,足足有八、九顆大頭正設法擠進視訊螢幕。

「少爺……」發訊者的銀翼一臉無可奈何,生怕安東尼怪罪。「他們……」

一群破壞者如願以償地阻止了銀翼細訴自己被人要
脅監控電話的過程,有顆大頭先卡住了。「你到底跑哪去了?我快被嚇死了。」

「讓我跟他說。」天涯小露了臉。

「不,我來。」轉眼間,天涯已出局,換成海角鳩佔雀巢。

螢幕中赫然伸出一隻魔掌,將海角揪了出去,漁翁得利的自然是角海和涯天。「小兔崽子,什麼地方讓你流連忘返、樂不思蜀啊?我也去好嗎?」

眾人以為憑他長老之名,總會講些及言及義的話,怎料脫口的卻是廢話一堆。

他自是鞠躬下臺,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孩子——」守株待兔的天涯甫想說些感性的話,下一秒又大權旁落,是異軍突起的詩人。

「你們鬧夠了沒有!」他那幽渺危險的聲音弭平了所有的噪音。

天涯海角四大族長張口結舌,溫馴如綿羊地交出螢幕。

詩人並不吭聲,利眼掃過之後將螢幕還給地位最低,卻是最原始的發訊人——銀翼。

「少爺。」

「我知道。」安東尼簡扼地抑止他將脫口的連串解釋,他明白引來那堆人不是他的錯。「有話就說,我很忙。」

「謝謝。」銀翼如釋重負。但,少爺在忙什麼?

「如果只是例行報告就免了。」

「任務已圓滿完成。」幾個月前銀翼被派往中東協助一件秘密任務,才大功告成回到總部就被一堆人拷問安東尼的下落。

安東尼心念一轉,說道:「我有新任務給你。」

「是!」

「我要查個人,他的資料我會讓古鐸傳真給你,若是查到,盡快把報告交出來。」

銀翼的臉肅穆起來。「是!」屬下沒有質詢主人問題的資格,這點銀翼做得十分徹底。

「另外,替我歡迎詩人歸隊。」

「好。」

在關掉收訊之前,安東尼意味深長地說:「我見過鷹眼了。」

銀翼怔了下,螢幕已經斷訊。

七、八隻拳頭立即往他身上招呼。「他在哪裡?你問出來了沒有?」

嘎!銀翼很無辜地保護自己的酷頭。「對不起……我忘了……」。

☆☆☆

「這是什麼東西?」對著安東尼掌中的視訊電話,賽若襄好奇透了。

安東尼把她帶到樹蔭下。「傳訊電話,對著這螢幕說話,就可以看見我。」

「真的?阿東要送給若襄?」她輕輕地碰了下,慢慢地把玩著它,好奇得不得了。

「好了,有空再看,現在跟我進屋去,以後大熱天的不許出來種花。」

「可是——」

「沒有可是。」他展現絕少表態的獨斷獨行。

她被安東尼毫不溫柔地逼上樓睡了場午憩。

☆☆☆

暮色重來,掌燈前,安東尼從廊裡經過。

「少爺你該進去看看小襄小姐醒了沒,都到用餐的時間了。」古鐸數了數,他的少爺已經在走廊來回踱了好幾趟,如果他不出聲,主子會繼續踱下去的。

「她睡到天亮也不關我的事。」他開始懷疑這守門人是不是無時不刻地監視著他的行動,怎地老是隨時來插一腳?

開門聲中斷了他們的對談,睜著惺忪星目的賽若襄赤足站在地板上。

她動了動,怯怯地抬眼看他。

「為什麼不過來?」他問。她明明那麼想的,不是嗎?

「可以嗎?」雖如是說,一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靠過去。一靠近安東尼,她第一個動作就是攫住他的手,彷彿這樣才能讓自己定下心來。

「為什麼剛才還考慮了一下?」她不是每次都撲進他的懷抱嗎?

她羞澀地紅了臉,微偏螓首,小小聲地:「若襄想阿東比較喜歡勇敢的女孩,若襄想住到阿東的眼瞳去,所以……」她努力地表示,但效果不佳。

「為什麼堅持要住到我的眼瞳去?」他漸漸明白她所謂的「眼瞳」指的其實是他的心。

從來,只有人想掠奪、佔有他的心,卻沒人想住到裡面去。

她抿唇,話題卻驟然轉到別的地方去。「很多人誇獎若襄有雙綠手指,若襄和爺爺養好多動物,可是沒有花圃,有一天『阿莽』跑來了,花圃就被發現。」

安東尼明白她為何在他的花園種滿鮮花了。

「那麼,花園和我的心有什麼關係?」

她鬆開一直握住安東尼的手,小心翼翼地撫上他精緻玉琢般的頰,聲音藏著軟軟的悲傷——

「若襄第一次看見阿東的時候,這裡很痛,」她指著自己的心。「因為你的眼瞳沒有人住,好荒蕪。」

安東尼聞言,神情恍惚了下,無生氣的玻璃眼珠慢慢氰起生氣。

單純如此,居然比任何人都能透視他的心靈?

她的存在就為了喚醒他經年昏睡的感情,那種突如其來、由心田深處湧滿四肢百骸的活力,令他好像重生似的。

「所以,你才打算跟著我?」

「嗯!若襄可以用綠手指在阿東的眼瞳裡種滿好多花,那麼,阿東的械堡就會很漂亮了。」

他的眼眶慢慢潮濕,老天!安東尼聽得見自己心裡經年累月越砌愈高的牆悉數崩潰,就連掛在面孔的面具也瓦解開來。

他猛然將賽若襄擁進懷中。

他不想用這種粗暴的方式駭著她,但天可憐見,他的感情已淩駕了理智,而且不顧一切地表達出自己的情感,他又活過來了,又能用他自認的方式愛人了,這些,全是她所給予的。

這麼激越的感情不止安東尼是生手,:就連排斥與人近距離接觸的賽若襄更是驚懼不己,她全身僵硬,小臉佈滿驚疑,就在她試著要推開安東尼時,她感覺到他怦然的心跳,那麼熱烈的心跳使她無措的心沉澱安靜了下來。

許是心有靈犀,她原來不知如何安置的手在好一晌後輕輕合上他的背,信任地將頭偎進他的胸膛……

他們曾是互帶缺憾的半圓,如今因為相遇,成就了無與倫比的圓滿。

賽若襄或許不識情滋味,但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長長的一生都想跟這男生在一起。

「阿東的心跳得好快。」她恬靜如空穀幽蘭。

安東尼輕輕拉開他們的距離。

若非眼下還橫亙著須解決的事,他想他會這樣抱著她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因為我抱著你,它才跳得快啊!」

她似疑似真。「那阿東以後不要抱若襄吧!」

「為什麼?」

「為什麼啊?」她苦苦思索的表情令安東尼不忍,但他仍在等待她的反應。

「若襄想不出來。」她小臉的光采盡失,垂頭喪氣地逃開安東尼的眼睛。她很努力想在他的面前有所表現,但事實顯然不如她想像中的容易,有太多事超乎她的理解能力之外,她的天使會要一個笨小孩嗎?

「不要緊,等你想到再告訴我也不遲。」他不會安慰人,頂多也只能做到這種限度。

「好。」她的聲音比蚊子還校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3:02
第四章

她在唱歌。

這項認知令賽難得心跳加遽,他的孫女兒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更美,每天都快樂得像隻小雲雀,似乎有某些他不知道的魔法發生在她身上了。

望著她自得其樂的身影,他濕了眼眶。如果有人肯像他一樣疼惜她,即使他一個人孤獨終老也無所謂。

他的設想未能如願地獲得曲終,因為極其擾人的拼裝吉普車和拔掉消音器的機車三五成群、肆無忌憚地駛進野生保育基金會的大門。

他移動了一下老花眼,白眉糾結起來,又是這群無法無天的人,極度的厭煩從他心中湧出。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擺明來找碴的人也不客氣,四下隨手破壞東西,耀武揚威地灑潑至門口。
「不可以碰爺爺。」賽若襄並不躲,她擋在賽難得身前。

「走開!」肉掌一揮,她立刻吃灰塵去。

「你們不可以。」即使疼痛難忍,她仍不氣餒地爬起來。

來人用尖馬靴往她小腹一踢,賽若襄臉色鐵青地臥倒。

「小襄。」賽難得手無寸鐵,但心中的激憤卻是澎湃洶湧。「你們只會欺負小孩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老頭,廢話少說,把土地所有權狀交出來,老子不想再陪你玩遊戲,你今天不給我個交代——」他陰陰一笑。「我就不客氣了。」

「這塊地絕不可能給人,你趁早死心。」賽難得的原則發揮得淋漓盡致。

「精彩啊老頭!那就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們的棒子硬。」他一揮手,烏鴉鴉的人群立刻四下散去,他們用手中的武器大肆破壞。

賽難得忍住想殺人的衝動,任著無法五天的惡人搗盡他辛苦多年所建立的一切,只要他不交出土地權狀,他們也奈何不了他。

一聲破空的槍鳴喝阻了一切的破壞。

安東尼瀟灑適意地吹走槍口的煙硝,睥睨著眾人。

短短的錯愕後,有人發出了訕笑。「什麼玩藝,不過是一支破銅爛鐵,兄弟們,讓這小兄弟見識一下咱們的厲害。」

吉普車的帆布一掀,捷克衝鋒鎗和烏茲很稱頭地躺在後車座。

安東尼無趣地把槍交給鷹眼。「他們是你的了。」

「跟我沒關係啊!」鷹眼冤枉地叫,他不過是來湊熱鬧的,幹架?他幾百年不做了。

「你不是挺留戀『保姆』的職位?既然佔著缺,就甭想做閒人。」安東尼筆直地往賽若襄走去。

一雙鐵臂將半昏迷的她納入懷中,若襄眼簾微掀,唇微動。「阿東……」

他拭去她嘴角的灰塵,擦傷立刻從蒙塵的肌膚中浮現。「痛。」她的臉已經腫得半天高。

戾氣染上他半垂的綠眸,安東尼十全十美的唇泛起可怖的笑容。「別怕,我會替你討回這筆帳的。」

她安全地棲進他寬闊的臂彎,懼意隨著他沁入的溫暖逐漸褪去。

賽難得把一切全收進眼底,此次的震撼遠比方才更劇。

如果那俊俏絕倫的男子是他想像中的人,那麼他孫女的所有行為都有了絕佳的解釋,他壓根兒沒想到呵護她的會是這樣精采絕艷的男人,那舉世無匹的容貌和傳說中的阿優厄耶的前任島主一模一樣。

他老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令他憂心的就只有賽若襄,她太柔弱,只有擁抱強勁羽翼的男人才能呵護她。

安東尼冷冷地觀察著紊亂的場面,忽而湊在賽若襄的耳畔低語。

「我來時看見樹林後有一窩蜂窩,你可以統統把它們帶出來嗎?」他要速戰速決。

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安東尼想做什麼,卻無保留地點頭。「若襄如果請他們吃花蜜,它們一定會來的。」

安東尼放開她。「要快哦!」

「好。」

他轉向賽難得。「等一下請進屋裡去,關上所有的門窗。」

「好。」他的話有著龐大的決斷力,賽難得不問理由地信任他。

不消一會兒,賽若襄氣喘地跑回來。「好了。」

安東尼不發一語地將她往賽難得手中一塞,沉聲道:「進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賽難得配合度奇佳地躲進屋裡。

一切料理妥當後,起初是幾隻大胡蜂飛來,然後是成群,再下來,漫天蓋地的黑影籠罩住廣場所有的事物,天空半暗,有人抱頭鼠竄,有人就地打滾、慘叫哀嚎詛咒聲不絕於耳。

「這是怎麼回事?」鷹眼直矢般地衝到安東尼面前。

「我們也進去吧!」

眨眼間,兩個武功不相上下的高手前後飄進半掩的門內。

趴在窗口的賽若襄立刻跑到安東尼身邊。「阿東,若襄做得好不好?」

「很好。」安東尼微笑,當作讚許。

「但是,外面的壞人全都倒在地上,他們會怎樣?」她顫聲道。

「他們不會有事,我只是要他們休息一下。」他漫言。

鷹眼撇嘴。「我能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淺醉的笑意躍上安東尼的唇。「大胡蜂的針含有一種叫『曼德拉』的劇毒,被刺中,人的神經會呈短暫性麻痺,但對生命並不具威脅。」

「你不信任我有擺平那些人的能力?」鷹眼不是很能接受他的說詞。

安東尼搖搖頭。「體力應該留下來做更有用的工作,一味用來對敵是一種浪費。」

一味以暴力求勝是次等計策,運用智慧才能做更好的事。

鷹眼一點即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扒著頭髮。「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前浪差點都死在沙灘上了。」

「鷹眼先生客氣了。」

「可是——」他鷹眼也不是浪得虛名的人,剛才那一群不計其數的蜂群對安東尼難道毫無影響?

安東尼笑笑。「我?我的抵抗力不過比他們強了那麼一些些。」

鷹眼不是很懂,他將眼光投向賽若襄和賽難得,兩人也是一臉迷惘。

「那這些人要怎麼辦才好?」

「不礙事,交給他們處理就……可以了。」安東尼極力揮去眼前飄來的昏茫。

那些問題兒童比他預估的時間來遲了。

他知道他們找得到他,赤色總部的中央資訊庫聯線著世界性能第一的NASA軍事偵察衛星,利用反雷達的偵測系統要查明他的落腳處易如反掌。

「他們?」沒人聽懂他話中的語意。

「喏——」在安東尼逐漸闋黑的視野中,隱約可見平空而降的螺旋槳捲起狂風漫沙——

☆☆☆

「小朋友,你讓我們過去好嗎?等一下叔叔保證會給你一個可愛的芭比娃娃。」國師蹲下碩長的身軀,委婉地跟著禁止他們越雷池一步的賽若襄斡旋。

先前鍛羽的自家兄弟們全抱胸等著好戲上場,因為包括牧師在內的四人已被打了回票,眼下只剩正使出渾身解數、用收買作手段的國師和置身事外的詩人沒被拒絕。

一一被判出局的問題軍團聚精會神地等待著國師的交涉結果,在一片不被看好的情況下,國師果不其然綠

著臉站起來,一副備受打擊的表情。

沒有人能抗拒他的魅力,尤其是女人,沒料到這小女孩甩也不用,嗚……全軍覆沒。

「這小鬼軟硬不吃,真過份!還有,咱們幹麼對她客氣,她又算哪根蔥?」雷神因為這趟飛行而被迫和老婆韓冰晶分隔兩地,脾氣一直停留在陰陣雨的情況裡,只見他橫眉豎眼、不受規範的火爆浪子脾氣四處濺溢。

他就是看她這孩子不順眼。「我警告你,再不讓本大爺進去,我就踹破這扇門。」

賽若襄迎視他冒火的眼,抿緊薄薄的唇,用最直接的搖頭否定。

啊!她居然連句話都懶得給,世界反了!雷神正要衝過去,但聞冷冷的聲音從那堵門後沁了出來。

「我要是你,就不會輕舉妄動。」安東尼安然完好地站在門內。

「阿東!」賽若襄如獲救星般地撲將過去,臉上燦爛的笑容令其他人幾乎看傻了眼。

怎會差那麼多!

「沒事了。」他輕揉她的髮,由她不安的眼瞳,他明白她為他承受了多少驚嚇。「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了。」

他伸臂將她攬進胸膛,瞬即感受到她渾身僵硬的冰涼。

老天!她居然為了捍衛他,獨自面對令人膽戰心驚的超強赤蛇精英,她小小的身子裡究竟流著怎樣不凡的血液?

那一向疏離淡漠得不像人的安東尼居然用回春般的口吻對一個小鬼冉冉訴說,包括銀翼在內的人全驚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們龍頭老大的滯留和遲遲不歸全有了最佳的理由——但,小鬼……渾身沒半點女人味不說,又有那股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似乎和正常人有那麼段距離,她是怎麼擄獲他的心的?

愛情沒啥道理,在他們龍頭老大身上得到最充分的印證了。

「他們——」她水靈靈的大眼眨了眨。

「是我的朋友跟工作夥伴。」安東尼的眼自始至終都固定在賽若襄的身上。

「朋友。我懂,就像若襄和阿東一樣。」她慢慢咀嚼朋友的意義。

「算是吧!」要讓她瞭解戀人和朋友的不同點,他可能還得加把勁。

「那——阿東被大胡蜂咬痛的地方好了嗎?」她伸展胳臂,溫柔地摸著他的臉和肩。

驚天動地的抽氣聲猛地從問題軍團的口中噴出。

遑論親近如保鏢的銀翼沒能接近安東尼的一根小指頭,就連靠近他一公尺的距離次數也少之又少。

安東尼的潔癖和疏離感其來有自,而他居然容許一個小女子對他動手動腳,看來,天要下紅雨了。

安東尼給他們責難的一眼,然後覦向雷神。「以後不許對她大呼小叫,尤其她膽子小,千萬不准嚇到她。」

「不許」、「不准」,全是極端的命令句,一群羅漢腳如墜五裏霧中,只有「經驗豐富」的雷神揣出安東尼命令句裡的嚴苛真意。

「我知道了。」最是叛逆火爆的雷神反倒最先承諾。

能有人降伏他們這未老先衰、沒半點年輕人樣的龍頭老大應該是赤色響尾蛇組織裡的大事,就算沒普天同慶一番,也該來杯多爾多所釀的Chateau葡萄酒以為慶祝。

愛情路上有伴同行,好不快意!雷神獨自暗爽,只差沒得內傷。

至於其他人,主子有令,誰敢不從?

「阿東的光圈變暗了,若襄不喜歡。」她觀察著安東尼每個微妙的表情,也感覺出安東尼的情緒變化。

沒人聽得懂她的話,即使博學如國師者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但,安東尼懂。「他們剛剛駭著你,我幫你出氣。」

「不好。」雖然她仍躲避大夥兒熱烈新奇的注視,卻也恩怨分明。「『阿莽』沒對他們吼叫,所以他們應該是好人。」

動物擁有先天的識人能力,對動物特別有親和力的賽若襄更能準確無誤地分辨出人心善惡。

「既然這樣,你幫我去泡壺茶來招待他們,好嗎?」他不著痕跡地支開她。

他有事和這些精英們商量,而他們的世界對賽若襄來說太艱辛難明。

「好,若襄泡好喝的水果茶。」模糊地,她也知道這群天降神兵對安東尼似有某種特定意義,既然她身為他的「朋友」,就應該表現一些優點來讓大家認同她,因為,她很樂意地去執行她的任務。

賽若襄玲瓏的身影甫消失,漾在安東尼眉尖的「正常」感情也為之凍結,回過頭來面對問題軍團的又是那表情木訥的天才少年當家了。

他翩翩落坐。「你們誰負責把那些人送回去?」說他無情也好、埋怨他冷淡也罷,總而言之,若襄一不在,他又恢復薄涼的個性,直接切人正題。

問題軍團太瞭解他的個性了,沒人會抱怨什麼,再說方纔那打破腦袋瓜也想不到的場面已讓他們大飽眼福,而這趟行程也值回票價了,他們個個收起嘻皮笑臉,表情專注起來。

「是屬下。」銀翼挺身而出。

「給他一次下馬威,量他沒膽子再來挑釁了。」

銀翼對安東尼敏銳犀利的感應力佩服之至。「他要親自來拜訪你。」

安東尼紋風不動,十指交握,停頓了好一下,才說道:「我想聽聽你對他的評語。」

「高貴、優雅、標準的紳士。」銀翼不愧是安東尼的心腹,他瞭解自己的主子不愛長篇大論,以最簡潔的字眼帶出對手的形象輪廓。

「哦?」這倒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那麼我要你記下的資料呢?」據他這些天來的觀察,賴瑞在這島上是呼風喚雨的土皇帝,無人敢輕易持其須毛,安東尼明白保育基金會將會承受更多的壓力。

他既然攬下賽若襄,基金會就變成他責無旁貸的責任。

銀翼將一台手提電腦打開,放進光碟,螢幕上便出現了有關賴瑞的一切資料。

「噴噴噴!以販賣稀有野生動物為大宗,走私違禁品、勾結軍火商,仲介土著少女賣春……哇!這傢夥根本是人面獸心嘛!」快手噴噴稱奇。

「這傢夥太貪心了,什麼黑心錢都想賺。」牧師插嘴。

赤色響尾蛇組織表面雖是義大利黑手黨的幕後操縱者,難免與黑白兩道有所交易,但邪亦有邪道,有可為,有不可為,和只向錢看齊亂搞一通的灰色地帶人物絕不相同。

賴瑞不計其數的「無所不為」惹惱了這群率性而為的赤蛇精英。

大家同聲討伐。

安東尼嘴角掠過嗜血的笑容。

「我去會他。」

「不可以。」大家異口同聲!要讓赤蛇組織的龍頭隻身涉險還不如砍了他們。

「你們不會閒著的。」安東尼摩挲著耳垂上的金環。「接下來,你們會發現這是一趟有趣又多采多姿的旅行。」

眾人鴉雀無聲,血液中蠢蠢欲動的細胞已經開始沸騰。

「查出他禁製品貨源,國師,這項任務是你的了。」

「沒問題。」

「雷神,調出全球國防武器製造商的清單。」

「知道。」

「另外,切斷他所有非法生意的貨源和清除隸屬賴瑞的明、暗樁,這事就委託快手、牧師。」

「得令。」

安東尼以雷霆之姿談笑自如地調兵遣將,頃刻間,

屋裡只剩銀翼和幽靈也似的詩人。

「少爺,我呢?」銀翼自動請纓。

「你剛出任務回來,不準備休息?」只要一提及任務,這些集世界之最的精英們宛如久旱逢甘霖,個個躍躍欲試,可換另一個角度看,或許他們太平日子過膩,閒慌了。

「我又不是老頭!」他有些不滿。

「既然如此,你預留的暗棋……不需我點破,嗯?」

「暗棋」——鷹眼是也。

銀翼會心一笑。「我曉得了,他不需您操心的。」

「我說過,他是你的。」換言之,真要操心的人也不會是安東尼。

銀翼離去,惜言若金的詩人漫步過來,他閃著略帶孤愁的褐眼。「為什麼不派任務給我?」畢竟他也是組織的一員。

「誰說你沒有?好久不見你一面,不給你一項難上加難的任務,怎麼抵銷之前你來不及參與的份?」安東尼閃爍著屬於半大小孩的俏皮笑容。

「說吧!」詩人也難能可貴被逗笑了,雖然他的笑依然生澀,卻是稀罕的了。

安東尼由淺碧轉墨綠的瞳孔拂過智慧的漣漪。「凍結賴瑞在瑞士聯合銀行的資金出入,這項工作非你不可喔!」

眾所周知,瑞士聯合銀行對金融往來人物保護之周全,已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這確確實實是項艱辛的任務。

詩人僅是露出深邃的淺笑。「弄妥了,我會托人告訴你。」

「謝謝。」

「自家兄弟,這麼說見外了,」他若有所思的。「不過,這樣的你有人味多了。」

安東尼聳肩。人味?難不成以前的他這麼不討喜?不過,誰管他呢,一群礙手礙腳的麻煩精全清光之後,現在,若襄只屬他一個人了。

「咦,怎麼大家都變不見了?」端著芳香撲鼻的水果茶的賽若襄走了出來。

安東尼卸除龍頭的身份,又恢復單純「阿東」的身份,很自然接過著實不輕的茶盤,綠眸藏著一絲淘氣。

「等我們泡完茶,他們就回來了。」

☆☆☆

赤色響尾蛇組織成員聯手在一夕之間挑掉賴瑞士王國的消息迅速傳遍全世界。

各國自清紀律組織,有涉與無涉的政要貴人,如螻蟻般的政版、財經、金融記者在第一時間裡蜂擁也似的聚集到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島。

記者以無孔不入的飛天鑽地之能打聽出安東尼的落腳處,而後成群結黨地開著旅行車和一切採訪設備駐紮在阿優厄耶園的空地上。

傳聞義大利赤色響尾蛇組織的掌控者,俊美如太陽神阿波羅,小小年紀既是舊拜占庭皇室繼承人,又是權役義大利半島政商經濟的黑手,更加上從沒有媒體能訪問到他而形成的致命吸引力,使得遠近、大小電視台、傳播機構都希望能得到他的獨家報導……起碼,分杯羹也好。

「這些人吃飽撐著沒事幹哪!」快手已在屋裡悶了半天,心情大壞。

若是在義大利總部,門禁森嚴,遑論媒體不敢越雷池一步,就算國家政要要求見面都還必須經過事先篩選,如今天掉下來這麼大條的炒作人物,誰敢不全力以赴呢?

雷神亂沒形象地挖鼻孔。「我才想宰了他們。」天知道他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沒見到韓冰晶了。

「稍安毋躁!」到哪裡永遠都沉得住氣的國師和牧師臭味相投,不知從哪找來一盤西洋棋,安如泰山地捉對廝殺起來,管他身外多少擾攘紅塵。

「詩人那個幽靈人口呢?」終於有人想起他。

「他要回來就當成撿到,不見了,就算丟掉,反正沒人捉得住他的行蹤。」他是組織裡最另類的人種,向來獨斷獨行,一點團隊精神也沒有,眾人早已見慣他的德性。

安東尼看不出特殊表情的眼正放在專心和「阿莽」玩耍的賽若襄身上。

就在膠著的空氣時間中,一個氣質高雅、全身精雕玉琢、古典靈筠般的美女和看似保鏢的人突破重圍走了進來。

大批記者和鎂光燈也乘機湧進來。

安東尼下意識將賽若襄攏到身後,擋住直逼而來的灼熱光線。

驟變連迭,不愧素性受過良好訓練的洗練幹員,銀翼首當以矯若遊龍的速度守候安東尼及賽若襄,另外的成員也不落痕跡地以螺旋狀層層疊疊阻擋外人人侵。

「公主、公主,請問你是專程來見心上人的嗎?」記者分秒必爭,毫無廢話地切人重點。

凱撒•奧斯汀巽紫公主以美貌和能力強悍見長於諸媒體,她屬古羅馬(又稱拜占庭)帝國最後一支擁有皇室純正血統的後裔,代代都是貴族皇室親戚的她不同於現代的破落貴族,凱撒奧古斯都家族每代都具有極強的商貿眼光,累積的財富幾可跟掌控南義大利半島的赤色響尾蛇組織分庭抗禮。

安東尼貴為舊東羅馬帝國繼承人,雖是養子身份卻必須遵照古禮跟皇室或有貴族血統的人結婚,於是奧斯汀巽紫就明正言順登上後座。

這則傳言流於義大利市井已經多年,如今當事人都已成年,聳動性自然日亦加高,更難得記者老爺們能逮到兩個人民心目中的神秘偶像,當然不會錯失、放過探訪的大好機會。

安東尼被保護在中心點,記者在可望不可及之餘,只得拚命撳按快門,一時燈光閃爍,炫得比烈日更甚。

凱撒•奧斯汀巽紫全身雍容不華,典雅清靈的打扮,不流於浮貴嬌奢的大氣度贏得了許多讚美的眼光,她古典的容貌保存了拜占庭人的皙白和大腿,長而卷的睫毛濃密得有如兩把刷子,挺直多肉的鼻樑和豐滿性感的雙唇,比埃及艷後克麗歐派翠拉更加艷冠絕倫。

僕從幫她排開眾人,走近安東尼身旁。

赤蛇全員自是見過這位聞名義大利的美女,放行是必然的。

「東尼,」上帝是偏心的,塑造這樣一個超級大美人也不忘給她一副黃鶯出穀般的聲音。「我不明白你怎麼在外頭逗留了那麼久的時間,是什麼樣的意外絆住你呢?」

被香風襲襲的美人一嗲,即使不嚇得全身無力,恁誰也捨不得多給她一些委屈受。

但——安東尼眼神疏離遙遠,眼皮半合,對她不睬不理,彷彿是只遺落人間的天使。

他以安靜漠視旁人的存在。

這樣冰涼淡漠的安東尼,奧斯汀巽紫可沒看過,她印象中的他雖不親切,卻也長年笑容可掬。

然後,她睨見由安東尼身後探出半顆頭的賽若襄。

巽紫公主鮮嫩如花蕊的玉臉上揚起稍縱即逝的驚訝,可不愧是閱人多矣,水汪汪的眼珠一轉,笑容便更加盛大華麗。「嗨!你好。」

賽若襄迅速把頭縮回去,在巽紫錯愕不已之時復又伸出來。「我是若襄。」

她笨拙的打招呼方式引來許多訕笑聲。

巽紫揉和著銳利和美麗的目光瞧見賽若襄的手正緊緊扣住安東尼的腰,這項發現令她全身不舒服起來。

一向被視為有潔癖的安東尼竟允許這一眼看起來就是自閉兒的小鬼碰觸他,而她,擁有纖纖蘭花指的公主卻連他一塊衣襟還都沒碰過,這天理何在?

她不是一般被醋意沖昏頭就犯下滔天大錯的庸脂俗粉,這樣不起眼的低等人也絕不會是她的對手,她連正視都懶得施捨。

「阿東!她也是天使嗎?」賽若襄輕扯了下安東尼的衣服。

安東尼迅速回頭,他慎重、視若珍寶地微俯向她,口氣出奇地溫柔。「為什麼這樣問我?」

賽若襄出乎意外,很快開口。「因為若襄看不見他們的光圈。」

安東尼旁若無人地凝視她認真的眼睛。「我也沒有光圈。」

「不,阿東有,若襄看得見。」關於這點,她很堅持。

對於她一徑把他當成天使的慣用語,安東尼早就習慣了,因為他明白,她口中的「天使」並不是形容他出色的外表,她指的是「心」。

她看似無知的眼總能清楚地看透他的內心、他的喜怒和邪惡。

他們的笑語如珠令一千對安東尼和奧斯汀巽紫這對天生佳偶抱持高度期望的記者嗅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在眼見安東尼冷落未婚妻、小心對待賽若襄的態度後,大家都明白,這則看似完美的童話故事可能要另生枝節了。

這是值得大肆渲染的事,再說,他們抵達之前就已經將賽氏家族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一個自閉兒有可能飛上枝頭作風凰嗎?他們異常期待。

在這些人中,奧斯汀巽紫受到空前未有的打擊與震撼。

那親切如鄰家大哥哥的人真是素來厭惡人群、作風乖戾的安東尼•艾曼狄帕瑪,義大利的聖堂教父嗎?

「我確定我剛才的想法大錯特錯了。」她喃喃自語。

「公主?」她隨身僕從難得見到如此喪氣的公主,口氣亦充滿不確定。

奧斯汀巽紫出身不凡,才失神那麼一下,馬上曉得自己失態了。

她出身宮廷,自小就接受母儀天下的教導,她怎能在這小小場合失了風度?嘴角含笑,她蓮步輕移,以輕細柔緩卻清脆純正的希臘語詢問安東尼。

「莫非,她就是你在這裡逗留不去的意外理由?」

「不錯。」安東尼也不逃避,乾脆得令人吃驚。

所有人一陣嘩然,大家爭相交頭接耳,這鐵是轟動全世界的頭條新聞,手腳快的記者立刻架起攝影機準備來個實況轉播。

不過,他們沒人能得逞,赤蛇組織成員旋即以非常速度、非常手段扣押了他們的生財工具。

即使不為他們的主子設想,也要考慮自己嘛,畢竟他們也是義大利媒體最感興趣的採訪對象,曝了光,以後的生活怎麼過?

對私生活和隱私權他們有一定程度的執著,有志一同的是誰也不想在聚光燈下顯相。

他們的生活某部分已夠刺激了,不需要靠媒體多添花絮。

「銀翼,請各家記者先生小姐回去,今天的採訪結束了。」安東尼終於下了逐客令。

「艾曼狄帕瑪先生,我是紐約週刊的特約記者,我們查得很清楚,你身邊這位賽小姐是個,呃,自閉兒,您跟她是什麼關係。」什麼關鍵消息都沒取得就被攆走,這對出版社無法交代,情急之下,為了新聞豁出去了。

「她跟你無關。」安東尼灰下眼,笑容遭斂。

「艾……」

安東尼沒給他再次發問的機會,他厭煩地揮手,那個紐約週刊記者馬上被「禮貌」地請了出去。

一群欺善怕惡的無冕王!安東尼相信這麼尖銳傷人的話絕對沒人敢當著奧斯汀巽紫的面前發問,他們看輕賽若襄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這種事,他絕不允許再犯,因此,殺一儆百是該有的手段。

「國師,宣佈吧!」他對這些人的耐性已經用盡,其餘的,他知道國師會幫他善後。

在眾人的目光下,他毫不避諱地擁著賽若襄消失了。

「咳……各位,」國師本身就是一顆發亮的星星,一出聲,立刻挽回了記者大人們失望的眼光。「還有五個小時這座島就將變成艾曼狄帕瑪先生的私人島嶼,時限過後如果被發現未受邀請而仍在本島逗留者,很抱歉——」他作勢往頸子一劃,然後不卑不亢地頷首。「請慢走,不送了。」

宣佈結束,赤蛇精英魚貫地進入室內的另間起居室,留下敗北的記者和被冷落的奧斯汀巽紫公主。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3:23
第五章

走進起居室的賽若襄異常沈默,她溫馴地坐在窗臺上,不厭其煩地捲著自己的頭髮玩。

這是他們認識邂逅以來,安東尼首次看她這麼頹唐懊喪。

「若襄。」他知道那些記者的話傷了她,他試圖轉移她無方向、無重力的精神狀態。

在賽若襄臉上的不是自卑或氣憤,而是茫然,她小小聲地:「其實,若襄很早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自閉一定是傻瓜的意思吧,阿東會覺得若襄像呆子一樣嗎?一定會的,因為阿東那麼聰明……好像什麼都懂——」

能在瞬息間控制住騷動的大場面又指揮若定的絕非常人——但很久很久以前她不就知道她的阿東不是凡人,為何心裡頭還會有塊沉重的石頭梗在那裡,令她喘不過氣來?

或許她在意的不是他的無所不能,而是那個漂亮如天仙的小姐吧!

「不要在意巽紫和別人的話,自己的心意才是重要的。」他試圖挽回她的信心和笑容。

「若襄這裡酸酸苦苦的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我太笨,所以感覺不出來?」她摸著自己的胸,一臉悵惘迷茫。

「若襄不傻也不笨,你的優點普通人體會不到,損失的是他們。」安東尼將她小小的身子放進懷抱裡,很自然地俯身吻了她的額。

「這是什麼?暖暖的,像羽毛一樣。」她接著被安東尼親過的地方,黑白分明地瞳進出一縷星光。

「吻,你喜歡嗎?」

賽若襄似在體會那吻的感覺,手指頭久久不放。「羽毛飛走了,若襄沒抓到它。」

「那麼——這次要緊緊抓牢它喲!」這次的吻不再輕如鴻羽,它輕暖如棉又慎重如誓約地眷印著她光潔清新的額。

「若襄收到了——」她的聲音迷瀠。「阿東的吻好奇怪,它讓人昏昏的,而且全身發熱。」摸著自己滾燙的頰,她眼神癡醉。

她的呢噥細語和吐氣如蘭激起安東尼沉睡在體內的狂野之情,如果愛上一個人就是這樣義無反顧地為她癡戀,安東尼確定自己是墜入愛河了。

他不敢太粗暴地覆上她的唇。

賽若襄錯愕得睜大眼珠,輕輕掙紮。「阿東咬我。」

「不,這也是吻,男女之間的吻。」安東尼微微脹紅了臉。

「若襄不懂。」這對她來說太難了。吻就是吻,為何還要分男女?

「你喜歡嗎?」

賽若襄心虛地垂下眼。「不知道,這裡有好幾隻黑猩猩跳來跳去。」她撫著胸。「最近只要和阿東在一起它就會這樣。」

將賽若襄攬緊,安東尼瞭解今生他再不能沒有她了。

「東尼,我有事一定要說——」在美好的氣氛下,不速之客打斷了他們。

「少爺,屬下擋不住凱撒公主,屬下該死。」銀翼也看見了不該看的一幕,但他的惶恐遠遠超過訝異。

他矛盾地替賽若襄和奧斯汀巽紫擔心,這刁蠻的公主挾帶龐大怒氣殺進來,顯然是衝著賽若襄而來,她若給了賽家小姐難看,他的少爺會饒過她嗎?

唉!矛盾的三角關係!

「沒你的事!下去。」安東尼平淡無事地遣退他。

銀翼複雜地瞅了三人一眼,終究沒敢多話,沈默地退了下去。

奧斯汀巽紫充滿憤怒,挺傲的酥胸起伏著,明艷的眼燃了油般,發出猝亮的烈焰。起初,她會不顧身份地闖進來,只為討一個公道。想她堂堂一個公主竟被冷落到幾近遺棄的地步,這叫她怎麼嚥得下氣,再說,此舉攸關她日後在赤蛇組織裡的地位和顏面,若不討回,以後如何駕馭下人。誰敢惹她不快,就準備承受她的怒氣和後果吧!

她伸出玉也似的指。「這就是你對待未婚妻的態度,

安東尼•艾曼狄帕瑪?」連名帶姓地叫他,表示她的怒氣已升至最高點。

安東尼晶亮的眼流離過一抹森峭的冰屑,誰敢指名道姓地直接稱呼他的名諱就準備受死吧,即使她是女人也不可原諒。

「保持你的風度,巽紫公主。」

她的身份是公主,行為卻如潑婦。

「你要風度,好,」她咬牙,美麗的明眸全是怨毒。「當著我的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摟抱,這就叫風度?」

「事不過三,你再造次,我會要人撕了你的嘴。」他對賽若襄之外的人全無情感,更不知憐香惜玉是什麼,他也從不恐嚇別人,他只是坦白地告訴你事實,然後說到做到。

「你……你……」她顫抖得那麼厲害。「我到底哪點不如她,你居然捨我取她?」她的氣焰遽滅,但仍然感到不甘心。

「沒有原因。」他向來不做解釋,除了對賽若襄。

「你果然是冷血無溫的惡魔撒旦,我很慶幸自己沒有愛你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巽紫笑得有些落寞。「我真替她可憐。」

安東尼收攏起五指,毫無瑕疵的臉木然得令人聯想到冰原。

奧斯汀巽紫滔滔不絕。「不會愛人的你恐怕也只能愛這樣無知的弱智兒了,只有她不會要求你全心全意的愛,就像你養的看門犬罷了——」

安東尼的臉陰鷙蒼白——

「住口!」然而,石破天驚的怒吼不是出自安東尼的口,而是被人身攻擊的賽若襄。

她雙拳緊握,雙頰因怒意而泛紅,玻璃般的眼雖然拚命閃動著驚詫不安,卻努力地護住雙手已然冷卻的安東尼。

「你不可以這樣說阿東,他是好人,雖然若襄不知道你為什麼討厭他,可是,你這樣,阿東的這裡會很痛,若襄也會……難道你不會嗎?」她偏頭遙指巽紫的心,一臉不解。

奧斯汀巽紫愣了愣,冷笑。「你就這麼相信他?不怕他哪天魔性發作翻臉不認人,到時候,你的下場可淒慘了——」

「阿東是天使?」賽若襄立即駁斥道。

她向來是與世無爭的,也沒有人想過要欺淩她,即使是惡作劇她也是一笑置之。但今天,她生氣了。

「天使,好形容詞!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這麼以為。」一個沒有七情六慾,寡情寡愛的天使。

「閉嘴。」安東尼出聲喝止。他的喝止並非為了保護自己,而是地保護那小雛菊也似的自閉兒。

奧斯汀巽紫眼底的失落更深了。「你變了,東尼!」

好個雲泥之別。

她的心好痛!從雲端摔下來的感覺。

原來——他也是會愛人的!她錯誤的認知在於他不愛她,從來都沒有……

「為什麼要跟我訂婚?」

「那是四大族長的意思。」他據實以告。

「你一點意思都沒有?」

「是的。」他連一絲絲的想像空間都不留給她。

她發現得太遲了——關於他的好。這世界充滿甜言蜜語,口蜜腹劍的男人,他的誠實太過稀有了。

「如果——」她放下身段。

他當頭棒喝:「沒有如果。」

「你別忘了我們還有婚約。」這麼一清二楚的慘敗,真可憐。

「那裡頭沒有我的意願。」

「你想過退婚的後果?」

「你是聰明的女孩,別玩笨遊戲。」「結果」是由他決定,沒人能左右他。

「那我們走著瞧吧!」她宣戰!

他是她先發現的,絕不放手!

☆☆☆

封閉的密室,一盞晦暗的燈光明滅不定,就連空氣都是汙濁的。

「這麼長一段時間你的成果是零,我派你到這裡來有何用?」精巧的亞馬面具下是張性感的紅唇,然而櫻桃小口吐出的卻是能致命的語言,能擁有如此完美外貌的只有巽紫公主。

「放線釣魚需要時間?」回應她的是不甚恭敬的語氣。

「你敢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雙手交握的蔻丹起了輕微的顫抖。

「別生氣,我們各為其主,在合作的地位上,我們是平等的。」

「哼,喪家之犬也敢要求平等!」她的聲音滿是不屑。

「是你邀我合作的,可不是我主動,你最好記清這個關鍵。」

「我不管誰找誰合作,反正,我要在最短的期限內看到效果。」她發怒了。

坐在她對面的人雙手一攤。「你真性急,好吧!我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至於我那一份——」

「少不了你的!」霍然站立的窈窕身影顯示她的決心。

「那麼,就一言為定。」始終安適坐著的人十指交握成塔狀。

他,將會是最後站在塔頂端的那個人——

☆☆☆

「爺,一起去好不好?」賽若襄拉著賽難得的袖子,低低地哀求。

「好孩子,爺老了,適合住在老地方,為了你未來的幸福,去吧!」雁兒長大本就該放它高飛,在未來的旅途中,會有另雙羽翼伴她飛翔,這才是重要的。

「可是,爺只有一個人。」

「傻孩子,爺爺有一堆的動物作伴,何況安東尼少爺也會定期派人來看我這老頭子,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溫暖地揉著她的髮。「再不然若襄也可以回來看我啊!」

「小姐,阿優厄耶園和基金會不過幾公里路,你想天天回來都可以的。」古鐸一手提著賽若襄的行囊,出言安慰。

「可以嗎?」她淚眼撲朔。

「一定的。」古鐸帶著她離開,沿著大道,一輛三○年代的古董雪佛蘭靜靜佇立在陽光下。

「小姐請上車。」禮不可廢,古鐸替她開了車門。

賽若襄不捨地瞅了瞅坡上的屋舍,才黯然上車。

一路無語,古鐸為了不讓她再神傷,試著打破寂靜。

「小姐……」

賽若襄抬頭。「你以前都叫若襄名字的,叫小姐好奇怪。」

眼見她有反應,古鐸加把勁。「小的怕唐突了你。」

未來,她極可能是他的主子。主貴僕卑的觀念一直根植於他老舊的腦海,不可逾矩更是應嚴格恪守的準則。

唐突?是什麼意思?賽若襄不明白,可是——「伯伯,若襄還是覺得以前的稱呼好。」「小姐」是一種有距離的稱呼,她不喜歡。

「好吧!」現階段,只要能令她高興,他什麼都肯。

古鐸將車往邊靠,他由照後鏡睨見一輛敞篷跑車以飛快的動作趕了上來。

他可不想令自己心愛的老爺車有任何擦傷,可才想著,車尾便狠狠被撞了下。

這一撞把車後撞出一個窟窿來,不止賽若襄,連一向以優良駕駛自豪的古鐸都受了不小驚嚇。

若襄雙手扳住椅背,完全失去了反應。

「小襄!」古鐸慌亂地叫。

「不會有事、不會有事。」她兩眼發直,身體無法反應,嘴巴卻安慰著古鐸。

他飛快瞥了她一眼。「坐穩了。」他責任重大,可不能出一絲二毫的差池。

才說著,敞篷車又往雪佛蘭一撞,這次擦撞比上次更狠,間不容髮之際有顆圓球也的東西被扔進車廂裡,接著敞篷車加速馬力疾駛而去。

驚慌未定的賽若襄撿起那顆圓球。「伯伯,這是什麼?」

踩住煞車的古鐸擦去滿身冷汗,不經意地回頭,臉色遽變。「手榴彈。快丟掉!」

丟丟丟!賽若襄沒時間消化古鐸剩餘的話,小手一扔,驚天動地的巨響登時震徹山谷,煙硝火焰沖天……

☆☆☆

春雲繾卷,花蔭綠靄下茶香沁人心腑,原來躲在階前幽蔭中打瞌睡的「阿莽」忽地豎尖了耳朵,狂嗥起來。

「你吵什麼吵,是古鐸和若襄回來了?」卸下臉上的書,安東尼慵懶地從躺椅中坐起。

「阿莽」連綿的嗚嗥又長又重,不似輕狂的喜悅,他顰了眉。「別淨顧著叫,有事帶我去看!」

得到命令,「阿莽」以非比尋常的速度消失。安東尼隨即追上它。

一人一豹只消片刻便來到雪佛蘭翻車的地點。

安東尼沒有絲毫遲疑,鷹隼的目光在一片碎礫中尋獲衣衫盡破,傷痕纍纍的賽若襄。

他赤手劈去她身上的障礙物,賽若襄如見親人。

「救伯伯,若襄拉不動他。」

還好。能說話表示情況不如想像中嚴重。「笨!為什麼不會去找人來幫忙,就憑你也想把一個大男人拉出來?」他的關心是憤怒,是出自他恐懼的情緒,他不要失去她。

「是若襄不好,沒有把手榴彈丟遠。」她慚愧地垂下眼睫。

看她全身殘破,汙油黑血看不清何處受了傷,卻還一心煩惱旁人,安東尼不由放緩了口氣。「放心,古鐸不會有事的。」

半個小時後,古鐸被送往醫院,而賽若襄回到阿優厄耶園。

「上樓,我幫你上藥。」他的聲音仍然毫不溫柔。

賽若襄被安東尼拎進了他的臥房。

她怯怯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去坐著。」她幹麼一臉自責,她又把無謂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

她突地驚跳起來,小臉亦跟著扭曲。

「怎麼回事?」拿著藥膏優碘的人沒閃失過她任何一絲表情。

「若襄不小心碰到傷口。」她輕偎著椅墊,小心翼翼地說。

心急則亂,他沒有關心過人,沒想到那滋味會教人失控。

以前的他,僅在意赤色響尾蛇的那群難兄難弟,從不想把多餘的心撥給別人,因為他很難接納任何人,直到遇見鍥而不捨的她。

他坦誠他的心門為她而開。但僅止她一人。

「別動。」他抱她上床,在毫不碰觸到傷口的情況下。

「不可以脫……若襄的衣服。」賽難得曾耳提面命地交代她應該潔守自身。

「不脫衣服怎麼上藥?」她的死腦筋是什麼做的,都命在垂危了還在意一些有的沒的。

「若襄……自己會擦。」

「那你就自己弄吧!」他把藥品一放,返身便走了出去。

門外是銀翼。一向動作不多的他很難得地抽著煙。

「古鐸叔還好吧?」

「沒有生命危險,不過恐怕要休養一陣子了。」許是經年累月跟在安東尼身邊,他的表情也空洞起來,一言一答裡絲毫不見激越的表情。

「不該把古鐸叔牽下水的。」

「你很清楚是誰幹的勾當?」銀翼透過層層煙霧露出令人發毛的笑容。

「別急,獠牙伸得太快,容易打草驚蛇,你還是回醫院去看看古鐸叔。」

「我乾爹不會有事的。」他的頑固不輸任何人。

「是命令。」

銀翼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撚熄煙——

「阿東——」賽若襄柔怯的聲音喚回兩個大男人一觸即發的危機。

安東尼回首,冷靜立刻從他腦海裡蒸發了,他太陽穴狠狠地抽搐著。「你這是什麼打扮!」

她身上的衣服被褪至胸口處,露出一片晶瑩如雪的背和若隱若現的乳溝,乍見之下令人不由得噴血。為了固定住衣服不往下掉,賽若襄用雙手捧住胸部,完美的頸子微微垂拱,形成誘人的弧度,任何正常的男人見到這番光景,沒有反應反而是變態了。

「若襄擦不到後面的傷口。」為什麼他又吼人?賽若襄一片茫然。

安東尼二話不說,把她往裡頭帶,直到她坐回柔軟的床,才啞著喉嚨說:「哪裡需要擦藥?」

「後面的腰。」她小小聲的,臉因為紅透而藏進衣服裡。

冷著眼,他拿來藥膏。「轉身。」

她溫馴如小鹿地露出骨骼勻亭的背。其實她的說法保留了大部分的事實,那道擦傷一直由脊椎骨下方延伸至臍下方,一塊幽晦不明的地區,這一片區域令她羞澀得不知如何見人。

安東尼有些傻眼,但見賽若襄因裸露在空氣中的身子畏寒似地顫了顫,他屏住一股腦由下腹竄起的騷動,沾了藥膏輕輕抹上。

她的肌膚十分輕軟,像嬰兒般純潔柔淨,安東尼著迷地沿著她的曲線由後腰蔓延到臍下,他的指頭在她肌膚上悠遊許久,然後才打破迷障般地收回。

「把衣服穿起來。」他的心無法抑遏地加快,指尖在收攏之前居然有著淡淡的失落感。

「若襄沒有衣服。」她的衣物全放在被撞毀的車子裡。

他從來沒那麼煩躁過,全身彷彿著了火似,乾渴由軀體深處一層又一層變成痛苦,而後沁進牙根。

翻出一件毛呢長衫,他也不管合不合適,隨手扔給她。「穿上。」

她謹慎地接過手,將衣服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秀眉微顰。「若襄不要這件。」

他連雙眼和舌頭都著了火。「只有這件,愛穿不穿隨你。」

她顯現少見的彆扭神情。「這不是若襄上次穿的那件衣服。」那件衣服上有著屬於安東尼的味道。

「我說過你愛穿不穿——」他見不得她臉上黯然的神情,詛咒了聲,開始翻箱倒櫃。「喏。」

賽若襄因為那片熟悉的布料泛起笑容,她伸出雙手去接,忘記自己胸口的屏障,小巧玲瓏的蓓蕾如花開般綻放在瞪大眼珠的安東尼面前。

她被安東尼眼中赤裸裸的熱情給駭住了,他沒給她任何反抗退縮的機會,立刻將她溫潤的身子嵌入他的胸,一口吞去她的疑惑。

「若襄……怕。」她細碎的聲音從他的唇逸出來,玲瓏的身子瑟縮著。

他吻她的眼,十指與她的十指交纏。「這樣怕嗎?」

她紅了臉,望進他熱情的眼,悄然低語。「不怕。」

「這樣?」他順著鼻、唇和潔白的頸子,輕舔。

她喘息,因為這樣陌生的接觸。

「看我。」他不要她逃避的雙眼。

「你……為什麼脫衣服?」她的腦子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

「我想愛你。」他扯著發疼的喉嚨和慾望掙紮,褪下了他的衣物。

安東尼重新覆上她。

「痛。」她微蹙蛾眉,安東尼的重量壓迫了她的傷口。

他定定地看著她揚著痛楚的臉龐,忽地往旁邊—翻,順手飛快地幫她蓋上絲被。「睡覺,我要你用力養足體力。」

「阿東不愛我了?」對著頓然成空的上方,賽若襄翻身拉住長腿已伸至床外的安東尼。

安東尼不肯回頭。「閉嘴!你的工作就是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健康,不然,我不會饒你的。」

「哦。」她有些失望,但並不真正清楚自己為什麼失望,抓住安東尼的手卻沒有鬆開的意思。

他的身體動上那麼一動,原來她意欲合起的眼又倏然睜開。「不要走,若襄不要一個入睡。」

「煩!」嘴上雖是嘀咕,卻見他別過臉將身體也塞進被子下。

打八輩子他沒跟任何人同床共枕過,末了,居然還陪上自己的身體。「睡覺,別瞪著我看!」她不知道為了她,他已經水裡來火裡去了一趟,早晚他會被她那天真的笑給害死,他居然忍不住她受一絲絲疼痛!

她微微一笑,往他身邊一靠,然後心安理得地垂下眼睫。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3:53
第六章

巽紫公主的來訪把猶在沉睡中的安東尼給吵了起來。

銀翼有些尷尬,安東尼的晏起並不常見,可想而知小襄小姐的魅力無遠弗屆。

雖然他對財大氣粗的公主殊無好感,卻也替她的毫無勝算悲哀起來。

一身昂貴裝扮的巽紫殿下,姿態優雅如詩地坐在沙發上,但等她瞧見安東尼那衣衫不整,略帶頹廢又散漫的致命魅力後,兩簇嫉妒的火焰就竄進她水汪汪的眼。

「我聽說小襄受傷了,想來探視一下。」

安東尼扒了下有些淩亂的髮,眼角餘光掃過另一旁坐著的奧斯卡。「好靈通的消息。」

那麼明白的敷衍只要是人都聽得出來,偏偏巽紫公主坐得穩如泰山。「奧斯卡是我宮廷中的禦醫,我把他留給你,或許可以幫主點忙。」

「哦。」

「你的意思如何?」哦,是什麼意思?她從來抓不準安東尼的想法。

「如果我說好,你是不是可以早些消失?」他的語調是奧斯汀巽紫最無法忍受的調侃,他彷彿把所有的事全包括在胸羅中,卻什麼也不點破。

「我一片好意可不是拿來給你當驢肝肺的!」他的姿態永遠比她高,為什麼?

「是你自找的。」他冷眼睨她。

「好。」巽紫綠了臉,那精工描繪的衣裝好像要崩塌了般抖動。隨著她因怒氣而製造的高跟鞋蹬聲消隔在另扇門外,安東尼卻突如其來地朝著奧斯卡一笑,那一笑不止傾城,還攝魂。

「你好大的膽子,我們又見面了。」

奧斯卡被奪去呼吸只是一霎時,他很快地扮起老練的表情。「是。」

「飛蛾撲火是很不智的行為。」安東尼拿起煙筐中的上等雪茄玩弄著。

「我不懂東尼先生的意思。」從第一次交手起他就明白自己的敵人有多可怕,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樣啊。」安東尼神色不變。「你真的是醫生?」

「是。」他不是笨小孩,在安東尼•艾曼狄帕瑪的面前耍弄太多玄虛反而是自暴其短、自尋死路,在虛實之間行事最是安全不過。「我有醫師的開業執照。」

「這麼說起來,你是天才了。」

「不敢。」

「我不想養虎為患。」安東尼坦然地盯著奧斯卡。

「我聽不懂東尼先生的話。」奧斯卡一愕。沒有人無所不知的,天神也不能,可是眼前這男人卻好像什麼都明白。

不可能的!

他必須設法留下來,不擇一切手段。

「咦?」

在奧斯卡心思電轉的同時,房間裡的賽若襄悄悄拉開門探出了頭。

「阿……奧斯卡。」她認出裝扮不同以往的故人。

「你又被阿狼追了嗎?」

「當然不是。」當初那只是個餌,用來釣一尾笨魚的。

「莫非你是來找若襄玩的?」她咬了下唇,因為自己能想出這樣的說法而有些愉悅。

奧斯卡明白在精明如安東尼和完全不懂事的賽若襄之前,自己要有個拿捏不當,下場便難想像了。「我知道你受了傷,過來看你。」

「奧斯卡也想做若襄的朋友,對不對?」

「算是吧!」

一道乾冷清冽的聲音中斷他們近乎老友重逢的對話。「你們『敘舊』敘夠了沒有?」

她還全身是傷呢,居然莫名其妙地陪另個男生話舊。「進房裡去躺著,沒有我的命令不可以起來。」

賽若襄不帶半點為難。「好。奧斯卡會留下來嗎?」她指著臉頰的傷。「等若襄這些地方都不痛了,就可以和他一起去找阿狼,你們可以做朋友哦!」

「你要他留下來?」

「不可以嗎?」她詢問,偏著頭,眼底有著小小的企盼。

安東尼沉謐的臉湧起一抹思慮,點頭。「我懂了。」

「阿東的意思是答應了。」小小的喜悅綴上她粉色的唇。

「囉嗦!快進去。」有時他仍無法感覺她那毫無芥蒂和全面的喜悅究竟從何而來。

賽若襄發出無限滿足的一笑,遂走開。

奧斯卡隻字不漏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慧黠的眼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其中最明顯的是竊喜。——傳說,赤色響尾蛇組織的掌權者無所不能,毫無弱點可尋,但似乎並不盡然。他們不過小小試驗了下,居然大出乎意外地收穫。

「讓你留下並不是我的意願,前提條件下你必須負起保護若襄的責任——當我有事必須走開的時候。」安東尼乾淨爾雅的聲音,頻頻敲進奧斯卡的耳膜。

赤蛇組織從不養無用的垃圾。

「你把她交給我?」奧斯卡霍然肅立。這算什麼……但這不正中他下懷?

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她相信你,不是嗎?」安東尼半垂著眼,像俯視蒼生的神,神秘得令人止步。

「信任」?奧斯卡嘲諷地挑眉,他的信念絕不會建立在這種無知可笑的字眼上,他討厭那兩個字。

「你下去。」安東尼表明了會談結束。

「少爺,那小鬼有問題。」銀翼蹙緊眉心。而且不是小問題。

「我知道。」

「你把他留在小襄小姐身邊豈不引狼入室?」

「你太緊張了。」

「把來路不明的不定時炸彈放在她身邊,太冒險了。」他幾乎要為賽若襄的安危忐忑了。

「他的底細我清楚,他不會有機會傷她一根毛的。」在閒散的對談中,他透著詭異。

「但是——」銀翼還有話說。

「如果你太閒,倒不如去看著古鐸叔。」安東尼打發他。

蛇在爬行的時候通常沒有聲音,但卻不代表它不會噬人。

敢在他頭上動土的人,會死得奇慘無比的。

☆☆☆

今天是賽若襄傷後第一次被允許出大門,她的興奮染在語無倫次的期待中。「走、走、走,賽若襄想去看花圃。」幾天的療傷過程中,只有「阿莽」是被允許待在她身邊的,她出奇想念她的花。

她因食指劃著玻璃,像渴望出遊的小孩一樣。

「你的精神真好。」安東尼把最後一顆扣子扣上,心情亦被她的快樂模樣給感染了。

「來。」他擁住她,嗅著她瀰散花香的髮。

她沒有掙紮,只有一抹困惑躍上眼瞳。「阿東……」

他佔據她的唇,如夢低語。「我要你。」

可是他們約好要出去看花曬太陽啊!她清明的思緒只保持了少許時間,就被他侵略的舌糾昏了判斷能力。

方才整備的衣服重新從兩人身上滑落,安東尼沉重的氣息拂過她圓潤的耳垂。

「如果你不想,隨時可以喊停。」他的唇滑落,將額抵住她的,如果她有那麼一絲反抗,他還來得及平復自己的熱情,要不然他會失去所有的自製力,傷了她。

她歪著頭,大眼眨呀眨地。「若襄不知道,只是這裡有好多小鹿拚命在跳。」她的胸口被安東尼壓住,他身體的熱力傳染了她。

安東尼再次攫住她的唇,赤裸的慾望遊移上她的肌膚,他的吻轉成了飢渴與狂熱,行動的狂猛訴說著勇往直前的堅決。

賽若襄在他懷中化成一池春水,只能被動地啜飲著安東尼製造出來的醇酒……

不管如何是無路可退了,她的滋味太過醉人,帶著她,兩人攀升到了星際,兩具初識雲雨的身體顛覆了週遭的星群,只剩兩人交融傾屬的璀璨。

他們緊緊結合在一起。

「是不是痛?」他的聲音像跑過一座山峰,試著退出她的身體。

「嗯。」她把額抵在他的胸膛上,不肯見人。

他溫柔拭卻她額際的汗,摟緊她。「我們今天不出門了,你就在床上休息。」

「也。」她翻過身,粉紅的蓓蕾像掩不住的春色展現在他面前。

「老天。」他呻吟,熾猛的情潮又在他體內蠢蠢欲動。「別動。」她要再動上那麼一動,不怕他會再度要了她!

摟住她的腰,他閉嘴,試著平復自己激昂的熱情。

☆☆☆

事實印證了奧斯卡的判斷是錯誤的,他完全找不到足以下手的機會,安東尼將賽若襄看得滴水不漏,他開始焦躁起來。

「奧斯卡,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她沒有太多時間見到奧斯卡,因為安東尼不允許。

「你的監護人呢?」他明知故問。

賽若襄聽不出他話中的諷誚。「那個仙女姊姊來了,阿東要陪她。」她有些失望。

「你可以纏住他啊!」這點絆住男人的伎倆都不懂,她究竟憑什麼抓住安東尼的心的。

「纏?是用線綁起來的嗎?這樣不好,阿東會不舒服的。」

鈍頭!奧斯卡暗斥。

她太天真了,天真地來接近他,天真地不明白自己危在旦夕。

倏地,安東尼提及的「信任」又跳上他的腦海,該殺!他無聊地想到那兩個字眼作啥,它毫無意義。

「你呀,哪天變成下堂婦別來找我哭。」

「下堂婦是什麼意思?」那意思似乎是不好的——

「你真煩,到底來找我做什麼?」他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她的命好交差,現在自投羅網來了,還猶豫什麼?

「若襄想看伯伯去。」她清淨的眉宇勾勒著小小的心事。「阿東不許我去,可是若襄很想伯伯,奧斯卡可以陪我嗎?」

「有什麼問題!」送上門的羊,野狼會把她推出去嗎?

「那我們走吧!」

他們去探視了康復中的古鐸,沿著海岸線看風景,許是那種他沒亨受的愉悅氣氛感染了奧斯卡,他帶著賽若襄到他曾有記憶中的小吃店去吃了頓豐富的午餐,然後買了支火燒霜淇淋給他。

他不曾發現自己錯失了許多下手的機會。

然後,他們又去了遊樂園。

「奧斯卡,若襄要坐那個飛車。」她明亮著熠滿陽光的雙眸,在更多的遊樂設施中奔走。他們進了鬼屋,他在她柔軟的身子中嗅到了一縷極淡的幽香,他看著她的髮在風中飛揚。

如果,他能堂而皇之地將她的髮全擁簇在手中,那是怎樣的感覺。

他不知不覺地凝視她因活動而染上明顯的玫瑰容顏。

她飛奔而來,他不自覺地層開雙臂迎納她。

「奧斯卡,若襄好快樂哦!」她格格地笑著。

這麼單純又信任人的傢夥!憐惜的情慷像一瓣花蕊掉進他久不生波的心湖,他被自己忽湧而來的陌生感覺駭住了。

他居然不知覺地沉淪!該殺的,他的目的呢?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一次也沒想起過。

他不需要這樣的感情和情緒,雖然時機仍不夠成熟,可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在自己全面陣亡的時刻還沒來臨前,他必須把這如麻般的結剪斷。

☆☆☆

回到阿優厄耶園,還沒進門,安東尼那怒濤洶湧的吼聲已經貫穿整棟屋子,在奧斯卡和賽若襄的面前爆發。

畢生不曾有的狂怒惡狠狠地摧殘過他的胸臆。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他蟄猛地望著奧斯卡。奧斯卡只覺氣血翻湧,他無言地退下了。

看到安東尼雙眸閃爍著殺意,賽若襄茫然了。「你生那麼大的氣。」她可以解釋的。

身子一動,卻早已被一雙鐵臂鎖進他急速躍動的胸膛。「再也不許了,不許你無聲無息地不見,你只能是我的,知道嗎?」熾燙的唇瓣印上她的,他狂烈地蹂躪著。

他的怒氣和情潮嚇壞了若襄。

「我只是……想……去探望伯伯……」她結結巴巴地說著。

「住口!」他的怒氣仍未撫平。「下次絕對不許在沒有我的允許下出門,尤其是跟著別的男人。」

他不是木頭人,不明白奧斯卡看著她時是怎樣的眼光,她只能屬於他,絕不許任何人染指。

「對不起。」她小小聲地。

他心軟了,震動於她的溫柔,對她發脾氣倒不如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他鎖住她的嬌軀,緊緊地。

原來他也是凡人,也會心慌呢!

☆☆☆

夜裡。

闃暗的夜最適合進行晦魅的勾當,不為人知的行為在覆著黑幕的天地中行進。

如網織的煙在悄然中由房屋的各個隙縫沁了進來。一縷妖裊的煙塵化為迷迭逐步侵蝕了寧謐的空間。無人的窗外平空垂下三道矯健的黑影,鑽刀貼上防盜玻璃的剎那,保全系統寂然無聲,沒能發出任何的警示。

三人宛如一體,在最短的時間內潛進屋內,漢人敢輕舉妄動,這樣的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必須倍於以往的謹慎。

——倘若敗了,他們會連魂飛魄散的機會都化為烏有。

迷人魂魄的藥方有著掠魂的氰酸鉀和奪魄的乙醚,就算神仙也難逃。

再咫尺,床鋪上的人將魂歸離恨天,陰陽相隔睽。

三把滅音槍毫無失誤地將子彈送進床褥,事情順利得近乎不可能。

「你們動作太慢了。」細膩幽冷的男聲飄曳而至,一鑿一斧冰凍他們的心跳。

燈光乍現,安東尼完好如初地斜倚在門框上,身下是甜睡如嬰兒的賽若襄。

「你!」是鬼魅或幽魂?

「下三濫的手段居然敢拿出來獻醜,蠢東西。」安東尼嗤然。

「上!」不能失敗的任務已是騎虎難下,蒙面人眉眼動,殺機起。

決鬥始於一瞬,蒙面人的左輪英雄氣短,在眨眼間被三張分發而來的白紙截落地板。

「再妄動一下,下次就是你們的頸動脈。」淡淡的血腥暈染了安東尼的碧眸。

「飯桶!一群無能的垃圾。」帶著奸佞臉的奧斯卡幽靈也似地飄蕩而入。

「看來你是決定正面與我宣戰了。」對於奧斯卡的出現,安東尼毫不驚訝。

「我來的正是時候。」他乖戾的臉失去了平日的大男孩笑靨,眇了眼昏睡中的賽若襄。

他不要她恨他,在她無知覺的情況下,對他再有利不過。

「為什麼?」安東尼問。他的靠山已倒,為能力不足的人賣命,值得嗎?

「紅銅礦。」其實該正明為紅寶石礦。

「也在那片林子裡?」原來如此。所有的事件全發生在野生動物基金會的放養森林裡,奧斯卡說的和他的預想分毫不差。

「太聰明的天才會遭天妒的,我送你上天堂吧!」陣勢啟動,三對一成了肉搏戰。

奧斯卡冷言旁觀,他在等待縫隙從安東尼固守不移的身邊搶回他想要的東西。

他不寄望那三人能困住安東尼多久,難得的空門破綻,他斜飛過去,賽若襄是他的了。

「夠了。」掌控權終於落到他手中。

人影猝然分開。

「我不想傷她。」事情演變到這地步,已經岔出他原先的計劃,唯今有殺人滅口才能遏止事態的蔓延。

「你想怎樣?」安東尼的態度沉穩不變,碧眸晶亮耀眼,彷彿燃燒著外人看不見的烈焰。

「乖乖受死!」子彈無眼,他的彈匣總共發出四顆子彈。

斬草除根的工作他向來做得很乾淨。

因為心繫賽若襄,安東尼毫無反抗地吃了他一顆子彈「你太狠了,連自己的手下也殺。」

「噴!你的嘴真硬,害我又要多浪費一顆子彈。」這是場天才對天才的戰爭,他非確定他死不可。

危殆的片刻,被破開的大門外闖進大批保全人員和焦灼的銀翼。

奧斯卡只遲鈍了半秒。功虧一簀!

這場騷動明顯引爆了整個阿優厄耶園的人,他若想全身而退必須捨下賽若襄。

他脫手,將賽若襄往眾人一丟,而後從容脫逸而去。

即使吸進了少量的迷藥,翻來覆去的震動鬧醒了茫然的賽若襄。

「你……有沒有傷著?」他問,發淩亂,俊臉帶著蠶絲般的白。

她才剛醒轉,他就毫無間隙地壓著她,令她喘不過氣。

「若襄沒事。」

他的頸交著她的,短而淺促的呼吸噴繞在她耳畔,為了確定,安東尼檢查了她的手腳。

他的手心很熱、很重、很粗魯,彷彿無法控制自己的力氣。不解爬上賽若襄的臉。

銀翼擔心地靠近這對情人。「少爺!」

「若襄乖,跟銀翼出去。」他的聲音漸模糊。「我等一下去看你。」

「阿東。」不知為什麼她就是不安,傍徨像隻看不見的手捏住她的心。

「沒事,我保證。」他揉了下她的頭。「快……送她走。」

銀翼去牽賽若襄的手。就那角度,眼角餘光無可避免地瞧見一彎血線由安東尼的手肘蜿蜒到他的手掌心。

為了不讓賽若襄看見,安東尼五指並屈,讓血流溢在掌心中,只那麼一下下,掌中已成血池,速度之遽,眼看就要飛溢出來。

銀翼沉下臉,以最敏捷的速度將她帶開。

他前腳跨出大門不過幾米,室內便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

「那是什麼聲音?」賽若襄聽見了,她回頭佇足。

她很不舒服,心,好像被什麼炸開了洞,很痛,很痛。她很清楚,那感覺不是來自藥物。

「不會有事的。」銀翼哄著,心卻是懸吊著。

那種血液流失的速度可想見傷得不輕,他不安透頂。

邁著步伐,銀翼心中澀澀浮起難以查清的感覺。

他,安東尼,究竟是用怎樣的心來愛她?銀翼無法明白。

☆☆☆

藥力的後遺症使她清醒後極度地乏力。摸索著牆,賽若襄吃力地往前走,她的心一直像掛在樹梢的紙片,飄來蕩去沒個著處,她必須親眼見到安東尼才能放心。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睡著了,醒來,只有「阿莽」在她身邊。

往常,安東尼的房間是她可以自由來去的地方,現在卻佈滿了全身是配備的警衛。

「站住。」她的身份尚未公開,除了一些高級精英外沒人認得她。

「阿莽」低嗚,利爪齊張,恪盡本能地捍衛它的主人。

它的個頭小,了不起像隻大貓,雖然竭力示威,但看在旁人眼中倒像戲耍的動物。

賽若襄把整個身子貼住牆壁,潤澤的眼裡盛滿害怕。

「出了什麼事?」有人探頭出來,是凱撒•奧斯卡巽紫。

她美麗的臉在看見賽若襄後,不住的氣憤和厭惡毫不容情地表現出來。「你還有臉出現?」

好不容易看見熟識的臉孔,賽若襄急急說道:「若襄要見阿東。」

他們這裡好奇怪,要見一個人那麼難。

「哼!」奧斯汀巽紫冷哼,不屑地瞪她。「你的臉皮還不是普通的厚,想見東尼?警衛!把她丟出去!」

警衛唯命是從,伸出鐵爪不費吹灰之力便捉住了她。

「若襄不要走……若襄要見阿東……」她使勁掙紮。

「東尼會變成這樣,都是你這沒用處的廢物害的,你還是趁早滾遠去!」她怒急攻心,口不擇言。

「若襄不是……不是……」她不是廢物,她只是想見阿東呵。

「阿莽」眼見自己的主人掙紮得厲害,想也不想衝著警衛的手一口便咬去。

「唉唷!該死的畜牲。」他放開賽若襄,手腕已是血淋淋一片。「我非宰了你不可。」

「不可以,你不可以……」賽若襄返身將闖禍的「阿莽」抱進懷裡,用小小的身軀護住它。

奧斯汀巽紫怒不可遏,漂亮的五官燎燒著焚燬全宇宙的赤焰。「我就知道你是個掃把星,來人啊,把這自閉兒給我趕出去!」什麼風度、氣質,她全管不了了。

「你在做什麼?」眼看一個小人和小豹就要遭到遞解出境的命運,冷謐沉酷的聲音卻中斷了一切動作。

「我要把她轟出去,就因為這個白癡,東尼才會受傷。」奧斯汀巽紫氣焰囂張地對著雷神喋喋不休。

「放開她。」盯著可憐兮兮的賽若襄,雷神心中一動。

「你……怎麼可以……」奧斯汀巽紫不服氣地嚷嚷。

「凱撒公主殿下,我不認為你這麼做對艾曼狄帕瑪先生的病情有任何助益。」他說得很是客氣,但也生分。

「你竟敢用這種不遜的口氣對我說話?」

「公主殿下,尊重你的身份,要不然更難聽的話我也說得出口。」雷神才不甩她。

「雷神,我會記得你的。」憑他小小一個組員也敢對她冷言冷語,她不會輕饒他的。

雷神以他那一貫的吊兒郎當輕笑。「公主殿下,還是請你忘了我好,你的大小姐脾氣我們一介平民可承擔不起。」

他就是這種人,你敢扯他後腿,他會當面踢得人四腳朝天,你對他有一滴滴的好,他湧泉以報。

奧斯汀巽紫咬緊貝齒,怒火騰騰卻拿雷神莫可奈何

他走向一臉楚楚憐人的賽若襄。

「想見安東尼就跟我來吧!」

一扇之隔的房裡是偌大的書藏室和起居間,踩過落地無聲的波斯長毛毯,另扇門內是更大的空間。

房裡或站或坐,全是赤色響尾蛇的精英們。

看見雷神帶著賽若襄進來,他們眼中或多或少流露了一絲不滿。

雷神輕歎。「其實跟她又有什麼關係,不要把莫須有的責任全栽給她。」

眾人聞言,神情一滯。

因為焦灼,把情緒歸咎給一個小女孩的確是幼稚至極的行為。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4:21
第七章

若說真要有那麼一些些的怨尤,經過細思也隨雲煙散去了。

賽若襄絲毫不覺空氣中對她不友善的氣氛,她的眼和心自一進門就被床榻上的人給吸住了。

她挨過去。「阿東……」她小聲小氣地喊他。

他的臉很白,像覆住下身的白絲被,緊合的眼下有著陰翳的影子,原來並不是很強壯的胸裹著層層紗布。

她小心翼翼地撫著他,手指簌簌地發抖,瞳眸一沉,晶瑩的淚翻湧了出來。

她顫抖地摸索他冰涼的頰和唇……

她的阿東為什麼毫無反應?

「阿東,你為什麼不起來?」

「白癡,他快死了,都是被你害的。」跟著進來的奧斯汀巽紫忍不住又罵。

「死。」她的眼淒淒惶惶,珠淚成串滴在地板,她哭得心碎,幾乎無法呼吸。

「你何必這麼說?醫生已經把彈頭取出來了!」雷神又有氣。

危言聳聽的臭女人!

還有,賽若襄那無辜受創的臉令他不忍。

奧斯汀巽紫撇過頭,高傲地擺出不與小人計較的嘴臉。

雷神白眼一翻,走過去溫言安慰賽若襄。他表情慎重。「不會有事的,別看那傢夥瘦不拉嘰的,身體還算健康,因為剛開過刀,暫時不會醒來,我們給他一點時間好嗎?」

賽若襄明淨清澄的眸在掉出滾滾淚珠後,更深地傍徨,依戀在她臉上,紅著鼻頭,她紊亂地問:「是若襄害他變成這樣的對不對?」

沒有人能對著天使說瞎話,雷神也不能,即使他是善意的。「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口乾舌燥。

她沒再繼續追問,由雷神的眼中她已經得到答案。

握住安東尼涼澈的手,她輕如羽翼地低語:「對不起……對不起……」熱淚顆顆落下。

「我們出去,讓他們相處一下。」雷神浩然長歎,對眾人作了手勢。

「為什麼我也要……」奧斯汀巽紫還以為自己能得到豁免權,不料快手和雷神將她一挾,用力地把她「夾」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登時清靜下來。

賽若襄躬著身軀將安東尼的手放在濕頰上,一任淚水灼過他的手背,一刻不停……

☆☆☆

一牆之隔的起居室。

「要不要緊啊?她還在哭也!」透過角落的監視器,快手不可思議地喊。

「看來她是非把這裡哭成淚海才肯罷休了。」雷神煩亂地抓頭。

牧師瞪著監視器咕噥。「這孩子是全心全意在愛他----」

「你說誰愛誰?」快手耳靈,再加上漫長的等待有夠無聊,好不容易大夥有開口說話的慾望,他豈可不打鐵趁熱。

「反正不會是你就對了。」牧師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八卦兒童。」

「唉!雖然你年紀比我大,也用不著倚老賣老。」快手衝前捉住牧師的領子不滿地叫囂。

「我就是比你大啊!」向來脾氣平穩如沙的牧師竟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別吵,噓,她出來了。」雷神嚇阻了即將發生的內訌。

賽若襄由房內走了出來。

她雙眼紅腫,頰上依舊淚痕斑斑。

眾人以為她總會說些什麼,不料,她低垂著頭不發一語地穿過一道又一道門,消失在一群人的眼前。

大夥目瞪口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之餘,牧師發話了。「我去追她。」

「追去做什麼?」國師是真的懷疑。

「咦。」對哦。「但是,她會到哪裡去?」

答案是無解。沒人知道她會上哪兒去,她不是普通人,當然無法用一般行徑揣猜,所以,就算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追上她,也不曉得該用什麼言語安慰,大家看來看去,無言中取得了共識——或許讓她以自己的方式去舔傷止痛比他們無濟於事的安慰都來得恰當吧。

賽若襄茫茫地走著,她不知道除了被意志力拖冤看走的腳還僅存殘餘的知覺外,她還剩下什麼?

那灼燒過頭的痛啃噬了所有的感覺,痛已深入骨髓,連腳下踩的是什麼,她空洞的焦距裡全然無知。

「若襄。」幽忽出現的奧斯卡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無法眨眼,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似乎有人在叫她,但,是誰?

「若襄,你還好吧?」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奧斯卡心知肚明。

她無動於衷,像癡駭的木頭。

他不是真心想喚醒她,管他算是乘人之危也好,橫豎他原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的目的只在於帶走她。

她無助的唇抖動著,好不容易乾涸的淚腺又凝聚了。

「若襄什麼忙都幫不上……」

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令奧斯卡產生了幾許的罪惡感,畢竟事情會演變到這樣的地步,也是他一手所導演的。

但他不後悔。

人海浮沉,能人他眼的東西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女人,他鄙視那種朝秦暮楚的男人,也不屑和狂蜂浪蝶的一夜戀情,那是一種輕賤和侮慢,對自我生命肉體的褻漬。但,一旦被他看上,即使玉破瓦碎,他要也爭到手。

「你還想留在這裡嗎?」他誘導。

她搖頭,笑容幾不成形。「若襄不知道。」

「不管怎樣,你必須做決定。」他不能再繼續逗留下去,他已經成了叛徒。

「若襄沒有地方去。」她不能回保育基金會去,她不想讓賽難得看見她的眼淚和悲傷。

「那,到奧斯卡的家去。」要拐騙她輕而易舉。

她淚眼婆娑地往後看了一眼。如果她的走開可以不再讓這裡的任何人再受傷害,那麼就走開,儘管她心中百般捨不得。

他的淚沒有停休,瘖啞的聲音只能喃喃重複……

「若襄回奧斯卡的家。」她的哀愁令人心酸。

☆☆☆

由麻醉的空白情境中醒來,安東尼悚怵的睜大眼,對他罩下的是柔亮的燈光。

「醒了。」四張慎重又肅穆的臉睜著探照燈似的眼盯著他。

「你還好吧?」

「傷口如何?」

「肚子餓嗎?」七嘴八舌,只為了確定他的清醒程度。

「你們真吵!」病人皺眉。

「我去喊醫生來。」一向踏實的國師,想的和做的全是重點。

「不必了,我好得很。」沒有人會喜歡醫生的,安東尼也一樣。「我要見若襄,她人呢?」

「若襄小姐?」從來沒那麼同心齊力,心有靈犀的四人,不約而同地道。「我立刻派人去找。」

「找?」安東尼登時捉到話柄,眼瞳沉了下去。

「對,馬上就來。」雷神拔腿,倏間已失去蹤影。

「我也去看看,那傢夥辦事不牢。」快手的藉口很正當。只不過,他幾時變得這麼有同事愛了?

「我——也——去,雷神和快手,一個半斤一個八兩,還是必須有個人去盯著才辦得成事。」牧師猛搓手,搓出一巴掌的汗來。

上帝,我是罪人,請寬恕我這隻撒謊的羊……

安東尼表情木然,沒人能看得出他的喜怒。

「我在等。」

「什麼?」一板一眼的國師一頭霧水,搞不清楚他的主子怎地莫名其妙吐出這話來。

「等你的理由。」他幽側側。

尷尬困窘登時躍上國師英挺俊逸的臉。「他們……我……不是那……這樣的意思。」他侷促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安東尼盯視他良久。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屬下不敢。」如果可以,他希望安東尼板起臉來罵他。

「她人呢?」在平板無仄的聲浪裡通常藏著另一股巨濤。

「走了。」國師坦白招供。

「原來——」安東尼輕籲。

「你——」有一霎時,國師瞥見他的眼睛在笑,荒涼之至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像冷電般竄過國師的脊。他太明白安東尼與眾不同的地方,那種笑法,他見過一次,是在歐陽越——他謫親叔叔生死不明,存亡危急時。他無法形容那笑裡的深意,如果硬要解釋,應該是哭泣。

國師很想拂去那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下去吧,我要一個人靜,靜,另外,把警衛和保全也撤了,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隻籠中鳥。」安東尼雙手交握放在絲被上,神情平常得近乎詭異。

「——是。」他遲疑了很久才點頭稱是。

國師躬身退出,將大門輕輕閹上。

安東尼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直到連最細微的足音都不見了,他才有所動作。

他一扣一扣地脫下外衣,找來一打厚厚的紗布一圈又一圈重複地沿著原有的紗布裡一層又一層,然後重新把衣服穿上。為了不牽動傷口,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著褲、穿鞋,每一項動作,即使再仔細輕微仍然牽動著他剛開完刀的胸腔,白著臉,他艱難地完成每樣工作。

再來,是更難的步驟,他必須設法從最高頂樓的這裡出去,走大門?行不通的!他明白國師會遵照他的命令撒去所有警衛,但會換成他親自站崗。

他不要節外生枝。在靠近書房的書桌上,他撳了個按鈕。古堡多有逃生的地下道,他沒想到原來逃生的功用居然幫了他個大忙。

書架洞門大開,露出了黝暗通道,他屈身,走進去,一陣輕微地砸匝聲後,一切恢復原狀,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少爺。」在冗長悶濕的密道盡頭峭立著銀翼,他不贊同地瞪眼。「你在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別妨礙我。」他表情是破斧沉舟的堅定,他必須去找回他的愛。錯不在她。

「你的體力不足以支撐到那麼遠的地方。」

「你知道她去了哪裡?」他眼中燃起光亮,像看到了希望。

「少爺把小姐交給我,我自然該掌握她的一舉一動。」

「我要去見她。」她沒有理由走開的。

銀翼沈默了,他什麼都不能說,他的主子要是知道她是在怎樣的情況下出走的,恐怕會痛徹心扉。

「好吧,我送你去。」以下犯上的事他做不來,如果是那群無法無天的問題軍團們,恐怕為了勸回安東尼,任何極端的手段也使得出來吧!

☆☆☆

長長的石板路盡頭毗連著海灣,小小的房子像棋盤似錯落著,每間房都擁有小小的面積和長長的階梯。

靠海的最末一間,有個人依在石階上,成天發怔。她小小的身影在海天一色和單調的屋舍背景中更顯孤單。

「若襄,該進去了,你已經在外面曬了整天的太陽,這樣不好。」

很久以後,賽若襄才回過頭來。

奧斯卡蹙的眉心一直沒松過。她躲進比原來更自閉的世界去了,他喚不回她。

那種挫敗宛如在傷口上抹鹽,日復一日地冗苛。她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若襄!」他加重語氣。

她木然地瞅了他一眼,苦悶地自言自語。

「若襄……什麼忙……都幫不上……」她看著自己的雙手,神情淒惻茫然。

奧斯卡重重地歎氣。說來說去,她自始至終只有一句話,對安東尼的愧疚已經把她逼進死巷,她把自己囚禁在封閉的世界裡。

又一段冗長的靜默。

「你在想安東尼對不對?」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他為何哪壺不開提哪壺!

「阿東。」她空洞的眸燃起那麼一絲火花,但猝然熄滅。「阿——東——」她拖曳著細長悠慢的聲音,喊他,品嚐著他的名中,所包涵的癡狂愛戀。

奧斯卡慘淡地笑。就只提起他的名字,她就有那麼大的反應,賽若襄的眼裡自始至終只有安東尼,那,他算什麼?

「阿東——」她霍然站了起來,裙擺的碎葉一股腦全掉在地上了。

那熟悉的味道——風告訴她,有人來了——

「若襄,你看到什麼?」她的臉在發光,表情分明帶著企盼,是什麼令她心情大變?難道——不可能!

奧斯卡還在天人交戰之中,路的盡頭果然出現他作夢也想不到的人。

「阿……東……」賽若襄眼中的喜悅瞬間化成淚水,她硬生生煞住跨出去的步伐,想投入他懷抱的雙臂遲疑地頓在半空。

她好想好想撲過去聞他身上令她心安的味道,輕觸,可是……

「若襄!」安東尼呼喚。

她不是想投入他的懷抱嗎?為什麼猶豫了?她那悲愴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我拚了命趕來,可不是為了見你那張苦瓜臉,過來!」

她趑趄了一步,雙手在風裡煎熬著。「若襄的這裡好痛,」她指著心。「可是阿東的更痛,這些全是若襄害的。」那自責穿心人髓地刻進她純白的記憶裡,那血漬恐怕再無法抹去了。

因為她的無能,一切的一切皆言她而起。

「所以呢?」安東尼更接近她一步。

她淒然搖頭。「若襄不知道。」

很好!安東尼慘然地笑。「你給了我一片我從不敢奢想的風景又撒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失去她倒不如將他僅存的丁點靈魂就此賣給撒旦!

與其生不如死,倒不如一頭栽入黑暗,從此再不要那顆痛人心扉的心。

他傷後才動過大手術,奔波焦慮憤怒又加上錐心的打擊,積壓在體內的高壓終至爆發了,由腹中湧上的膻腥竄至喉頭,雖然費盡力氣勉強壓抑下去,臉色已如白紙。

他不想再讓她受到驚嚇,不要、不要了!

備受煎熬的身子失去了自製力,他往前一躓,差點摔倒。

「跟我回去,你要敢搖頭,我絕不原諒你。」他嘶吼,用盡一切的力氣。

「若襄——不能。」她淚眼相對,往後退了一大步。

黑暗之神揮起鐮刀,砍下如墨的黑暗,在意識被混沌吞噬之前;安東尼只覺一縷不再接受管制的腥膻由他唇瓣奪出……

蒼天不仁,莫此為甚!

☆☆☆

「滾!」

不留餘地,殘暴的口氣。巽紫公主踉蹌地從幽雅的書房中被驅逐。

那個人絕對不是他以前認識的安東尼,以前的他優雅如紳士,現在的他……她不敢再回想所受的待遇,望著自己一身狼狽的衣著,那男人鐵定是嗜血的魔鬼。

那樣的人即使容貌再如何難尋,她再也不敢心存奢想了。

她……怕他,怕到骨子裡去了。

「少爺。」銀翼已不知是第幾度的歎氣,他的未老先衰肯定是這些日子以來連天歎氣造成的。

傷口痊癒的安東尼依舊修長俊朗,深邃的眼漫不經心地流離過議事桌的眾人,輕淺的笑仍漩在性感的唇畔,他姿勢不變。「這件案子就這麼決定,誰有異議?」

全員到齊的赤色響尾蛇高級幹員各個苦著臉。異議?誰敢,又不是自尋死路。

才短短的一星期,他們嘗到了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假如每天都有一堆棘手的國際案件或者莫名其妙被看不順眼的歪幫邪派鬼組織等著你去整頓建樹和剷除,沒有人不懷念以前那些悠閒得吐血的日子。

沒人敢說,大夥卻心知肚明,他們的當家性情大變。

他的笑容依舊,甚至比以前更醒目,但那驚天艷地的笑容裡釋放出太多血腥,他的眼終日不停在笑,殺戮卻更多。

他們因為安東尼的遽變惶惑不安了。他們最擔憂的是他們的當家根本無心扼止自己被陰暗吞吃的靈魂,他幾乎將自己賣給了撤旦。

在他們私下的聚會中,國師卻提出更中肯的見解。「他存心想離開我們。」

束手無策的眾人說不出任何話來,只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他存心整得我們天怒人怨,這樣他才能堂堂正正地走開。」

他們的當家是有守有擔當的人,他不會做出離棄眾人的事,經國師這一說,眾人的臉全垮了。「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咱們的組織要宣佈解散了?」人家說紅顏禍水,這下可真做得十分徹底了。

「烏鴉嘴!」失言的嘴被一堆鬱卒的人乘機海扁一番。

「你們到底說夠了沒有?」安東尼的聲量適中,卻唬得一群作賊心虛的人全端正坐好了。

從頭就被漠視的銀翼硬著頭皮在眾人不斷的求救訊號中挺身而出了。「少爺,這併吞的計劃不好。」他閉眼豁了出去。「我們急遽的擴充方式已經引起整個第三世界的恐慌,這時間元首會議頻傳,他們要是認了真,會發生戰爭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倫常本就如此。」安東尼一點都不在意。硬碰硬,頂多不過鬥個兩敗俱傷,何懼之有?

「少爺。」一意孤行的影子裡到底失落了什麼?

「煩!我要出去騎馬,誰也不許跟來。」冷凝的話,難解的心事,他心頭上那股痛到底要怎麼說?他的心早就不屬於他,那裡時時住著一個人兒,他只能光思念著,卻什麼都不能做。

銀翼再次承受被拋棄的苦澀,他的主子又將他摒棄在心門外了。

這次他不想再「逆來順受」了,他必須做點什麼,這樣壓力沉重的日子會死人的,他不想英年早逝,他還沒娶妻生子呢。重重拍了下大腿,計上心頭。

☆☆☆

銀白的月瀉進一地輝芒,寤寐的人睜著空洞的眼,眇著牆角傢俱的陰影,不變的姿勢似生了根般。

那聲音響起得微乎其微,小得不仔細聆聽,便會錯認是風刮過樹梢的聲音。

安東尼瞇起眼斜瞟在門開後許久才飄進的一截布料,全然冥黑的屋子很難把來人看得清楚,但那怯弱的踏步、單薄卻骨肉勻亭的身架,那頭在空中飛畫著弧線的髮,都令他眼眶湧出他自己也無法抑遏的激越情緒。

他一定是瘋了,連幻象都逼真得令他迷戀。

寒搴的身影摸索而來,她繞過床尾,一點也沒感覺到黑暗中有對高深莫測的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她小心萬分地掀開絲被一角,看見他完好無缺的腳後再繞過一邊,理所當然地另只腳也是好端端的。

她迷惑了,高掀的被子拉在手裡忘了放下。

「你半夜摸黑回來就只為了看我的腳板?」他的俊眼難掩激情。

「礙…」她退步,手裡仍然捉著絲被,這一拉扯,絲被一股腦被拖離了床。

瞧見她目瞪口呆的顏色,安東尼輕易地把她逼至牆角,廝磨她明潤的頰。

「阿東的腳是好的?」怎麼是這樣,那銀翼明明說他摔傷了腿。

「它是好的。」他明白有人替他做了某些事。

她驚悸的眼淡了下來,輕拍胸脯。「那就好。」

安東尼撩起她的髮絲搓弄著,唇吮上她微張的嘴。不管她究竟為了什麼回來都好,重要的是她的人在這裡,而他只要施出渾身解數留下她就對了。

他受夠失去她的日子了——

「阿東,若襄要回去了。」細碎的聲音被撩撥得只剩片面意義。

他吮得更深,不管這是不是留住她的最終方式,總而言之,不會再有任何理由把她撕離他身邊,她會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

他欺身,把賽若襄丟進大床,幽碧的眸漾滿粗嗄的情愫,他旋即覆上她。

他沒有什麼留下她的籌碼,不過,很快之後就會有了,他會用那籌碼拴住她一輩子,然後再製造更多的籌碼

這夜,擔心效果不知如何的銀翼在他主子的門前站了一夜,那一晚他始終沒見到賽若襄出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14:36
第八章

即使銀翼不想一早就去壞人鴛鴦夢,但如今潛在性的人物出現了,他不聽令都不行。

安東尼赤著上身坐在床沿上,臉孔有道疲憊的痕跡,但更多的是滿足。「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有話快說。」

「四大族長蒞臨了。」可想而知,這是巽紫回去哭訴的結果。

安東尼凝注在被下那張教他沉迷癡醉的素顏,並沒有如銀翼想像中的發飆。「來了是嗎?」

他起身,不避諱地在賽若襄臉上偷香,然後起身著衣。

「少爺,四大族長的臉色不太好。」銀翼好心地提醒。

「我心裡有數,你留下來,別讓上次的事再發生,假如有什麼差錯我保證你的頭這次一定會分家。」整裝完畢,他出門去了。

幾番轉折,安東尼到達了大廳,四顆光亮的大頭果真嚴陣以待地等著他。

「咳!我們聽說你準備擴充編製強壯赤蛇組織的版圖範圍,不知道有沒有需要我們致力的地方?」忒強的氣勢不料在見到安東尼後卻走調。

「唉!我們之前講好不是這樣的。」是哪個傢夥毛遂自薦自己口若懸河,可比較古時縱橫家蘇秦張儀的,呸呸呸!

「萬丈高樓平地起,一下就切入正題,太傷感情了。」

「為了組織的百年大業,本就該大義滅親。」

「滅你的頭,那孩子可是我們一手扶養的,要滅的是那不三不四的女人。」

「對哦!」

安東尼神峻雅致地坐下,支著肘無限慵懶地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商討。「你們研究出結果來了嗎?」

四顆光頭一起回頭。「啊,你在這裡,那個妖媚眾生的妖女呢?」

妖媚眾生?安東尼低低笑了出來,真不知道他們打哪找來這麼離譜的形容詞。「她還在休息,我沒打算讓她起床。」

「你看,我就說嘛,有了妖女蠱惑,他從此君王不早朝,她一定是楊玉環投胎,存心來敗壞組織根基的。」

「你們的偏見是從哪來的?我選妻不需要徵求你們的同意。」他閒淡地宣告。「她的腹中或許已經有我的骨肉,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要任何的閃失,我不會饒過誰的。」他未來的妻子將由他來保護。

四顆光頭不約而同地眨眼。「骨肉?娃娃,摸起來胖胖圓圓,笑起來格格叫的嬰兒?」

他們有多久沒摸過那麼小的小孩兒?每個人的眼中全流露出急切的渴望。

「生出來我要做他受洗的教父。」天涯打定主意。

「他一定長得跟安東尼小時候一樣討喜,懷孕要幾個月才可以見到娃娃?」海角已經在倒數日子了。

「我們跟那妖女商量叫她多生幾個。」角海喜孜孜地。

「呸!什麼妖女,她可是未來赤蛇組織繼承人的媽,誰叫你用那種口吻稱呼?」三人倒戈得快,所謂母憑子貴,雖然八字不一定還有那一撇,四個呼風喚雨的老人卻已經覬覦起當祖爺爺的樂趣,完全忘了到底所謂何來。

看他們興高采烈地出門打算替未謀面的賽若襄準備見面禮,安東尼匆忙趕回房間。

他居然會不確定了,他怕她又消失不見,在這短短離開的時間裡。

她完好地沉睡著,很顯然,他昨夜的努力成功地留住她了。

銀翼一瞟見安東尼的笑臉後,便無聲引退了。

往後他可能必須改變和主子相處的時間了,在更多時候,會有個能帶給他主子幸福快樂的女孩佔住他,也許他該從今天開始也跟著改變作息,或者談場浪漫的戀愛也不賴。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31 14:3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