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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路邊野花不要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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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6:38 |倒序瀏覽
路邊野花不要采 作者:陳毓華

要不是家產快敗光光,父母落跑躲債,姊姊只願當閑人一枚,
她也想繼續當田橋仔出身的千金小姐,不用擦地板做粗工啊,
溫泉民宿的櫃檯服務客鈴已經很久沒響了,
尤其在這種陰陽怪氣的下雨天,居然……有生意上門了!感恩吶。
只是來的人客嫌得沒一塊好,直到那戴墨鏡、手拄柺杖的酷男出口,
炒她們魷魚才停止,有那麼嚴重嗎?
她竟阿呆的批評他的好心為沒度量,
也不曉得是她的反駁對了他的味,還是她客服做得太好?
她家欠的債他願意幫忙還,代價是她得去當他的「導盲犬」!
呃……一雙眼睛能值多少錢?
光是能還掉欠銀行的一千多萬就很值得啦!
可是「導盲犬」不是專職看紅綠燈嗎?
瞎眼老闆怎麼沒說還得先「摸」清她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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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7:02
第一章

 半壁懸崖,滿山楓葉嫣紅似火,正是賞楓最好季節。

  大致上,幾年前都該比照這模式來吸引把整條公路塞爆的人群。

  壞消息是,半個月前滿山遍野的楓林步道被來亂的秋台蹂躪得很工夫,也破爛得很徹底,令人自豪的景色都變成了過去式。

  山水一家,山,沒了看頭,水景呢?

  聽聽一聲又一聲歎息聲……客倌,您就別多此一舉的問了。

  小溪水聲隆隆,黃水湍流,不信邪跑上山的客人一聽說沒有溫泉可泡,臉色更難看,勉強住了一晚,第二天罵聲不絕的攜家帶眷誓言再也不來了。

  人客不爽可以一走了之。

  逃,誰不會,她也想逃,只是逃不了。

  誰叫她家傳三代民宿就蓋在小溪的上方,靠這片山光水色討生活。

  明明,女湯池的磁磚龜裂才修補過,小木屋地基也花大錢填得更加嚴實,可是毫無用處,小溪做水災,也很順便的把民宿賴以生存的溫泉眼給大口的吃了。

  能夠讓人舒筋活血、通暢身心的溫泉泡湯是「鄉野民宿」最大賣點,這年頭誰不愛泡湯?

  有空沒空就是要來泡一下,就算沒空沒空也要來泡一下,總之,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就是非要在熱騰騰的池子裡翻滾過一陣不行。

  可是,沒有溫泉就等於沒有業績,沒有業績民宿就會關門大吉。

  其實她個人真的不反對關門,就算鄉野民宿有他馬的幾百年歷史,名譽這檔子事是無底洞,需要金山銀礦做後盾才能長相左右的。

  偏偏,民宿還不是她喊倒就肯倒的,家裡表面上是她作主,其實是沒人肯要的燙手山芋一扔扔給她這年少無知的少女。

  大雨不停的下,翻臉翻得很徹底。

  安安靜靜陪著好不容易商請來的開怪手大哥,瞧他就在懸崖上瞄了瞄,刷刷兩筆,估價單于焉完成。

  大忙人吶。

  誰叫颱風造就了機械怪手接不完的工作,三催四請的打了好幾通電話才請動大爺光臨指教。

  打在地上的雨反彈回來,劈啪作響,濺濕她一雙早就濕透的布鞋,腳趾頭冷得幾乎要麻痺。

  「我還以為這個月可以正常發薪水了,居然~~又泡湯了。」喃喃的語音清冷,無奈多過生氣。

  要是一個人經常得面對這種無能為力的情況,久而久之也只能苦笑了。

  估價單是到手了,沒算錯,泛白的指頭在單據上移動,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七個零的天文數字。

  「小姐,重新找源頭絕對比開挖要來得快,也省錢,如果你有意思,我表弟就做這一行的我可以介紹,大家都是本地人,我不收你佣金的。」煙跟檳榔喀嗤喀嗤咬著的開機械怪手大哥剛剛好像這麼說過。

  真是欺騙社會的說法!要知道一個溫泉眼有多麼難找,跟挖金礦一樣,要碰運氣還有銀子當靠山也許才有可能挖到一個溫泉眼。

  「修好這邊壞那邊,老天爺看我不順眼嗎?為什麼我修好那邊這邊又出問題?還有,我們家為什麼要這麼窮,非要靠這片土地生活?」

  沒有什麼激烈的動作,就只是吁了口氣,聲音之大甚至還比不上雨滴掉在地上的噪音。

  沒有人喜歡貧窮,可衰神好像跟她家結了緣似的,光是用來維持這間大而不當的民宿維修費用每年就高達營收的百分之五十五,生意本來就慘淡,加上颱風不斷,可憐的她已經好幾年沒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

  「不用擔心,我過兩天薪水就下來了,再不夠,我會再多兼幾個差,所以你放心好了。」另一把傘打過來,年輕臉蛋唇紅齒白,有張非常可愛的娃娃臉,就連嗓門也不若成年男子的低沉暗啞是輕快的好聽聲音。

  「吶,溪淚,你回來,中午了嗎?」年紀相差無幾的少女小小吃驚。

  「我今天提早下班,時間還早。」

  上半天他在山腳下的便利店打工,為了節省那麼一點伙食費他總是會回來吃過飯再上工。

  「我不能又拿你的薪水,那是你娶老婆的本錢,再說,要是沒有我拖累你,你一個人想過什麼逍遙舒服的生活都沒問題的。」好好的人誰會去牛郎店上班?還不是為了她。

  葉今夏抬高傘沿,隔著雨簾,可見她煙籠霧雨的水眸。

  「當初是你把我撿回來讓我留在葉家,再說我也是民宿的工讀生,盡一份子的心意也是應該的,我不為民宿奮鬥,要為誰奮鬥?」

  「我只會給你添麻煩。」這一路要不是有他相陪走來,她只能每天對著姊姊淚如泉湧的臉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們都別再意這種事情了,雨那麼大,進屋子去,免得感冒就不好了。」要認真研究起來,溪淚的年紀要比葉今夏還要小個幾歲,可在某些時候,他又比較像人家的大哥。

  葉今夏頷首,兩人收起傘由後門進了民宿的小憩廳。

  空無一人的外頭下著大雨,清寂的屋內也沒有該有的溫度,玻璃濛濛的罩著霧氣,空氣中也瀰漫著揮之不去的濕氣。

  歇業半個月,基本員工因為也跑光了,她一個人只好頂兩個人用。

  人活該是現實的,沒什麼好怪的,她只歉疚沒能給那些人留下的理由。

  撣去身上的水珠,忙不迭往廚房去。

  「我去看姊姊今天有什麼好下飯的菜。」

  「麻煩小姐了。」他也不客氣,就算些許的睡眠對他也很重要,牛郎要是腫著兩顆核桃眼睛去上班也太不專業了,晚上這分收入可才是重點。

  「我已經不是什麼小姐,你就別再這樣叫我。」扳著門板,她重複許多次的更正。

  「不管怎樣,我都當你是我心目中永遠的小姐。」他有他的執著。

  「喊我名字,我會比較自在。」

  「小姐你就別為難我了。」

  葉今夏不再跟他辯駁,低頭進了廚房。

  不說話的她,眼像望不穿的深壑。

  她幾乎快要忘記快樂是什麼滋味了,而當年他第一眼看到的小女生是那麼的無憂無慮、天真洋溢。

  要怎麼做才能讓那個微笑的時候酒窩深深、眼兒瞇瞇的女生再回來?

  溪淚看了眼深不見底的民宿長廊,甩頭上樓去。

******

  看起來今天又是赤字了。

  帳簿一片空白,抽屜一塊錢收入也沒有。

  門前車馬稀好像不是只有她,幾家同業不是乾脆關門不做生意,要不就直接歇業。

  大雨今天應該會停吧?抱著萬一的希望,葉今夏還是準時把大門打開。

  沒客人上門的生活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把櫃檯拾綴乾淨,大門也抹過一遍,重新把抹布擰乾,又把往下掉的袖子挽高,再來是地板。

  彎下腰,雙膝跪地,為了讓客人一進門就有好的觀感,乾淨的空間,絕對是必要的。

  以前這些粗重的工作有別人會做,如今為了節省開支,葉今夏全部攬下來自己做。

  用水跟抹布細細擦拭檜木地板,一片片,角落縫隙都不能打馬虎眼。

  聽到躡手躡腳的聲響,頭也不用抬,指頭摳著縫隙的灰塵。「葉芳菲,溪淚的午餐弄好了嗎?」

  踮著腳尖打扮入時的葉芳菲頹然的把高提的高跟鞋放下,高跟鞋咚的摔在葉今夏剛剛抹過的地板上。

  不同於葉今夏嬌艷的臉蛋飄過見鬼的莫可奈何。「搞清楚,我是大小姐耶,憑什麼要我弄髒手煮飯給那個牛郎吃?」

  葉今夏依然如故。「那你憑什麼拿溪淚賺的錢去亂花?」

  「我亂花?葉今夏你給我聽好,那個溪淚是我們家僕人,他賺錢給我花天公地道,我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我不是煮飯婆,你都不知道那些水啊油的有多傷手,我護手霜抹了好幾層還看得到龜裂的裂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去叫別人做,老娘不幹了!」她大吼,哪有半點身為豪門小姐的氣質素養。

  「我們家已經沒有別人了。」葉今夏仍然大氣不動一分。

  葉芳菲當她是怪物的撇嘴。「那就讓這間破房子倒了算,要不賣掉好了,加減應該還有好幾百萬可以拿,誰像你那麼無聊,每天做得要死要活也不見半個客人,要我說,賣掉最好!」

  她是千真萬確的大小姐,手不沾陽春水被養到二十好幾歲,眾星拱月的日子已經深到骨子裡去了,要她由奢入儉,不如先把她劈成兩半再說。

  「去把溪淚的午餐弄好。」

  葉芳菲看見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她嗚咽。「你就知道溪淚,我昨天為了他被熱水燙出水泡來,你有關心過我嗎?變態葉今夏!」

  「就因為這點小事你就把事情丟下?」她不摳了,放下抹布,轉身站起。

  水泡,要不要看看她到處是繭跟傷疤的手?

  昨天要不是她臨時炒了盤飯才不至於讓溪淚餓著肚子去開工,她計較的是這個。

  說起來葉芳菲是有點忌諱這妹妹的,畢竟這個家要是沒有她可能早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什麼叫小事?你知道那有多痛嗎?你喜歡做牛做馬我才不要!」她就是不想吃苦,不想每天髒兮兮的死守在這間陰森的民宿裡。

  「我喜歡做牛做馬?」葉今夏又往前一步。

  葉芳菲的氣勢有越來越不明顯的失溫現象。

  「反正我已經跟朋友約好了,你別害我變成沒信用的人!」兩腳穿上鞋子,大小姐要出門誰也攔不住。

  「我們家還有親戚朋友嗎?」葉今夏淡問。

  「要你管!」葉芳菲不由得心虛。

  葉家是田僑出身。

  葉家土地不是用一筆一筆的算,是一座山頭又一座山頭這樣數的。

  由南到北,最興旺的時候真的是日進斗金,錢是一畚箕一畚箕的裝進錢袋,由錢莊派專人押送進銀行的。

  這樣的家庭也很用力在幾代之內發揮坐吃山空的金科玉律,俗語說三代才懂吃穿,他們三代以下倒真的把食衣住行研究得非常透徹,金錢是最不重要的東西,因為多到拿來送人都不會心疼的地步。

  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好日子終是有過到盡頭的一天,那一天到來,葉家的財產被搬空,就孤苦伶仃的剩下一幢山裡面的民宿,這間民宿還是祖宗以前閒極無聊買下來養蚊子的。

  葉家父母自然不懂生財之道,就算已經窮得可以當乞丐去了,夫妻倆還是逍遙散人,對於被貶到窮鄉僻壤的地方來沒有半點危機意識,依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覺得鄉下生活有別於繁華都市,反正還有一間那麼大的房子可以住,天塌下來也不用擔心,直到討債集團逼到眼前才相偕逃之夭夭,這一逃,像在人間蒸發似的,連一通最起碼的電話都沒有打回來過。

  以前被他們捧在手掌心的女兒也不管他們死活了。

  有這種任性的父母,至於被他們用珍珠寶貝養大的葉芳菲就不用提了,要她選擇,她寧可用自己先天的大好條件找個金龜婿嫁人也不要像苦守寒窯的王寶釧,亂沒氣質的過死老百姓的生活。

  當葉芳菲任性的往外走,已經很久沒響過的櫃檯服務客鈴竟在這時候叮咚、叮咚的響了起來。

  葉今夏一個箭步就往櫃檯跑,不再管她。

  「歡……歡迎光臨!」

  連忙鞠躬歡迎,壓下微喘,再抬頭,眼前是個老式的老人家,戴著呢帽,西裝筆挺。

  沒關係、沒關係,就算一個客人民宿也絕對是以客為尊,絕對會讓客人感受到無微不至的服務。

  她趕快把身子挪進櫃檯裡,希望自己不整的服裝對方沒看到最好。當然啦,這絕對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先生您好,歡迎光臨鄉野民宿,就您一位嗎?」

  老人有張撲克牌臉,聲沉沉。「我家主人要借這裡避一下雨。」

  「呃,可以,沒問題。」沒問題、沒問題,要擺出最佳的態度來。

  「給我最頂級的房間。」老人還有要求。

  「有,我們有最好的房間,一定能讓您滿意,您要是有任何需要,只要吩咐下來就可以了。」雨天避雨開房間,這老人家的家人肯定身體欠安,才需要這麼費周章的找地方休息。

  是了,既然這樣,她更要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藝拿出來,盡量做到賓至如歸才好。

  好不容易上門的客人,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老人點頭,拿出一張信用卡,然後又冒雨走了出去。

  「哇塞,是無限卡。」葉芳菲眼睛整個發亮。沒有金額上限的信用卡,這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

  倒是葉今夏面不改色,很快辦妥手續,抓起有著民宿標誌的大黑傘準備去執行泊車小弟的工作。

  病人最需要人手了。

  她當然不可能寄望葉芳菲出手幫襯。

  果然,葉大姊也不想讓自己真的淪為女工,不過會冒大雨上山而必須進民宿躲雨的會是什麼樣的人,她倒要看看。

  葉今夏才走進大雨中,赫然看見三台黑頭車並排在植滿冷松的庭園前,好大的派頭。

  這種黑頭車絕對不屬於法拉利或是凱迪拉克那種拉風似的車,是有歷史,悠久的,不是尋常人家能擁有的那種車,即使在大雨的刷洗下,也閃爍著一種名貴車款無法替代的光華。

  一個男人下車了,老人撐的傘立刻趨近,真是有夠貼心的服務。

  男人身穿黑色背心、米色襯衫、黑長褲,手拄一根黑黝黝的枴杖。

  其他兩輛車裡下來的人紛紛也打起傘,葉今夏眼花的看著兩男四女訓練有素的走到男人身後,一時間,中庭裡開起了無數傘花。

  老人驅趕的揮了揮手,要後面的人保持距離,果然那些人也很快的往後退了好幾個大步。

  男人起步走,後面的人們才跟著走。

  好大排場,被人簇擁著,彷彿他是國王。

  葉今夏這毫無英雄用武之地的泊車小妹被扔在最後面,沒有人多看她一眼。

  她不解的點點頰,看那男人站得筆直,不大像病人。

  一行八人,不包括司機浩浩蕩蕩進了民宿大廳。

  「咦,櫃檯小妹呢?」撲克牌臉老人有些不悅的看著空蕩蕩的櫃檯。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啦。」要從很多巨人的身邊展現自己的存在,有點不容易。

  趕緊把雨傘往一旁擺好,穿過人牆,赫,又被嚇一跳。

  梭巡了眼過去,一個個的俊男美女,在這些人面前,她就像發育不全的侏儒。

  還好還好,他們家溪淚也不比人差,即使這些人真的出類拔萃,看過之後魂也回得很快就是了。

  比較特別的是那帶頭的男人,明明被墨鏡遮去大把的臉,只能看見刀鑿般的下巴,她敬畏個什麼勁?

  「房間在哪裡?趕快帶路!」發言人撲克臉可沒膽子讓老闆癡等。

  「請跟我來。」不敢多想,她連忙把自己的「專業形象」表現出來,頭也不回的踏上檜木迴廊。

  頓時,叮噹一聲響。

  她的水桶!誰踢到了?

  「這是什麼玩意?」有個女聲尖叫。

  速轉回頭,「真抱歉,我馬上收起來。」快手快腳,清除障礙物,再抬頭,對上好幾道評估的眼光,談不上冷熱,但帶著狗眼看人低的味道。

  葉今夏繼續領頭往前,低低的聲音卻還是傳進她耳中。

  「幹麼挑這麼破爛的民宿,不是有五星級的飯店嗎?」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講那麼大聲,她耳朵又沒壞。

  「就說榮總管沒眼光咩。」

  「連個中央空調都沒有,這樣的飯店居然沒倒。」

  涼颼颼的冷言冷語把民宿嫌棄得沒一塊好。

  葉今夏不知道哪裡犯著這些娘子軍,她們看起來很不高興,態度也不友善,一堆的冷艷冰山。

  「你們幾個出門在外也太沒規矩了!」老人斥聲。

  他可是深知大老闆的脾氣,這些沒大沒小的小女生一下會有苦頭吃的了。

  效果不大,幾位妖嬈裝扮的女人朝著他做鬼臉。

  老人做了個天作孽尤可為,自作虐不可活的表情。

  「今天帶出來的人是誰挑的?」

  男人講話,不動神色,不見聲波高低,卻讓剛剛還大放厥詞的少女們個個垂下了臉,個個乖得像哈巴狗,沒人敢再吱一聲。

  哇,開了眼界。

  「爺,小女生本來就聒噪。」

  「你挑的人?」

  「是……姚聲。」

  「是嗎?連個人都不會挑,沒有眼光,回去叫他走路!」

  「是~~」唉,又保不住了。

  「這幾個誰跟誰也打發走!」株連九族的事情還沒完。

  「是。」老總管一臉灰敗。

  「什麼?叫我們走,我們就得走嗎?我們是什麼身份,老頭子,你說給那個瞎子聽!」冰山四姝一個個可都是有來頭,被人家像狗一樣的趕走,回去……怎麼交代啊?

  「她是誰?」男人面無表情,嗓門更淡。

  「爺,她是三老闆送過來服侍您的……香女。」

  「是嗎?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連點小事都不懂,打電話給三老闆,明年度的契約叫他另外找別家公司,我沒空理他。」

  「是……」夭壽喔,這下倒楣的不只個位數,是要哀鴻遍野了。

  他家的爺非常的與眾不同,不只上意難測、喜怒無常,在商場更是鐵腕掠奪,沒有人情可言,許多大老闆紛紛把酒店女人還是自家女兒、女伴往他這裡送,巴望用美人計替自己爭取利益,不過下場實在都不怎麼美好。

  葉今夏張大嘴看著一切。事情發生太快,怎麼突然就遽起直下,變成了炒魷魚大會?

  「你還發呆?趕快帶路!」榮三怒瞪她。

  真是不機靈的女孩!

  葉今夏看著四個垂頭喪氣被驅逐的女人,忍不住要說:「我說,她們做錯了什麼嗎?就幾句話而已,這樣很沒度量耶。」

  「你說什麼?」薩剛怔了下。

  見她竟然不知死活的想替那四個花瓶諍言,榮三不禁喝道:「小丫頭,不關你的事最好別管!」

  「我沒有要管,只是沒有那麼嚴重嘛。」

  她話說完,幾個隨扈莫不倒抽一口氣。少爺向來說一是一,絕不輕易打折,之前敢跟他抗衡的人如今不知道落魄在哪條街口,這櫃檯小妹是跟誰借的膽子?

  「不要緊,讓她說。」他倒是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道理出來。

  此刻,也許是離開了包圍他的陰沉氣候,古老宅子有著令人放鬆的檜木氣味,他決定不跟這小女孩計較。

  榮三不敢喘氣。他們家的爺已經夠難捉摸,小女孩,你要不要好自為之知。

  「我是覺得只要是人都嘛會犯錯,犯錯改過就好了,你把她們趕走,外面雨下那麼大,她們會很可憐的,剛才你罵也罵過了,大人大量就好啦。」

  「是嗎?你很容易原諒得罪你的人?」他煞有其事的問。

  「我好像沒有這種煩惱,我啊,家裡常常這裡壞掉、那裡要修就夠我傷腦筋的了,人的事情我比較少去想說。」她怎麼跟客人站在走道上話起家常來了,她不是該快快把客人送進房間才對?

  「你叫什麼名字?」薩剛雙掌握著枴杖頭,一點也沒有剛才斥退人的無情。

  「今夏,我叫葉今夏。」

  「你覺得我脾氣很差?」

  他的話一出口,感覺站在他身後的人目光又凶狠了起來。

  幹麼啊,她什麼都還沒說,他們緊張什麼?這樣緊迫盯人,她講話很容易打結的。

  她拍拍薩剛蓋在杖上的手背,輕描又淡寫的說,「我能理解,像我很多天只能吃白飯拌豬油的時候,我也會生氣。」

  當她的手拍上薩剛手背時渾然沒有察覺對方僵硬了下的瞬間,更不會看到一行人瞠目結舌的精彩表情。

  她神情自若。「你是生病的人,不要站太久,還是趕快進房間休息吧。」

  「我是生病的人?誰說的?」他自諷的問。

  榮三的臉又灰過一層。「爺,我沒這麼說……」

  幸好葉今夏適時解圍,她全然不知道剛剛驟起的風暴就在瞬間偃旗息鼓。「我自己想的,快跟我進來吧,外面很冷的。」

  「你自己想的?」薩剛淡笑,不過那撇嘴的模樣卻很可怖,慶幸的是葉今夏沒看到,因為她正忙著帶路。

  他的表情沒有嚇壞她,卻驚嚇了跟在他身邊的人。

  老天,他們寧可薩剛大發脾氣也不想看到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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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7:26
第二章

 乾淨的榻榻米、矮桌,小小的山水庭院別有禪意。

  一切收拾得停停妥妥。

  老王賣瓜,當然要說自己的瓜好。

  她趕緊脫下鞋子進去把空調打開,然後站在門邊上哈腰,「請進,希望客人休息愉快。」

  「你出去吧,剩下的我們自己會來。」榮三知道他家少爺不喜歡外人,進房第一件事就是驅逐櫃檯小妹。

  「這樣啊,那我們退房的時間桌面的客戶須知欄上都有寫,想叫我,一通電話我馬上就來。」

  想叫別人大概也沒辦法,這裡就她一個人。

  「知道啦,不用你多嘴。」

  葉今夏點點頭,神色認真的退下,沒有半點不悅。

  一樣米養百樣人,即使她經營民宿的時間不長,從家裡破產的那一刻起,就看遍許多人的嘴臉。

  她的世界不再是充滿夢幻的粉紅色,也由那一刻起,明白了自己曾經有多麼幸福過。

  父母給了她遮風蔽雨的城堡,雖然在她全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又失去一切,還好,她已經是成人,在哭過、茫然過之後,她擔起了責任。

  不過,她才回到櫃檯,電話就響了。

  她衝向前。「櫃檯您好。」

  是榮三。

  「要熱水、廚房……咦,要借廚房?沒問題,您儘管請便好了。」

  她剛剛才在想要是客人要求供應午晚餐,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可能必須去把葉芳菲叫回來才行。

  現在,總算來了及時雨,對方要自己下廚,有錢人的規矩特多,就算她有辦法供應餐點,搞不好人家還吃不習慣呢。

  掛掉話筒,她風風火火的張羅熱水去。

  幾分鐘後,葉今夏見識到何謂高效率的服務精神。

  她才把熱水送進和室,眼一花……這真是剛剛素雅的房間嗎?

  一應俱全的生活用品,而且還精緻得不可思議,就像把一座華麗的宅子縮小搬了進來而已。

  這人非得這麼考究不行嗎?

  十幾碟的小點心看起來精緻美麗的堆在桌上,頂級上好的茶葉已經在等著她的茶水了。

  她知道有些客人怪癖之多可以寫成書出版的,看這排場,也難怪這男人身邊要許多人跟著了。

  見怪不怪、見怪不怪。

  眾人各忙手上的事務,卻安靜得沒發出任何響聲來,詭異的是視線卻跟著她轉來轉去。

  她盡本份的將熱水放在該有的位置上。「這山泉水用來泡茶最適合不過了,請慢用。」

  「站住!」對桌上點心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的人對她比較有興趣。

  這種雨天,最惹他恨。

  他需要可以轉移情緒的東西,這女孩看起來可以幫他打發一些無聊時間。

  「客人?」不知道還有什麼吩咐?

  「你剛剛說豬油拌飯那是什麼東西?」

  嗄?她什麼時候講的?

  「客人沒吃過,那可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了。」把對食物的想像縮小,每種能夠填飽肚子的食物就都是最好的了。

  「你敢這麼誇口,哼,也最好是這樣,要不然……」他絕不會讓她好過的。

  男人有頭褐色柔軟的卷髮,髮尾貼在背心上面,非常性感,不過這口氣實在談不上友善。

  剛剛,好像有個女的說他眼睛看不見。

  真是可惜了,好個一表人才。

  「客人剛剛說什麼?」

  「我講話的時候你走神?」

  「真對不住,溪淚也常說我這樣不好,不過人嘛,沒有十全十美的,你把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好了。」

  重複一遍?竟然有人膽敢叫他爺重複同一件事?正在低聲指揮下人的榮三捏了把冷汗。

  「為什麼要我重複?」叫他重複他就要覆誦嗎?

  「因為我剛剛沒聽清楚。」

  說也奇怪,薩剛居然難得的又重複一次。

  他既然想打發時間,總該付出什麼。

  「沒問題,我這就去弄。」

  不是要山珍海味,這她應付得來。

  「你最好動作快一點,我可沒太多耐心讓你慢慢磨。」

  「是是是,不管怎樣總要給點時間下鍋吧。」

  她真不該多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溪淚經常告誡她她就是記不住,這下自找麻煩了。

  「這是你對客人該有的態度嗎?」竟敢嫌他沒耐性,他沒耐性?天知道他薩剛就是缺耐性。

  當然,他做的是投機生意,眼光要快狠準,投資生意只要稍有遲疑,利潤就是別人的了,他的耐性通常只用在評估對方條件是否值得投資,未來報酬率是否能達到預期,這,他有耐心。

  「我就事論事沒有別的意思。」她一派認真。

  「最好是這樣。」夠誠意了吧。

  「這還差不多。」葉今夏點頭,覺得他還不算那麼不可教。

  她又聽到大大小小的抽氣聲,怎麼,她說錯什麼了嗎?

  這些人,怪得很。

******

  用象牙箸撥了兩口,這氣味,是從來沒嘗過的。

  「站住!你想跑?」

  「不是沒我的事了?」

  客服做好了,她還有店要顧著,又不是專門服侍他一人的專屬女傭,莫非他對她的手藝不滿?

  不會吧,就看他撥了兩粒飯,不好吃嗎?

  「沒你的事?事情可大了。」

  一聽,她的臉比窗外的陰天還要沉。

  「怎麼,不好吃?」把捧盤放在胸口,她屏息的問。

  「你居然拿豬食來餵我,你要為你的謊言付出代價!」

  豬食?那她跟溪淚不全是豬圈裡的天蓬大元帥豬八戒化身成人的?簡直是胡說八道!

  她走近,把盤子往榻榻米上一放,雙膝跪坐上面。一碗飯好端端的,連攪拌一下也沒有~~

  不會吧,他就這樣吃了?

  她才靠近一旁,垂手肅立的保鑣突然充滿攻擊性,要不是薩剛沒有任何示意,他們可能就把葉今夏分成兩半了。

  兩人相距不過半個胳臂,薩剛聞得到她身上乾淨的花香味。

  那是熏衣草的味道,聞起來不像香水那麼嗆,很舒服的一種味道。

  葉今夏把那碗飯端過來,仔細的拌勻了,再重新推到他面前。

  是她忽略了。

  她忘記要服侍的人眼睛不方便,沒有人把食物弄好,他根本吃不到東西的真滋味。

  把象牙箸塞到他手裡,「你再吃一次看看。」

  他居然任由她碰觸自己,下次一定要警告她,沒有允許不可以對他動手動腳,下次,如果有下次一定要記住!

  「不吃。」

  「吃,不然你會後悔。」

  「我做事從來不後悔!」還敢跟他討價還價!這女人天生沒大腦還是真的無所懼?

  「跟美食過不去不是自討苦吃?」這人也太有原則了吧?這是好聽的說法;難聽的呢,就是臭驢子脾氣。

  「我已經被你誆過一次,別想又唬我。」

  「反正已經上過一次當,那再上一次又不會掉皮,好啦,這東西要是冷了就真的不好吃了耶。」

  簡直像在哄小孩,他們這對話怎麼怪怪的?

  「你要是我家的廚子,我一定叫你滾回家吃自己!」他還有餘怒。

  「奇怪,你看起來不像小雞肚腸的人,怎麼淨把自己說得像萬惡的壞人?讓自己變壞人把別人推開,你會比較快樂嗎?」不懂、不懂,真的不懂。

  人跟人的溫情是非常可貴的,沒有這種相依的情感,一個人就算站在高處,驀然回首也會覺得高處不勝寒吧?

  薩剛冷下了臉。「你在對我說教?」

  「我在讚美,你聽不出來嗎?」

  感覺心情好像在洗三溫暖,即便他看不到她的長相,卻能依稀感受到屬於這女孩的聰慧氣質。

  誇獎。

  這麼簡單的兩個字,他有多久沒聽過了。

  不管他多麼憚精竭慮的收購一家公司,多麼用心計較的投資一項賺錢的事業,沒有人讚美過他,所有的人都當那是他應該做的,他做得到,而且本來就應該這麼完美,一點瑕疵都不應該有。

  即便,有人每天簇擁著他,當他是國王。

  他的心卻是寂寞如死。

  在榮三跟其他人跌破眼鏡的眼中,薩剛破天荒,準確的又端起碗。

  他家主人說得不假,對美食,他從不挑剔,真的不挑,通常,一回覺得難吃,那盤菜別說第二次,就連廚師也會一併從薩家從此消失。

  薩剛扒了一口,先是很小心的嚼上一小口,那怕被陷害的表情逗得葉今夏很樂,她支著腮,就這樣笑咪咪的看著他吃東西。

  感覺到她全然不避諱的目光,他臉皮又是一僵,「你都不用做事了嗎?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葉今夏如夢初醒,臉兒犯燙。「哎呀,我差點忘了。」七手八腳的爬起來,她趕緊告退。

  「小妹……你的東西……」榮三看了眼榻榻米想提醒匆匆跑掉的她。

  「怎麼?」薩剛放下手邊事物。

  「那個小妹忘記把端盤帶走了。」榮三無可奈何,看那孤零零的盤子像在昭告它的主人其實也很迷糊。

  「等一下這些東西撤走的時候,順便帶過去還給她。」

  榮三垂首稱是。

  這一低頭,精明的眼角看見不得了的景象,那就是,那裝著貧民食物的碗竟然已經空了。

  自從他家主子發生意外之後,有多久不曾把一碗飯吃完,更別提從頭到尾沒有開罵過任何人。

  一出門,老天一下大雨大家就知道要糟,果然,出來散心的主人竟堅持要「隨便」找個地方避雨,要知道,能夠建立一個年營收超過六十億美金王國的人怎麼隨便得起來,要不是那場雨,那場車禍……

  他們這些在他身邊的人以為又會是艱苦的一天,哪知道,主人轉性了。是因為那個看起來是櫃檯小妹,卻很有大家閨秀小姐氣質的女生嗎?

  還是不要亂猜比較安全。

******

  生意上門,福禍相倚,煩惱也跟著接踵而來。

  像是怕葉今夏忙得不夠徹底,笑意隱隱的人一肘子輕鬆自若的放在櫃檯上,一旁放著上班族必備的黑皮公事包包。

  他很自動,沒有人招待,自動的倒了杯茶水,好像這間民宿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咦……你怎麼在這裡?」出來的人被嚇住。

  這個葉芳菲,叫她看店看到哪裡去了?哪天民宿被人搬空都不奇怪。

  「葉二小姐你好。」來人是某家銀行催討債務的高手,想人財兩得的想法自從見過葉今夏一直沒改變。

  「看到你我整個人都好不起來。」這種大雨,會在外面趴趴走,還會專程上山的都跟妖怪差不多。

  她對討債集團很有意見。

  一個老追著她要錢的笑面虎,不管他笑得有多好看,就是有壓力。

  「不要這樣,寒夜客來茶當酒,好歹我一路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來看看我的民宿有沒有被大水沖走。」

  他不諱言按照葉今夏的還款速度,他很快就能達成希望。

  葉今夏佯裝什麼都沒聽到,淡然的說道:「每個月的款項我都有按時繳納,這個月的繳款時間還沒到,你家銀行有那麼缺我們這條小錢嗎?其他,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

  笑面虎一手攔住她的去路,痞痞的笑。「我倒是有很多話想跟你好好的促膝長談呢。」

  她那兩瓣如玫瑰盛開般飽滿滋潤的紅唇非常的令人遐想,遐想到想據為己有,他好想一親芳澤。

  「這位先生,你不要以為我家沒大人,隨便就想欺負人!」氣不過,她終於吼了出來。

  他兩手一攤,流於邪門的眼珠轉了轉。「好吧,我也不想讓人家以為我欺負你一個小女生,不過……」他嘿嘿笑。「你不理我,要不然我去跟民宿的客人打個招呼,那總可以了吧。」

  表面衣冠楚楚,個性卻惡劣得跟地痞流氓有得比。

  葉今夏真恨自己修養太好,要不然一定拿掃把把他轟出去了。

  「你要見我?」神不知鬼不覺,通往客房的廊道上站著的人,竟然是應該在套房裡休息的薩剛和榮三。

  主僕倆也不知道在那裡聽了多久。

  不過人家可沒聽壁腳的習慣,一切要歸咎來送端盤的榮三。

  少爺出聲,是不是代表他的雞婆是對的?

  「你哪位?」喲,真的有客人!

  「你剛剛指名要見我,你又是誰?!」薩剛穩穩的矗立著,感覺像一座山,一座可以安心依靠、不怕風雨的山。

  「我只是打比方,笑話、笑話。」這可尷尬了,原想用來威脅葉今夏這小女生,哪知道民宿真的有客人上門。

  「你的笑話很難笑,你打擾到我的客人了,快點走啦!」葉今夏繼續她的趕人大業。她居然要靠客人出面幫她緩頰,這混蛋!

  「我還會再來!」知道自己討了沒趣,也知道不能讓她太難看,反正討債的路還很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你再來我就撒鹽!」驅鬼!

  「最好是準備錢對我比較有效。」他哈哈大去。

  「可惡!」葉今夏踢了櫃檯一腳。

  「算他識相!」榮三一見他就討厭。

  「謝謝您幫我解圍了,大叔。」轉過身來,腳好痛,可道謝是一定要的。

  從老人家進步到大叔,她可是很識相的。

  「呵呵,不客氣……我最喜歡英雄救美了。」一時得意忘形的人忘記救美的英雄可不是他。

  薩剛轉身就走,枴杖戳著地板,發出像是生氣的咄咄聲。

  榮三頭皮一凜。

  夭壽喔,事情大條了,他竟然搶了主子的功勞。

  「其實,這件事情最大的功勞者不是我,是我家主人。」挽救快要大江東去的頹勢,來得及嗎?

  「是嗎?不管怎樣都謝謝兩位。」男人真是了得,一出面那種氣勢女人就是醞釀不出來。

  家裡沒有男人,唉,真是什麼都很難。

  「不用道謝,事情過了就好。」

  「我就知道你家少爺是好人,你看他一點都不居功,還急著要走呢。」雖然不是面對面的誇獎,他應該也聽得到吧。

  薩剛突然顛躓了下。

  同時間榮三眼角抽筋,啥話都接不上,只能看看自家少爺背影,又瞧瞧小姑娘天真的臉蛋。少爺這半生被罵的次數可多過被人讚美,這小女孩一連讚美了他兩次,少爺不知道會不會惱羞成怒啊?

  畢竟他家少爺自從眼盲了之後,性情可是比什麼還要難捉摸。

  「為了感謝你們,我去切水果,我們山上的水果可是超級的好吃,等等我就送到客房去。」

  不給人拒絕的機會,葉今夏幾乎是翩翩起舞的跳進廚房去。

  有人撐腰的感覺真的好好。

  頭頂上有一片天的感覺好好。

  至於還在走道上的主僕……

  有人的鼻尖差點撞到前面的主子。

  「少爺?」目光由下往上調,咕嘟,好大一口口水。「是要小的去阻止那個小姑娘嗎?少爺您一向不吃水果的。」

  薩剛居然深思了下,說的卻是,「你跟我進來!」

  「是。」

  旁邊沒有人扶持,薩剛如履平地,雖說比不上平常人健步如飛,卻是一步一腳踏得非常穩當,迅速的回到房間。

  其實只要擺設不要隨意變動,博學強記的他很快就能夠自己來來去去,不管外出還是在家皆是如此。

  他坐回舒適的椅子,一時間卻什麼都不說。

  他不慌,可榮三隨著時間過去卻比熱鍋裡的螞蟻還要緊張起來。

  「我說……榮三。」

  「在。」終於,一顆心提到喉嚨。

  「她長什麼樣子?」

  榮三一下沒反應過來。「少爺說的是……」

  「讓從來不管事的你出手,我說那個櫃檯小妹長什麼樣子?」

  少爺居然會對女人的長相生出興趣來,這可要好好介紹才行,可是搜遍肚子裡的形容詞……

  「她啊,就白淨淨的女生,眼兒靈活,瞅著人看的時候好像眼睛裡面有另外一個世界,手腳細細的,反正順眼就是了。」

  「我要的不是廢話連篇。」

  他真是問錯了人~~早知道就不問了!

  「我已經很用力的把知道的說了。」委屈到極點,附庸風雅又不是他這老頭子的專長。

  「算了!」瞎子就是瞎子,還奢想知道別人的長相做什麼?

  「不過~~少爺想知道那小妹妹的長相,莫非……」才從虎口逃生,又忍不住偎回去。

  「莫非什麼?」有人火氣隱然。

  「莫非……」眼皮跳跳跳,左跳財右跳災,這下跳的是哪邊……「哎呀,我年紀大了,一下忘記要說什麼了。」

  抹去一把冷汗,心肝還在噗噗噗的跳。

  薩剛冷笑。「你接不下去,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那就是莫非你對管家這職位厭倦,想回家養老去了?」

  「當然沒……有,我還年輕力壯,起碼還可以為少爺效力好幾個十年……少爺,我以後一定會做個盡責的沒嘴葫蘆,您不要我說的話我絕對不會多說一句,這樣好不好?」垮下臉,終究是敗陣下來。

  又犯忌諱了。

  「這次我不追究,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就知道少爺最好了。」

  「我也討厭馬屁精,去看看雨停了沒有,我們回去了。」

  「要回去了?可是少爺,我們水果還沒吃。」

  「你想吃水果?」

  聾子都聽得出來主人的音調低了一拍。

  那一拍就很富有殺傷力了。

  「不不不,我老人家不宜吃太涼的瓜果,那容易拉肚子,少爺的吩咐我馬上去做!」

  「禮義廉恥。」

  四大保鑣名字簡約,連人也恍若隱形,相較於這四個悶嘴葫蘆,榮三的確話太多了。

  「少爺。」四人口徑一同。

  「打包!」

  「是!」

  雨的確停了,只是山腰濃濃的山嵐霧氣,依舊濃厚得像是隨時都還會撒下一陣狂風驟雨下來。

  薩剛臥回最舒適的姿勢。

  傾耳聽小跨苑裡滴滴答答的水滴。

  他有沒有闔眼,沒有人知道,因為不管睜眼或閉眼,他的世界都是漆黑一片,就如同他的人生,未來都將會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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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7:52
第三章

 「你們要回去了?」

  端著比她身材橫向還要寬上數倍的盤子,葉今夏不勝負荷的把水果盤趕快擺在就近處,然後甩手。

  唯一的客人走了,阿溪淚回來就看不到這麼熱鬧滾滾的場面,好可惜。

  這客人的身高如擎天,細看,他的髮色帶褐,弧度捲曲直到耳際,象牙色的臉龐,寬闊的天庭,就差看不到那雙眼了,真是扼腕!

  「不走,難道要一直住下去?」仔細聽薩剛的嗓門很沉,沉得像有口鍾在水底恍惚的響那樣。

  哎呀,這人講話真衝!

  「你要是有意思長期包住,我當然更加歡迎。」

  「哼!」拂袖。

  這樣也能氣?

  「客人順路好走。」這麼場面的話,總沒得挑剔的吧?

  「我走不走要你來說!」

  哇咧,翻臉喔!葉今夏身後比中指。

  「你說我幫了你?」薩剛好整以暇的就擋著櫃檯出入的唯一路徑,他身後一群人黑壓壓沒人敢多吭什麼,彷彿,剛剛下令要整隊離開的人不是他。

  「嗯啊。」

  好反覆的人,害她大費周章又洗又切,要短時間內弄出這一大盤東西可是要很拚的。

  「你用這幾塊東西就想打發我?」

  好像跟她聊天聊出心得來,薩剛問題多如牛毛。

  「這樣還不夠,那我進去再多切一點。」奇異果他吃吧?廚房就剩下那玩意了。

  「我是說你壓根沒有想報恩的心!」好!竟敢歪曲他的意思,以為他是貪吃鬼嗎?

  「報──恩──」咕嘟,她沒聽錯吧?趕緊耳朵掏上一掏。「有啊,我這不是──」

  「我不是說過別拿幾塊給猴子吃的水果來敷衍我!」他越說聲音越響,沉在水裡的大鐘看似要浮上水面噹噹作響了。

  「猴子吃的水果?」

  她很像聽雷的鴨子,傻不楞登的回不上一句。

  「你是鸚鵡嗎?」他講她應也沒錯,可是就是切不到他要的重點。

  「你才開動物園咧。」

  又猴子又是鸚鵡的。

  「我家是不小,不過我對那些吵吵鬧鬧的寵物沒興趣。」

  越扯越遠了對不對?跟在薩剛身後的每個人都心有所感。

  「哎呀,你乾脆直說,你剛剛說的報恩是怎麼回事?」總算有人再度把線頭拉回來。「不過先說好,很多錢我是沒有~~要是幾百塊我還可以考慮。」

  「你以為我在跟你要錢?」危險的弦絲有崩斷的危機。

  葉今夏捏捏太陽穴,黑不溜丟的大眼盛滿困惑。

  「要不然呢?」

  薩剛頓了下,然後說了更叫人跌破眼鏡的話出來。

  「如你所見,我是個盲人。」

  咬牙切齒、咬牙切齒。

  「我知道,可是在我看起來你一點都不自卑,是個很棒的典範。」雖然講話惡聲惡氣,也很愛拐彎抹角啦,可是人有正義感,應該給他拍拍手誇獎了。

  「你在做什麼?」他的聲音有抹不易見的狼狽。

  「給你拍手。」

  「住手!」

  葉今夏看見冷掉的場面,好像也覺得自己拍手拍得有點不知所云,訕訕的住了手。

  薩剛頭痛的想一走了之,可是腳步卻怎麼都沒有絲毫走路的意願。

  這女孩……怎麼形容?

  老實說,他還真的形容不出來。

  他做事向來不拖泥帶水,決策若定絕不轉彎,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情況,實在荒唐又可笑。

  「我需要一雙眼睛。」

  鴉雀無聲。

  良久──

  怯怯的聲音很不確定的說道:「你要我的眼睛?」

  眾人默然。

  「我哪裡說過要你的小眼睛?」覺得她有那麼點可取,現在又想掐死她了。

  「人家的眼睛才不小。」

  這攸關美醜非要爭取不可。

  若非薩剛天生有口好牙,恐怕早不被磨成粉末了。

  「你給我報上名來!」

  可是有人還沉浸在悲傷裡──

  乾嚥。

  沒有眼睛她要怎麼賺錢養葉芳菲和溪淚?

  溪淚就別提了,那個拜金女葉芳菲有多會花錢,整個山腰的人家都知道……慢著,他說的好像不是這一條~~

  抹抹乾淚。

  「你好沒禮貌,我明明講過我叫葉今夏了,沒記住就算了,還用那麼凶的口氣凶我,你又不是我老公,不許用那種沒禮貌的口吻跟我說話。」

  「你敢罵我沒禮貌?!」他問過?那……她叫什麼?「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掉下一滴眼淚讓我聽到,我會把你的頭擰下來!」

  對了!葉今夏!她叫葉今夏對吧!

  緊要關頭是想起來了。

  「嗚……你把我的頭擰下來我每天晚上就當無頭女鬼去糾纏你讓你睡不好吃不下!」

  飽受的委屈終究是爆發了,誰叫她也只是個才滿二十歲的小女生。

  薩剛無言,抹臉。

  「少爺,她怎麼看都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生,你……話實在說得太重。」榮三又出來當炮灰。

  而薩剛已經是個快滿三十的大男人了,怎麼看,大欺小的嫌疑確很難洗刷。

  薩剛可沒想到她這麼小。

  有理說不清,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進退維谷的一天。

  他仔細聆聽,雖說葉今夏恐嚇著要哭卻只聽見細微的一陣嗚咽,然後就沒了聲響,不像很多女人一哭就沒完沒了。

  她夠堅強,也許在他那個陰暗的宅子可以活得下去也說不定。

  「少爺,您要看護?專業水準都是五星級的,要多少有多少,您怎麼會看上這個小姑娘呢?要知道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啊!」就算這朵野花還只是朵小雛菊,採了也是問題多多。

  榮三壓根沒想到他家少爺的臨別秋波,竟是想要把櫃檯小妹帶回薩家別館。這怎麼成?!不成不成不成的~~

  「叫我不要采路邊野花,榮三,我用人還要你批准嗎?」都造反了!

  薩剛翻臉如翻書的脾氣令人禁不住要起寒毛。

  「我不是這意思……」老僕連忙要解釋。

  「既然知道自己幾兩重就給我住嘴!」

  住住住,他一定住嘴,還會閉得比蚌殼還要緊。

  「葉今夏,」薩剛轉向她,「你考慮後的結果如何?」

  葉今夏悄悄高興了下。他想起她叫什麼了!可是,就這麼點小事有什麼好樂的,那麼她又在氣什麼?真是亂七八糟的感覺。

  「我不……」

  一個民宿就夠她忙得了,哪來的美國時間陪貴公子耗時間?伴君如伴虎,他後面那一掛就是殷鑒,殷鑒不遠,這種事情她做不來。

  「你居然拒絕我?」薩剛怒極反笑。

  「誰規定我不能拒絕?」她也吼了回去。

  她有心要好好解釋她有不能去當「導盲犬」的正當理由,哪知道休不到一秒鐘的火山又亂噴岩漿。

  「是沒有人。」薩剛讓邪笑侵佔他的嘴角。「不過我會是那個第一個讓你打破慣例的人!」

  撂下讓人皮皮剉的話,他大爺終於甘願離開簡陋狹小又看不上眼的民宿。

  這一場避雨,究竟會避出什麼來,沒有人知道。

  屋外的綿綿密雨在車陣走後,很奇異的竟然露出一方,就那一方而已的晴空出來。

  詭譎之至。

******

  葉今夏無聊的轉著指頭玩,面對神情嚴肅的溪淚。

  「我講這麼多你都懂了嗎?」

  當她是需要循循善誘的小女孩,溪淚很難得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明白。

  葉今夏悄悄打了個呵欠,然後偏著頭放到桌面上捱著,一任並不是很豐厚的長髮散置在單薄的腰際上。

  「溪淚哥哥,你也認識那個什麼薩家別館裡的人啊?」

  「我也在那裡打工。」

  「你都做些什麼?」她試圖轉移話題的企圖心很強烈。

  「幫忙處理一些文件。」畢竟他也提早混了張大學資訊處理的文憑,為了養這個家,天才般聰明的他,幾乎是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

  也因為這層關係才會變作他來當說客,說服葉今夏點頭。

  「可是我要走了,民宿怎麼辦?」

  「家裡還有芳菲。」

  「她會願意嗎?」之前為了要不要繼承民宿,她那天才姊姊就幾度鬧離家,現在要她回來當玉女掌門,不知道會不會把好好的武當店變成人肉包子鋪?真是叫人不得不擔一百個心。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有自信能夠說服葉芳菲。

  「也就是說,如果我答應,咱們家就有三份收入了?」

  她最在意的果然還是這個。

  「不止,」他神秘的搖頭,清俊的臉漾著笑。「對方答應幫我們提前償清銀行的欠債,而且每個月還給你一筆豐厚的薪水。」

  「一千兩百多萬耶……你確定?」她差點失控抓住溪淚的衣領,不敢相信真的好運到。

  「嗯。」

  「我去我去!」這麼好康的事情怎不早說,早說了她千百個願意啊!

  撒小花啊。

  於是~~

  她不管刀山還是油鍋,看在一千兩百萬的份上她來到了薩家別館。

  說是別館,因為薩剛這半年長住在這裡,來來去去的僕傭並不少,到處井然有序,花木整齊扶疏,房子的考究也就不用說了,到處都是精雕細琢,隨便一塊桌布看起來都是貴森森的那種。

  葉今夏在大玻璃環繞,美輪美奐的大廳見到榮三。

  「我把人交給你了。」溪淚趕他下一攤的工作去了。

  「你放心,少爺還沒有交代工作下來,她目前只要先熟悉環境就可以了。」見面三分情,亂七八糟的關係牽來牽去都是熟人。

  既然篤定心意要在薩家別館工作,葉今夏也很愉快的朝著溪淚揮手,因為明天又會見面了咩。

  「葉小姐,歡迎你來到這個大家庭。」

  「榮叔,您叫我小夏就好了。」

  「好,我也不跟你拐彎子,你的工作呢大致上就是跟著少爺,他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最好隨時隨地跟著,知道嗎?」

  「我知道,溪淚哥哥都跟我說了。」她明快聰慧,刻意收拾過的容貌更散發出潔淨的智慧來。

  「那麼我讓人帶你到處去逛一逛,熟悉一下宅子還有你未來的住處。」

  「謝謝榮叔。」

  真是嘴甜的小女生!榮三樂孜孜的想。

  葉今夏左右偷瞄,拉拉他的袖子。「榮叔,怎麼沒看到我未來的老闆那位薩先生呢?」

  「少爺事業做得大,生活習慣跟普通人不一樣,你要有心理準備。」

  「也就是說……」

  「現在是少爺的睡覺時間,你手腳要盡量放輕,最好別發出任何噪音來。」晝夜顛倒是老早的習慣,他們幹活的時候要盡量小心謹慎、放輕手腳。

  這事困難度很大,應該抓隻貓咪叫它來比較拿手。

  她踮起腳來走路,這逗笑了榮三。

  「不用這麼刻意,這屋子的隔音設備絕對是最好的。」

  不早說!

  於是,大事底定。

  葉今夏就在薩家別館住了下來。

  這一住,三天過去。

  三天裡,薩剛一點都沒有要使喚她的意思。

  她每天享受米蟲生活,對這裡滿意極了。

  要不是每半個月醫療團隊的診視讓他由房間整個轟出來,他揮舞著枴杖大發脾氣的踏出房間,葉今夏以為他會在自己的房裡自閉到老。

  僕人們縮成一團沒有人敢去攖其鋒。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時候去掃到颱風尾會很慘。

  對了!

  「小夏,你去!」

  她不是來伺候少爺的嗎?叫她去就對了。

  不由分說被推了進去。

  一片慘烈啊,就算民宿颱風過境也沒這房間那麼慘,叫人更不舒服的是房間裡面烏漆抹黑的,叫人一下子根本分不出東南西北來。

  「誰?沒有我的吩咐誰讓你進來?」那是冰塊與玻璃杯碰撞的冰冷聲。

  她也不想進來好不好……

  小心翼翼繞過玻璃碎片。

  「……愛發脾氣傷心動肺,文明人有話好好說,生氣一點都不划算對不對?」像是說給自己聽,其實是希望那個壞脾氣的男人加減撿去聽。

  這聲音薩剛聽過,雖然有點陌生,可是他一下就想起來了,那是葉今夏呢喃似的聲音。

  「那群庸醫!」他憤憤的捶打床沿,仍舊不肯苟同。

  他的眼沒救了,那是什麼鬼扯的道理!他一千萬個不信!

  「覺得不好就換掉啊。」

  「他們已經可以算是台灣眼科最權威的團隊了。」這才嘔人。

  「那就不要太堅持己見,偶爾聽一下醫生怎麼說也好,畢竟人家醫學院的文憑不可能是拿三斤豬肉去換來的。」

  「你在教訓我?!」

  「我在做你的眼睛。」

  一句話堵死了薩剛。

  又一次他被這小女生堵得啞口無言。

  「哼,你來得可真是時候!」窗簾整個全部拉下來了,微弱的光線不足以穿透任何景象,薩剛坐在床沿上也只是個模模糊糊的樣子。

  「我是被人推進來的。」挑了個看起來安全的地方站著,不動。

  「那群懦夫!」

  「要是你有這樣的主人誰都嘛會嚇壞。」

  「你還說!」

  「這是禁忌不能說嗎?」

  她的聲音不輕不淡,說也奇怪,卻在這樣令人糾結不舒服的空間裡,給了薩剛一種像是春天來了的感覺。

  有她在,這房子的冷度驟降,有了人氣。

  「你當我是那麼不通情理、沒血沒人性的主人嗎?」他豁然站起來以一種鬼魅的速度接近葉今夏。

  倏然被人貼近,她是有點驚慌啦,不過她早就打算以不變應萬變,對於薩剛忽怒忽喜的個性倒也就不是那麼介意了。

  「哪有,何況這問我不准,我今天才上任。」

  「你三天前就來了,什麼今天才上任,你也當我是瞎子?」

  他的氣息兇猛,她隨時有被攻擊的可能。

  「你很難伺候耶,我如果說你是英明睿智的老闆,你一定會說我花言巧語、油腔滑調,我說不瞭解你你也發火。」

  「哼,算你會講話!」

  「我要是不講話,你大概又要嫌棄,請個啞巴來了。」她向來想說什麼已經習慣,又不曾端過別人飯碗,沒想到直言直語卻誤打誤撞進薩剛向來與人勾心鬥角的心。

  「別以為我不打女人你就放肆了!」

  「那我就請人來把這一屋子亂打掃一下嘍。」雍容大度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吧,嘿嘿。

  「隨你!」女人就是計較這些!

  葉今夏很快樂的倒退到門口示意他們派個人來打掃,又轉回來。

  「沒有我的命令別在我身邊繞來繞去。」真是奇怪的女生,只是順她個意高興個什麼勁!

  「那我們到外面晃晃吧,還是你喜歡吃灰塵?」

  好個軟硬兼施。

  「誰敢叫我出門?!」

  「灰塵裡面有塵蟎細菌滿天飛舞,它無孔不入的會鑽進我們的皮膚,然後在上面寄居生小孩。」她就是不給他靜下心來的時間。

  「閉嘴!」薩剛捏著太陽穴,眼旁青筋跳動。

  「三分鐘,我給他們三分鐘,打掃完要立刻滾出我的房間!」

  這算妥協了對吧。

  賓果!

******

  「過來扶我!」

  一出房門薩剛就發脾氣。

  「是。」有人很快的貢獻出她的肩膀,並且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放。

  乖乖從命是因為她看見了;看見他踏出房門的那剎那,微側的臉茫然的瞪視著遠方,像是孩子般的不知道何去何從。

  薩剛怔了下。

  她的手好小,卻很暖,她的肩膀吧,那麼纖細,薄得像紙片。

  他本來是想吼她動作慢得像烏龜。

  「你要帶我去哪裡?」他的心飛過一抹紊亂。

  這樣被帶著走的經驗絕無僅有。

  他在抗拒。

  「我還想問你呢,你是屋子的主人,這別館哪裡最漂亮我們就去那裡。」既然是散心當然要挑漂亮的地方。

  「我不去那麼遠的地方!」又鬧彆扭。

  「要不,坐這裡曬太陽好了。」她從善如流得很。

  「這裡是哪裡?」

  「小心,這邊有三個階梯,腳步要小一點。」

  他一窒,不肯走了。

  莫名其妙幾句話時間,竟然被她帶到戶外。

  「你休想牽著我的鼻子走!」

  「是你搭著我的肩,你的鼻子好端端在臉上呢。」他真的需要多多走到外面來的。

  這麼自閉,那天他是怎麼肯出門碰上大雨的?

  令人費解。

  「你知道我在講什麼!」薩剛快崩潰了。

  「我當然知道,我跟你保證這裡沒有半個人,就你跟我,這樣可以嗎?」她鬆開薩剛貼著她的肩,人逕自往前走去卻惹得他一陣咆哮。

  撓撓頭,忽視他的魔音穿腦,為一千兩百萬忍耐。

  不過,他很沒安全感呢。

  「對不起啦,我是想找塊乾淨的地方給你坐,不過我發現到處都很乾淨呢。」回去重新握住他。

  他的手好大。

  「你為什麼要忍耐我?」他的脾氣嚇跑不少看護。

  「明明是你要我來的,所以不算忍耐。」不坐啊,好吧,那就用力站高一點。

  「你很明確的拒絕了。」他沒有忘記。

  「後來我又改變主意了。」

  「撒謊!」他用手抓起葉今夏的下巴。

  痛啊~~

  抓人這麼精準,也許對於他不想做的事情這位薩先生障礙不少,對於……譬如說欺負她,他就很內行了。

  「說!為什麼改變想法?」

  「你……這樣……偶……怎麼梭話?」她眼中淚花亂轉。

  他忿然放手。

  生病的人不該體弱如病雞嗎?沒想到他手勁還這麼大,下巴要是移位,她肯定會更醜。

  「如果……我說是為了那一千兩百萬來的,你聽了會比較爽嗎?」比中指不是淑女該有的行為,要克制、要克制!

  「哼,我就知道。」

  「如果你可以不用那麼鄙視的態度,我會覺得你除了英俊又帥之外,還不錯相處,可是如果你老要拿鼻子給我看,我可也是會生氣的。」

  「你想怎樣?」

  「辦法可多了,把你帶到馬路上讓你迷路,放巴豆讓你瀉肚子,丟東西讓你跌倒,你要不要試試看?」完全忘記主僕規矩的人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詞。

  「很好,」他陰森森的露出潔白到叫人嫉妒的牙。「那我就等著瞧!」

  咦?

  他不會真的要她荼毒自己的金主吧?

  或者……意思是她過關了?

  不會吧,這位她的新老闆,有有有有有有……被──虐──待──狂──耶──

  我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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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薩剛當然不可能有被虐待狂。

  反而,他開始以欺凌葉今夏為樂。

  想荼毒他?門都沒有!

  儘管他眼睛不便,一天他仍然堅持要工作十幾個小時。

  曾經身為投資巨擘的他,以收購公司和投資股票聞名,在業界,他的投資眼光精準如神,經他收購的企業行號在重整過之後,獲利總是翻了好幾倍。

  別人以為他賺錢容易,可不知道想得到什麼成果就必須冒什麼風險,不管併購或是收購任何一家搖搖欲墜的公司,都要做好事先的沙盤推演,將目標放到最大,風險降到最低。

  人前的風光最容易招忌。

  半年前他出了場車禍,車毀,他的眼也從那時候跟光明訣別,成了一個道道地地的瞎子。

  從天堂掉進地獄的滋味像寒天飲冰水,除了自己瞭解那種寒徹骨的冷,沒有人能懂。

  現在的他就算不用汲汲於錢財的工作,也能過著寬鬆自若的生活,可是,沒有了工作,剩下空殼子的他不就完完整整是個廢人了?

  於是,他又拾起了工作,投入其中,要把自己焚燒殆盡。

  「我要那份美國股市開市的數據,看見後列印下來,念給我聽。」

  很簡單的工作對不對?隨便一個讀資訊科的小妹都能游刃有餘。

  偏偏,葉今夏拿數字最沒轍。

  「這些是什麼,只有曲線亂七八槽的飄來飄去……欸,這個要怎麼看啦?」

  股市?那是什麼玩意,救狼喔。

  「不要告訴我你國小沒畢業,連個盤也不會看!」股票早就已經是全民運動,就像大樂透彩一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卻連基本的概念也沒有,哼,天才啊!

  「我讀的是家政……」細若蚊蟲的聲音。

  家政,也就是所謂的新娘學校。

  她幹麼要慚愧?家政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科系,是不若生物科技、資訊科技那些吃香啦,可是那時候的她壓根也沒想到自己會出來找工作啊。

  薩剛無情的瞪視她。就算他依舊戴著嚇人的大墨鏡,從裡面輻射出來的殺氣,見鬼的還是毫無保留。

  也不到他怎麼變的,就從成堆的書海裡隨手翻出一本書來,「別說老師沒有教你,去把這本手冊讀爛,別以為我看不見就打馬虎眼,這些東西我可是滾瓜爛熟了。」

  葉今夏眼睛黑成一片。

  她從來就不是讀書的料子,就算念的是家政,也因為一路有溪淚護航才能低空飛過的平安畢業。

  就算把腦袋壓扁再重新打版過她還是她啊。

  「這明明是溪淚哥哥的工作……」哀號……哀號,為什麼不派她去做那種駕輕就熟的洗碗、掃地之類的工作。

  早知道就不貪那厚厚的薪水。

  「現在就該你你就做!」

  「溪淚哥哥……」

  「叫他沒用,我已經把他調到公司業務部去實習,短時間他都不會回來了。」

  「什麼!」驚跳!

  「他是個人才,留在這裡幫我處理文件太大材小用了。」早就有擢拔的心,這小女生進來剛好遞補他留下的缺。

  不過照他看,這個葉今夏想遞補溪淚,不如直接換個腦袋比較快!

  「我去幫你泡茶。」然後再來挑燈夜戰……嗚,她是青春少女最怕睡眠不足,這個惡魔自己不睡也就算了還拖她當墊背~~

  「別想借口逃,你最好坐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七,別讓我找人知道嗎?」公司那邊的人也該上線了,他有視訊會議要開。

  「要是你看得見就有鬼了……」腹誹三萬九千五百一十六遍,最終還是含淚拿起幾百年沒碰過的冊子逐字看起來。

  小鬼就範了,薩剛也靜下心來處理他的事務。

  他雖盲,打字卻行雲流水,葉今夏偷偷瞄看。原來他的鍵盤很是不同,應該是盲人專用的鍵盤吧。

  這一想,不由得稍稍佩服起薩剛的能力來。

  想想,原本是個好端端的人一下伸手不見五指,有的人要花上一輩子時間還不見得能走出暗影,他卻在很短的時間內恢復工作能力,要不是有過人的毅力,要不就……根本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不過這些惱人的東西並沒有困擾她很久,一等薩剛覷了空時,她已經投向周公懷抱,不知道睡到第幾殿去了。

  他傾耳聽。

  這個傢伙……

  搖醒她嗎?然後用來氣死自己。

  不,他會讓她睡,等他忙完,看怎麼治她!

  這他是自找的,找來煩死自己。

  ******

  幾天過去,一本冊子葉今夏背得七零八落,差點惹翻薩剛。

  他終於放棄,承認自己的身邊跟了個笨蛋。

  文的不成,那就來武的。

  「你過來!」

  「你想做什麼?!」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不問清楚怎麼安心,不過……問也沒用,他一使力,小紅帽就淪陷大野狼的掌握中了。

  「安靜!」知道她會呱呱叫,先下手為強。

  握住她非常女性的小手,從她的手指開始摸……骨架纖細,指節卻突出有繭,想必她在那個破民宿吃了不少苦。

  「有繭對不對,沒辦法,家裡窮,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有些羞赧,很自動的就解釋起自己沒有一雙吹彈可破小手的原由。

  「你不是還有個姊姊?」

  「姊姊跟我的理想不一樣。」人各有志,很多事情是無法勉強的。

  「那你的理想是什麼?」

  薩剛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從她有點發緊的肢體語言裡知道,這時候的她肯定雙眼發亮……榮三說過她有雙比黑鑽還要美麗的眸子。

  「我的理想啊,就是把奶奶留下來的民宿經營成全台灣最賺錢的飯店,還有,讓溪淚不用打那麼多工,姊姊可以盡情去買她喜歡的衣服包包,還有讓爸爸媽媽可以回來,所以就算做很多粗重的活也不要緊。」

  很簡單的要求,不過就是想要一家團圓。

  「我聽說溪淚只是你們家撿來的孤兒,何必對他那麼好?」他的手沒有停,她胳臂小得跟火柴一樣,再往上摸,肩膀他是知道的,沒幾兩肉。

  「你胡說!」她微微動氣。「是溪淚對我好,我們家倒了,他其實可以跟其他人一樣一走了之,可是他沒有,他還去牛郎店上班養活我跟姊姊。」

  薩剛冷哼。

  「我最喜歡溪淚哥哥了!」

  「你喜歡他?」森冷如鐵的語氣。

  脖子呢,不盈一握,要不要用力的給她掐下去……

  「當然喜歡,當爸媽跑路走了,家裡請的下人也都因為付不出薪水逃了,就只有溪淚哥哥肯留下來,我沒有資格把他當傭人看待,可是我有義務讓他吃飽穿暖,不用辛苦的為了維持家計每天忙得不成人形。」

  刺耳!刺耳!無比刺耳!

  就算知道葉今夏對於溪淚的喜歡還是個未知數,薩剛就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忿然收手。

  「你剛剛在非禮我~~」為什麼被他碰過的地方都帶電,麻麻又酥酥?

  「少臭美了,我是在看你能做多少粗活,我可是準備了很多事情要給你做,免得你太窮極無聊有空想溪淚。」

  這……會不會太幼稚?

  誰管它!他就是要這麼做!

  「也好啦,我來好幾天感覺實際上一點用處都沒有,你派點事情給我,時間也比較好過。」葉今夏搔搔自己的頰。說起來是挺慚愧的,到薩家別館轉眼都一個禮拜過去,她除了惹他生氣之外,一點貢獻也沒有。

  「去洗衣部。」薩剛冷酷下令。

  她是笨蛋嗎?誰都挑輕鬆的事情做,能每天打混更是求之不得,她卻還一副良心難安的樣子,還要求多給工作。

  想當牛,哼,不怕沒田可耕!

  他會等到她來求饒為止!

  葉今夏被派去了洗衣部,其實別看別館就薩剛一個主人,需要換洗的衣物不多,她們要負責的是隨時讓十幾個房間的寢室乾淨簇新,每天洗刷熨燙折疊的時間就足以叫人精疲力竭。

  薩剛以為不用兩天,那個吵死人的小女生就會跑來訴苦。

  兩天後,他開始坐立不安。

  「我說榮三……」財務報表攤在面前,上面夾著秘書寫上去的最急件。

  「少爺?」

  「那個葉今夏現在在哪?」

  「小夏喔,我剛剛給您端茶來的時候,她正在後院曬被單。」

  「她有苦著臉還是晚上偷偷哭泣?」

  「……應該沒有吧,我聽洗衣部的大嬸說,她每天一上床沾了枕頭就呼呼大睡到天亮,好差遣得很。這女孩有著雜草的韌性,去到哪都不成問題。」

  「她……呼呼大睡?」有人咬牙,喀,折斷一枝鉛筆。

  為了一個月四萬多塊的薪水,她還真是拚吶!

  榮三頭皮一麻。他們這些下人本來就對小夏被調到洗衣部早就議論紛紛,偏生兩造安之若素的過自己的生活,該洗衣的洗得起勁,主子還是閉門不見客,他們想盡辦法挖不出任何八卦,就在他們以為小夏會在洗衣場終老的當頭,主子卻問起了被貶的那個丫頭。

  這意味什麼?

  薩剛甩掉斷成兩截的筆。「顯然她的工作量太少了,我記得她廚房的工作也能做,榮三……」

  「少爺?」

  「在廚房裡多安插個工作給她。」他倒要看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榮三垮下老臉,喳巴著嘴卻不敢替莫名其妙又烏雲罩頂的葉今夏求情。

  小夏,你到底哪裡得罪少爺了?

  你要自求多福啊~~

  ******

  薩剛確定自己是不小心走到這裡來的。

  他聽見嘰嘰喳喳的談話聲。

  這裡,不是他該來、會來的地方。

  沒錯,這裡是別館的後園,大部份是僕人們活動的範圍。

  他為什麼會來?對了!是聞到陽光曬在布料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於是一步一趨的忘記原來的目的地。

  他拄著枴杖站在迴廊的陰暗處,身旁有棵應該是桂花樹吧,似有還無的散發著幽然的香味。

  女僕們走過去了,沒有人注意到他。

  等他重新從暗處出來,摸索著,感覺腳下踩著的是草皮。

  再往前……「欸,小心!」有個軟軟的身子往他撞了過來,其實說是撞並不恰當,正在收拾晾乾被單的葉今夏一眼看見薩剛,還沒打招呼,就看到他有些滯礙的正朝著她過來,怕他絆著東西連忙小跑著喊住他。

  薩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

  而葉今夏也很自然的讓他握住。

  她的手變得更粗了。

  兩人中央卡著一大坨雪白充滿陽光味道的被單。

  「你迷路了嗎?」每天曝曬在陽光下的他變黑不少。

  日子就在曬衣場跟廚房間奔走,雖然有些單調,她很隨遇而安,只是偶爾會睡前的幾分鐘想起缺乏人照顧的薩剛,有沒有人帶他出去走走曬曬太陽?

  「誰迷路?」打死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是有心而來。

  「這樣啊,」踢到鐵板了。「吶,你最近過得好嗎?感覺你好像又瘦了點。」

  薩剛抽出那談不上柔軟的小手掌握,負氣得很。「我的健康有營養師專門調配,不需要你擔心。」

  「也對喔。」她不在薩家別館之前他也活得好好的,她跟人家擔心什麼,簡直是多此一舉。「那我還有事要忙,你回主屋的時候要小心喔。」

  那些阿叔阿嬸像是知道她被貶,每個都卯起勁來丟一堆工作給她,就算她很認真的做,還是有忙不完的活,既然老闆也覺得她礙眼,她還是摸摸鼻子滾遠一點好了。

  自尊不重要,一點都不!

  「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裡都不許去!」他還沒有要她走!

  「可是……」

  「可是什麼?」

  「那我坐在這裡折被單,你在這裡曬太陽好嗎?」這樣就不算偷懶了吧。

  薩剛不置可否。

  葉今夏讓他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老實說,沒有人群吵雜的後園,的確是個安靜的地方。

  靜下心來只有沙沙的風吹,暖暖的日陽好溫暖。

  薩剛不講話,他專注的聽著葉今夏折疊被單發出的窸窣聲,晴空朗日,無限美好。

  他的生活作息原來是日夜顛倒的,打從那天開始,他簡單到近乎自閉的日程裡多了一項行程,那就是到曬衣場晃上一趟,這才回房睡覺。

  有很多東西是不知不覺、不知不覺的滲透入人的習慣裡。

  不知不覺的依偎,不知不覺的生出情愫。

  ******

  薩剛的夜裡就是他的白天。

  書房的燈火通常會一直亮到太陽出來為止。

  被他摘下的墨鏡就攤在月季報表上,帳面漂亮,實際上公司業務在短短半年已經下滑兩個百分點。

  坐在這裡遙控公司業務始終不是最好的方法,因此他把溪淚送進公司當一枚暗棋。

  他知道早晚會出事的。

  「老太婆出手了是嗎?」視訊裡是他的左右手,也是秘書群裡的頭頭。

  「我看你一臉無動於衷,別告訴我,你早知道她會把所有的股權全部轉移給你弟弟。」

  「我不在乎,你要我也可以給你。」

  「薩剛,這可是你花十幾個年頭打下的基業,拱手送人,你用不著那麼大方吧!」秘書可火了。一家堂堂上市公司,可不是玩具模型說送人就送人,那當初的辛苦呢?都算什麼!

  「小政,醫生說我的眼睛失明定了,也就是說我的下半輩子會一直是個瞎子,你說瞎子治國好還是給敗家子治國好?我大娘既然用心積慮要把剛企業拿回去,反正剛開始也是我爸打下的基礎,她要就拿回去,我不介意。」

  一個盲人要萬貫家財何用,不如他可以重見光明的眼睛。

  一個瞎子要一家公司何用,不如一雙能暖炙他心肺的手。

  「薩剛,她會死不是你的錯!」視訊那端的人避去人人刻意不說的名字。

  薩剛渾身痙攣,一掌拍下,桌面的事物頓時驚跳。

  「我不想聽到有關她的任何事情!」

  「對不起,薩剛。」他真心誠意致歉。

  「沒事就去忙你的事。」今夜他沒有任何工作的情緒。

  「薩剛?」

  「還有事?」

  「讓我去看看你。」

  「我不想看你那張苦瓜臉,我還沒死。」即使不用視力,他也感覺得到眾人那混雜可憐、同情運有嘲笑的目光。

  他不需要那些假仁假義的東西!

  「還有,你不必擔心我那同父異母的弟弟上台後,你的飯晚會保不住,你是個人才,他再蠢也知道你是公司的中流砥柱,不會Fire掉你的。」

  「薩剛你聽我說……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喀,薩剛切斷連線,螢幕變成無數的粒子。

  這一向能讓他尋求到短暫平靜的書房,今夜安定不了他浮躁的心。

  他需要別的。

  於是,破天荒的,他離開了書房。

  走在看似熟悉其實陌生至極的屋廊廳前,他猝然舉起枴杖不分東南西北的亂甩,所到之處乒乓磅啷,製造出驚悚的噪音出來。

  他發洩完,就寢安眠的下人們也給吵醒了。

  從樓上跑下來的榮三差點拐了腳,看見一地瘡痍,很快收回詫異眼光。

  「少爺。」

  「小夏呢?」他嘶吼。

  「應該是睡下了。」都凌晨兩點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當夜貓子的本錢吶,少爺。

  「我要見她!」他睡不著,她也別想好好的躺在床上。

  「我立刻派人去叫。」

  既然片刻都離不開她又何必把人發配到邊疆,這樣很勞累他一雙老腿,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

  薩剛摸索著在大廳坐下,擺明了等她。

  榮三知道自己沒那能耐勸主子回房間去,只好吩咐其他人盡速把地上打破的東西收拾乾淨。

  真是可惜,古董壁畫隨便一件都價值連城的。

  幾分鐘後劈散著頭髮,穿連身睡衣的葉今夏顛顛倒倒的一路跑來了,呼吸都還沒調勻……「老闆,你……找我?」

  她是得來速還是7-Eleven,要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還要服務周到?

  聽到她實在談不上優雅的跑步聲,薩剛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悄然掀起笑紋,緊繃到近乎壓抑的身體無名的開始放鬆。

  「我睡不著。」

  瞥了眼牆壁上的大時鐘,葉今夏揉著始終張不開的眼。「這時候是你的辦公時間,不是睡覺時間。」

  有個生理時鐘跟別人顛倒的老闆有個好處,就是不怕他隨時查勤,不過,這下他又哪條筋不對了?

  「我也不想辦公!」

  「耶,那……之前,我是說你以前失眠也不想進辦公室的時候,都怎麼打發時間的?」不會要她幫忙數羊吧?這樣很矬耶。

  「你憑什麼認為我以前的生活不是多采多姿,時間忙得不夠用?」

  感覺到葉今夏突然變得小心翼翼的口氣,薩剛邪惡的抿起嘴角。

  「你幹麼又生氣?你如果無聊要我陪你聊天就直接說一聲,把整個屋子的人都吵起來又沒好處。」不用薩剛叫她坐,捱不住瞌睡蟲的她很自動的找了個雙人沙發就賴了下去。

  薩剛知道,卻沒有阻止。

  「我想怎麼做要你管!」

  「是、是、是……不管不管,可是我也管不住我的瞌睡蟲了……」長長的呵欠毫不掩飾。

  「不許在這裡給我睡覺!」豬啊,躺下就能睡!

  「要不然要去哪才能睡覺?」口齒不清,昏迷指數三。

  「跟我進房睡。」

  今晚他不想一個人待在那冷冰冰的房間裡。

  有好一會兒,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細微到要非常仔細才聽得出來的鼾聲,沒錯,是鼾聲小小的、淺淺的響著。

  薩剛一點都沒有要生氣的樣子。

  兩份工作的確是累倒她了。

  他很滿意。

  放下隨身不離的枴杖,他起身,準確的摸索到葉今夏躺著的那張沙發。

  「少爺?」榮三大驚。

  「安靜,別吵醒她!」他一面喝止管家,一面伸出雙臂安穩的將她小小的身體抱起。

  看著他家少爺抱著葉今夏緩步的離開大廳,榮三還是像泥塑人般,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家少爺竟然、竟然為了小夏丟了枴杖。

  老淚從他的目眶潸然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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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8:41
第五章

  矇矓中,有什麼在碰觸她。

  那種感覺癢癢的,並不會有不舒服感,可是也談不上舒適就是了。

  「這樣很難睡……」她趕蒼蠅似的抱怨。

  可是那癢癢的東西很堅持己見,由她的額轉至眼瞼,似乎還有一路往下滑的趨勢。

  她相準了標的物,一掌揮過去。

  不料撲了空不說,還被喝止。

  「別動,讓我『看』你。」

  這怎麼睡?葉今夏惺忪的睜眼。哎喲喂啊,這是哪門子曖昧姿勢?!那個不分白天晚上都戴著大墨鏡的薩剛就壓著她,毛手毛腳的到處摸她的臉。

  「你……幹麼突然想看我?」總得找些話來說……要不然,這下會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沒有為什麼。」即使連她的唇瓣都摸過了,他心理卻沒有一點滿足感;他想像不出來葉今夏的模樣。

  她翻身坐起,拿薩剛依舊掛在她臉上的毛毛手沒法子。

  「我長得很普通,沒有什麼美色,倒是我姊姊她是個大美人,人見人誇。」

  「我要看的人是你,關你家人什麼事!」他有些恚怒,他又不是閒著沒事幹,也不是對哪個女人都有興趣的。

  這個笨蛋,是想把他往哪推?

  「我以為男人都喜歡美女。」這是亙古不變的真諦。

  「你以為我喜歡你?」他有種被猜穿心事的不悅。

  「我可沒這麼想,我聽榮叔講過,你現在雖然不大方便,可之前是個隻手可以翻雲覆雨的人,我也很怕你因為一時無聊拿我這盤小菜打發無聊時間的。」鳴鳴,實在是太害怕他又會吐出什麼毒話來,先把自己的自尊心顧好再說。

  「還有自知之明,算你不笨!」

  是君心緒太無聊,摘了野花不知道該供瓶插還是隨風他去。

  「讓我喜歡你很委屈,覺得我一個瞎子配不上你?」

  辣塊媽媽啊,他又哪條筋不對了?三更半夜叫醒她不給睡,然後來詰問她這些八字連一撇都沒有的事情……

  他寂寞到快瘋掉了嗎?

  小心把他往後推,推不動,山不肯就,那她只好往後縮,保持距離,總是比較安全,可是怎縮,都逃不開風暴範圍,而且她感覺得到自己沉默越久,颱風的圈子好像更加強烈了。

  看著他霸氣的濃眉,很多話就這樣從她的心裡倒了出來。

  「或許在你的世界裡,眼睛看不見世界就等於崩毀了,我能體會,可是這一點都無損你的成就、你的英俊瀟灑,以前我家剛倒的時候,我也以為世界末日來了,可是我還是活到現在,我不會說什麼要你堅強努力的那種話,因為你已經很堅強了,在這個家你行走自如,你指揮若定,這樣的你還有什麼不能的?」

  薩剛的五官線條驟然放鬆了,他充滿撕裂力量的手變得柔軟,他無預警的拿下寸步不離墨鏡,露出葉今夏從來沒見過的雙眸。

  「這是我的眼睛。」

  他有雙眼尾狹長的眼,雙眼皮,要不是眼瞳渙散無神,那會是一雙非常致命的桃花眼。

  「真不公平,你的眼睫毛那麼長,我可不可以跟你換。」如果在他眼睫毛上面擱枝筆應該不會掉下來才對。

  「我的眼睛很可怕。」那是一堆人的竊竊私語,他們以為他眼瞎順便也成了聾子。

  「是啊,你知道自己有桃花眼嗎?」

  「嗯,沒有人說過。」

  「以後你還是把大墨鏡戴起來好了,免得桃花開不完。」她比較擔心這個。不過她的擔心會不會太多餘?他又不是她的誰~~

  他依言戴回墨鏡。「我以為會聽到尖叫聲。」

  她又打呵欠。「你恐怖片看太多。」

  「你在罵我無聊?」這丫頭,給三分顏色就開染坊了啊。

  「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我推我推推推推,推得一乾二淨。「不過,我問你喔,剛剛你『看』我,你覺得我好看嗎?」

  不問好像很對不起自己。

  薩剛狡獪的抿嘴。「你不是說自己醜八怪。」原來還是會在意。

  「說啦……」

  「基本上眼睛算標準,只是鼻子有點塌,嘴巴有點小,皮膚也不算好。」

  有人氣炸了。

  「亂講!大家都說我長得還可以耶。」害她剛剛心裡的小鹿亂撞。

  他哈哈大笑,大手又重新撫上她的頰。「也許你不是什麼頂級美女,不過,我會想一直這樣撫摸著你的臉。」

  葉今夏傻了。

  傻了很久很久都沒回過神來。

  ******

  他不能睡。

  醫生要他多休息。

  美其名的家人迫不及待的想接手他的工作。

  他的手沾滿鮮血~~

  他們想要什麼,他都給,可是,沒有人知道他要什麼。

  大汗淋漓打惡夢裡醒過來,明明那一夜他一覺到天亮,今天卻不行。

  一覺到天亮難道是因為有她在,那個葉今夏?

  別院裡萬籟俱寂,他的臥室坪數寬闊,傢俱優雅品味,多少人羨慕他,可是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裸著胸,他掀開黑色絲絨被單,他的身下就了件簡單的伸縮褲,偏偏……好看性感得驚人。

  他隨便扯了件襯衫搭上,打開房門,門外打瞌睡的榮三立刻驚醒。

  「少爺……」

  「你在這裡做什麼?」巡夜是守衛的事,他老頭子不服老學年輕人熬夜。

  「少爺今天沒上班。」通常夜晚是薩剛的上班時間,今晚卻連房門也沒踏出來一步,他老人家擔心。

  「你在監視我?」

  「我是關心你。」

  「這裡不用你顧,我要去小夏那裡。」

  「嘎!」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跟來!」

  「好是好啦,可是少爺你穿這樣會感冒的。」少爺知不知道現在時序要入冬了?

  薩剛不理會,舉步往後院去。

  慢著!榮三第二次掉了下巴……少爺的眼鏡,他把一向視為性命的墨鏡拿……掉……了……

  春天終於願意到可憐的少爺身邊了嗎?

  不是第一次來,薩剛不怕迷路,不過他還是抓了個輪夜的大嬸。

  「少爺要找小夏,我馬上去叫她來!」她還是第一次正面跟自己的老闆面對面,有了年紀的老臉竟也泛起紅暈。

  老闆長得跟傳說中的一樣帥,等下了工,她一定要回去好好宣傳一番不可。

  「不用,告訴我她睡哪裡就可以。」他不想打草驚蛇。

  「您往右直走到盡頭又左轉第二個房間就是。」

  薩剛頷首。

  他這一找人不用說是鬧了個雞飛狗跳,葉今夏一連幾天被她家老闆找出來「出公差」,已經鬧得眾所皆知,這一回闖禍頭子還登堂入室來喊人,把其他人給嚇得可能一個個要去收驚了。

  她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手裡抓著剛才匆忙一併帶出來的被單。

  「你給我說清楚,三更半夜的,有事情不會讓人來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避嫌?」

  這下要是傳出去,她潔白無垢的名聲就飄飄墜落地了。

  薩剛絲毫不覺得哪裡嚴重。

  「還有,」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帶小雞的母雞。「你穿那是什麼樣子?就一件薄薄的襯衫!晚上很冷,現在快要入冬,不是夏天耶。」

  就算夏天也不可以這麼穿,很容易引人犯罪。

  不由分說,她把懷裡一直抱著的被單住他身上就披。

  雖然有點可笑啦,總比感冒的好。

  他微笑。

  「你趕快給我進來,欸不對,趕快回你的房間去,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她可以想見明天沸沸揚揚的八卦會熱騰騰的出爐,完全無法撲滅。

  這男人從不替人想嗎?唉,也對,要會替人想就不叫薩剛了。

  「這是我的家,我想去哪誰敢說不行?」看著肩膀上那條可笑的被單,他只瞅了眼,當作沒這回事。

  葉今夏咳聲歎氣,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好啦,你找我做什麼?我還要回去睡覺。」

  「我睡不著。」

  葉今夏掩臉。又來這套!

  幾天前不也這麼說,台詞要不要換一下啊?

  「你不上班去看那些彎彎曲曲的線圖了?不上網開會,那你公司那些員工會沒飯吃喔。」

  「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會處理,公司已經是他的,他的員工他該想辦法自己照顧。」

  說得一派輕鬆,他明明是一板一眼的人不是,哪時候改變的?

  「你真放得開?」

  「你在擔心我會餓死?」真是奇怪,不用刻意兩個人就是有談不完的話,彷彿兩人一起才是正常,分開不對的。

  葉今夏長長歎了口氣。「了不起我多養個人。」反正兩個跟三個也沒啥差別不是。

  「你說的?」

  「是我說的,現在你滿意可以回房去了嗎?」她可是每天有大把的工作要做,不像某人一聲令下,大家都要聽他的。

  「你剛剛沒聽清楚,我睡不著,你來陪我。」

  「嗄?」

  「還是你要我把整屋子的人都叫起來,陪我一起熬夜?」

  葉今夏確定知道他說得到也做得到。

  把整個宅子的人都弄起來,想也知道大家會指著箭頭罵的人,絕不會是她的老闆,而是她這無辜的小女傭。

  「算你狠!」粉紅唇辦裡嘀咕著,小手卻很認命的伸進他的大掌裡讓他握住。這傢伙,手也是冷的。

  沒有枴杖他是怎麼摸到這裡來的?

  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把人重新帶回主臥室,葉今夏認命的把薩剛安置在大床上,「要不我泡杯牛奶給你喝,喝完一定會有好眠的。」

  她記得以前要是睡不著,總有杯暖呼呼的牛奶等著她。

  「我不喝牛奶。」

  他不吃的東西可多了。葉今夏嘴巴沒說,搖搖頭,盡量想辦法把臥室的溫度弄高。

  看她忙來忙去的弄窗簾、調空調,薩剛雖然看不見她身影,卻覺得很滿足。

  等她回過頭,他指著剛剛挪出來的枕頭。

  「你躺這裡。」

  看著那隻白胖胖的枕頭,葉今夏連退三步。

  「男女授受不親。」

  「今晚你就這裡睡,不用回去了。」這是命令句,不是任何商量的口氣喔。

  「沙發很難睡,我還是習慣我那張單人床。」單人床說什麼也好過這裡的沙發吧。

  她總不能叫老闆讓床給她睡啊。

  「你非要跟我抬槓不可嗎?明天一早我就叫人把你的床拆了,我看你要去睡哪裡!」他咆哮,人也站起來。

  「還是不行!」就算他把所有的人都吵起來,她也不能答應。

  「你好樣的!」薩剛面目猙獰,又在氣頭上,這唐突的往前走動作太大,腳不慎去絆到地毯,一個重心不穩人就往前倒去。

  葉今夏驚呼,想也不想用她不到人家二分之二的身軀去扶,這一扶,兩人順著勢子麻花似的糾成一團滾向床鋪。

  重……重死人了!

  要是不掙扎一下怎麼可以……

  「別動,這樣就好,我不會對你有什麼不軌行為的,而且我們應該好好拉近距離,這樣才能更增加互相的瞭解。」薩剛翻身將她置於身下,淡漠的眼忽而如水生波生動的流轉了起來。

  拉近距離,他們有什麼必要拉近距離的?

  葉今夏看得整個人發呆,掙扎的動作只得半途而廢。

  這一廢,整個人被薩剛緊緊的抱入胸膛,也無法動彈。

  我苦,她真要這樣睡上一晚?不要吧!

  不過細看薩剛這體面到家的男人,為什麼他說要互相增加瞭解?難道,他喜歡她?

  轟!

  剛剛經過一「運動」沒讓她臉紅,這一想卻燒遍了葉今夏整張小臉,「我說……老闆,為什麼是我?」

  不問出來,今晚換她甭睡了。

  「你想知道?」他不是沒有抱過女人,妖嬈多姿、體態均勻的,曲意承歡、嗲聲嗲氣的,可是他對那些女人完全沒有感情。

  感情真是奇怪的玩意,就像他現在抱在懷裡的身軀,談不上動人,甚至剛剛還一度拒絕他,讓他下不了台階,所有的肢體語言透著無比冷淡,他就是不明白自己非要把她拎在身邊的意念,就是強烈到無法控制。

  他略微挪動了下身體讓葉今夏不至於窒息,卻也脫離不了他。

  「跟你講話有趣。」比起其他只會拍馬屁或暗指著鼻子罵的人實在好太多了。

  這話聽了讓人額角不抽筋都很難。葉今夏很想翻白眼。

  「你之前帶在身邊那一票女人講話都很無趣嗎?」

  「你說誰?」他壓根不記得了。

  「當我沒提,你不是要睡覺?那就好好閉上眼睛,不許再講話。」連她都意外自己這麼饒舌,他們兩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你保證不偷跑?」

  「好啦、好啦。」

  薩剛應該是疲累已極,聽著葉今夏軟軟的聲音和勻稱的呼吸,不知不覺的墜入無夢的夢鄉。

  至於被綁架到龍床上來的葉今夏看著禁錮她的沉重胳臂。算了算了,就這樣將就一晚又不會破皮,就別為難自己還要摸黑回小房間去了。

  這一夜的雞飛狗跳終於因為薩剛如遂所願,讓大家得到一個安寧的夜晚。

  ******

  當然,宅子能有多大。

  老闆半夜摸黑和葉今夏約會的「緋聞」很快傳遍整個別院。

  不管遇到誰每個人都用意味深遠的目光看著她,更扯的是,洗衣部的大嬸乾脆自作主張免了她的勞役,要她專心陪少爺去就好了,廚房的大廚也很阿莎力,一句這裡沒你的工作也把她轟出門。

  這個叫什麼?雞犬升天嗎?

  「來下棋吧!」她要用棋一把這個無冕大王殺得片甲不留,當作洩恨。

  「你會下棋?」薩剛像聽到稀奇的話。

  「別小看我,我可是從新娘學校出來的高材生,琴棋書畫都難不倒我的。」挽高袖子,準備開戰。

  「我以為你只會切水果。」因為一宵飽眠他很有消遣葉今夏的心情。

  又戳她痛處,真壞!

  她搬出棋盤,「白子還是黑子?」

  「我都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他閒著也是閒著,不知道棋藝有沒有荒廢了。

  「沒有賭局不好玩。」

  「哦,局隨你設,我跟就是了。」

  懶洋洋的從躺椅翻身坐起,絲質襯衫黑色長褲,略見凌亂的褐色粗卷髮散在肩膀上,葉今夏差點又看閃了眼。

  幸好薩剛的眼睛看不見,要不然知道她老是對著他的五官跟身材流口水,又不知道會用什麼惡毒的字眼來嘲諷她了。

  美男關好難過喔。

  「怎不說話了?」

  「輸的人要一起去約會。」自從她來到別館以後,沒見過薩剛出門,這樣是不正常的。

  薩剛不以為忤。

  這狡猾的小東西,輸的人要一起去約會,那也就是說,不管勝負如何,這趟門是出定了。

  她還真是用心良苦。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那就來吧!」葉今夏摩拳霍霍,準備要痛宰薩剛。

  「要我讓子嗎?」可不要敗得太難看啊小東西。

  「等一下就換你哭了。」她對自己的棋藝信心滿滿。

  觀棋不語真君子,下棋不語也是門學問,兩人落下了棋子便專心在棋盤的廝殺上,融融的日光打從落地玻璃窗外迤邐的潑進來,彷彿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有葉今夏陪伴的日子讓薩剛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包括他同父異母的繼母還有弟弟。

  他有心遺忘這些人,可惜,很多人並不準備放過他。

  他是隻金雞母,嘗過甜頭的人,誰願意把會賺進錢財滾滾的財神爺趕走?

  薩剛的毫無動作,讓他們心慌了。

  來探個頭是有絕對性的必要。

  他們無禮的叱喝別館的僕人,也不管主人願不願意見人,大大方方的進了別館的大門,直奔大廳。

  「……少爺~~」踉蹌著步伐被守衛緊急電告的下人進來破壞了那幅畫。

  「什麼事?匆匆忙忙,不成體統!」黑子在薩剛指尖才要落下。

  葉今夏也抬起頭。

  「少爺,對不起,那個老夫人、二少爺還有您的未婚妻來了。」

  薩剛沉下了臉。

  葉今夏看著進行不到一半的棋局,看起來要是副殘局了。

  「連個人你都攔不住,要守衛何用!」

  「對不起少爺……」有人魂飛魄散,怕自己飯碗要不保了。

  「哼,來的還真整齊!」他揮退下人,冷然低語。三個人一次同時出現,他倒是要知道這些人還想來囉唆什麼?

  說人人到,溫素卿人雖然中年發福,動作卻是極為迅速,短短時間已經踏進這間她幾乎沒來過的別館。

  三人魚貫進來馬上被四處擺設的古董也炫惑了眼,奇石琉璃、西洋畫、中國古董,他們的出身都不錯,品味也用金錢培養出那麼一滴滴基本的概念,當然,狩獵的眼光打量過四處之後,就大大方方的挑了張看起來坐舒適的椅子給坐下了。

  「我說薩剛好久不見,看起來氣色不錯……喲,你……把眼鏡摘下來了啊,真是奇跡。」看得出來身為主人的薩剛沒有絲毫要招待客人的意思,她也不客氣,反正這些財產遲早會是她兒子的。

  兒子的就是她的,她的就她自己的。

  別怪她貪心,再嫁的老公不貼心,她要不處處替自己的兒子著想打算,將來肯定沒有半毛錢可以養老。

  「卿姨來有事?」

  「話說得這麼見外我好難過,你也知道卿姨忙,自從你住到別館後還沒有來看過你,嘎,坐在你旁邊的人是誰,沒規沒矩的,老闆身邊的位置是你可以坐的嗎?我可是老闆耶,看見客人來也不會去泡個茶,我說薩剛你這些下人們都是怎麼教的?要我說屋子裡沒有個女主人真是太糟糕了,你啊有空趕快把婚事定一定,讓沃芬趕快進門的好。」連珠炮瘋狂掃射,全體中彈。

  薩剛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結實的呵欠。

  「卿姨看起來只是來串門子,我是病人,醫生吩咐多靜養,那我少陪了。」

  這筆直接峻拒還要叫人下不了台。

  至於那位未婚妻,薩剛更是連一眼都沒給。

  「欸,我還沒提到重點!」溫素卿可不能讓繼子一走了之,她有一堆關於公司的事情要問呢。

  「如果是公司的事去問專業經理人,要是想知道我幾時會回家?給你個好消息,目前沒有這個打算,所以,你不用怕我回去搶公司的經營權,也不用怕相宇何時會被我踢下來。」

  看在他今天心情不錯,偶爾做一次好人。

  言盡於此。

  送客嘍!

  「還有!下次沒有我的允許,最好別亂闖別人家的屋子,要不然我會報警處理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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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9:04
第六章

  房車疾駛,車子裡的人怒火沖天,一隻戴滿鑽石戒子的手,用力的拍打皮墊座椅藉以發洩滿腔憤怒。

  「那個臭小子竟然把我們母子掃地出門,無法無天真是太可惡了!」

  「嗯……」回應她的是可有可無的哼聲。

  「那是什麼態度?竟敢用鼻子給我眼色看,那個臭瞎子,要不是還有求於他,叫我去他那鬼地方我還不屑呢。」一連串惡毒的字眼是從溫素卿那徐娘半老的嘴巴吐出來的。

  「媽,你就別念了,每次都只會放馬後炮,你有氣不會面對面跟大哥講清楚,念給我聽有什麼用!」嘴裡嚼著口香糖,手裡忙著最新型的遊戲機,薩相宇其實對母親要去自討一鼻子灰的動作是沒興趣的。

  能引他投入的只有遊戲。

  「我是為你好,沒有確定公司都是你的,我哪能放心。」

  「媽,你很煩ㄋㄟ,就跟你說我對集團那些繁瑣的工作沒興趣,每天西裝筆挺跟一群人開會應酬,你就不要逼我了。」蹺起二郎腿,繼續他的戰鬥。

  溫素卿歎氣。

  扶不起的阿斗。

  雖然很不想用這句話形容自己的孩子,但是有什麼辦法,自己的肚皮不爭氣,就只能生出滿腦子只想吃喝玩樂的兒子。

  兒子沒了寄望,她把目標轉向始終像個隱形人默不作聲的溫沃芬。

  「小芬,你明天就給我找個理由搬進去別館,我要你給我盯著薩剛,不管他做什麼你都要一五一十的記下來,然後通知我知道嗎?」

  「姑姑,你找別人吧,我不行。」她只要一想到薩剛那壞脾氣就覺一陣寒。

  她承認自己著迷過他,那是他還完好無缺的時候,甚至還覺得脾氣暴躁的他別有一種男人陽剛味,也才在姑姑的慫恿下訂了那鬼啥子的婚。

  別說她現實,這年頭哪個女人不往錢看。

  一個瞎眼的男人,公司也雙手送人了,那還能有什麼作為指望?

  「什麼叫做不行,別忘記薩剛還是你的未婚夫!」溫素卿氣得心臟病差點發作。就她一個老太婆忙呼著,這些年輕人的企圖野心都到哪去了?

  「要解除婚約也不是不能。」瞧著纖纖指上的粉紅色蔻丹,她毫不起勁。

  「小芬,你給姑姑聽著,我不管你願不願意,在薩剛還是頭大肥羊的時候,你就要去給我盯著他,我絕不允許相宇接掌公司的事情有任何變化出現。」

  老頭子偏心,繼子能幹又有頭腦,她這可憐的二娘只能自己發憤圖強,爭取自己該有的福利。

  「肥羊?姑姑,薩剛不是已經窮得要滾地爬了,他哪來的錢?」一講到錢,溫沃芬總算打起幾分精神。

  「小孩子沒見識,你以為他那間破別館裡的圖畫擺設都放著好看的嗎?那些玩意每樣可都是古董,隨便一樣拿去拍賣會兜售,我告訴你,價錢絕對超過七位數字的美金。」更別提他們母子現在賴以居住的主屋,一幢在天母佔地數百坪的大宅,那也是薩剛名下的產業。

  叫人眼紅的不只如此,根據她派人調查的結果,這個繼子在奧地利置有兩萬公頃的土地放著養牛豐,至於維也納的房舍跟宮殿到處都是,每月淨收房租租金就夠他吃喝享用不盡了。

  最懊惱的是,這些叫人眼紅嫉妒的東西,都是薩剛一個人赤手空拳打下來的天下,她想從老頭子那邊下手,用盡心機也只要到一家剛企業,那還是薩剛不要的東西……

  「哎呀,早知道我剛剛就對他溫柔一點。」扼腕啊,以為做好要另覓凱子的心理準備了,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對薩剛沒有愛情,她是現實的女人,她的眼裡只有錢。

  「現在還來得及,反正你還是那小子的未婚妻,只要掌握住他,你就是把握住一條金脈。」

  兩個女人把薩剛當作金龜還不算,也很有自信的把他當作囊中物。

  薩相宇搖頭。

  女人,真是可怕的動物!

  ******

  別館有幾株冬、梅開得早,含苞崢嶸,讓人嗅到了冷冽的寒意。

  不過~~

  屋子裡卻是另外一回事。

  「少爺對不起,小夏……」也對不起……砰的一聲,不意被打開的主臥室房門很用力的被關上。

  每天都要來為少爺著裝的榮三搗著蹦蹦亂跳的心臟,再次懊悔自己沒有經過許可就擅自打開少爺的房門,誰知道裡面會是那副景象……

  他一定要通令整個別館的老老少少,以後一定要等少爺「清場」過後,才能進去收拾幹活。

  相較榮三老管家的驚嚇,睡得迷糊的葉今夏,卻是很後知後覺的打開眼睛。

  她聽見叫喊聲,怎麼回事?

  不過當她把身體轉了過來,全身驀然僵硬。

  為、為什麼……她又睡在薩剛的懷裡,而且雙手雙腳攬著人家的手腳,跟麻花沒兩樣?她昨晚明明打的主意是睡地鋪啊。

  剛剛是榮叔的慘叫聲吧,那也就是說,她跟老闆的這副模樣被人看了去。

  「為、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她一轉醒薩剛早知曉。

  「我是紳士,哪有讓小姐打地鋪的道理?」

  別亂拗好不好?她初來乍到的時候,他的態度可不是這樣。

  她臉紅如酒。「我明明說過不可以的!」

  「床這麼大你不睡何必去睡地板,腰酸背痛我可不管!」他不否認他是吃她豆腐。

  這朵野花的身子軟軟香香,他抱起來非常舒服,總能令他一覺到天亮。

  「要不是你不讓我回房睡,我何必苦命的打地鋪?」根本沒人叫你管好不好!葉今夏差點歇斯底里尖叫。

  「你很排斥跟我睡?」

  「睡……名不正言不順,你把我當作什麼?!」這麼基本的話,還要她女孩子說出來,還有……重要的是……她還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你不如坦白說,你不想跟一個瞎了眼的男人睡同一張床,不是更乾脆!」他高傲的自尊心又起來作祟了,粗手粗腳的鬆開麻花結,裸著上身忿然走開。

  葉今夏匆忙拉攏不整的衣衫。

  如果單看他的睡臉是個無可挑剔的帥哥,可醒過來脾氣又陰晴不定,也難怪他,一個大男人整天只能關在小小的別館裡,別說她會氣悶,他又怎麼受得了這樣的困獸生活。

  葉今夏的沉默讓一意已經往鑽牛角尖裡去的薩剛,更加認定她跟其他的女人一樣介意他的缺陷。

  「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從今晚開始你恢復自由,不用再來當保母了。」他就不信沒有她的夜晚他會熬不過去。

  這世上沒有誰非得需要誰的,尤其是女人!

  就這樣,葉今夏「失寵」了。

  她很不想的接受到蜂擁而來的安慰。

  這些人的想像力真的未免太豐富了……而且,他們也太過注意自己跟薩剛的一舉一動了,動轍則咎啊。

  傷腦筋。

  也就在葉今夏被踢回冷宮的沒幾天時間裡,溫沃芬提著大包小包,帶著女傭大大方方的住了進來。

  因為在氣頭上,薩剛沒有趕她出門,讓她留了下來。

  這可讓心裡本來沒啥把握的溫沃芬竊喜了很久。

  可見她的女性魅力還是深印在薩剛腦海裡的,要是如她姑姑所說,這尾大金龜是座還沒挖光的金曠山,那她非要使出渾身解數迷得他暈頭轉向不可。

  只要不去想他的殘缺障,也許可以撐久一點!

  「你就住到西翼客房去。」那房間又大又清淨,距離他最遠。

  「我要住你隔壁,這樣也好照顧你。」又嗲又奶的功夫,這全是姑姑教導的,男人最吃這一套了。

  「照顧我?你會洗衣煮飯還是端痰盆?」一場變故足以讓他看清楚很多事情,美人計?毒蛇蠍美人就免了。

  要不是他想氣氣那朵笨花,否則絕不會讓溫沃芬靠近一步的。

  「薩剛,你好討厭,那種低下的工作由傭人來做就好了,你想弄髒我的手啊!我可不依。」想靠前去的軟馥身子撲了個空。咦,難道是香水噴得不夠多?

  薩剛冷笑不再睬她,轉身喚來下人領著溫沃芬去了客房。

  「少爺,那種女人為什麼還要讓她住進來?你剛出事的時候她那麼對你,現在,根本是沒安好心眼。」榮三可是氣壞了。

  當初少爺一出車禍,醫生宣佈他眼睛將有失明之虞,溫沃芬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溫家還過份的傳出要解除婚約的消息,這種女人突然回心轉意,準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薩剛笑得令人費解。

  「榮三,有沒有人說你太愛操煩,這樣會老得快。」

  少爺還有心情跟他說笑——少爺會說笑?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他知道,許多好事都是自從小夏來了之後發生的,當初他還反對少爺把她帶回家,真是大錯特錯了。

  「嗚~~」

  「榮三,你很夠了喔。」這麼愛哭的老男人真受不了。

  抹抹老淚,榮三挨了罵也不在意,「少爺,那小夏怎麼辦?」

  「她的事不用你管!」

  「可是……」

  「囉唆!下去!」又翻臉。

  少爺啊,你到什麼時候才正常?當然,榮三沒跟老天爺借膽,他只能默默、默默的在心裡頭嘀咕,嘀咕給自己聽。

  ******

  別館裡又多個客人,而且還是老闆的未婚妻。

  這顆震撼彈足以炸翻一片好奇寶寶們的心。

  不過,相較於下人們對溫沃芬的好奇心在一天半之後就宣告瓦解了,眾人紛紛爭相定告,這位大小姐有夠難斗陣,要大家有多遠閃多遠。

  矜貴的大小姐像是怕讓人印象不夠深刻,什麼都要最好的,一個不如意就給臉色看,冷眼冷語挖苦,過份的打傷下人,把向來平靜的別館鬧得雞飛狗跳,眾人怨聲載道,把服侍這位大小姐當作苦差事了。

  要是他們家少爺堅持要娶這位大小姐當老婆,大家的苦頭會吃不完。

  當然,也有一直都在狀況外的那個人。

  被打回原形的葉今夏很認命的重拾洗衣婦工作,壓根不清楚別館裡來了個厲害人物,薩剛不見她,她又不能怎樣,比較讓她安慰的是,她的溪淚哥哥打電話說要回來看她,想想,她好像自從來到別館還不曾休假,想到即將可以出門,她忍不住愉悅的哼起不成調的曲兒來。

  「欸,你,就是你,給我過來!」血拚回來的溫沃芬提著大包小包正愁沒人可使喚,一眼看見坐在日陽下折疊被單的葉今夏,毫不客氣的勾指要她過來。

  葉今夏記得她,非常時髦的打扮,走的是日韓風系列,高皺折領黑色上衣,白色黑縫雙編排扣外套,皮質迷你裙,黑色網襪,黃金大耳環,極度誇張蓬鬆的卷髮,煙熏妝,大大小小的百貨公司包裝紙散落一地。

  她誇張的甩著手,「把這些東西提到西翼三樓,動作快點!還有,我要的奶茶順便帶上。」

  看著眾多的紙袋,葉今夏竭盡所能的又塞又提還是落了幾隻,這可讓大小姐非常的不悅,「我說你們這些人做事這麼沒效率,我要是跟薩剛結婚,頭一件事就是把你們這些一個比一個蠢的傭人都辭掉!」

  葉今夏慢吞吞的轉回頭。

  「瞪著我看?你眼睛大啊……慢著!我想起來了,那天我跟姑姑來,就是你坐在薩剛旁邊賴著不起來,你就是那個臭女生?!」

  一臉素顏,潔白如雪的臉蛋,黑眉如畫,髮絲如流泉,更叫人妒忌的是那兩片粉紅如櫻花的唇,馬的,她也是女人,看了就心猿意馬了,要是薩剛的眼睛恢復正常,豈不叫這小女生迷得神魂顛倒?

  那天她壓根沒注意,現在薩剛是她志在必得的目標,她可不允許比她還要有氣質的女人分散注意力。

  就算是個低賤的下人也不行!

  「真沒想到你住進來了。」薩剛的未婚妻,這是什麼滋味?又酸又澀的感覺溢滿胸腔,好像一缸醃壞的醬菜。

  冷不防一個巴掌就甩過來,葉今夏結實的挨了溫沃芬一巴掌。

  她歪過臉去,因為什麼準備都沒有,這五指印甩得非常用力,她的半張臉很快麻腫紅燙了起來。

  「做什麼打人?」

  「打你,打一個花錢請來的傭人還需要理由嗎?告訴你,我打你是看得起你,隨便誰送上來給我打,我還要考慮會不會傷了漂亮的指甲呢。」

  認定自己坐上薩家太少奶奶的大位毫無問題,溫沃芬也不想裝模作樣拉攏人心。傭人嘛,只要花錢隨地抓就一把,不用把他們當人看!

  「那麼……我要謝謝你看得起我嘍?」老實說,從小到大別說沒沒挨過打,被人貶得這麼低下也還真是頭一遭。

  葉今夏深刻體驗在人家屋簷下的不容易。

  「我就說你們這種人……賤……哇~~」

  清脆又響亮的呼掌聲準確的刮中溫沃芬極盡描繪的臉龐,她整個傻了。

  「以牙還牙、以暴制暴雖然不是好道理,但是用在你身上,我卻覺得心安理得得很。」拍拍手,這女人到底上了多少的粉?隨便一刮,可怕得要命!

  「啊……我要殺了你!」溫沃芬尖叫,美麗的臉蛋扭曲如巫婆,她伸開雙手就要作勢朝葉今夏撲去。

  「你還沒鬧夠嗎?!」冷峻猛驚的冰珠子凍住了即將發生的扭打。

  不知道幾時就站在台階上的薩剛令溫沃芬的氣勢短缺,那張恨不得把葉今夏打殺的臉立刻變得楚楚可憐,婀娜的腰肢款擺著往他黏過去。

  「薩剛你來得正好,你請的下人對人家好沒有禮貌,你一定要替我出口氣,要不然我不依啦。」

  真是人前人後一張臉!葉今夏差點全身起雞皮疙瘩。還惡人先告狀咧。

  「我都聽見了!」眼睛看不見不代表他的耳朵也聾掉。「你要我怎麼做?!」

  「炒她魷魚太便宜了,她剛剛還甩我一巴掌,這個仇我一定要討回來!」有了靠山,誰怕誰!

  「哦,像這樣嗎?」他出人意料之外,準確無誤的摑了她一巴掌。

  溫沃芬的眼淚噴了出來,人連退好幾步。「你——你……為什麼?!」

  就連葉今夏也被駭到了。

  「她是我的人,要欺負也只有我能欺負她,你算什麼!」他的冷酷叫人為之顫慄。

  溫沃芬沒敢哭。她似乎太過小看這個男人了。

  「我是你的未婚妻。」刺激太大,不過還會記得要重申自己的身份,彷彿這是自己唯一的一張王牌。

  「我這麼殘暴的打你,你還要我這未婚夫?」他冷笑。

  「為什麼不要?」她遲疑了,回應得比蚊子還小聲。

  「看起來你喜歡被三餐毒打~~外加宵夜。」

  他邪佞的笑看在溫沃芬的眼中變得無比恐怖,她再也撐不住的軟了腳,嚶嚶哭了起來。

  「你不可以打我,要是把我的臉打壞了,我還要重新去整形,這划不來,我不玩了。」

  薩剛準確的對著呆若木雞的葉今夏撂下話,「你是豬啊?!被打要更用力的打回去,知道嗎?」

  這男人在教壞小孩耶。

  她不想領情。「打女人是不對的。」

  「你罵我?」他確定自己根本不用出面,但是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坐視自己的女人被欺負不出面的,又不是孬種。

  好心被雷親!下次,就算天塌下來也別想再叫他理人了!

  「你是男人手勁大,你看你把她的臉打得都腫起來了,叫她怎麼見人?」

  「要我說,你不在洗衣場幹活卻來大廳惹事,我還沒找你麻煩,你竟敢對著我說教!」獅吼。

  「我就事論事。」看他黑色的濃眉整個往上掀,有必要擺出這種窮兇惡極的臉嗎?想給誰看吶!

  「就事論事,很好,你那麼愛做事,我就讓你做到求饒為止!」他凶巴巴的轉頭,「榮三,你給我派人盯著她,把家裡需要人手的工作都讓她做,要是讓我不滿意,你就等著看我怎麼整治你!」

  氣死人了!對她好她不領受,那就吃苦到底吧!

  薩剛揮袖走人。

  早就看呆了的溫沃芬,也忍不住要罵葉今夏笨蛋。

  就算她多麼拜金也看得出來一個男人對女人有沒有好感,這兩人的中間真有她插足的餘地嗎?

  看來她要慎重的考慮跟想想了。

  至於榮三。「小夏,你又把少爺惹毛了。」

  她兩手一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是夜。

  葉今夏趴在自己小床的窗邊,一下蒙起頭來,一下又探頭。

  烏雲遮月,今晚不會要下雨吧?

  她忙得沒空看電視,也不知道氣像是怎麼說的。

  不是不會擔心這樣的天氣……那個人不會有事吧?

  雖然薩剛下令要把她累死,幸好榮叔人好良善知道她的工作量早就到了極限,也只吩咐她不要到處亂跑,免得又讓少爺看了一肚子火氣。

  人家對她好,她領受,她恪守本份的留在工作崗位不多事、不出頭,又是好幾天過去。

  雨還是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她勉強一覺醒來,小雨變成了滂沱大雨,還夾帶颼颼叫的風聲。

  一屋子黑,該不會停電了吧?

  不好!

  她踢掉被子翻身下床,穿著鞋子連忙往外跑。

  他們這些下人住的是別館最後面,要到薩剛的臥室要經過不少迴廊跟甬道,等她一口氣跑到起居室,小腹已經痛得快要炸開。

  胡亂的吸氣,還好走道的小燈是亮著的,不過為了取得日照的天井,則是看得見閃電跟雷聲交錯在天空閃爍。

  她用力擂打主臥室的房門。

  裡面沉靜得像窟死水。

  或許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嚴重,或許,薩剛在房間裡面睡得正沉也說不定,她這一胡亂敲打萬一吵醒那頭獅子,又要吼人了。

  不過,就算被吼,她也要確定他完好無缺!

  這種該死的天氣他最討厭了,要不然他不會在雨天到民宿去避雨。葉今夏試著扭動門把。咦?居然輕輕的一碰就開了。

  「薩剛!」

  沒有人回聲,她倉皇的眼光搜索著,只見一堵石雕一樣的人就杵在閃電跟大雨攻擊的落地窗前。

  「薩剛!」她衝向前,卻發現他面容古怪,雙臂摟抱著自己像是承受若非常巨大的痛苦。

  用最快的速度拉起層層布簾,也將所有的窗戶關上,這才試著將他拉開。

  她的雙手冰冷,然而薩剛的比她還要冷。

  沉浸在悲痛裡的薩剛一發現有人碰觸,馬上像蛇般的攀住那抹溫暖……這是誰的手,就像大海裡的浮木。

  葉今夏拉不動他,只好用雙手去環抱他幾乎光裸的腰身,用自己的溫度把他從虛無縹緲的地方帶回來。

  她用盡全身力氣摩挲他全部的肌膚,見他還是沒有反應,反而窗外焦雷雨痕密佈,她豁了出去,踮高腳趾,狠狠的對準著薩剛的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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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9:24
第七章

 薩剛舔舔自己的唇,發現自己吃到從來沒有嘗過的甜蜜。

  他渴極了,當對方想退縮回去的時候,他驟然伸出雙掌捧住那如同想像中粉嫩柔細的雙頰,然後烙下迅雷不及掩耳的親吻。

  他的吻絕對談不上柔情客氣,長驅直入的舌粗暴的吸吮著她檀口裡的蜜汁,彷彿那是唯一的甘泉。

  咦,他就不能溫柔一點嗎?雖然報章雜誌少不了的男女親吻已經看到麻痺,可是一旦親身體驗,才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

  備受刺激的感官突然甦醒,遲鈍的身軀被一個吻影響到變得非常敏感,這是個真正的吻,舌對舌,唇對唇,不一樣的是她的呼吸太過急促,而薩剛吻她的力道如狂風暴雨,引起她的瘋狂顫動,摩擦出最激烈的火花。

  葉今夏癱軟在他懷中。

  他俘虜了她的唇,紓解了壓力,可是慾望被啟動就如滾滾湍流一發不可收拾,他想要的更多,於是他沿著下巴、鎖骨、雙峰一路飢渴的狂舔。

  「嗚……你把人家的唇咬破了。」

  熟悉的嗓音嬌嗔的穿透他層層知覺。

  像被盆冷水潑醒的薩剛,他渙散紊亂的呼吸突然一斷,意識到自己緊箍在胸瞠裡的人是誰了。

  他鬆開雙手,哪知道葉今夏被他親得七葷八素的放開,軟癱的雙腳蹬蹬倒退兩步竟就跌坐在地毯上。

  薩剛聽見聲響慌忙去扶她,還差點踩了她的小腿。

  「我……是個廢人!」他呢喃,聲音裡全是自厭。

  看不見的世界就連最簡單的想法都做不到。

  「我……沒事,地毯很厚,你別難過。」

  「你……要不要緊?」她剛剛在喊痛,她的唇是他親過最美妙的滋味。他知道自己剛剛瘋狂的狀態,肯定是弄傷了她。

  「只是嘴唇有點腫痛,明天就會好了。」

  他蹲下,試圖碰觸她的嘴。

  「為什麼你會來?」是她衝進來為他趕走了黑暗,狂亂裡他聽見的聲音就是她的喊叫。

  那是他破除迷霧的路徑,他醒來,她在懷裡溫暖著他。

  葉今夏輕撫薩剛蒼白的臉頰。她好心疼,究竟是什麼事把一個昂藏的男人折磨成這副樣子?

  「因為我記得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雨,你到我家去避雨。」

  薩剛也跟著席地而坐,把她抱到大腿上。

  「謝謝你來了。」他說不出心裡的感覺,只能用盡所有力氣將她鉗入自己的身體裡,訴說他的感激。

  「不客氣。」不自主的為薩剛把因為剛剛拉扯外露的衣服拉緊,暗夜,給人勇氣,葉今夏偎上他心跳強悍的胸口,環著他的腰。

  如果說,她之前對薩剛的感情還有那麼一滴滴不確定,這一夜,那些猶豫都過去了。

  她愛上這男人,為他忐忑,為他坐立不安。

  「想聽我講故事嗎?」

  「要,你說,我就聽。」

  撫過她滑順的髮,方才敲痛耳膜的雨聲好像遠了,遠得再也干擾不到他的情緒。

  「你知道我的眼睛是因為車禍造成的。」

  她頷首。

  「那輛車子裡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除了司機還有我小妹。」

  回憶有很多種,繽紛如彩色氣球泡泡,也有灰暗如不堪的痛楚跟眼淚,很不車,薩剛的回憶是屬於後者。

  一場看似平平無奇的車禍,奪走了他的眼睛也帶走了他的親妹妹。

  死訊傳來,他放棄了醫治自己眼睛的第一時間,他用他的眼給妹妹陪葬。

  葉今夏抱住他腰桿的手沒有放,無言的給他溫暖跟安慰。

  她知道就算用再多的語言,也無法撫平薩剛心裡對妹妹的愧疚。

  「遇見你的那天是她的忌日,我上山去看她,說也奇怪,我每回去看她,天空總是打雷又閃電,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告訴我些什麼?」

  他以為瘡疤揭開只有痛苦,然而,那痛不如他想像以為的那麼多,是因為有小夏在身邊嗎?

  「我知道她想對你說什麼。」葉今夏不知道一個人的心中可以隱藏這麼龐大的哀傷,哀傷毀人,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是一朝一夕,是慢慢啃蝕,噬人神骨的。

  「你知道?」薩剛激動的把她的臉扳高,即使他看不見。

  「我知道,你那麼疼愛這個妹妹,你的心意我想她都收到了,她也會心疼你這哥哥為她這麼折磨自己的。薩剛,不要再傷心了,你要讓自己過得好,我相信你快樂,天上的妹妹也才會開心。」

  她也想看見意氣飛揚的薩剛,想看他笑,看他罵人,看他辦公時的意氣風發,所有的一切一切。

  「小妹她好善良,她要是還在,也會對著我說同樣的話……」他醒不過來沉浸在自責裡,只是希望有個人能來告訴他,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他等著,直到小夏出現來喚醒他。

  「你知道嗎?我有個想法。」

  「嗯?」

  「我想看你,想看你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是什麼樣子,想看你的身材模樣,想用我的眼睛好好看一看。」

  「咦?」她由迷糊裡翻醒。「你是說……」驚喜啊!

  「把我的眼睛治好。」

  因為想見她,所以他必須有雙能夠視人的眼睛。

  「太好了,我一直覺得那些蒙古醫生老是潑你冷水早看他們不爽了,要是台灣沒有好醫生,去美國、去歐洲,一定有希望的。」她心緒激動,呱啦呱啦的就說了許多。

  薩剛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尋到葉今夏尚未消腫的唇緩緩噙住。

  這回,他放慢動作,柔情似水的吻她,將萌發的感情都灌注在這個舌碰舌,唇碰唇,雙眼交會的親吻裡。

  愛無須多言~~

  ******

  老闆的脾氣明顯變好,新來的廚子感受最深。

  上任前他被告知,要隨時懷抱被撤換的危機,因為之前的每一任廚子都短命得很夭壽。

  可喜可賀的是,截至目前他已經熬過一個月試用期,應該有希望長命百歲的在薩宅繼續做下去。

  當然薩剛才不理會廚子的心思,他愛挑剔吃的脾氣依舊,只是不再青青菜菜就把一桌飯菜給翻了而已。

  「榮三嗎?」面對對講機的薩剛很愉悅的下著指令。「去看看小夏準備好了沒有。」

  針織衫外搭羊毛衣,咖啡色系的絨布褲,手工小牛皮鞋,他穿得一身英挺,帥氣逼人。

  為了實踐諾言,他們今天要出去約會。

  熱戀中的男女不約會算什麼戀愛。

  為了葉今夏,薩剛打破自己不出門的誓言。

  不過那個小東西會不會打扮得太久了?

  他可不曉得葉今夏為了跟他出門煞費苦心,床鋪椅子散落她全部的衣服,還是沒一件中意的。

  約會可不可以不要去?

  不過她要是半路反悔,樓下那只噴火龍肯定會罵人出氣。

  沒錯,現在的她已經從小房間搬到了二樓,也就是說,她的房間就在薩剛的樓上,這樣,他更好差遣她了。

  說要約會也是霸氣凌人,他說了算。

  唉,待在他身邊久了,好像奴性也越來越重了,怎麼辦?

  看著迫在眉睫的時間,她匆匆梳亮頭髮,唇上抹了口紅,套上一件墨綠色的連身裙,加上一件短版羽絨外套下樓去了。

  愛真的會改變人,薩剛枯坐大廳沒有半點不悅,他的身邊甚至站著本來絕對不允許被出現的小政,也就是剛企業的秘書頭頭。

  帶著雅痞調調的小政梳著一頭亂中有序的長髮,他正不厭其煩的做報告,也不管薩剛是不是真的有聽進去。

  他可是心急如焚,公司已經亂得不像樣了,這位大老闆還安之若素的像個沒事人,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這太監啊。

  要說這些日子眼盲讓薩剛獲得什麼?那就是訓練出一副好耳力,聽見聲響,他很快回頭,那是他最近聽慣的腳步聲,是葉今夏。

  小政這下很確定他花了兩天一夜做成的公司營運報告,一壓根沒進入老闆的耳朵裡。

  「薩剛,我好了,我們可以走了。」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心裡有些不適應,可是也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在心裡發酵。

  她走路虛浮,好像腳底裝滿著無數的氣球烘托著她輕飄飄,意識恍惚。

  「讓我看看你穿了什麼。」說完,薩剛的大手就纏了過來。

  「喂,有人在,你不要這樣。」小臉一下爆紅。這傢伙都不看有沒有別人的,想摸就摸,這一讓他「看」下去,她還要做人嗎?

  「噢,你們要出門?」天要下短劍了嗎?小政的嘴巴一時收不攏。

  「嗯,今天就到這裡,你改天再來。」

  「剛,我還有一堆開發跟董事會的報告要說欸。」他是忠肝義膽的老臣,以前為國為民的皇主子上哪去了?

  「你有沒有聽過阻止熱戀中的男女約會,生兒子會沒屁眼?」害他錯失好好看看小夏的機會,以前不讓他來的決定沒錯。

  「熱戀,你?」

  「她叫小夏,你們稍微認識一下就好,不許太親密。」再囉唆,他就會直接把不識相的人直接踢回公司。

  「嗨!」葉今夏揮手致意,帶著好抱歉的笑容。

  「嗨!」小政眼睜睜看著薩剛跟清新可人的小美女出門。

  那是他認識快一輩子的薩剛嗎?

  莫非,要變天了……

  薩剛才不管變不變天,他們讓司機開車在冷颼颼的天氣中去嗑羊肉爐,薩剛異常捧場的啃了十幾根大骨,滿足了口腹之慾,對於凜冽的寒風可就完全不怕了。

  兩人逛到電影街,葉今夏突發奇想。「這部片子我很久以前就想看了,我們去電影好不好?」

  好不好?她耍白癡嗎?薩剛可是個盲人耶。

  他笑咪咪,一點都不介意。「買兩張票,我陪你看。」

  葉今夏樂壞了,她好久沒看電影,更別說進電影院!她把薩剛挽在胳臂中去售票口買票,去買一大桶爆米花,還買了兩大杯可樂。

  「你買這麼多東西吃得完嗎?」薩剛真的很懷疑。

  「這是看電影的基本配備,缺一不可!」趁著人潮還沒進場,她快快把他安置在對號座位上,塞給他準備好的草糧,安心抗戰。

  除了沒原則,要不就是近墨則黑,他想自己超完美的胃口大概快被小夏給帶壞了,爆米花、可樂,全都是垃圾食物,他為什麼也一把一把的吞進肚子呢?

  很不幸的是,電影開演二十分鐘後,兩人被服務人員很客氣的請了出來……

  他們尷尬的面面相覷、

  葉今夏搔搔紅撲撲的臉頰,面對一臉木然的薩剛,嘴唇嚅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對不起啦,都是我的錯。」

  薩剛臉皮抽搐。

  葉今夏做好被臭罵的心理準備。

  誰知道,「你確定我們不是這家電影院開幕以來,第一對被人家『請』出來的客人?」

  「欸,這個沒得比,可能要問一下剛剛那個服務人員。」沒噴火?沒臭罵?

  然後一切又歸於安靜。

  接著,是葉今夏先笑了出來,薩剛也將憋了半天的笑意,放縱在只剩下售票員看顧的窗口前。

  兩人笑了半天,「都是你啦,說什麼用聽的不過癮,要人家解說劇情。」這才害得噓聲四起。

  「電影本來就是要用看的,平平兩張票錢都一樣,我只能用耳朵聽,你不覺得很不公平?」

  「好吧,那活該我們被人家趕出來,丟臉丟透了。」眾目睽睽,真是丟死人了。

  薩剛準確無誤的抱住她的細肩,「電影看不成,不如去動物園。」

  「嘎?」

  「我相信當你解說動物某些器官的時候,不會有人覺得我們太吵、妨礙到別人又把我們踢出來的。」密閉空間不行,換個大一點的地方絕對沒問題了吧。

  「我的嗓子要是啞了,你要負責買潤嗓的羅漢果給我吃。」真的當她是免費解說員,要利用到最徹底啊?!

  不過,他不自卑了真好,這樣的樂天開朗應該才是薩剛原本的模樣,她好喜歡這樣的他。

  於是,在日光流蕩的午後,他們又去了六福村。

  吃火焰冰淇淋,拿牧單餵乳牛,薩剛破天荒的騎上馬背在馬場繞了一圈,兩人又叫又笑又跳,完全忘記自己的年齡。

  怎麼辦?和他一起好快樂!

  要是能夠每天每天都這樣好快樂就好了~~

  ******

  有人目光如炬。

  「你變了。」難得放假的溪淚道。

  「有嗎?是變醜還是變老?」

  日光室裡,蝴蝶蘭還有虎頭蘭幽香處處,玻璃罩引進了難得的冬陽,上好的白瓷杯組,舒適的環境令人放鬆。

  「都不是,我聽說你談戀愛了。」啜飲好茶,他看得很清楚。

  「哪有?你聽誰胡說!」

  跟溪淚的見面葉今夏盼望好久。兩人應該挑個優雅的地方聊的,因為她領了兩個月薪水,現在有能力請他去喝杯咖啡、吃個茶點啊什麼的,這節儉成性的人卻反而塞錢給她。

  她哽咽,抱著那疊錢感動得要命。當然,民宿的貸款早就還完,她也有自食其力的工作了,怎可能再拿他的錢。

  抱著過過癮啦。

  「他已經來探過三次頭,好像怕我對你有不軌行為。」被人監視的感覺如芒刺在背,他被當成情敵嗎?情況詭異喔。

  看起來他是很在乎這位小小姐的,這讓他懸宕了許久的心放了下來。

  「他對我很好,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談戀愛。」難怪她彷徨,深居在大宅的她沒有同性友人可商量,好不容易溪淚來看她,隨便一問,就坦然招供了。

  雖然就是很平常的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睡一張床……這樣還要問,是不是她的心裡也潛藏著不安全感?!

  「相信你的內心,要是他真的對你好,就要把握。」從小看大的「妹妹」,要是她能得到幸福,他絕對衷心祝福。

  「你也這樣覺得嗎?」紅雲在她頰上燒出兩朵顏色,不常出現的羞赧和小女兒姿態看得溪淚目不轉睛,不得不驚歎小女生長大了。

  他激動的去握住葉今夏的小手。「不管他對你好不好,你在這裡有沒有受委屈都別忘記要告訴我,讓我知道你過得好,好嗎?」

  「這就不勞你擔心那麼多了,她是我的人,我自然會照顧她!」已經在落地窗後來回走了幾百次的薩剛,實在忍不住自己聽不到他們在聊什麼,再也不顧身份的跑來「棒打鴛鴦」。

  「總裁!」溪淚起身。

  「敘舊該結東了吧?」哪來那麼多話好聊?他已經被冷落很久了。

  「你有事?我才跟溪淚哥哥坐下來。」什麼都還沒聊到哇。

  「你們談得已經夠久了,我跟溪淚還有公事要說。」他就是見不得這兩個人把他屏除在外就是了,想怎樣!

  葉今夏看了看兩個男人,眼珠一轉。「要不然你們先談公事好了,溪淚哥哥晚飯我們再聊。」

  薩剛咬牙,顧及身份他不能開口攆人,他硬邦邦的繼續他的排外,「你把錢拿回去,小夏在這裡好得很,她的食衣住行都有我照顧用不到你的錢,別忘記你的薪水還是我給的!」

  溪淚一點都不見難堪顏色,也不覺得自己被刁難。

  「那我就留下來吃飯嘍。」

  葉今夏笑出兩朵酒窩兒。「我去下廚,弄你最愛吃的菜。」

  「好哇。」溪淚欣然接受。

  可是有人卻氣翻了天。

  「葉今夏,為什麼你為他下廚,卻從來沒有為我下廚過?!」

  不懂這有什麼好氣的?「他是我的溪淚哥哥啊。」

  想起來了,為什麼他一見溪淚就覺得不爽,他記得很久以前……應該是小夏剛進別館的時候,她曾經講過最愛她的溪淚哥哥了!陰影,一直都存在,原來。

  「你跟我進來!」薩剛似笑非笑。他會好好的詰問這個「哥哥」,要是沒有問出叫他滿意的答案,那大家就走著瞧吧!

  「我也有事要做報告。」溪淚仍舊是無害的俊美。

  這波濤洶湧好厲害啊,原來他也能只手翻雲覆雨,真有趣!

  「我們會相談愉快的。」薩剛對著皺眉頭的葉今夏掛保證。

  可能嗎?她暗忖。怎麼他的表情跟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管怎樣,這小小的午後聚會是讓薩剛給破壞了。

  而且他小雞肚腸的決定,以後這兩個「兄妹」見面都必須有他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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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29:47
第八章

  綜合小政還有溪淚的報告,剛企業快倒了。

  內部營運不善、大小董事爭權、新上任的董事長是道地的門外漢、慈禧太后垂簾聽政……諸如此類,現在只要哪個有心人士隨便伸出指頭來將剛企業這麼一推,風雨飄搖的公司就可能因此倒地不起了。

  他要是真的撒手不管,剛企業泡沫化將是不遠的事。

  電話一通多過一通,每一通都是告急。

  薩剛卻絲毫不為所動。

  送出去的心血不管以前為它耗費多少心力,既然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又關他什麼事了。

  可就這時候薩相宇卻上門來了。

  「哥。」他親親熱熱的喊。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準沒好事。」

  「別這麼冷淡,我聽說你把三老闆趕出去了?」自顧自的找了張舒適的座位,自己倒茶,他還是真把這裡當自己的家。

  「消息真靈通。」

  「哪有,大家互通有無是正常的。」

  「你拿了多少好東西收買他,叫他來當說客?」雖是舊識,他也不賣帳。現在的他無事一身輕,好處別人拿了卻要他流血流汗,說真格的,只是把人送出門算是客氣的了。

  「三老闆跟你七八年的商場交情都不能打動你,哥,你真的冷血嗎?」敢出言不遜不是他膽子比別人大,他只是仗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是疼他的。

  「你既然知道還來碰釘子,吃飽太閒嗎?」

  「我知道你生我老媽的氣,不過也別株連九族,公司真的會倒,你忍心看那麼多員工以後沒飯吃,每個人餓得面黃肌瘦嗎?」

  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再賣幾滴眼淚,薩相宇打的是這副如意算盤。

  薩剛面容深沉難測。

  「你以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有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不需要耗費任何力氣就能坐享其成的收穫嗎?相宇。」

  「我是不這麼認為啦~~」沒想到這麼大的釘子碰,薩相宇一時語結。

  「那麼你就應該清楚自己肩膀上肩負的是什麼責任,公司不是玩具,不是遊戲,不能Game Over之後還可以重新再來,這是實實在在的人生,我想你一定不知道。」

  薩相宇臉上的不羈不見了,他雙手巴著桌沿傾身往前,語氣急迫了。

  「哥,我從來沒拜託過你什麼,我媽最近也為了公司煩惱得不吃不喝,要不我把公司還給你,請你回來幫忙重整,這樣你總沒話說了吧!」

  「我剛剛講的話你沒聽進去,公司已經是你的了,真要不行,專業經理人也是個好選擇,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我不會再管剛企業的事,這樣夠清楚了吧。」他該讓的、可以為這家人做的都做了,接下來是好是壞已經不關他的事了。

  「你居然這麼無情!別人說你冷血我為你辯解,你在復仇對吧,看我跟我媽陷在困境裡,銀行跳票,同業拒絕往來你很爽是嗎?」狗急跳牆,薩相宇再也維持不住翩翩公子形象,真面目露了出來。

  薩剛掏了掏耳,從落地窗前轉回來,冷冷撇嘴。

  「相宇,我想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愕然。

  薩剛繼續說道:「我把剛企業交到你手裡的時候,年營業收入是上億,它體制好,上市公司,是二娘說的,她說從那天起我跟你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可能是眼瞎了,記性卻沒壞,而且,我告訴你,求人的語氣絕對不是像你這樣毫無誠意,這些……我都說完了,原諒我眼睛不方便,門在哪裡,自己出去!」

  不這麼做,相宇這好命的紈褲子弟永遠都不會長大。

  至於他會不會因為這次重擊轉大人,那也是他家的事了。

  薩相宇失魂落魄的走了。

  「你可以幫他的,為什麼不幫?」一個看不過去的人,雙手盤胸在壁腳聽了不少時候,當她看見沉思的薩剛忍不住跳出來說話。

  「對啊,我忘記家裡還有一個你存在。」抱歉她來得真不是時候,這些人是約好一起出現的嗎?

  她香氣襲人,薩剛卻很不賞臉的連打幾個噴嚏。

  「你就那麼討厭我?!」這種損及顏面的話,要是以前她絕對說不出口,攸關女性自尊,說什麼都不能自貶身價。

  可這些日子以來,薩剛別說對她這掛名的未婚妻噓寒問暖了,就連同桌吃飯也當她是隱形人。

  「我不討厭你,也不喜歡你。」意思就是說,可有可無。

  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這話比拿針刺人還要痛。

  溫沃芬負痛的追問:「可是我愛你啊!」

  「你愛我哪裡?」氣息魔魅的逼近,男性的身軀充滿陽剛,結實頎長的胳臂充滿力量,這哪是個病人,他性感迷人得不可思議。

  從男色的迷瘴裡走出來,她不由得結巴……「我,你不要靠近我……讓我想一下。」

  「沒有對不對?」

  「什麼?」

  「你不愛我,看上的是我的錢。」

  被人毫無掩飾的點破她的目的,她是該惱羞成怒的,可為什麼她連生氣的力量也沒有?是因為被說中了嗎?

  「你憑什麼說我是拜金女人?女人想要一個能夠提供安全跟金錢的男人,難道有錯嗎?當初你願意跟我訂婚,不也是看上我的身材跟容貌,我們各取所需,這有錯嗎?!」

  「也許你說的是我以前的想法,可是我現在不這麼想了。」遇見小夏,他大概從頭到尾整個都改變了。

  「我不明白那個葉今夏有什麼好吸引你的,我的家世樣貌哪裡比不上她?」

  「要論家世容貌她是比不上你,可是我就愛她。」

  「你非得要講得這麼露骨,不給我留面子?!」竟然當她這未婚妻的面承認愛上別的女子,她情何以堪?

  薩剛神色有些複雜。「我要是不給你面子,早八百年前就不會讓你進薩家別館的大門了。」

  「薩剛你好樣的!你別想叫我成全你跟那個葉今夏,我絕對不會放棄我是你未婚妻這個頭銜的。」昨天之前或許她不愛薩剛,可是今天之後為了爭一口氣,她絕對不要放棄。

  「這樣啊,你那麼喜歡那就留著好了。」

  赫!「什麼意思?」這男人從來不按牌理出牌,跟他講話要異常的萬分小心。

  「因為我也還不能確定跟她有沒有未來,到時候,我要是被迫一輩子當瞎子,那就你來照顧我好了。」

  「你想得美!」狡猾陰險的男人!

  「彼此、彼此!」聽見她的驚慌失措,薩剛非常高興。同樣的話,他相信要是對著小夏那單純的女人說,她一定想也不想的大拍胸脯承諾,會照顧他一生。

  每個他身邊的人都想從他身上撈取好處,卻沒想過要對等的付出,只有小夏那個傻瓜,大概壓根沒想過可以從他身上撈到什麼好處吧!

  ******

  為了薩剛的偏食,學過營養的葉今夏煞費苦心的擬定菜單,希望改正他偏頗的飲食習慣。

  他的飲食習性令人髮指,一個不順眼,還是菜色炒黃了點,甚至肉絲看起來不夠滑嫩,魚看起來太醜,都能隨手把一桌好飯好菜撤掉,也難怪三天兩頭在換廚子了。

  這天,她把筆殼咬來咬去又在發愁,咳聲歎氣,想不出來要怎麼調配能夠讓薩剛胃口大開的菜餚,一張紙揉來揉去,改來刪去,一個早上不知道浪費多少紙張去了。

  「她在做什麼?」打書房出來的薩剛先是專注的傾耳聆聽,接著又聽到大大小小不一的歎氣,他隨便逮了人壓低聲音就問。

  「誰?少爺,您說小夏嗎?」聽見老大把聲音壓下,下面的人當然有樣學樣。

  「要不然還有誰?!」一群反應遲鈍的廢物!

  「她啊,在給您擬菜單,她跟大廚討論了半天,又窩在那裡寫來寫去,我們都擔心她的腦袋會爆掉。」

  「你是說她一早就在那裡了?」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喜歡一直為他傷腦筋的小夏。

  她不適合愁眉苦臉,他寧可她呱呱叫。

  「是好幾個小時了。」

  薩剛沒有去打擾那個專心到已經渾然忘我的葉今夏,他不許人聲張的拄杖站了好一下,看不出喜怒,也感覺不出任何情緒,直到十幾分鐘過後才走開。

  晚餐開飯,薩剛把葉今夏喊來。

  桌上有另外一副碗筷。

  「坐,吃飯了。」他填滿飯碗的飯動也沒動,像是在等她。

  「不用啦,我在後面吃一樣的。」她還是習慣跟那些大嬸大叔吃大鍋飯。

  「陪我吃飯,以後也一樣!」她就不能乖乖說是嗎?

  拿她當自家人看待,這是他的意思,不過,她明白嗎?

  「也好。」山珍海味耶,薩剛一個吃的確太浪費了,她來幫忙好了。

  「榮三,你可以下去了。」以往,他吃飯都由榮三布菜,以後都由小夏來執行了。

  「是,少爺。」光榮退伍,終於後繼有人了。

  「榮叔,一起坐下來吃飯嘛。」笑嘻嘻看一桌子珍饈的可人兒,一看二十幾道菜,就算兩張嘴也吃不消吧,很用力的鼓吹榮三來進行消滅運動。

  「不了,少爺、小姐請慢用,我到後面去了。」鞠躬如儀,趕緊落跑。

  「來,這給你。」薩剛挾了一筷子的菜給她。

  咦?幹麼搶她工作!於是,葉今夏也趕緊拿起象牙箸挾了道八珍燴海鮮的海膽放到薩剛的碗裡,「這是海膽,它有點滑我放在碗中央,你吃吃看。」

  他吃了。

  接著更多的菜被堆到他的碗裡面,很有成就感的女生開始命令他,「這些也都要吃,每天吃九種蔬菜一碗湯,身體沒病又健康。」

  當他是豬啊,還九種蔬菜一碗湯!薩剛才不信有哪個男人能吞得下這麼多的青草。

  不過,算是給她面子好了,這頓飯他破例的沒掀桌子,沒罵廚子,也喝了一碗補中益氣的山藥排骨湯。

  第二天,葉今夏就把花費她好多心血寫的菜單給扔了。

  「為什麼扔了?那你不是找了一大堆參考書,還有上網查了半天,才精心調配出來的成果?」周休二日的溪淚是她免費的狗頭軍師,現在的他不用轉好幾趟車回民宿,公司每天的接駁車可以讓他回到別館。

  葉今夏可想而知是樂不可支。

  愛屋及烏到他身上,溪淚即使之前對薩剛有一百種意見,卻在這麼細微的動作裡看見他的用心。

  說起來他不是沒有跟薩剛相處過的經驗,也不認為薩剛會對他的小小姐認真,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愛會改變一個頑固到近乎乖張的男人。

  「是這樣沒錯,可是,我發現這些菜單沒有用。」

  「怎麼說?」

  「他偏食難養不肯好好吃飯,其實我覺得是因為每天就他一個人吃飯,溪淚哥哥你想想,就算天天桌上都是魚翅燕窩,可是只有你一個人吃飯,也很無趣吧。」

  孤單不只會緊縮人的心情,也會叫人慢慢失去胃口。

  溪淚恍然大悟,接著他開始笑得曖昧。「我就說嘛,說你愛上了你家老闆你還不信。」

  「你又扯哪去了?」她流下一滴汗,跺腳。

  「有人臉紅了!」他笑得像撿到錢。

  「不理你了!」沒轍還是沒轍,只能使出女生最厲害的殺手鑭,耍賴了。

  ******

  雖然幾次約會都以鬧笑話收場,葉今夏也以為薩剛大概不會再約她出門了。

  誰知道他卻好像越挫越勇,中午約吃飯,下午去梅嶺賞梅吃梅餐,晚上還要她陪著去專門的古玩店把玩那些她一竅不通的老東西。

  當然,葉今夏不只是他的「導盲犬」還身兼保母,既要解說梅乾菜跟梅子是完全不同的兩樣東西,梅花的形狀、香味,梅嶺的模樣……她……累……斃……了。

  心血來潮的薩剛還會偶爾指點她一些關於鑒識的知識,而且不許她隨便打馬虎眼聽聽就算,當他閒得太無聊時,就會把她逮來拷問一番。

  他們很少有什麼都不做的時候。

  即便不出門,那個人會一手摟著她毛手毛腳~~毛手毛腳。

  葉今夏被親得喘不過氣,只好自投羅網趕緊從腦子裡,搜羅出一些薩剛以前曾經教過她的吉光片羽來虛應故事。

  「……你那天跟我說收藏有立體跟平面之分,我還是不太懂,現在有空你說給我聽聽好嗎?」

  凌亂的頭髮,紅燒的臉頰,她要是再不設法阻止魔爪四處遊走,身子又要被折騰得發酸不已了。

  薩剛邪邪一笑。她以為這樣就能阻擋他想碰觸她的慾望嗎?好吧,看在她今天稍稍滿足了他小小的胃口,先暫時放過她,夜未深,他可以等。

  又在葉今夏的嘴上啄了啄,這才慢條斯理的窩回長榻,當然,前提是好問的學生必須充當他的暖墊,不許走開。

  於是就見他一隻膀子橫過她的腰肢,一隻胳臂大方的擱在她脖子下方,不安份的腿固定伊人的腿,不留縫隙的讓她挨著自己的身體。

  等他滿意了,這才漫不經心的應付她一些。

  「你問的太籠統了,我就拿最普通的收藏來說給你聽好了。」

  能改變「話題」葉今夏非常樂意,至於收藏品的普通還是昂貴,對門外漢的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譬如酒瓶、鼻煙壺、火柴、無錫泥人、宜興紫砂壺、唐清花瓶、明宋磁盤、仕女團扇、民初鉛筆盒、餅乾箱、糖罐子,這些大致上都是屬於立體收藏的一些種類,至於平面收藏更簡單了,郵票、撲克牌、剪紙、掛歷、年畫、書籤、門票、煙標、酒標、電話卡、地鐵磁卡、金屬畫、貴州蠟染……都算。」

  葉今夏聽得專注。「可是我看你收集的,都不屬於這些種類不是?」

  在別館住久了,慢慢也能分辨裡面的擺設都矜貴異常。

  就拿隨便一隻豎立的水晶盤來說,根據薩剛的說法,那可是漢成帝皇后趙飛燕曾經站著跳舞的盤子,再拿現在她跟薩剛躺臥的這張榻來說,可是南朝宋武帝壽昌公主躺臥章含殿時下臥的榻,至於到處看得見,也常丟得滿地都是的鎖子錦,是以金子造的絲絨線織就鎖鏈的錦緞椅墊……還有,薩剛臥房裡的鮫綃帳價值百餘金,許多古董商人送來大批禮物,為的就是要求薩剛出價賣給他。

  老實說,要是薩剛沒有教導她這些古玩知識,就算她在這間別館住了一百年,也不懂真正的價值在哪。

  「我只收集我看中意的東西。」

  譬如她。而且是非賣品。

  「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變成古董女商人?」興致高昂的偏過頭來問,誰料到小嘴被早候著的唇親了去。

  葉今夏槌他。

  「不可能。」冷水很大一桶。

  翻過身來繼續打鬧,哪知道他大手一撈,兩人身體貼著身體,變成更曖昧的姿態,葉今夏的髮拂過薩剛鼻扉,他不管,狂野似的咬上她粉嫩的肌膚。

  葉今夏驚喊,卻已遲。

  她身子一輕,已讓他從榻上跳下來的抱著直奔臥房。

  兩人同居一張床已經一段時間,放下她,葉今夏仍舊緊張得像被獵人盯住的兔子,她僵硬著身子一時間只能抱住自己胸口,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怕我嗎?」溫暖的聲音響起,溫暖的手拂過她散發的額頭。

  她搖頭。

  「不用怕,天塌下也有我,把你交給我。」

  不再讓她胡思亂想,他早從她冰冷發涼的身體可以感受到她的怯意,薩剛用實際行動封住她嘗起來跟蜜一樣甜的櫻唇,還有滿心畏縮跟退卻。

  他深入吻她,不是蜻蜓點水,不是點到為止,他用唇撬開她,長驅直入,以他火漾的舌吞噬她的。

  「薩剛……」葉今夏用力推他胸膛,誰知道他動也不動,觸手反而感覺到他用力的心跳。

  她昏亂了,小巧的胸部在他猛烈的攻勢下起伏晃動,因為無法呼吸而吞嚥,哪知道這動作惹來更多侵略。

  「小東西~~」長久隱忍的慾望光只是親吻是不夠的,他指頭遊走,一步一步的解開她衣服上的扣子,進而撫摸她宛如嬰兒般的皮膚。

  葉今夏的身體因為他的碰觸抖得不像話,她無法描述那種感覺,跟從四肢百骸湧起的小鹿亂撞。

  她也想要……至於要什麼?卻是一無所悉。

  薩剛迅速脫掉自己的衣物,貼上她。

  葉今夏嬌吟喘息,雙手無助的環住他的頸項,強壯的懷抱,溫暖的氣息,她羞怯的攀上共同織就的天堂~~

  ******

  他們竟然發生關係了。

  發生關係=上床=失身。

  葉今夏疲累的躺在床上,身體蜷著被單,心頭波濤洶湧。

  清醒後的她實在不曉得要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說尷尬,好像又不是,可要坦然面對薩剛,又有那麼一滴不自在。

  「小東西,在想什麼!」歡愛過後的男人,絕對無法忍受剛剛抱在懷裡的軟玉溫香,馬上當他瘟疫似的躺得老遠,大手佔有慾強悍的將她重新攬回領地,開始啃誇他碰觸得到的肌膚。

  「你不要……好癢。」酥胸跟他的胸膛雖然隔著一層被單,可是看起來一點隔離作用都沒有,她馬上就又感受到他胯下的雄偉。

  「誰叫你把我利用完,就把我當破鞋丟掉了。」

  真是哭笑不得!這是男人,尤其像薩剛這樣的男人該講的話嗎?

  「哪有,我好累,讓我休息一下。」這絕對是最堂皇的理由了。

  他還在舔人。「也就是說,你對我的表現還算滿意嘍?」

  葉今夏立刻紅了眼眶。「你還敢說……把人家弄痛了還說……」

  他立刻滿心愧疚的親吻她,然後體貼的將她被汗水浸濕的髮絲挽往耳後。「我幫你洗澡。」這樣會不會就不痛了。

  「這我可以自己來。」她吶吶的說。

  薩剛哪給她反對的時間,連被單帶人大步的走往浴室。

  他將葉今夏放在舒適的椅子上熟稔的放水,測試水溫,然後還放了可以叫人放鬆筋骨的熏衣草精油入浴缸。

  可以容納好幾個人的大浴缸一時煙幕蒸騰,水汽氤氳,清香的熏衣草釋放出絕佳的效果,讓本來還在胡思亂想的葉今夏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她被薩剛強壯的胳臂放進浴缸,當然他也隨之踏進去。

  「欸,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看見他毫無避諱的巨大男性,她羞得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擺。

  「我可以幫你刷背。」他坐到葉今夏身邊動作迅速的抓起毛巾,仔仔細細真的幫她洗刷起來。

  薩剛體貼的為她解除疲勞,不帶情慾的撫過她玲瓏可人的雪白雙峰、纖細的蠻腰、神秘的三角地帶,還有潔白的雙腿。

  他的溫柔讓她感受到了被尊重、疼愛的感覺,她的臉熱烘烘,心也暖得快要化開……

  要不是怕葉今夏融化成奶油,薩剛也是捨不得抱她走出浴缸的,他笨拙的為她拭乾身體,不顧自己渾身濕淋,將圍巾包圍的可人兒抱著走出浴室。

  「這下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葉今夏感動得差點哭出來,她摸過薩剛一繒濕髮,嗚咽著。「你會感冒。」

  「那——我也一起睡。」

  「欸,你賴皮!」她尖叫,帶著掩藏不住的笑。

  鑽進被窩的人又是一掃,將叫他心蕩神馳的人掃進懷抱。

  這次不放了。

  雁兒交頸而眠,他們也要!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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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 00:30:11
第九章

 聖誕節過去,新歷年也逼在眼前。

  新年新氣象,即使本來就很潔淨的院落,家裡僕傭還是用力再洗刷打掃一遍,就希望新年新氣象,家裡也能辦喜事最好啦。

  薩剛才不管這些,帶著下床氣他又隨便抓來替死鬼。

  「小夏呢?」

  「小夏上街去了,她說過幾天是少爺的生日要去挑禮物。」小夏、小夏的叫,不是只有薩剛,別館所有的人都當她是一家人了。

  她居然知道他的生日!

  「她什麼時候出去的?」下床氣莫名其妙消失了。

  「幾個小時前,按理說應該快回來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關於小夏的一切,僕人都知道要鉅細靡遺的報給少爺知道。

  「去了這麼久?有誰跟去?」

  「司機開車,就……就她一個人。」

  「你們竟然讓她一個人出門?」

  「欸……這,小夏說她一個人就可以了。」不要又皮皮銼著等了吧……

  「少爺,少爺,不好了!」說人人到,肩負葉今夏行車安危的司機居然顛顛倒倒的衝進門來,一口氣吞也吞不下,滿臉驚慌。

  「什麼事?!」小夏人呢?

  「小……夏……被帶走了!」把人弄丟了,他小命去也。

  「說清楚!」薩剛異常冷靜,五官緊繃。

  「我載著小夏到百貨公司去買東西,才要下車她就被老爺派來的人請走了,我人單勢薄阻止不了,只好趕快回來。」

  「我爸?」眉宇的皺痕蹙成了把刀,他遲疑也就那一秒鐘,一秒鐘後,立即下令,「想叫我回家,所以來把我的人綁走是嗎?那我就讓老人家如願以償吧!」

  「少爺?」

  「備車,我要回家!」

  有膽子叫他回去,就要有膽量承受他掀起的狂風暴雨才好——

  車子的引擎根本還是熱著的,司機哪敢猶豫,恭敬地讓薩剛上了車,一路直奔士林大宅。

  ******

  這……是三娘教子還是閻王會審?

  數一數,幾個人頭擺著好像她欠債幾百萬的臭臉,這讓葉今夏想起那個老是衝著她討債的笑面虎。

  但是,笑面虎起碼會笑,這些人卻很吝嗇,別說笑臉,就連杯開水也沒有端來招待客人……好啦,她也不算客人,她是半路被挾持來的無辜受害者。

  他們挾持她不要緊,在座的有幾張面孔,雖然談不上熟,可是見過一次那樣的張牙舞爪,要忘記也不容易。

  這一家子當然也包括了一臉就是等著要看好戲的溫沃芬。

  「你確定薩剛會來?」溫素卿的沒耐性不是今天才養成,從來都是別人等她,要她坐在這裡等人也只有薩剛了。

  「一定會,只要有葉今夏在我們手裡,他就會來。」溫沃芬有百分百把握。

  未婚夫愛的是別的女人,她不妒忌,只是不甘願。

  她不想單槍匹馬去面對薩剛,多人可以壯膽,她還是選擇向姑姑靠攏。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你們不都是薩剛的家人嗎?」聽了許久,葉今夏實在不明白這家人為什麼要用極端的手段來對付薩剛。

  他就一個人,而這些人,有事不能好好的講嗎?

  「什麼家人?他要是當我們是親人,就該義無反顧的幫忙弟弟把公司撐起來,而不是推三阻四、不近人情,他沒良心,根本是想眼睜睜看著公司倒掉。」

  公關發言人還是溫素卿,其他人,那應該是薩剛的父親吧,他們有著相同的五官,卻沉默得像尊雕像。

  「好奇怪的論調,雖然說兄弟是應該幫忙沒錯,可是你們也太現實了,我在別館住那麼久,也沒有看過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去關心薩剛的生活起居,甚至他的眼睛、你們只會要他給,給錢給公司……這是家人會做的事嗎?」她是沒什麼立場去罵薩剛的家人啦,可是真叫人氣不過,是家人就可以予取予求,絲毫不用付出關心跟愛心嗎?

  這樣的家人不如不要!

  她據理力爭,聽在溫素卿耳裡,就像隔靴搔癢一點都不為所動,可是站在門口的薩剛聽見了,他大受震盪。

  「這一切都要怪糟老頭造的孽,」溫素卿瞥了眼離她遠遠的丈夫,「他兒子有的,憑什麼我兒子沒有?要是他肯公平,我也不是難商量的人。」

  「你真是丟人現眼,薩剛的成就都是他自己打下來的天下,你眼紅什麼?丟臉!丟臉!」當年他是怎麼看上這女人的?只能說被蛤仔肉蓋到眼睛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等薩剛回來,看他怎麼說,他非要給我們母子一個交代不可!」

  薩奧雲只能搖頭,頭一晃卻看見默立在玄關不知道多久的兒子,一下怔住。

  眾人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這下也呆了。

  「回來也不作聲,好像摸壁鬼。」溫素卿最早回過神,一張嘴仍舊不繞人。

  葉今夏卻是眼眸放出異彩,一個箭步就衝到薩剛身邊,像是分別好久的緊緊摟住他的腰身,小臉蒙在他胸口,緊緊不放。

  別說薩剛,眾人都被她熱情的動作給嚇了。

  被她這一撞,薩剛所有緊繃不安的情緒奇異的得到紓解,本來肅殺的五官頓時融成了一潭溫柔的春水。

  「這麼想我?」

  「嗯。」她老老實實的點頭,承認心裡有多著急。

  他伸手撫摸她的髮慢慢梳理,「等我一下,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帶你回家。」

  「好。」她眼兒迷濛,因為薩剛的承諾而滿心雀躍。他們要一起回家,這多麼美妙的事情。

  「薩剛,這裡才是你的家。」薩奧雲看見許久不曾見面的兒子,竟也忘記沉默是金的名言。

  「爭辯這個沒意義,爸,你最近好嗎?」讓小夏牽著他走進客廳,他不諱言,在別館他來來去去不成問題,而這個他出生成長的地方,卻陌生得如同外界。

  以前他會排斥別人付出的同情心,可是小夏是他的眼睛,他很願意讓她的小手握著他到處去。

  別人要嘲笑也好,要鄙視也無所謂,他已經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

  「我……很好,你呢?」

  瞧瞧,這是父子問該有的對話嗎?生疏見外,客氣漠然。

  只是藩籬不是一朝一夕造成,「你看我氣色紅潤,有朝氣得很,我很好。」

  這是真心話,薩奧雲看得出來。

  「你跟這位葉小姐……」

  「爸,你叫我回家要問的,不會就是我跟小夏的事情吧?」以前他忙於事業,少有時間跟自己的父親談心聊天,可今天他耐著心居然發現,父親並沒有他以前以為的那麼罪不可赦,他是個孤單的老人,要的是個伴並沒有錯。

  「我……」他瞅了眼溫素卿,還是沒膽子告訴兒子根本是被人假傳聖旨了。

  薩剛抿唇。「還是二娘有事找我?」

  眼看事情總要揭開來談,溫素卿趁機把這對閒話家常的父子分開。「你是聰明人,我也不拐彎抹角,我說薩剛,你就幫幫弟弟如何?」

  「我以為我跟相宇都說清楚了。」他四兩撥千金。

  「什麼意思?」她就是要從他的嘴裡挖到答案。

  「你自己問相宇。」直截了當的攤牌,他已經不想跟這家人攪和下去,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溫素卿正想追問個究竟……滋滋滋滋……很奇怪的悶響卻在大廳的後方滋滋滋發出聲音。

  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發生什麼事?」不曉得誰在問,不過也就瞬間,更為沉重巨大,像重物互相撞擊掉落地面的劈哩咱啦聲,加上傳出的燒焦味道和濃煙讓大家發現大事不妙了。

  「電線走火啦!」傭人們慘叫。

  才喊完,電力頓失,一剎那在運走中的電器燈火閃了兩下完全熄滅了。

  接著,火焰竄出。

  亂成一鍋螞蟻的人紛紛奪門而出。

  「小夏!」薩剛啞著聲音喊。

  「我在這……咳咳……你抓緊我的手不要怕!」

  薩剛啼笑皆非。她老是搶他台詞!

  她太緊張了,磕磕碰碰的去撞到不少人,索性她用背把他頂在牆壁的縫隙中,就怕眼睛不方便的他不小心跌倒。

  被擠入一方空間裡,薩剛毫不思索的轉身換位,將本來護著他的葉今夏圈進他的世界裡。

  「薩剛……」

  「是我要保護你才對。」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個?!」氣死人了,他要是有個損傷……

  「別忘記,我怎樣都是男子漢!」他也有他的堅持啊。

  人跑光了,火勢濃煙卻一陣濃過一陣。

  用帕子掩住她口鼻的薩剛,感覺到牆壁的溫度高得驚人。

  他鄭重抓住她的手,「我們離開這裡!你看得到路嗎?」

  葉今夏忍住咳,看著他被燻黑的臉。「右轉,直直衝出去!」

  兩人衝出火場,薩家修剪整齊的草坪上早已經站了滿滿的人。

  「大家都出來了嗎?」他喊。

  薩奧雲擠過人群,他發著抖說:「薩剛,你……二娘沒看到人。」

  薩剛皺起了冷眉。

  「阿伯你幫我看著薩剛,我進去看看!」剛逃出生天的葉今夏,義無反顧的把薩剛交給他父親,返身衝回火場。

  「小夏!」薩剛往空氣裡抓,沒能抓到她,只有燒灼的空氣一陣陣到處奔竄。

  傻眼。別說他,就連薩奧雲也楞住了。

  「孩子,她會不會有危險?!」

  他也想問!薩剛旋足,他拋開枴杖飛身往九死一生的火場裡沖。

  「薩剛!」薩奧雲如老朽的木頭頹圮的往下癱。

  「大家也進去救人吶!」身強力壯的傭人群裡有人喊了。

  一個弱女子,一個瞎子,他們這些好手好腳的人也太難看了!

  轟然作響的應相加上已經抵達的消防車,驚擾了整個安靜的社區。

  ——薩家大宅經歷了最漫長的一天。

  ******

  醫院裡。

  薩剛頭部包著紗布,呼吸道稍微嗆傷,輕微皮肉燒傷,醫生說要住院觀察個兩天,然後叫家屬去辦手續。

  他腦門受創是被掉下來的水晶燈飾砸中,呼吸道嗆傷是進火場時大喊小夏被嗆到的,至於燒傷,他是大男人,過兩天就會好到疤也不見了。

  他不覺得哪裡嚴重,不過床邊圍了一群人,卻沒有小夏,因為她辦手續去了。

  這些人要是沒事真的回家去比較好,他覺得空氣很差。

  「薩剛,」站在最後面,躊躇很久的溫素卿終於站了出來,她神情有些狼狽,雖然已經梳洗過,眼裡還有些驚懼未散去。「謝謝你還有小夏。」

  她沒想到會衝進火場救她的,居然是這兩個人。

  「不客氣,這是我的部份,小夏,你自己去跟她道謝。」

  「我會的,你好好養傷,我……過兩天再來看你。」總算有點當人家媽的樣子了,即使有點晚也比老死不相往來的好吧!

  「你們都不用來,我有小夏就可以了。」

  眾人面面相覷。病人最大,就他說了算,而且折騰了半天,實在也筋疲力盡,無事散會了。

  兩老相偕走出病房門,溫沃芬卻絞著手,欲語還羞。

  「你怎麼還不走?」

  「我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我知道我輸了。」人財兩失是她溫沃芬最可悲的寫照吧。

  薩剛沉默。

  「我走了,以後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她身上的狼狽說明了,能撿回一條小命,之後應該要看開許多事才對,她要是還執迷不悟,就真是蠢到無藥可救了。

  「好走。」他終究是說了話。

  葉今夏辦完住院手續回來,看見的就是空蕩蕩的病房。

  「你回來了。」要他說,一點小傷根本不用住院,要不是小夏堅持的話。

  「你一人不要緊吧?我要回去別館一趟。」

  「為什麼?」

  「我回去準備換洗還有盥洗的東西好來照顧你。」

  「那麼麻煩!」

  「不麻煩,我去去就回來。」

  「小夏,我沒事。」

  「醫生跟我說了,你的頭部被重物打傷,雖然做了電腦斷層掃瞄還有照X光,還是要觀察幾天,最重要的是怕影響了你的眼睛,聽醫生的話吧。」真是不聽話的男人,這下好了呴,被迫住院,讓醫生來把你修理得金光閃閃吧!

  「我明明沒事。」

  「那也要醫生說了算。」

  「你跟醫生串通來陷害我嗎?」

  「誰叫你衝進去救人的?!」老虎不發威,老是被當成病貓!

  「小夏!」

  「乖乖住院吧你!」

  完了!她真的生氣。

  不過她前腳跨出病房,後面卻跟著走進來好幾個穿白袍的醫生。

  「薩先生。」主治醫生頷首。

  「我要的報告出來了嗎?」薩剛有些迫不及待。

  面容斯文的醫生拿出紙袋裡的X光片,起碼有十張以上的片子裡頭是薩剛整個腦幹還有視網膜區的狀況。

  「不必為難,有話就說!」伸頭一刀,就算是……壞消息,他應該也有辦法承受的……只是小夏,他再也不想在黑暗裡摸索她的容貌,他無比渴望可以用眼睛仔細的看清楚她的模樣。

  「根據我們幾位眼科最優秀的醫生會診後,研判你的眼睛要是開刀,痊癒率只有百分之五,所以我們建議薩先生出國去,在那邊也許會有奇跡出現也不一定。」委婉再委婉,還是潑了薩剛一盆冷水。

  「我知道了。」

  百分之五~~上次他的醫療團隊是怎麼說的……毫無治癒的可能。

  是的,那他還不死心嗎?

  是的,他不想死心,他想用眼睛,健康正常的眼睛看見小夏。

  他不知道醫生還說了什麼,也不管他們何時離去的,也許眼科醫生們的話打消了他一時的希望,可是,出國去,這三個字又在他心中萌出希望的芽來。

  他薩剛曾經在投顧創造出一片天來,他就不信病魔真的會擊倒他。

  ******

  出院後的薩剛開始忙碌。

  他常常關在書房一整天,電腦傳真滴滴答答的響,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許進去,就連葉今夏也常吃閉門羹。

  家裡開始有著陌生人的影子來來去去。

  只要他們來,一夥人就躲進書房大半天才出來。

  沒有人知道他怎麼了。

  那種被屏棄的感覺非常不好。

  「沒事的,你要信任他。」溪淚如是說。

  問題是這無關信任,她悶的是,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商量的?是要關起門來可以跟別人說,卻不能跟她說的?

  再多的安慰都進不去她犯了猜疑的心。

  夜已深,葉今夏心煩氣躁的翻著成疊的雜誌,越看越心煩。

  這是第幾天了?

  以前睡覺前兩人總有說不完的話,現在的他卻常常倒頭就睡。

  等著等著,心思迷離。她再也離不開薩剛了是嗎?

  她的人還有整顆心都給了他,也因為太過在乎,他一恍神去她就受不了,這麼看重,要是哪天薩剛不能日日夜夜的陪著她,她會變成怨婦嗎?

  不!她不想變成那樣的女人。

  薩剛開門進來聽見屋子裡沒有任何響聲,一開始以為葉今夏睡下了,可是他聽不到均勻的呼吸,這才試著叫了聲她的名字。

  葉今夏如夢初醒,趕緊從床沿爬起。「你忙完了?」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她一向都早睡,只要過了十一點就會頻頻打瞌睡,莫非……在等他?

  「我等你。」

  果然。

  「有什麼事可以明天再說。」

  「你白天忙得連我想見你都有困難,我有話要去跟誰說?!」一同坐在床沿上,她低聲抱怨。

  薩剛好笑的環住她,「這樣就吃醋,要是我以後眼睛恢復,每天都往外跑的時候那就糟啦。」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問你,你這陣子都在忙些什麼?神神秘秘的,給我從實招來!」嘴巴說得是不饒人,軟下的心卻驅使她爬到薩剛身後為他按捏肩胛,紓解他一天的辛勞跟酸痛。

  薩剛伸手握住她忙碌的小手拉拽到跟前,即使看不見仍舊眼對著她,神情溫柔無限。「小夏。」

  「叫辛酸的喔。」

  他的大手撫過他最愛的粉頰。

  「……下個月我會去美國一趟。」

  咦?「什麼時候決定的事?」

  「下午剛剛達成協議,我要去美國治我的眼睛。」塵埃落定,就等他去了。

  葉今夏激動的翻身坐起。「我也要去,我可以去照顧你,順便跟你做伴!」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好討厭他現在才告訴她!

  「我想自己去。」

  難掩失望之情,她訕訕的替薩剛找借口,「也對啦,我的英文又爛,去了那邊也幫不了你什麼,反而可能變成累贅,我還是不要去好了。」

  「不是這樣!」他把她抱到大腿上廝磨她的鬢髮。

  「真的沒關係,醫治眼睛是件大事,我去不去一點關係也沒有。」雖然薩剛極盡溫柔之能事,老實說,不管怎樣她都希望能守著他,就算不能做任何事,能夠看著他,她就滿足了。

  「小夏,去尼爾巴頓醫院並不能保證找得到適合我的眼角膜,我必須在那裡等待,時間長短就連我也不能明白的跟你說,你說這樣的我怎麼帶你去?」

  一切都是未定數,既然未定,他寧可一個人去面對,也不想讓小夏為此煎熬。

  「不用再解釋了,我都明白……」掩住他的唇,她讓自己鑽進他溫暖的懷裡。

  相互依偎,一時竟然無言。

  為了不讓即將的離別把自己擊垮,葉今夏吸了吸鼻子,故作堅強道:「我有幾件事要叮嚀你的。」

  「你說。」

  「金髮美女很吸引人,不過你只准看不准把,看顧的護士要挑四十歲以上的歐巴桑,每天要給我寫Mail,還有打電話。」

  「你又搶我的話,我可告訴你,在家要跟溪淚保持距離,別跟我說你們是兄弟姊妹那一套,出門讓司機送你,還有……不許趁我不在家的時間移情別戀!」人家當兵擔心兵變,他卻要擔心這丫頭要是哪跟筋不對,發現他不如想像中的優,想離開他提供的羽翼,他絕對不允許!

  誰相信行事向來霸氣強悍的他對愛情這麼沒把握,談情說愛向來就不是他的強項啊。

  「那我們打勾勾,誰要是違背諾言就會頭頂長瘡,腳底流膿,鼻子爛掉,小弟弟永遠不舉!」

  哇咧,這哪是協議,根本是一邊倒的不平等條約。

  「小夏,我是去住院治病,不是去遊學還是旅遊。」小聲提醒,她好像歪曲了整件事情了喔。

  「不管,誰叫你不帶我去,我是怨婦,我有權利要求一切!」

  薩剛稍微放下心裡的不安。這樣活潑精爽、笑語晏晏的小夏,才是那個讓他心動不已的好姑娘啊。

  十天後,在小夏不捨的眼淚,還有全部人的祝福下,他飛往了未知的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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