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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情狂獨眼龍(愛你難得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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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4 17:57:56
第八章

回到睽違已久的家,任箏十分興奮,她到處摸摸,到處看看,忽地轉過頭對陪同她回來的眾人低語:

「能重見光明的感覺真好,你們瞧,光線透過我的掌心穿射光來,這麼奇妙的景象沒有眼睛是體會不到的。」

任初靜把她進屋就摘掉的墨鏡遞還她。「醫生吩咐在家裡還是戴著好,免得紫外線傷了脆弱的眼角膜。」

「我想看,讓我看個夠。」沒有在黑暗的世界拘禁過,怎知道光明的可貴。「我想用格鞏的眼睛好好看這世界。」

「任箏!」眾人驚詫抽氣大叫。

「你們一定有一肚子疑問。」她閃動著眼瞼,朦朧呢喃。

「大姊,歐大哥的確在比利時,你知道他的工作多得像山,一定是因為這樣才抽不出空來接你出院。」任樓繼續撒著不知如何才能圓過來的謊。

任箏沒打斷他,很安靜的等他說完。「任褸,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人,你會想日日夜夜守在他身邊嗎?若是我,我是的,只要一天沒看到格鞏,我做什麼都不能安心,我想他的髮、他的眼、他又長又翹的睫毛、他的皺眉、他的笑……可是,好長的三十天他都沒出現,如果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和他已經幾乎一輩子沒見面了,他一點都不想我嗎?一點點都不曾?」

一屋子的人被她這番真摯的剖析給震住,頓時不知該如何呼應她才好。

任箏又接了下去,撫著自己的眼。

這是他給我的眼睛對不對?他說過要把自己的給我,正因為這是他給找的,我不能哭!

他的眼睛不是拿來讓她哭泣用的。

這是他給我的幸福,幸福的形容詞應該是快樂喜悅的,他……要我快樂……可是,」淚漫過她的睫,她的聲音帶著灼痛靈魂的輕顫。「他忘了我也是個凡人,一個不能哭泣的人真的會幸福嗎?」

「大姊……」任初靜淚盈於睫,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們之中,誰做做善事好心告訴我他到哪裡去了,我不要這樣一段情莫名其妙的毀去,誰可以告訴我——」

生平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

她不要從今都要帶著肉眼看不見的心傷活下去,不要啊!

「我來說。」任初靜石破天驚。

「不可,初靜。」石勒代表著餘下的男人投反對票。

「長痛不如短痛。」任初靜眼瞳一片澄亮的決然。

傷口置之不理永遠不會痊癒的,一次打擊是打擊,兩次亦然,但承受過一次打擊的人,再來的刺激會令人產生韌性,這樣才有辦法在世界存活下去。

石勒給予任初靜深深的一瞥。「盡量委婉些。」

任初靜如花綻放微笑。她就知道他會站在自己一方的給她協助和信心。

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對,她會衝上前給他大大一個啵的。「我會努力的。」

任家男人和石勒把客廳留給姊妹倆,退了出去。

任初靜不給自己退卻的時間,開門見山。

「就連我們也不知道歐大哥他是生是死。」

任箏拚命築起的心防晃了晃。「什麼意思?」

「他的傷很嚴重,百分之五十骨折,還有我們不清楚的,只除了眼睛……海防人員把他從海裡救起來時,他雙手仍死命的護住自己的雙眼……我們遵照他的意思替你們做了移植,醫生說,那樣完好無損的眼簡直是奇跡——」

任箏不放過她所說的一字一句,她絞緊手心,聽著、聽著,心,一寸寸冰涼,一寸寸成灰。

「他,死了嗎?」死,多不切實際的名詞,那代表著天人永隔,意思就是她窮極一生都見不到他了。

失去他的日子叫人怎麼過下去?她——不——知——道。

「不知道。」任初靜誠實招認她知道的部分。「石勒用了很大的關係把他送進一個神秘的研究機構,可是,到現在一點訊息都沒有。」

「那麼,他會好好的活過來了?」她的心有一絲復活的火花燃起。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她一句話又把任箏推落萬丈深淵。地瘋狂擦拭怎麼也不肯停的眼淚,淒厲、痛楚的笑。

她的樣子把天不怕地不怕的任初靜給駭住了。

「大姊!」

任箏恍若未聞,弓起膝把自己瑟縮起來,淒然碎語:「怎麼辦……你給我的眼睛在哭,它不肯停,為什麼你要我笑,它卻不止的流淚,格鞏啊格鞏,你到底給我一個怎樣的人生——」

任初靜鼻頭一酸,堅強的她也忍不住眼眶發熱,瞅了任箏半天,看著她慟哭,她頭次感到一種無能為力的酸楚淹上心頭。

她想找個肩膀靠靠。無聲地,攏上門,她把一室空間全留給任箏。

傷心人需要的不是安慰,她迫切需要的是一個無障礙,能讓她盡情抒發悲傷的空間。

☆☆☆☆☆☆

沒人會把任箏的痛哭當做事件的終點,任家人的生活型態至此起了重大的變革。

任大郎是最先蛻變的一個,他開始待在家裡,甚至練習整治出可以見人的飯菜給一家人吃。

「爸,你不要勉強做不能做的事。」任初靜全身細胞緊繃,她有面臨「失業」的感覺。

圍著過小裙兜的任大郎,雖然動作笨拙,倒也有板有眼。「剛開始嘛,總是有點生疏,熟能生巧你沒聽過,以前你們還小的時候我不也這麼把你們養大的,不要用那種不信任的眼光,乖乖去外面坐,早餐等一下就上桌了。」

「爸!」任初靜還想說之以理。

「去!」他用力把鍋裡的蛋騰空一翻,焦味十足的蛋驚險萬分地在半空兜了一圈才躺回鍋底。

任初靜忽然發現自己流了一缸冷汗,眼不見為淨,所以她溫馴的退了出去,反正她已有廚房難逃厄運的心理準備,為了滿足她父親突發的愛心,就任他去吧!

再來是一向我行我素,吊兒郎當的任樓,他一身西裝筆挺,令任初靜看傻了好幾分鐘。

沒人喊他居然自動起床,又人模人樣的,她支吾:

「任樓……你還好吧?」

任褸對她沉穩的笑。「我開始上班了。」

「上班?」任初靜百年難得變一次烏鴉。

「是啊,我也是大人了,總不能每天都靠冬瓜頭喊我起床。」他斂眉肅目,脫胎換骨的最是叫人難以想像。「你也快點,上課要遲到了。」

他居然有了哥哥的樣子。

「哦。」任初靜平生第一次無言以對任樓。

「大姊呢,還在睡?」他由櫥櫃中端出餐盤。

要不是她心臟比幫浦還強,又要被任樓的動作給害得心臟無力。

他居然……今天還有什麼事比看見自己惜手惜腳的哥哥做家事更不可思議的?

有。

任箏下樓了。昨日的慟哭畢竟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兩眼紅腫,本來就小的臉因為蒼白,更不經看了。

「你們今天……好早。」

「你睡得還好嗎?」任大郎探出頭。他那身圍裙取悅了任箏。

「爸,為什麼……」

「吃飯了,肉片皮蛋粥喔。」他笑嘻嘻端進一鍋粥。

任樓認真的分發碗筷,任箏被按捺坐進位置。

一碗肉片太粗、皮蛋太多、滑蛋又沒拌散的粥放在她桌前。「爸。」她哽咽。

「把粥吃完才有力氣提行李不是!」任大郎不怕燙似的大口大口喝著自己煮的粥,又陳述一件他早就知道的事實。

任箏驚跳。他們——知道了。

她拈起湯匙,舀起。一顆淚掉進冒煙絲的湯匙裡,隨即被粥汁吸收了。

「爸爸不會阻止你想到外面去住一陣子的心情,但是別去我們不曉得的地方。」任大郎一口也吃不下。

「我——」她欲言又止。

「叔伯公在鄉下有幢平房,就為了安我們的心,到那裡去好嗎?」

任箏緩緩看過眾人的臉。

其實她又何曾在乎住的是什麼地方,她只想遠離讓她心情煩重的一切。

離開熟悉的所有或許可以讓她再度振作。

「箏兒,你一定要答應爸爸一件事。」任大郎的臉無比沉痛。

任箏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她努力鎮壓一整晚的痛苦情緒幾乎馬上淹沒她,強撐著,她低語卻堅定。「我不會去尋短見的,你放心。」

她一針見血道出任大郎最恐懼的事。

「他花了大把力氣才把眼睛給了我,我怎能自私的辜負他的好意,何況——」她抬起迷濛的眼。「我有你們。」她怎能叫白髮人送黑髮人。

「知道就好!」

「大姊,你一定要說話算話。」任樓迸出他埋藏許久的真情摯意。

任箏她猛然頷首。她無法抬眼正視她親愛的家人,只怕未語淚光流,一發不可收拾。

☆☆☆☆☆☆

她懷孕了。

從診所出來,任箏很難置信的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

四個多月。醫生是這麼說的。

她到底對自己的身體忽略了多久?在她茫然一天又一天的日子裡,她的腹中居然孕育了一個她始料未及的生命。

「醫生怎麼說?」任初靜仍是一身帥氣的打扮。

任箏神秘一笑,揭開謎底。「你要做阿姨了。」

她不疾不徐的緩步踱去,心情奇異的一片寧靜。等她穿過妹妹跟前,任初靜才跳起來。

她的表情像被雷劈到。「假的,你開玩笑對不?」

任箏回眸微笑。「不要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你應該要替我高興啊,我有伴了。」

距離她搬出家裡已經三個月了,任家的每一分子仍不放棄的遊說她回家,如今她擁有更好、更具說服力的理由自己獨居了。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箏了,再也回不去了!

這是一個郊外的小社區,自成一格的生活腳步,任箏十分喜歡。

任初靜追上她。「這是老爹要我交給你的生活費,收下來。」

任箏把適才沒弄好的衣領翻正,「我不需要。」

「大姊。」不知從什麼時候她改口了。

「我能養活自己的,別擔心。」一個月前她拗不過一些社區太太的要求,收了幾個學生替她們的孩子補習英文,生活暫時無虞。

「你真的不考慮回家,大家住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初靜,你真的不一樣了。」任箏很有姊姊的模樣,「石勒如果再求婚就答應嫁他,別折騰他了。」

「大姊。」她張口結舌。

「該回去了,還有課要上不是嗎?路上要小心。」任箏伸手幫任初靜拉攏外套。

「嘴巴不要張太大,蚊子飛進去了。」任箏又是一笑,「走了,拜拜!」

看著任箏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哭!

☆☆☆☆☆☆

走了好一段路,任箏才把僵直的肩輕輕放平,腳步更形蹣跚隨性。

孩子啊,她的肚子裡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撫著腹部,她痛苦的閉上眼,好難哪,那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她都快以為撐不下去了。

是誰說時間可以帶走一切的,為什麼思念的刻痕日日深於日日,成天想一個如空氣消失般的男人,為什麼記憶風化不去,好苦好苦,那煎熬的相思,好苦礙…

「你還好吧,蹲在路中間根危險的。」關心的醇厚男聲充滿親切。

任箏嚥回佈滿眼眶的淚,根遲才抬頭。

一束陽光由男人的背部打散,他的面孔一片模糊。

「我,很好。」她靜靜站起。

是孩子擾亂她已經極力敉平的心情嗎?她居然在熱鬧的路上失態。

「我姓殷,住在你的隔壁。」

「咦?」

「任小姐很少出門吧?」她的安靜和總是掛在頰上的淡然笑容十分吸引人,「我常在書房裡看見你在花園澆花或閱讀。」

她的美是最先吸引他的因素,但日子一久,她身上那股奇異的淡然和寧靜更使人入勝。

「殷先生,謝謝你。」她無意攀談。「我還有事,失陪了。」語畢,她慢慢離去。

殷永正不無挫折,那麼美麗的女孩總是獨來獨往,神秘得令人好想深人研究探討。

☆☆☆☆☆☆

日子水平順滑般的過去了,隨著日漸隆起的肚子,任箏很認真的做定期產檢,就連寬鬆的冬衣部掩不住她的腹部時,春天來了。

枝椏冒出嫩綠的芽,路邊的野花也張起枯萎了一冬的嬌顏。

「你小心。」殷永正陪她步下診所的階梯,忍不住叮嚀。

「我還靈活的很,兩個石階難不倒我的。」或許是殷永正渾身散發的君子風度,他們慢慢變成了朋友。

對任箏的未婚懷孕他沒有多問,只是在平常的關心下又多了層呵護。

單身的他勤快下廚,時常幫任箏送些湯湯水水的食物,卻不曾逾矩過。

「真是倔強的媽媽。」他無奈的搖頭,不肯苟同她的堅強。

她難道從來不曾想過要倚靠任何人?就連定期的產檢也是自己來來去去,他不禁要懷疑,那個使她受孕的男人哪裡去了。

「我是媽媽了,當然要堅強。」這幾日已經感覺得到胎動,她由起先的驚愕、欣喜,終於認知了當媽媽的真實感。

「我可以問……你肚子裡的孩子,他的爸爸……」

任箏一怔,聲音自動縮水的低語:「他是我這一生碰到最好的男人。」

她居然……是哪個幸運的男人讓這絕色女人如此不忘,還肯懷他的孩子?

任箏昂起頭,輕輕的笑容回到她的嘴角。「真是謝謝你了,我想去替寶寶買一些東西,不麻煩你了。」

暫時,她想一個人。

殷永正不敢追去,只好任她漸去漸遠。

咦,是她眼花吧,天空怎麼有只大鷹振翅掠過?鷹,那種桀驚不馴的猛禽不是寵物,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笨任箏,你在幻想什麼,命運的線早就斷了,你以為還有接續的可能?別傻了。」

她輕撫曾被鳶鷹抓傷的頰,即使傷痕連疤都不留了,她卻還記得。

那曾在她生命中深深停駐的過去怎能忘得掉!

遺忘,多滄桑的名詞,她知道自己終究一生都不可能做到這兩個宇。

☆☆☆☆☆☆

鳶鷹以力道適中又不失優美的姿勢在天空盤旋,爾後一頭鑽進一幢平房的圍牆上。

平房的庭院站著一個男人,腳下,放著行李箱,彷彿風塵僕僕的從遠方而來。

「怎麼,還喜歡這裡的環境?」他收回荒涼的眼問向鷹。

鳶鷹掀動翅膀,是可好可不好的神氣。

「還可以,就住下吧。」他俯身提起行李,長至耳下的髮已長齊,半掩住一半的眼。

鳶鷹由喉嚨發出一串的聲響,頭一偏,若有所指。

「怎麼?我不想出去。」他才從遠方回來,只是暫棲這裡,無意也不想和這地緣的任何人事物扯上關係。

它斜躍,跳上他的肩,用喙啄他的髮,這次帶了一些不耐煩。

獨眼龍明白它是執拗的。

「就這一次,知道嗎?」他知道自己疏忽了它,普通的鷹若是失去主人早就變節求去了,哪像它苦苦等到他回來。

鳶鷹才不理他,強健的翅膀用力揮動又騰空而去。

他懶洋洋的跟著。

閒閒的踱步,他那身特殊的黑立刻讓自己變成街巷突兀的風景。

普通的社區,住著普通的老百姓,他一身落拓風采和墨鏡下鮮明的五官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世界上不會再有能令他在乎的事情,他旁若無人的走,只偶爾從鏡片後搜尋鳶鷹的方向,隨時修正自己的路線。

直到它停在電線桿上。

一間平淡無奇的便利店,它叫他來就為了這?

他睨向它,它卻堅持站著,像在等待什麼。

過了一分鐘,他失去了耐性,正想走開,便利屋的自動門走出了一個人。

他起先只是不經意的一瞥,一個尋常的女孩提著一堆雜物。

然而那女孩的目光揚了起來,獨眼龍硬生生煞住腳,他看見了以為今生都不會再見的人兒。

來不及從她清瘦卻依然柔媚如昔的五官中移開,一陣風吹來撩起她薄外套的衣襟。

獨眼龍宛如雷殛。她……懷孕了?

任箏根本沒有察覺不同角度的他,吃力地提著食物罐頭慢慢朝家裡走去。

難得的好天氣,把束西提回家後可以到海邊去散散步吧,為了遵照婦產科醫師交代的話,任箏如是想著。

「哈!任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殷永正裝出不意而遇的姿態,溫文的臉有些羞澀。

「真湊巧呢。」

「買了那麼多束西,我來提。」他自告奮勇。

「不用,不用。」他的好意未免太使人吃不消了。

「孕婦盡量不要提重的東西,對寶寶不好。」他很自然把任箏腹中的孩兒拿來當擋箭牌。

「那,謝謝了。」她的確有些喘。

殷永正如獲至寶,兩人相偕向前走去,他們根本沒發現背後被嫉妒燃紅眼的獨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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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4 17:58:15
第九章

他滿臉俱是騰騰的殺氣,煙一根又一根被點著,然後在他凝重的腳下堆成屍體。

他愈來愈不耐煩,這樣的等待會使人發瘋。

那該下地獄的男人自從進了任箏的房子,都過了十分鐘還沒出來,他發誓,再給他一分鐘,否則,他會擰斷他的脖子。

就在他耐性告罄的同時,獨眼龍看見他們出來了,男人依依不捨走回隔壁房子後,任箏獨自往海邊走去。

「該死!還住隔壁!」他恨聲。「還有那個笨蛋,大冷天的準備到海邊吹風啊,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體!」

他謾聲詛罵,腳步卻不由自己的隨後跟去。

原來,他打算不再見她的。只那一瞥,卻毀了他苦心經營的宣誓。

她的肚子裹住著一個娃娃,那,是他的吧,為什麼她要留著?她知道那將會是多麼沉重的負擔。

他沒辦法拋下她,就在看見她嬌俏的容顏後,那激越的情懷再也無關佳人的容顏,是依賴的心安,因為他發現自己就這麼遠遠的看著她,喧騰許久紊亂的心竟獲得空前奇異的寧靜。

那種心安的感覺,他相信這世界再不會有人能給他了。

他無法遏止自己的目光不去追尋她,無法命令腳步背叛走開。

等他回過神來,他已跟到了海邊。

為什麼?初次看到她騎著單車從街上經過,也是這種情況,一個不留神已經對著她說起話來……

靜靜看著她坐在巖上發呆,驀地,他一陣心痛,她那孤只影單的背影在空曠的海邊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寂寞。

他眼中亮著壓抑的火苗,連呼吸都中斷了。

任箏伸了伸腰,說是來散步,倒不知不覺看著海浪發呆了許久,淡淡的夕陽都下到水平面了,料峭的風吹得她手腳發麻,是該回家了。

一起身,不知何時竟沾了一手的濕沙,愛乾淨的她自然往海走去,許是下腰的力量不對,一蹲下,暈眩和胎動一起在她體內產生,一跤摔倒。

「你——該死的怎麼了?」一雙鐵臂托住她免於歪倒。

那熟得已經嵌入她生命的聲音——

任箏抬眼,海水隨著古老的潮汐節奏在單膝跪倒的膝蓋中流動,腰、胸膛,她的雙眼緊緊固定他的臉,語言在那一剎那失去了一切的意義。

她全身發抖,淚花亂轉的眼裡有著激烈的渴望和痛心。

「煩死人了你,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想丟掉你都不能!」他暴躁的低吼,眼中跳躍的火焰愈發旺盛熾熱。

任箏如夢的輕觸他的衣服、他的喉結,直達他涼中帶溫的面頰,朦朧呢喃:「原來……是真的。」

他心裡有股說不清的情緒傾倒了,火烈的氣息吹拂著她白哲的臉蛋,他熱烈的含住她的唇。

深深的需索傾盡他的癡狂愛戀,他居然愚蠢得想忘記她,好個癡人說夢。

她全心全意的回應他,兩顆寂寞的靈魂在潮來潮往中又重疊了。

吻,結束了,任箏睜著水濛濛的眼,悄然吐出:「歡迎回來。」

獨眼龍閃避的扭開眼光,將她抱離那片水域。「回去把濕衣服換起來,我可不要我的孩子受涼了。」

「你知道了?」他什麼時候知道的事?

「重了那麼多,難不成只是胖了。」就算白癡也看得出她懷孕。「還有,不要自作多情,我可不是為了你才回來的。」

理智和冷靜又回到他受管制的腦子,他告訴自己這只是脫軌的情緒,對她的溫柔只有一次,明天他會冉次走得遠遠,離開她的生活。

他不能讓受詛咒的厄運又找上她。

任箏默默看著他說話的樣子,滿足一歎。

「為什麼歎息,哪裡不舒服?」他胳臂一僵,聲音危險的降了幾度。

心口不一的男人!

看來,想把他留在身邊要花點心思了。

回到任箏獨居的小洋房,獨眼龍把她放了下來。

「房間在哪裡?」

「我可以自己上樓。」

他精銳的眼四處打量,很好,全女性化的佈置,沒有一些些男人的東西,這份認知使他奇異的安心。

他瞥了眼陡直的樓梯和任箏緩慢的步伐,不放心的摟住她已稱不上纖細的腰。「上樓要挽著扶梯走,連這點安全知識都不懂,要不小心有個意外怎麼辦?!」

「我一個人住了好幾個月也沒事啊!」他似乎很容易緊張。

「一個人?你挺這麼大的肚子就一個人住,你家裡的人一點都不關心?!」他驟鳴怒吼。

「不是這樣,是我不想搬回去。」

「為什麼?」

「以往,我太依賴別人了。」她悠悠望向自己小腹。「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做媽媽了,為母者強,我才能保護我的寶寶啊。」

「你的寶寶,只是你的?」她胡扯的是什麼天方夜譚,孩子他也有份吶。

「是。」她清媚的眼流過一抹慧黠。

「你休想把他佔為己有,雖然我不想再跟你重續前緣,孩子仍是我的。」

「那麼,剛剛那個吻代表著什麼意思?」不會只是問候吧!

他強詞奪理。「哼!你以為一個吻又代表什麼?!」

「山盟海誓。」她清楚的喟言。

獨眼龍噙著扭曲的笑,「你沒遇過壞人嗎?笨女人,山盟海誓?別笑掉我的大牙。」

「別,」她遽然用手掩住他的歷,不確定的搖頭。「別用那種殘忍的話傷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你說什麼鬼話!」仍冷冰疏離的他有些風息鼓偃了。

「……我發過誓不讓你給我的眼睛哭泣,因為它是你給我的,我要一生珍惜它。」

獨眼龍旁若無人的眼失去了溫度,有好一會他全無表情,深奧得令人畏懼。

「你都知道了?」他抿緊的唇彷彿在對自己生氣。

「愛一個人不是應該連他好的、壞的全都接受?」是誰規定先說「我愛你」的一定是男人,愛原來就不分彼此的不是嗎?

「好的、壞的——」他拉長語調,冷不防摘下不離身的墨鏡,「這樣的我你也要?」

他的雙眼乍看之下並沒有特別怪異的地方,仔細一看,左眼的水晶球體反映不出人的影像,那只是一個幾可亂真的眼球。

「它是假的,你看見了?為什麼沒反應,被嚇壞了是不是?」即使明明知道結果會這樣,為何他還會覺得受傷?

他的咆哮沒有影響任箏分毫,她充滿溫柔。「你想要怎樣的回答才肯留下來不走?」

「你不怕我又再度將厄運帶給你?」

「我知道了,」她咬著粉唇,「等寶寶生下來我會把眼睛還給你的。」

「你瘋了,什麼還不還的,你以為那種束西可以隨意挖起來還人的?!」

「那麼,你以為感情也能夠收放自如,說愛就愛,說不愛就像關水龍頭一樣鎖緊就好?你……」她咬住牙,內心溢滿憤怒的痛疼。「你隻字片語都不留,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活著,這種煎熬你以為好受嗎?如果可以,我要你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但是,如果你的心丟掉了,你身體的任何一部分對我又有什麼意義。」淚,終於從她素淨的眼睫溢了出來。

獨眼龍再也無法漠視自己內心幾乎要匱乏的溫定。他愛她,不想再費力欺瞞自己。不想——

☆☆☆☆☆☆

太過劇烈的顛簸,使得她不太舒服,還半帶倦意的眼被強追睜開了。

她發現自己在歐格鞏的懷裡,而他正以風一般的速度往外衝,神情有著近乎緊張的慌亂。

「你……做什麼啊?」

他停住奔跑的腳步,有一抹驚喜停駐在他性格的唇畔。「醒來了?真是太好了。」他明顯的鬆口氣。

「為什麼那種表情,我全身都好好的啊。」他到底在緊張什麼?

「昨夜我聽到你咳嗽,令天又那麼晚沒起床,我還以為——」他的聲音像繃緊的弦。

「以為我生病了?」

他不答,臉上霎時出現不正常的淡紅,侷促的表情像極做錯事的大男孩,純情得教人不忍苛責。

任箏把額頭靠向他的額,溫柔道:「很正常的溫度,你瞧。」

「那就好。」把她放在柔軟的沙發上,「是不是太累了?昨天。」

「可能吧!」她翻身想改變姿勢,臉色卻倏然一片蒼白,摀住嘴,便往浴室沖。

「怎麼會這樣?!」看她吐得連膽汁都光了,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例行的孕吐。」都已經進人穩定期了,孕吐卻始終沒好轉,只要疲累過度就會發作。

「之前的幾個月,你都一個人這樣熬過來?」

「正常的,每個孕婦不都這麼走過來的。」吐了一乾二淨,反胃的感覺總算沒那麼嚴重了。

她往樓上走。

「我去換衣服,今天星期天,有幾個鄰居的小朋友會來補英文,如果來了,替我招呼一下。」

「你這種身體還工作?!」他不喜歡。

「要生活,而且,不做事太無聊了。」補習也是分散思念他的方式。

「我們必須談談。」他可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出生,他要她無憂無慮的待產。

「只要一個半鐘頭,如果可以,等我到海邊散步時再說好嗎?」她真的睡過頭了。

「告訴我,孕婦都吃什麼?」他並不打算說服地或徵求她的意見,他想到更好的方法。

「沒什麼特別的,只要三餐正常就可以了。」她都這麼吃的。

「你太瘦了。」她是他見過最瘦的媽媽。

這種事要爭執是無意義的,更何況也不是好時間,任箏草草帶過,「等一下我授課時你要是無聊可以出去逛逛。」

「好。」他正有此意。

任箏走到樓頂,忽然不安的回過頭。「你會留下來吧?」她快樂的差點忘了這事。

「暫時是不會走了。」她這種情況教他如何走開。

她的雙眼如寶石燦燦發光,「我換衣服去了。」就連腳步都輕盈許多。

獨眼龍看她幾乎要飛起來的腳步,忍不住在她背後喊:「快做媽媽的人,走路穩重點,拜託。」

他的留下,真值得她高興成那樣。

等任箏換好衣服下褸已不見歐格鞏的影子,她無暇細想,因為學生陸續到來,她只有把精神放在教學上。

幾乎快兩個鐘頭,解答所有的疑問又交代功課後,小學生一哄而散了。

輕捶發酸的腰,門鈐當叮咚輕響,出現的人是抱著一堆什物的歐格鞏。

「你大採購啊?」她忘記有腰酸的事,被他的大手筆嚇到了。

輕鬆自如的把東西放到廚房,他掏出一本筆記。「隔壁的太太們很熱心告訴我不少孕婦該吃的食物,我全買回來了。」他很認真的掃瞄有沒有遺漏的部分。

「鄰居太太?」這麼快就和她們熟到那種程度?當初她可是花了好幾個星期才博得信任的。

「還有,那袋水果是我經過批發市場時歐巴桑送的,說是要給你當零食吃。」

敦親睦鄰、免費水果,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他是怎麼辦到的,還有更令人驚奇的事嗎?

「差點忘了,」他合上筆記,露出一切都在計算中的自信,「你那些學生,從下堂課由我接收了。」

「什麼?」她的城池逐漸淪陷,為什麼連這個都易了主。

「放心,我已經跟所有學生的家長全打過招呼了,他們十分樂觀其成。」報告完畢。

處處叫人驚訝的男人,他到底還要在她身邊製造多少魔法?

慢著!這一來,她豈不是被人家放到一邊晾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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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4 17:58:36
第十章

水管汨汨噴灑的水不停固定灌溉任箏腳下的那片可憐草地,而且有成水災的趨勢,她的心思很明顯不在草坪上,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遠方的某點。

「這種用水法,就算自來水公司不抗議,這些剛長新芽的洛杉磯草也受不了吧。」水管一個吞吐,水源被人從龍頭處關掉了。

「呵,是……」任箏回過神,水患直逼腳踝,唉,她到底在想什麼?

一身針織高領衫、西裝褲的殷永正抱著教科書,一副要出門的打扮。

「要上課了?」她趕緊打招呼。「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皮鞋。」他那光潔的鞋尖沾上不少濕泥。

「沒關係,倒是你一早就碰水,對寶寶不好,現在才初春,早上還是很涼的。」

「謝謝。你對內人那麼關心實在令人感動。」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歐格鞏用手環住任箏削瘦的肩,不客氣的以宣誓姿態空降。

「你……」任箏對他的突然現身有些不是滋味。

讓她一早找不到人擔心煩惱的人是他,這節骨眼又跳出來亂嚼舌根的又是他,真是!

他圈住的手霸道的一緊,索性用大風衣將任箏環入他的氣息中。

「你——」殷永正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這男人不提獷野懾人的容貌,就那股令人折服的優越感,已令周圍的人相形失色,一向自詡容貌俊逸的他也不免自慚形穢。

「我姓歐,殷先生有空可以過來喝咖啡,我們夫妻會很歡迎的。」他表面功夫可全做足了。

「一定、一定,那,我上課時間要到了,再見。」殷永正的眼光連沾都不敢再沾任箏一瞥。

人家正牌的老公既然出現,他似乎也沒有什麼選擇權了。

帶著些許的失意,他趔趄的走開了。

「進去了,誰准許你一早跑出來吹風,還穿這麼單薄的衣服出來……勾引男人。」一想到殷永正那充滿愛意的眼光他就不禁冒火。

「你太過分了,殷先生是個正人君子,我受他很多照顧,思想不要那麼齷齪可不可以。」他野蠻的個性什麼時候才肯收斂些。「我一個大肚婆就算倒貼,恐怕人家都還要考慮老半天,你少無聊了。」

「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他一點也不想掩飾自己醋性大發的不快。

「你都嫌棄我了,誰會看上我?」她有些自暴自棄。

歐格鞏將她擁進胸膛,但溫柔的不壓迫到胎兒。「是誰讓你有這種幼稚的想法,你——一直是最美好的。」

他的氣息混亂她的思考能力。「用不著哄我,你不過是為了寶寶才自圓其說的。」

「孕婦的脾氣似乎跟天氣一樣陰暗不定。」他從腦海中搜索由書裡得知的知識。「不過,我要你知道,我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

「包括一早就莫名其妙的不見了。」她忿忿的吼。

他們是分房睡的,獨眼龍甘之如飴,對她的安排二話不說。

這也是她心中微妙的介意。

「原來是為了這個。」他莞爾。「我只是去辦事情,小腦袋瓜的豐富想像力別發揮得太淋漓盡致。」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紅艷的唇,做出他一見到她就想做的事。

有股熱火從她心中燃起。

「來,我給你帶回來好東西。」挽著她,兩人進了屋子。

任箏一直沒發現他的風衣下還藏著東西。

他讓她坐下,單手捧出一隻陶鍋。

任箏迷醉的看著他取來碗筷又打開鍋蓋,仍漫著香味的食物被端到她面前。

老實說,任箏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料理,她看見的是獨眼龍包滿繃帶的指頭。

「你太瘦了,營養不夠。」這可是他一早就直奔任家,把嘴巴張得比雞蛋大的任初靜挖起來,又一步一步教會他的成品。

她吃了一口,眼淚咕咚掉下。

「怎麼,很難吃?」他似乎不是做菜的料子。

任箏輕輕搖頭。「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心疼,震動歐格鞏內心深處的弦。

「我一向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使年少叛逆幾度在鬼門關徘徊也從來沒害怕過,可是,這次,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我居然掙扎著想呼吸,想再活過來,因為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理由——你。我受不了自己的自欺欺人,我愛你——」

任箏聽完他的告白,一古腦衝進他懷裡,胡亂發洩的捶打他。

「渾帳!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沒有以後了。」他以吻封緘。

兩情繾綣,該是最綺情旖旎,不過卻有人不這麼想,不識相的聲音清脆果斷的打散溫存的鴛鴦。

「看來,一切都在預料中。」

「對不起,門沒鎖我們就進來了。」

「我就說不用杞人憂天來這一趟,你們偏不信,我最恨錦上添花了。」

任箏有那麼幾秒鐘的眩惑,一開始就護住她目光的人太過精采,使得她連害羞都忘了。

三個女孩,正確的說應該是兩個半,一個充其量不到十歲的幼童。

一字排開的陣容,令人一目瞭然,最搶眼的莫過全身牛仔打扮的女人,她的美霸氣非凡,冷清的目光彷彿是潭冬日的秋水,叫人屏息於她那不可捉摸的帥氣。

另個,粗呢布繫腰,配以充滿中國風味的水袖盤扣,煥發月牙光澤的肌膚和靈勻的面孔,令人看見她,彷彿所有的喧囂浮躁都奇異的沉澱下來。

任箏驚詫的目光落到小女孩身上,她是矛盾的組合,水靈靈的眼有著早熟的滄桑世故,粉雕玉琢的瓜子臉柔和無爭,卻總帶抹瞭然,那股不屬於她年紀該有的明白,應該是大人才有的。

這些人太特別了,令人一眼難忘。

「你們——」看著突如其來的人,獨眼龍出現了少見的喜色。「居然會集體出門,太稀罕了。」

「說得你好像多瞭解我們,這種人太危險,以後我們還是少在他面前出現的好。」看起來最是靈逸天成的少女淺淺一笑,飄渺如水痕。

「怕什麼,咱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牛仔裝的少女完全大女人姿態。「再說,咱們的目的是她。」

她打量著任箏,眼光雖然放肆卻不見惡意。

「欸!別招惹她。」歐格鞏很自然把任箏護在背後。

「你別緊張,是你把她描繪得太好,勾起我們妹妹的好奇心,尤其是火薔,你放心,我們只純粹觀賞,看完就走人的。」又是最溫馴的她發言。

「水蔻,你太囉嗦了,何必解釋得那麼清楚。」火薔冷若冰霜瞪她。

水蔻不以為意,她清澈的眼真心摯意對著歐格鞏。「太好了,她果真像你說的那麼好,要珍惜。」她語重心長。

這種話還要她來說,真是!他瞪了三人一眼,手緊緊握住任箏的。

「寶寶出生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們,我會送一份禮物來的。」水蔻紅唇一勾,如水漾。

三人不給任箏和歐格鞏任何挽留的餘地,如風般來去。

任箏如夢初醒。「她們——」

「很神秘的三個女孩,就連我也不清楚她們的來歷,唯一明白的是,教養她們的人擁有一身驚天駭地的醫術,我的命就是他救回來的。」歐格鞏仔細的解說,他可不想再讓無謂的猜測疏離兩人走過苦難再度重逢的心。

「可不可以……」她眼中有些什麼滋生了。

「什麼?」

「看我的時候可不可以把墨鏡卸下來?」她輕喟,像憂鬱,像不安,還有說不出來的心痛。

他輕輕摘下,沒一絲遲疑。「這樣。」墨鏡後瀲著幽光的眸正望著她,癡然地。

「只為我?」

「是,只為你。」很久很久以前她不也對他做過同樣的要求,既然已經同意過一回,這次,又有什麼分別。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撲進他,雖然受困隆起的肚子不能緊貼住他,任箏還是摟緊歐格鞏的頸子,珠淚成串滑落玉頰。這次絕不是傷心,是快樂。

「別哭。」他倉皇失措低語。

她搖頭,淚落得更凶。

他一掌握住她全部青絲。「要我怎麼做你才不哭?」

她哽咽了一下,青脆吐出:

「娶我。」

「好。」

他回答得那麼快反教任箏遲疑了。

「多疑的傻瓜,」他鎖住心中那絲惻然的情愫。「我的孩子怎麼可以沒父親,再說,一個人睡覺的滋味真是孤單,我快受不了了,老婆,什麼時候可以開始收留我?」

「歡迎回來,老——公。」她獻上一吻。

屋裡一對人兒相依相偎,屋外陽光璀璨。

屬於有情人的生活才剛要拉起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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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4 17:59:18
尾聲

斜陽外,一雙剪影貼著柏油路踽踽踱向佇立數丈外的小洋房。

做丈夫的人扶著大腹便便的妻子,想來,是例行的散步。

小洋房外,有個侷促不安的不速之客正等著。

他幾乎認不出任箏,倒是對歐格鞏忌諱地瞅了眼。

任箏倒是一眼就認出眼前的男人,他讓人難忘,即便化成灰。

這種人沒有搭理的必要,她安之若素的想越過他。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我還是必須請求你的原諒。」他低下頭,西裝革履的模樣帶著悔意。

「如果有人當眾打你一巴掌,事後才拿糖來安撫你,你會把他打回去,還是原諒他?」任箏鄙夷的說道。

歐格鞏只是注視著一切,並不多話。

「我已經得到懲罰,身敗名裂了。」薛逸奇依然低著頭。「台灣的生物界……乃至發明界都再沒有我立足的地方,我特地在出國前來向你賠禮,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偷了你的研究。」說難聽些,因為這剽竊他人成就的事件,他已被逐出整個研究界,除非他轉行從此在這圈圈銷聲匿跡,因為不會再有任何一個財團或機關團體會再資助於他。

這樣的處罰對一個以研究發明為終生職志的人來說,是比送進監獄更加嚴厲的懲罰了。

那污點將一生都跟著他。

任箏看著他憔悴的臉。「我原諒你。」

她的答案來得如此迅速,薛逸奇怔愕的抬起頭。

「我快要有寶寶了,你不恭喜我嗎?」她充滿母性的撫摸一天比一天大的腹部。「整天埋首於研究的那段日子,幾乎快從我的記憶裡消失了,現在的我很平凡、很滿足,我找到比研究更重要的事做——期待一個新成員的加入!我的生活裡暫時不需要那些瓶瓶罐罐了。」

薛逸奇不太能理解她臉上閃耀的光輝是從何而來,她,比以前的那個任箏更美了,那是一個屬於他無從瞭解的任箏。

「我……只能說謝謝!」那是他最衷心的感覺。

薛逸奇的出現、消失,只是任箏和歐格鞏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他們不會再記得他的,因為,幸福的人只看見戀人眼中的彼此。

「謝謝你了。」任箏手一緊,將他的手偎得更深。

「咦。」

「是你去揭發他的冒名頂替對不對?」她一步步的瞭解她深愛的男人。

他不常說愛她,也有些粗枝大葉,更不會照顧自己,但是,他會為她做盡一切。

擁有這樣的丈夫,還有什麼可苛求的。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把話題轉開了。「我幫你放洗澡水去,別忘了晚一點我們還要趕回台北。」

「對呀。」她臉上浮起滿足的笑容。「明天,可是初靜的大喜日子。」

歐格鞏吻了吻她的髮心。「可不止如此,外公吵著要看還沒謀面的曾孫不知多少次了,再不回去,他真會拿大刀來砍我了。」

任箏回吻他。「放心,我不會讓他動你一分一毫的,外公最疼我了。」

他的吻更深入了。「聽起來滿教人吃味的。」反手將任箏抱上沙發,他技巧的覆上她。

「嗯……不可以,寶寶……」她的嬌喘淹沒在他更進一步的需求下。

「昨晚我跟寶寶打了一夜的商量,他答應過的。」他的手覆住她因懷孕變豐滿的玉峰上。

任箏被他細碎的吻弄得已經失去思索力氣,就在獨眼龍話剛講完,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很明顯被胎兒踹了下,彷彿在呼應他爸爸的話。

「乖兒子!」他興高采烈地賞他一個吻,用力啵在任箏肚子上。

「是女兒啦。」任箏抗議。

歐格鞏重新把注意力貫注在任箏身上,他心中暗暗反駁:當然是兒子啦,不然怎會那麼瞭解爸爸的需求呢?

嘿嘿嘿……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3-4 18:03 編輯 》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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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4 18:04:02
番外

「請,奧薇塔女爵士在裡面等你。」領著任初靜來的人,正是和她有過一面之「打」的黑衣男人。

「我的家人也在裡面?」

「是,小姐進去就可以看到。」他顯然也是個寡言的男人,或許是職責所在吧!十分謹言慎行。

精工的雕花門一開,一片超乎想像的優雅環境便展現在任初靜眼前。

她對那些幾可和石宅媲美的傢俱、鮮花沒興趣,她擔心的是她被「邀請」來的家人。

她沒有如想像中的看見哀嚎和淒慘的景象,害她一路緊張得差點拔頭髮的人,居然笑嘻嘻地一桌團聚坐在陽台上喝茶。

任初靜走近他們。

她沒眼花啊,老爹他居然西裝筆挺,老天,她打長眼睛也沒看過她那地痞的爸爸穿過一件正式衣服,遑論全身乾淨得連一絲邋遢渣都看不見。

她的哥哥任樓、姊姊任箏,好像都變成了童話故事中走下來的王子和公主。

任初靜往自己身上打量,只有她自己還是活生生的灰姑娘,馬衫褲、緊身衣、髒布鞋,唉!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小初,你可來了。」任大郎看見女兒,笑得好不開懷。

任樓和任箏走過來擁簇著她。

「奶奶,這就是我老妹,您瞧,長得滿正點的吧?」任樓把她推到奧薇塔的對面。

奧薇塔仔細地端詳著任初靜,「不壞,不壞。」

任大郎咧嘴,「我這女兒十八般武藝都會,家事也一把罩,你的孫子好眼光。」。

這不像話,聽起來跟推銷一樣。

任大郎牽住任初靜的手,「你一定不知道小薇和老爸是老朋友吧!」

小薇?任初靜心裡的濃霧愈發濃厚了。

「我們三十幾年沒見,要不是以前有過誤會,她差一點就是我老婆了。」任大郎語氣稍見失落。

不會吧?!兩人的年紀——

「愛情是沒有年齡的,小薇仍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他搔了搔頭,「當然,你媽媽是例外。」

「真是抱歉,對你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身份高貴如奧薇塔居然勇於認錯,這由不得任初靜對她另眼相看,有權貴之人也未必全都蠻橫無理的。

任大郎鄭重的搖頭,「你千萬不要這麼自責,要是沒有這場陰錯陽差,我們哪能再一次相遇。」

「是嗎?」

也許是任初靜眼花,她居然瞧見奧薇塔白哲的臉龐泛起些許紅暈,他們該不會舊情復燃吧?

「小初。」任大郎以任初靜從未見過的表情看她,視線有欣慰、慈祥和托付。「奧薇塔和我商量過,她年紀也有了,對旗下的事業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在她退休之前,想把擔子交給她的孫子。」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奧薇塔微笑著接下去,「石勒那孩子的個性你也領教過,他呀!一固執起來就像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只好來拜託你。」

「我?」任初靜大搖其頭,「奶奶太看得起我了,石勒不願意的事我也勸不動他,更何況人各有志,他是您的孫子,您更應該尊重他的興趣才對,而不是扼殺。」

「說得好!」有人熱烈地拍手,翩翩由門外進來的正是石勒。「沒想到你會幫我說情。」,

任初靜臉一紅,微啐道:「你在外面聽了多久?」

石勒爽朗一笑,「剛好把你的話聽清楚。」他不避諱地欖住她,在她耳畔低語:「奶奶沒有為難你吧?」

「你一字不漏全聽見了?」她反將他一軍。

「我是關心你。」

任初靜略微靦腆。「我知道。」

石勒撫著她輕粉的頰,「我喜歡越來越誠實的你。」

「我知道,因為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我失去太多屬於我們共有的記憶,我要把它追回來。」原來肯定白己的心意不是太難的事。

「初靜。」石勒心波微蕩,若不是地點不對,他會當眾狼吻了她。

「咳咳!事情似乎比我想像中容易多了。」奧薇塔滿意地露出笑容。

原先在她預定的計晝中,是想逼迫任初靜離開石勒,好讓他傷心之餘得以受她控制,但所有的情況卻出乎意料之外,在看見任大郎後,她反而有了促成這對情人的意思。

石勒牽起任初靜的手打算離開,他的動作令甫吃下定心丸的奧薇塔怔了怔。

「勒兒!」

石勒旋身,以輕緩卻堅定的口吻說道:「我要帶她走,至於奶奶派人弄傷她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回去繼承的事免談。」

奧薇塔大受打擊,但大勢已去。「嗚……我怎麼辦……」

任大郎趕緊上前安慰,「你別急,雖然不濟,但只要你用得著我,我根願意幫忙,」他有些羞澀的搓手,「再說只要熬個幾年,等小繼承人生出來你就有希望了,不是嗎?」

「真的?」她慢慢止住了淚。

「老爹!」任初靜不敢置信,到這種節骨眼她老爹還不忘陷害她。

石勒倒是不置可否的樣子。和任初靜結婚是他早就想做的事,至於繼承人……那是N年後的事,不急。不過,看任初靜的反應還不預備做他的新娘……這怎麼可以。

一旁的老人破涕而笑,倒是石勒和任初靜這對歡喜冤家,可還有一場追婚記好磨菇了……

唉,好事多磨吶!

☆☆☆☆☆☆

石勒的第一次求婚是在全軍覆沒的情況下落幕的,任初靜毫不考慮的否決了他的「提議」。

「你既然不想承接『幽域』的總裁位置,應該有另謀打算的計畫吧?」她一本正經的說,一點也不見應有的浪漫和被求婚者的喜氣。

「你的意思是——」顏上無光的石勒在眾好友的虎視眈眈下,不由得強打起精神。

憑什麼攸關他一生幸福的關鍵時刻,還有兩顆不知趣的大電燈泡杵在這裡,他用冷森的眼神試圖嚇退耿隼浩和獨眼龍。

「你的眼睛幹嘛衝著他們兩人拋,是我請他們來做見證人的。」任初靜至今仍不太清楚為何只要她在場,石勒就沒好臉色給那兩人看。

「見證?」石勒睜大眼又隨即機警地瞇起來。「婚禮需要的是牧師見證,他們算什麼?」

她到底明不明白他的求婚舉動並不尋常?這和自尊無關,橫豎在他初見她的那一剎那已注定愛得辛苦,只是——他萬萬沒料到,就連臨門一腳的求婚也艱辛如斯……嗚……男人真命苦。

「我不想嫁一個吊兒郎當,整天只知游手好閒、不事生產的老公。」

任初靜堂而皇之的坦白嚇傻了在座的眾人,慢慢地,最寡言少笑的獨眼龍重抹了把臉,因為不如此他就快控制不住由心肺深處爬上臉孔的笑意。

老天,他來得真是妙啊!就算被石勒給就地掩埋也值回票價。

耿隼浩由桌下狠踹了不識趣的同伴一腳,雖然臉上的笑紋已經擠成一團,自制力總算在危機時分發揮了幾分效力,不至像獨眼龍立即笑場。

恁誰不知石勒即便不依賴「幽域」的頭銜掙飯吃,也不怕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沒想到,任大姑娘至今都還沒認清這點,依然把石大主帥當遊民看待。

「你們笑什麼?」她說了什麼笑話?

「沒有,我們不過打呵欠罷了!」獨眼龍撒了臉也不紅的謊。

耿隼浩附議。

雖不信,但任初靜暫時沒空搭理他們,她轉向臉色不豫的石勒。「我這麼說,傷了你嗎?」

總算,她還不是對他全盤漠視,石勒長歎。

「我會『努力』去找工作的。」

石勒委曲求全的樣子又招來一陣訕笑。不過他懶得再跟這兩人計較。反正,來日方長,要笑就趁這時笑個夠吧!等他把礙眼的兩株牆頭草料理掉,哼哼哼……想笑?門都沒有了。

「還有,我們才兩個人,住這麼大一間房子太浪費了。」光是水電費、土地增值稅、萬萬稅……就夠她瞻顫心驚的了。

「沒問題。」若為求婚故,什麼都可拋。

「還有,我還在讀書,結婚的事過幾年再說。」

「這不可以!」

任初靜對他的抗議置之不理。

「還有……」

☆☆☆☆☆☆

石勒的求婚記一次一次慘遭滑鐵廬,記錄已經滿百,可歎仍然得不到伊人首肯目。

拿著弓把袋和箭囊,任初靜給了石勒一吻後跳出車座。「我走了。」

從這天開始她必須南下,因為有為期八天的野外長距離練習課程即將展開,她是射箭社的主將,自然要帶隊南下,因此形成了石勒落單的局面。

「八天,好久。」石勒自得知這消息後臉色一直沒好過。

任初靜安撫地笑著,「等我回來,會給你帶好消息的。」她含糊其詞。

石勒雙眸驟然發光,「你的意思是答應我的求婚?」

「我什麼都沒說。」她狡黠地笑。

結婚、懷孕這事她壓根沒想過,因為一旦踏進禮堂又生子,她的學業肯定要中止,那可不行,她向來是個行事有條不紊的人,決不想那麼早讓孩子壞了她的生涯規劃。

石勒一反常態地沒有再繼續逼迫地。

在任初靜唇上偷了個吻後,他愉快地看著她走進校園,性感的唇緩緩浮起飽滿的笑容。

是該採取雷厲風行的手段了。

他的小新娘以為這樣就能逃出他的掌心嗎?那可不,等她為期八天的結訓回來後,他會給她一個措手不及的婚禮——即使用綁的也不允許她再逃了。

嘿嘿嘿嘿嘿……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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