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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斯卡]夢島迷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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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39:03 |倒序瀏覽
夢島迷情 作者:歐斯卡

相親?都什麼時代了還來這套!
她,邱青樨,邱氏企業的總裁,
集美麗、智慧於一身的鑽石級女強人,
獨立自主的新新女性,
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去相這令人扼腕的親。
他,東方柳邪,
操持著女人至上論調的大女人主義者,
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讓整個婦援會女性同胞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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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39:34
楔子

  人生中最特殊、有趣,而且最富有魅力的遊戲,該算是安排下一代子孫的命運了。

  所以東方柏和邱照輝在雙雙由工作崗位退休,又閒著無聊的同時,便立下了遺囑。

  當邱照輝得知自己的兒媳婦順利產下邱家第三代的長孫女後,東方柏和他開心地跑到酒吧大醉一場以示慶祝,並且決定把邱照輝剛出生的孫女邱紫茉和東方柏一歲的孫子東方柳邪送做堆。

  等他們清醒後,這場盟約並未因此取消,因為他們要這兩個孩子見面、相戀,然後結婚,這樣兩位自幼在眷村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難兄難弟才能分享彼此的後代子孫。

  只是未來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可不像老一輩的孩子,可以任由長輩們安排他們的婚事,由他們兒子的經驗看來,孫子可以想見只有更難駕馭的可能,千萬別指望他們會乖乖地達成爺爺的心願。

  因此,最大的問題是,他們該用什麼辦法來引誘兩個小孩參加這場相親聚會?

  兩位名重一時、權傾朝野的政經大老都明白,老一輩的權威對於現代的小孩是沒效了,那麼只有一樣東西是自古至今始終魅力不減,永遠引人入勝——

  沒錯!就是——錢。

  一大筆幾可敵國的遺產該有充分的吸引力誘惑兩個小鬼相相親、約約會……甚至結婚了吧!

  所以他們在遺囑中丟下了一條大大的肥餌——

  「東方柳邪和邱紫茉雙方若有人拒絕參與這場相親,即視同放棄家族財產繼承權。」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交給了兩大家族的共同律師賴恩負責,執行時間是二十年後,當邱紫茉滿二十歲,而東方柳邪二十一歲的那年夏天……

  至於兩位尚在襁褓中的當事者,誰會參加?誰又會拒絕?抑或看在大筆遺產的份上,兩人乖乖地踏進禮堂,達成老人家的願望……

  嘿嘿嘿!這可是一場「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好戲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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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39:57
第一章

  遺囑訂下後的二十年,東方柏、邱照輝和賴恩早在五年前相繼去世了,然而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邱氏企業」位於台北羅斯福路一幢十二層辦公大樓頂樓的總裁辦公室,今天收到兩封掛號信。

  「岳秘書,你把剛才報告的事項再說一遍。」柔軟甜膩的低沈語調由如山的文件堆中傳來,間或夾雜著電腦鍵盤的聲響,以及振筆疾書的沙沙聲。可見大辦公桌後的人正在拚命地工作中,動腦動手且動口。

  「我說,    『這封掛號信是老總裁的遺囑,信裡規定紫茉小姐必須與一名喚東方柳邪的男子相親,並且單獨相處一個星期,才能獲得繼承遺產的資格。』」

  站在大辦公桌前的乃是現任邱總裁的特別秘書,效率驚人、美貌惑人的岳曉笙小姐。這封信她已經念了第三遍了,而顯然她偉大的上司大人打死不相信這等荒唐事。

  文件堆中,緩緩抬起一隻眼,黑玉似的瞳孔比夜空中的朗星更加閃亮動人。

  「我能幹、美麗的岳秘書,麻煩你看清楚再念一遍好嗎?」甜蜜嬌滴的聲音裡已然夾雜了許多不耐煩。

  「邱總,你何不親眼看看。」岳曉笙一把抽走上司手中的文件,拋到如山的文件堆中,將掛號信塞進她的手裡——「眼見為憑。」

  她知道她不相信,而且她敢打賭,這件事說出去也絕不會有人相信。死了五年的人,遺產早過了名,遺囑到現在才出現,怎麼可能?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時間差不多靜默了五分鐘,辦公桌後的人終於現身了,嬌小的身影越過層層疊疊的文件,立定在高眺健美的岳曉笙跟前,一矮一高、飄逸清雅對上亮麗搶眼、上司與下屬,強烈的下協調對比顯得有些好笑。

  現任的邱總裁是名絕美少女。膚若約素、皓質呈露,渾以白玉琢出來的人兒。

  五官精緻而清麗典雅,裹在中國式罩衫與長裙裡的身材更是好得沒話說,一雙水眸黑白分明,靈光閃黠煞是逗人。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那隱藏不住,源源不斷朝外飄射的勃勃生氣,像極夏日一團殷紅嫣然又醒目的石榴,搶眼得炫人。

  只是她這副明媚暢快的強者模樣向來只有岳曉笙看得見。因為她們是「狼狽為奸」的共犯。

  全世界只有這個好朋友兼好同學知道,她——新任的邱總裁,其實不是邱家正統繼承人,邱紫茉。她是邱青稚,紫茉的雙胞胎妹妹。

  事情要從五年前說起。    「邱氏企業」掌權人邱照輝死後,家族裡發生了一連串遺產爭奪戰,新上任的總裁邱紫茉在第一天上班的途中,座車遭一輛大卡車追撞,當場連車帶人滾落山道,車子盡毀,而人……一名十五歲的妙齡少女從此成為智能障礙的殘障兒。

  是悲劇!但青稚不認為它是場意外,這場車禍是有人蓄意而為,她深信著,卻苦無證據。

  因此她與當時負責治療紫茉的醫院負責人的妹妹,她的同班同學岳曉笙商量,請院長岳敬華動手腳將傷患名字改成邱青樨,代替「紫茉」活著,並且接掌「邱氏」。

  從此青樨開始了雙面人的生活。她刻意隱藏明快的性格,假裝溫柔。丟掉向來喜愛的T恤、牛仔褲,換上姊姊愛穿的中國式罩衫、長裙;她變成了「紫茉」  ,完全當「青樨」已經死了。她堅持入主董事會,除了不願家業被有心人士霸佔外,主要的原因還是,她要查出當年那場車禍發生的因由。

  這五年來,她一直半工半讀,日子忙得像顆團團轉的陀螺,好不容易大刀闊斧的革新,將「邱氏」漸漸導人正軌,公司裡的職員也開始服她,統合「邱氏」已是指日可待。她可以專心準備擴大範圍調查車禍發生的原因時,居然來了這麼一道該死、無聊又過分的指令。

  若被邱家那一票五年前被她使計踢出公司的親戚知曉,可以想見一場大戰又免不了了。這個該被挖出來鞭屍的爺爺,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吃飽撐著了?還是嫌她這個做孫女的麻煩不夠多?居然暗槓這一招來整她。

  「你說這份遺囑現在還有法律效力嗎?」青樨兩手一撐躍上大辦公桌坐著,開始動手將那封該死的掛號信摺成紙飛機,瞄準垃圾桶,咻!進籃得分。

  「不知道,但有人會想盡辦法賦予『它』法律效力。」岳曉笙歎口氣,認命地走向垃圾桶,彎腰拾起方才被遺棄的紙飛機,使勁將它攤平。  「請不要亂丟重要文件好嗎?」

  「去他的重要文件!」青樨輕啐一口,又坐回她的大辦公桌後,拿起批了一半的文件,繼續埋首工作,渾不當遺囑問題是一回事。

  唉!跟著這種過分樂觀的上司是一項悲哀。曉笙再度抽走她手中的文件,兩隻手撐在公文堆上,與她美麗的上司大人眼觀眼、鼻對鼻。

  「這個問題你到底想怎麼處理?」

  「可以解決的才叫『問題』,這種注定、躲不了的叫『事實』,遇到事實就該勇於面對。」青樨拿筆點了點她萬能秘書的額頭。「去請『安管部』的葉主任調查一下『東方柳邪』這個人的底細。」

  曉笙照辦了,但她還是不瞭解青樨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講完內線將任務交代完畢,她第三次抽走上司手中的文件。

  「我說,咱們偉大的總裁大人,可以麻煩你開下尊口,為你愚笨的小秘書解惑嗎?」

  「曉笙,你真的很不怕我耶!」她歎口氣,有些無奈。用好友當秘書就是有這個壞處,公私下分、上下難明。她記住了。「我的辦法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明白嗎?」

  「不明白。」她很直接丟給她一句。堅定的眼神裡清楚寫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除非青樨給她一個完整答案,否則今天的辦公時間到此結束。

  「先去泡一杯咖啡來!」她認命。不過要她開口浪費口水,總得先給她補充一點水分吧!

  曉笙辦事效率高超的,下一秒鐘,咖啡立刻上桌。

  青樨啜飲了一口香濃的咖啡,沈思半晌。「爺爺遺囑上寫的是要『紫茉得與他安排的對象相親,拒絕的話就喪失遺產繼承權。』但相親和結婚是不同的,若只是去見一個人,那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只要我能令他知難而退,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我的身份就不會曝光,而且還能擁有合法的繼承權。」

  「喔——所以你要葉主任去調查東方柳邪的底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對不對  ?」曉笙恍然大悟。

  「不傀是我美麗、聰明的萬能秘書,一點就通。」青樨流里流氣地捏了她粉嫩的臉頰好幾把,半是吃豆腐、半是懲罰她擾亂辦公的罪過。

  曉笙不在乎地任她捏了個夠。反正青樨的個性就是這樣,明快、恩怨分明、正義感超強,典型的火爆浪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惱得捏她,下一秒鐘,又開開心心地與她笑鬧。

  只是這種事只能關在總裁室裡偷偷地做,出了這間辦公室的大門,青樨可得端起嬌弱的大家閨秀樣子,唬唬眾人耳目。

  雖然她這五年來統領「邱氏」的厲害手段早讓人知道,小妮子並非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天使,而是精明幹練的女強人。但她外表的嬌弱憐人總會令人禁不住軟下心腸失了防備,其下場當然是被殺得很慘,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就是青稚了不起的地方,她成功的偽裝只讓人誤以為「紫茉」原先就是只奸詐的「笑面虎」,誰也沒猜到,其實總裁早已換人做了。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嚇了兩個正鬧著的大女孩一大跳,曉笙趕緊溜回她的座位上,打開電腦,假裝忙著。

  青樨重新拾起被秘書丟在一旁的企劃書,裝足了架勢,才輕喊:「進來。」

  「總裁。」開門進來的是「安管部」的葉主任,一個長相平凡、普通又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他全身上下唯一稱得上特別的只有那對偶爾閃過精光的利眸。

  青樨再一次贊同,這種人最適合從事調查、跟監的工作,就算與他錯身而過一百遍,下一次再見面都不一定能夠認得出他來。

  「葉主任,有事嗎?」

  「總裁,你要的『東方柳邪』的基本資料已經準備好了。」葉主任遞上一份卷宗。

  「這麼快?」青樨伸手接過文件夾,翻閱起來。

  「『東方集團』的下任接班人——東方柳邪,本身就是個很有名的人物,『安管部』的電腦裡一直建檔著他的資料,我只是將電腦裡的東西先列印出來請總裁過目,總裁若想深入瞭解他,我們可以再派人調查。」

  原來如此!青樨點點頭,放下厚重的文件夾,微笑道:「用不著這麼麻煩,辛苦你了,葉主任。」

  「哪裡。」葉主任躬身還禮。「若無其他的事,我先下去工作了。」

  「你去忙吧!」

  葉主任一走,曉笙立刻跳起來,蹦到青樨身旁。

    「嗨!資料上怎麼說?東方柳邪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自己看啊!」青稚把長達十來頁的文件資料丟給她。        

  曉笙看得皺眉。「這個人不是只比你大一歲嗎?怎麼看起來一副很偉大的樣子?」

  可不是嗎?東方柳邪,這個男人短短二十一年的生活已經可以寫成一本回憶錄以昭告世人了,而且其精采程度,保證絕對暢銷;他從小到大做的豐功偉業達幾千條,簡直是怪物。

  「標準的精英份子。」青樨右手拿著一枝筆,扭動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要對付這種人太簡單了。」她笑得信心十足。

  「你不要隨便出餿主意哦!小心你家那些大人剝你的皮。」曉笙一臉興致盎然,出口提醒只是象徵性盡點身為人家秘書的職責罷了。

  「我沒那麼蠢。」青樨將全部有關「東方柳邪」的報告收齊了,交給曉笙。「拿到碎紙機裡攪碎了,別讓無關的第四者知道我調查『東方柳邪』的事。」

  「你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令東方柳邪自動退婚?」曉笙邊操作機械邊問道。她不以為把這些文件搗碎了,就可以阻止有心人士探查到遺囑的事,紙是包不住火的。

  「你猜猜看,像『東方集團』這種豪門望族、『東方柳邪』此等精英人士,他們最忌諱的是娶進什麼樣的媳婦?」青稚整個人倚進大皮椅裡,兩條長腿擱在辦公桌上輕快地打著拍子。知道東方柳邪的底細後,爺爺麻煩的遺囑此刻看起來只是件小CASE,她自有辦法應付。

  「身家不明?」

  「不對。」

  「門不當、戶不對?」

  「又錯。」

  「粗鄙低俗?」

  「再錯。」青樨神秘兮兮地跳下大皮椅,走到曉笙身邊,幫著她搗碎文件,公佈答案。「他們最怕娶到的是愛爬牆的媳婦。」

  「爬牆?」曉笙愣愣地回問。「你是說……」她慢一步領悟到上司所謂「爬牆」的真義,嚇了一大跳,差點將自己的手指一起送進碎紙機裡。

  「拜託,你小心一點好下好?」青樨即時搶救到她差點「英年早逝」的手指頭。「雖然你家的醫院還不到全台規模第一,但也沒有空閒到要你三不五時弄傷自己,進去捧個人場吧?」

  「少廢話,我家的醫院是排不到第一名,但全台前五名倒還跑不掉,這點用不著你操心,倒是你那個鬼王意,不會是當真的吧?」她緊張地揪住青樨的領子,無庸置疑地,她這個上司的腦子肯定有問題,居然想搞「紅杏出牆」的把戲,有病啊?怕人家不知道「邱紫茉」是個花癡嗎?

  青稚若真這樣搞下去,待消息一洩漏,可以想見,下期的董事會議,絕對會變成一場批鬥大會,而審判內容則是——「邱紫茉」放浪形骸,破壞「邱氏」的名譽,沒有資格擔任「邱氏」的總裁。

  「我的萬能美女秘書,你只要安靜地站在旁邊欣賞這場『蕩婦卡門』的好戲就行了,其他的事,別瞎操心,乖!」

  青樨何嘗不瞭解這場戲將引起什麼樣的騷動,但「治亂世用重典」,公司的整頓已經到了最後關鍵,想要讓「邱氏」邁入一個新紀元,平息震盪了五年的遺產爭奪戰,這是個好機會。

  她會這麼想,其他人的想法必定也相去不遠,一些原本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敵人,這下八成會傾巢而出,這樣很好啊!她佈署了五年,已厭倦了與敵人玩捉迷藏的把戲,大家就趁這機會面對面來決一死戰吧!

  最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找出害紫茉殘障終生的兇手。

  *          *          *          *          *          *          *

  由於時區的不同,位於南太平洋某座小島上的「東方學園」一直到預定相親日期的前一天才收到信。

  此刻學生會長室裡正刮起一陣颶風。

  「會長,你真的要去嗎?」開口的是學生會會計——溫和。人如其名,他有著一張陽光般的健康笑臉,神清氣爽的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被稱為會長的就是這座「東方學園」幕後的實際掌舵人,大學阿拉伯文系三年級生,現任學園學生會長——東方柳邪。

  那是一名渾身散發出屬於貴族迷人氣質的男子,有著一張漂亮又白皙的面孔、劍眉星目深邃如海,俊美得不可思議。

  卻因為高碩結實的軀體、異於東方人的立體輪廓,使得他的俊不顯脂粉味,反而形成某種神秘而優雅的氣質。

  「當然要去啦!不然爸爸會找藉口把這座學校收回去,到時候我就沒地方窩了。」東方柳邪兩隻手忙著拆看今天收到的眾多情書,只分出一丁點心神回答溫和的話。

  事實上,他對遺囑的事半點也不擔心,邱家那個女強人不會看上他的,對於這一點他有百分之兩百的自信心。

  唯一比較操煩的是,能不能繼續在這所學校裡玩下去?搞不懂老爸是什麼心思  ?明明才五十出頭,就急著退休,想將所有企業重擔丟在他身上,自個兒陪著老媽環遊世界去。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所以羅,聰明如他,才會一躲進學校就是六年,從企管、商學到法律……差不多可以修的學位都修遍了,現在連冷門的阿拉伯文都不放過,反正多懂一國語言又不吃虧,只要不必回去繼承家業,下一步他打算連考古學位都一起拿到手,非玩過三十歲不可。

  老爸想退休,可以,六十歲後再說吧!都不知道老人家若沒事做、天天玩,不動腦筋,很容易得老年癡呆症的。況且他壓根兒不信老爸是真心想退休,工作是他的全部生命,哪天真不再有事給他做,哼哼……恐怕他就要失去生活方針了。

  因此柳邪玩得很開心,半點傀咎之心都沒有,相反的,他認為自己真是既孝順又偉大。

  「恐怕會長看了有關『邱紫茉』的資料後會捨不得退婚。」抱著一堆文件進來的是學生會書記崔寒近。面無表情的男孩子,一張冷峻卓絕的面孔,丰神俊朗地讓人失色。

  他把一個文件夾放在柳邪面前,翻開「邱紫茉」的照片給他看。

  「哇!仙女——」

  如願地,寒近聽到柳邪讚歎的歌詠聲。眾所皆知,東方柳邪是個標準的「大女人主義」者,他不風流、也不花心,但是對女人言聽計從、溫柔體貼到——如果有一個女人要求他跳樓,即便他身處在二十層樓高的地方,也會二話不說跳下去。

  「你還想退婚嗎?」寒近無奈地問。萬分懊惱跟著一名聰明絕頂、機靈巧智又古怪異常的主子。有時候他常想,自己是不是前輩子沒燒好香?不然上天為何如此懲罰他,讓他結識東方柳邪這號超級大怪胎。

  「當然。」柳邪慎重地點頭,栘開文件夾捧出今天收到的百來封情書。    「你知道嗎?如果我這麼快就死會了,會有多少女孩子傷心欲絕,傷害任何一顆純情的芳心都是罪大惡極的。要知道女性是上帝特別創造出來最美麗的生物,身為男人,人生中最大的使命就是保護每一位婦女同胞笑口常開,而我,既有幸肩負起這項神聖的使命,理所當然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會長真棒,好了不起。」溫和滿臉崇拜,開心地拍手附和。又是一個婦援會同胞。

  寒近抖了抖嘴皮子,不贊同也不反駁,懶得理這兩個神經病。

  「會長,你明天要搭飛機到台灣了,這一去兩、三天沒辦法回來,請你先將以前屯積下來未批的文件審示完畢再上路。」

  他走過去打開柳邪辦公桌旁的兩隻鐵櫃,裡面塞了滿滿的文件,櫃門幾乎都要關不上了。可是這些文件只要柳邪肯處理,四個小時就可以解決了,而且由他經手的文件,每一件、每一案,他都可以記得一清二楚,永遠不忘,比電腦還厲害。

  只是這傢伙超級懶,就是愛玩,常常文件都一直堆,非積到每個月底,要開學生會了,得作出決定,他才在前一天熬夜將所有文件一次解決。

  「不要嘛!寒近,我還有東西要準備,這些文件回來再做好不好?」柳邪提起背包準備開溜。開玩笑!今天家政社的學妹們準備做蘋果派,早三天前就邀請他捧場試吃,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放她們鴿子、令女孩子失望的缺德事呢?而且他還有一項偉大的計劃待執行。至於工作!等等吧,有空再說。

  「等你回來,我可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麼好運道,可以逮到你進學生會室辦公了?」寒近身形一閃,快他一步鎖上會室大門。他不僅是學生會書記,更是「東方集團」特別聘請,東方柳邪的貼身保鏢。武藝高強不說,傳聞寒近的母親還是日本古老出雲派的忍者傳人,一身出神入化的忍術悉數傳給了她的獨生子崔寒近,在武術界,很多人將寒近傳言得像神一樣偉大。

  所以後來他肯屈任柳邪的貼身保鏢,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可是沒辦法啊!誰叫他打賭輸了人家,東方柳邪說他文智武功樣樣精通,願意跟他比三場,誰輸了,就認勝方為主人。

  結果柳邪看出寒近從小在深山裡受嚴格的武術訓練,第一場比試和他玩魔術方塊,可憐的寒近連什麼叫魔術方塊都沒聽過,理所當然輸了。

  第二場他比劍,柳邪連上場都沒有就直接投降,還說一勝一負。第三場由他出題,後來他提議玩小鋼珠,該死的,寒近根本沒看過那玩意兒,又輸了,三戰兩勝,柳邪從此成了寒近的主人。冤啊!

  「寒近,我真的有事要做嘛!人家要去剪頭髮,還要去買衣服,很忙的。」柳邪露出天使也似的笑容,開始撒嬌,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

  「不行!」寒近打個哆嗉,恁多的前塵噩夢迴湧向前,當初就是被他這張無害的純潔笑容所騙,才會輸得這麼慘,上了一次當,如果他還學不乖,就是笨蛋了。

  「除非你將那些文件處理完畢,否則別想我放你出去,到時候趕不上相親,被押回家裡,活該。」

  「噢!」他憤憤不平地躁回辦公桌後,看到溫和站在一旁看戲看得好開心,忍不住生氣。「那溫和呢?他也沒工作,你就沒罵他,寒近,你對我有偏見。」

  這傢伙!寒近瞪了他一眼,對於他所謂「遊戲人生」、「用三分力就可以做好的事,就不必浪費到十分力去做」的人生信條備感無力,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正正經經擔起責任?也許要等到他找著心底深處那樣重逾生命的珍寶的時候吧?否則恐怕他會永遠玩下去,只是那樣的話,就真的糟蹋了這個聰明絕頂、能力超群的大天才了。

  「溫和,我問你,今年的籃球社預算是多少錢?」

  「崔學長,籃球社預算是七十二萬六干五百二十八元。」溫和的數字概念連大學裡的數學系教授都自歎弗如,只要他經手的會計、出納資料,任君考問,百考不倒。

  「會長聽到了,溫和的會計工作都做完了,而你呢?」罵歸罵,不過休想柳邪會有半點慚愧之心。

  「好嘛!做就做。」看吧!他這不就一張心不甘、情不願的臭臉。

  不過有項計劃柳邪可得改改了!本來是打算裝出一副怪樣子,去嚇得邱家干金主動退婚,可是寒近不放他去準備,那麼只好……

  只是不曉得女強人最討厭什麼樣的男人?關於這一點,他要動動腦了。

  *          *          *          *          *          *          *

  「曼都髮廊」裡,曉笙伸手阻止了設計師準備噴在青樨頭上的染髮劑。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她覺得上司那身「蕩婦太妹」裝已經夠叫人吐血了,除非她想直接將東方公子嚇進龍發堂,否則實在沒必要再糟蹋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了。

  青樨揮揮手,示意設計師繼續。

  「曉笙,你不想看就出去嘛!」她這個美女秘書已經念得她耳朵流膿了,她拒絕繼續接受噪音污染。

  「我正好要走。」曉笙受不了地睨一眼她額前豎起的金黃發柱,她兩鬢已染上一抹艷紅,而設計師手上正在噴的是墨綠色,她幹麼?當自己的頭是調色盤嗎?噁心!

  青樨又坐了一個小時,才滿意地走出髮廊,遠遠地,她看到曉笙站在騎樓下等她,她高喊了一聲,向她招手,後者回頭瞥了她一眼,迅速調轉視線,假裝壓根兒不認識這個人。

  「岳曉笙,你沒聽到我叫你嗎?」她有些微怒地拔尖了聲音,重重的腳步跺到曉笙身邊,不料曉笙又後退幾大步,硬是跟她拉開了距離。

  「岳曉笙——」

  「邱青稚!」她也發怒了,一隻手指憤憤地指著她的鼻樑。「喜歡當妖怪是你家的事,愛丟人現眼也隨你高興,但嚇到我就是你的不對。」

  她萬分無力地搖頭,逕自過馬路將她們的車子開過來。那傢伙有病,居然將自己弄成一副地獄夜叉的模樣,她真的只是想去退婚嗎?也許她更大的目標是嚇死東方家那個精英份子?

  青樨開心地笑了,如果她的裝扮能讓曉笙起這麼大的反應,可以預見的,東方公子一定會落荒而逃,情況好的話,也許明天她就可以收到一張退婚書了。這樣的結局不是簡單又美妙嗎?

  「上車。」曉笙將車子滑到青樨面前停住,打開車門。「別怪我沒警告你,你這副鬼樣子,『圓山飯店』的門僮不會放你進去的。」

  「那更好。」青樨無所謂地聳肩,小心翼翼地坐進車裡,結果略低的車門還是把她高聳的髮型碰歪了一些,她趕忙把頭髮扶正。

  活該!曉笙斜眼瞄著她。一肚子的幸災樂禍本來又想轟出口的,卻看到她一上車就閉眼假寐,到口的火炮只得硬生生地停住。這傢伙太瞭解她了,像是專生來克她的。

  車子一路安靜地駛向「圓山飯店」,直到正門廣場,那兒已經停了一架直升機,螺旋盤方歇,機門打開,一前一後,走下了兩名男子。

  那是東方家的人,很容易肯定,機腹上斗大地寫了「東方集團」四個大字,等於是對世人昭告了他們的身份。

  如果說曉笙原先是抱著丟臉的心態陪青樨來相親,那麼此刻她充滿興味的笑臉,不妨稱之為看戲。

  青樨領先下車,探索又驚奇的眸光對上迎面而來的男子——「老天!」她低呼,也只能有這種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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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40:11
第二章

  真的是他!青稚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總算勉強將到口的爆笑壓回肚子裡,可是此刻它們卻在她的肚子裡作怪,看著那位鼎鼎有名的東方公子,哦——她暗爽得快要內傷了。

  他戴了一副又厚又重的方形黑框眼鏡,將他的鼻子壓得扁扁的,微微泛著油光:而眼睛在鏡片的放大作用下又顯得超大,就像在兒童樂園玩哈哈鏡一樣。

  他的頭髮中分順著兩旁滑下,抹上好多濃膩的發油,可以肯定蒼蠅絕對站不住腳。他身上穿著格子花呢的襯衫筆挺地塞在土黃色的長褲中,連袖扣都扣上,一絲不苟。

  更好笑的是,他的襯衫領子不知漿了多久,硬挺的領口上還打個大紅色的蝴蝶結,配上一雙紅色的皮鞋。

  天啊!真有這種人,很難相信此等人種還可以在二十世紀末的今天找到。

  也許曉笙說得對,她這副模樣真的是太過分了,早該知道「精英份子」是與「書獃子」劃上等號的。她實在太不應該了,瞧瞧她將這個可憐的蛀書蟲嚇成什麼樣子了,她不禁有些擔心,他那雙過分瞠大的瞳仁,會不會受不了刺激,暴出眼眶?

  驚喜!的確,不過柳邪認為,他心裡那起伏不定、波濤洶湧的情緒中,「喜」的部分多、「驚」的成分頂多只佔兩成。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照片中那個古典柔雅的美人兒嗎?應該是,那個輪廓不會錯,只是現在的她……

  哦!上帝救命,他會被笑死。她頂上那綠、紅、金黃、紫四色混雜的頭髮令人噴飯。額前染成金黃色的頭髮還用一條粉紅色的髮帶豎成沖天炮狀,上面開花分成五東,每一根都用發膠固定得像針一樣硬。

  紅色的唇塗上黑色的唇膏;加上金黃色與頭髮相稱的腮紅;銀、紫、紅三種顏色漸層漾開的眼影,她那張臉已經精采萬分了,但還不夠,她穿的衣服更有看頭。

  上衣是一件銀色皮背心,用小刀割了很多洞,上面掛滿鐵鏈子、迴紋針、CD唱盤,很標準的重金屬。下身隨便用一條餐巾圍起來在腰部打個結就是裙子了,最可觀的是她腳下那雙幾達四寸的恨天高,金色的耶!

  他趕緊把頭低下去,迴避她的視線,再和她對看下去,難保下一秒鐘,他不會躺在地上,笑成一隻翻身烏龜。

  他不敢看她!青樨很高興地發現,她真的嚇著這位東方公子了,不枉費她犧牲色相到此地步。

  就說嘛!這種富家哥兒、執褲子弟的智慧一定比一隻豬高不了多少,也許比豬……哦!不,她想起來東方柳邪的基本資料裡清楚寫著,二十一歲的他已經擁有五樣碩士學位了,他在拿學位這方面倒是個天才。

  所以,應該這麼說,東方公子的智慧或許比豬高,但他的膽量肯定比不上一隻老鼠。

  「你好嗎?」青樨伸出手。「原來你就是東方柳邪,東方爺爺的孫子。我們都有一個非常無聊的爺爺。」

  「是!我是東方柳邪。」他一本正經地抬頭挺胸,腳跟併攏,只差沒鞠躬行禮了。否則青樨會以為她是他的頂頭上司,也許該叫她那個沒大沒小的美女秘書來看看人家的禮貌,叫她知道什麼是「尊敬」之道。

  「邱青……紫茉。」差點露餡。他們兩手交握,青樨接觸到一隻粗厚、有力的溫暖手掌,上面還長著繭。東方公子需要做什麼粗活兒嗎?否則他的手掌為什麼會長繭?

  「你……你好。」他看似緊張,實則正暗中打量她的反應。掌中的柔荑不似眾家千金小姐們那般細膩柔情,有些粗,卻充滿勁道,是雙工作的手。

  她外表冶艷、作怪,像極在道上混的太辣,專職幫老大暖床的情婦。可是她有一雙深邃如海的水眸,每一個人都可以偽裝自己的外表,只有眼睛假不了。

  她的眼光澄澈純淨,甚至漾著滿滿的正義感與善良,偶爾閃過的靈黠光芒,總帶著無限的生氣與智慧。

  這女孩是聰明又可愛的,也許她還古靈精怪,否則不會有今天這種裝扮,突然他覺得她很有趣,而且他們心靈相通,都想偽裝出一副拙樣嚇跑對方,這實在是太好玩了。

  「遊戲人生」二十一年,做任何事都不用盡心力的東方柳邪,今天,破天荒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用心去「玩」的想法。是她,「邱紫茉」勾起來的。

  對於他閃爍的眼神,有一瞬間,青樨感到慌張。她收回手故意忽略他審視的眸光,尤其透過厚厚的鏡片,這種審視更是驚人。

  不過她不認為這個「俗」不拉嘰的書獃子有什麼了不起,一定是眼光經過鏡片折射的關係,才會令人震慄。她逕自將心中若干的疑惑歸咎到眼鏡上,這樣她的心情才能平穩些。

  「我們要一直待在門口聊天嗎?」她拋過去一記勾魂媚眼,要扮蕩婦,就得裝得像,她可是名盡責的演員,就像她假扮「紫茉」一樣,沒有人會看出她的偽裝。

  她那票野心親戚不能,東方柳邪自然也不行。

  「哦!好……好好好……」他一連幾個「好」,拚命點頭,只差沒將腦袋給點斷。既然他今天是扮「書獃」,被「蕩婦」欺負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他也要盡責不是嗎?這是遊戲規則。

  「那麼我們進去吧!」她伸出纖纖玉手,塗著紫色蔻丹的長指甲輕輕刮過他白嫩的臉皮,再送過去一記飛吻,夠把書獃子迷得失魂了。

  「是,進去。」他僵著身子,幾乎是踢著正步領前走進大門的。演得夠呆了吧?不過搶先前行卻是為了給門房小費,以確保身後那位驚世駭俗的大小姐得以順利進門。

  兩位主子進門後,留在後面的大保鏢和小秘書不約而同各自奔到角落去大笑一番。天啊!這是他們跟著主子多年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主子出這種糗,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太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所以柳邪和青樨並不覺得自己的怪異有多麼了不起,即便是把「圓山飯店」莊嚴肅穆的會議廳變成可笑的馬戲團,他們依舊恰然自得,這種行為是否有些可恥?

  「東方先生目前做何消遣?」青樨應景地點上一根菸,不忘對每一個經過身旁的男子拋媚眼。

  其實人們不該貶低蕩婦的,瞧瞧她,不過上戲兩、三個小時,就覺得眼睛快扭到了,那麼那些以此為職業的神女們,她們日日、時時必須展盡風情、大拋媚眼,卻還能保持美麗笑容送往迎來,令人不得不讚賞她們擁有過人之處。

  柳邪輕拭額前的冷汗,結結巴巴地回答:「讀……讀書。」

  只隔著一張桌子的近距離,他可把她觀察得仔細了。她不是已經二十歲了嗎?

  只比他小一歲,可是她看起來好小,如果沒有那雙恨天高,她應該只及他的肩膀。她露在衣服外的肩頸線條非常纖細、嬌嫩;塗著黑色唇膏的嘴唇有著相當完美、惑人的唇形;眼珠子很黑,不是東方人那種似褐非褐的顏色,是極端強烈的黑、白對比。

  他還發現她有一種冷然的氣質,只針對他,她對他的印象真的這麼差勁?如果是,唉!這可憐的女孩,她要倒大楣了。他是很喜歡多管閒事的,美其名為「熱心」。往常什麼事都不在意的時候,即便原子彈在他身旁爆炸,他也不會多看一眼,但她勾起了他的興趣,尤其他又根深柢固地認為讓女孩子歡欣是他的天職,他就會死死地黏上她,當然他不會悶死她,不過她決計甩不開他就是了。

  「哦?」她實在很壞,明明他已經嚇得冒冷汗了,她還是想逗他。「光是讀書不會很悶?有沒有交女朋友?」

  「沒……沒有。」雖然他有很多女性朋友,但女朋友,沒有。事實上在沒遇到她之前,他甚至以為自己不會交女朋友,他不喜歡惹女人傷心,知道有很多女人愛他,只擇其一,會令許多人哭泣的,這種缺德事他不幹。

  當然也不是說就這樣愛上她了,只是有一股想玩的衝動。其實他若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理性與天才,應該會瞭解到,失常就是淪陷的前奏了。

  「這麼說來,你一定還是個……」她低下頭,假裝曖昧地賣關子。

  「什麼?」他在肚裡偷笑得抽腸。老天!她還真敢說?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

  「童子雞啊,你是不是?」這男人有夠拙,也許再嚇他幾嚇,他會直接暈倒了事也說不定?

  「什麼是童子雞?我不屬雞啊!我屬虎。」他要測驗她能夠做到什麼程度,這樣他才能決定該花幾分心思去玩這個遊戲。

  「處男。童子雞就是處男的意思,你沒聽過嗎?」他看起來真的很拙,可是拙得太過分,就有點奇怪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感到不安。

  「啊!」他臉紅脖子粗地張大嘴巴,兩片嘴皮子抖得像要掉下來似的。結結巴巴好久,才細聲細氣地輕道:「媽媽說……那個結婚前……我……不可以做……那個……」

  該感動不是嗎?二十一歲的處男。如果他能機靈一點,她想她會欣賞他的。可是他太單純了,不論是配紫茉或她都不合適,要與邱家結親的男子,是不能太天真的,否則下場將是比死還淒慘。

  有時候,她是很討厭祖父留下來這個「邱氏」的,祖父的經營方針是完全的權利集中,管理階層永遠只准「邱」姓家人進駐,外姓人等閒不得過問,祖父以為這樣就可以保持家業萬代不衰,殊不知自家人打起仗來,那才叫悲壯。

  算了!她搖搖頭,現在不是說愁的時候,既然「書獃子」在東方家被保護得這麼好,他就應該繼續接受保護下去,她不要他捲進她的戰爭裡,也算是還「書獃子」一場相識之緣吧!

  「是嗎?這樣真是太可惜了,姊姊本來還想教教你呢!你是處男,可以收一個大紅包哦!」

  「我……我……我……」老天!「姊姊」,虧她說得出口,他不得不反應激烈些,以回報她的犧牲徹底。

  如願地,她又將他逗得尷尬難安了,可是心情已不若剛開始那般興奮,對付比自己差太多的對手,勝之不武,她不大想玩了。

  「我……我不可以……媽媽會罵。」隔好久,他才把一句話說完。若沒意外,他讀得出此刻她眼中深藏的是憐惜與愁苦。這兩樣情緒都是因他而來的嗎?為什麼?「憐惜」他或許瞭解,可是「愁苦」……

  「你都這麼大了,還不時媽媽長、媽媽短的,真無聊!」她撇撇嘴,掩不住心裡直往上冒的酸意,如果母親還在世,她是否也會被保護得這般好?

  「對不起。」

  「算了,你好悶哦!我要回去了。」她站起身準備走人。

  「可是……」他也站起來,不是為了阻擋她,而是方便給寒近打暗號,他要他再重新、仔細地調查一遍這女孩。

  「難道你要跟姊姊一起玩?」她猜他可能連賓館也沒進過。而她雖然進過幾次,卻全是為了視察公務,但總比他歷練多吧!

  「我……」他又是一張大受驚嚇的倉皇面孔,不停地搖頭,顯得有些可笑。「我是要問姊姊,咱們什麼時候可以到『夢島』相處一個星期。」

  「夢島」就是現今「東方學園」的根據地,那裡不只有一座設備完善的大學、研究所;島上風景秀麗,而且科學館、百貨公司、醫院、超市……應有盡有,完全地自給自足,若是對外開放,可以預見一波觀光熱潮絕對跑不了,只可惜它是「東方集團」私有的,非關係人等,無緣一窺堂奧。

  是哦!她差點忘了還有一星期的相處時間。第一次,她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懊喪感覺,她還得頂著這個麻煩又辛苦的髮型,穿著這一身難過、丟臉的衣服過一個禮拜。老天!

  「我回去空出時間,再通知你吧!」她迅速地垮下雙肩,原本有著戰勝的快感,全消失了。

  「姊姊再見。」他搖著手目送她離去。

  聽見他似有所待的聲音,她疑惑地回頭,恍惚中似乎瞥見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笑,好生詭異。奇怪!禁不住地,她的心臟又開始怦然而動。

  這書獃子……老是啟人疑竇,可是……會嗎?她再看他的眼,那是一雙受驚白免般的天真眼眸,依舊單「蠢」的有點呆,是她看錯了吧?也許一時眼花也說不定,畢竟她最近真的太累了。

  *          *          *          *          *          *          *

  回程時,青樨依舊閉眼假寐,同樣的舉動,來時是為了堵住曉笙喋喋不休的纏問,此刻則是真的累了。

  這種累不是源於身體,而是來自心靈。奇怪,對付東方柳邪那種「書獃子」應該花費不了她多少心神才對,怎麼她全身好像快癱了。

  那書獃子蠢得有點可愛,除去土裡土氣的衣著與發形,他應該有張好相貌,他的骨架子也不錯,高高瘦瘦,肩膀夠寬、腿也夠長,好好打扮一番,會是個瀟灑、英俊的名士。

  若讓她來擔任他的形象顧問,她會叫他留長髮,穿上棉質短袖衫、外搭針織短背心、黑色休閒長褲,一定帥氣又雅痞。

  不知不覺地,她沈溺在改變他的幻想中,沒發現一朵欣然笑花正悄悄綻放在她的櫻唇上。

  「奇怪!春天的發情期應該已經過了啊!怎麼有人到現在才思春?」掌握方向盤的曉笙,無意間察覺到上司的異舉,調侃地問。

  「我?」青樨猛地睜大眼睛,像只被射中弱點的猛獸,迫不及待反擊。「誰會對那種又蠢又拙的書獃子動心?」

  瞧她驚嚇的!這不是擺明著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曉笙搖搖頭,懶得理她,她要當只把頭埋進沙地裡,就以為天下無事的笨鴕鳥是她的事,不過……

  「喂,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副鬼樣於恐怕進不了家門喔!」

  「那就去你家啊!反正我有許多衣物存在你家,去換回原本面貌不就可以回家了。」她才不擔心。

  「真是的,有夠麻煩。」她吐吐舌,將車頭調往羅斯福路。那層公寓是她去年才買的,為了上班方便,結果青稚很可恥地將那裡當成免錢的旅館,高興就去住幾天,當然就遺下很多東西在她房裡。

  「少來,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青樨一時手癢,又捏了她粉嫩的臉頰好幾把。「剛才我辛苦地應付著『書獃子』時,不小心可看見某人和一個酷得亂七八糟的帥哥有說有笑,氣氛熱鬧得緊呢!」

  「你眼睛脫窗啊?」曉笙一把揮開她不規矩的手,車子駛進公寓的地下停車場裡,待下得車來,才沒好氣地道:「東方家那個酷保鏢根本是塊大木頭,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我哪裡能夠眼他有說有笑了。」

  「是嗎?」走進電梯,她一臉獰笑,表現得像個拉皮條的。「可是他很帥耶!你真的一點都下動心?」

  「任憑弱水三千,姑娘我只取一瓢飲,那個酷保鏢不合我。你少無聊了!」出得電梯,打開房門,正好聽到電話鈴響,她揮揮手,示意青樨自便,搶先跑過去接電話了。

  待青樨卸下全身的偽裝,還回本來面目,曉笙已經在廚房裡忙了好一陣,兩大碗鍋燒面上桌,那層層繚繞的香氣,薰得她都要流口水了。

  「哪個男人娶到你真是有福了。」她發癢的手又爬上了她的臉頰。實在是曉笙有著媲美嬰兒嬌嫩的肌膚,細緻得連一絲毛細孔都看下見,捏起來軟綿綿的,成就感十足。

  「你捏夠了,就乖乖坐下來,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曉笙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張小紙條,是剛才的電話內容。「宏展徵信社這個月的最新消息,製造車禍的可能主謀者又多了三名。」

  「是嗎?」青樨輕蔑地撇嘴。神經病,五年前的案子,「宏展」查了一年,居然越查嫌犯越多,分明又是膿包一個。「打電話去通知他們,契約到這個月結束,叫他們派人來結帳。」

  應該交給「安管部」的葉主任去查的,那傢伙是個人才,他熟知的人脈、情報網會給她正確的資料,只是目前公司還不夠穩定,她若直接對葉主任下命令,恐怕打草驚蛇,徒然讓兇手有心理準備。不得已,她只好試著委託坊間徵信社,並且利用曉笙的地方做聯絡處,只是多年下來錢是花了不少,可惜得到的消息沒一條有用的,夠洩氣了。

  「不能怪人家,誰叫你惹是生非的本領一級棒,這麼些年下來,仇家有增無減,不明內情的人當然會查歪方向。」曉笙打完電話後,安慰她。

  青樨聳聳肩,能怪她嗎?她十五歲就入主董事會,在豺狼虎豹的環伺下,一步一步驚險地走過來,賣力將公司由遺產爭奪戰中的風雨飄搖逐漸鞏固至今天的地位,要做這些事沒有強大的魄力與革新是行不通的。

  她也不想做得那麼絕,只怪那些老股東們太貪心、又古板不知變通,竟不自量力地來觸她這個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被燒得臉面具黑活該。至於他們心存不滿,而怨恨她,想盡辦法要扳倒她,她才不怕,有本事就來吧,誰伯誰?

  「我今天不回家了。」她坐下來悶悶地吃著面,不忘交代她萬能的美女秘書。

  「曉笙,幫我空出一個禮拜的時間,我要上『夢島』徹底解決爺爺遺囑的麻煩。」

  「沒問題,不過你把手提電腦一起帶去,我可不敢保證你不在的時候,你家那些大人下會找麻煩!」

  雖然五年來,青樨一直有計劃地培育自己的班底,但因為祖父留下來「外姓人不得進駐中央管理階層」的規定,她手下的人普遍職位都只在中上,董事會仍是由一票親戚組成,如果他們趁她不在,聯合起來醞釀改朝換代,成功率也不是沒有。

  「我知道。」對於這件事,她心裡自然有數,防範歸防範,卻也不用弄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現在董事團的組成大概分三層:叔公、姑婆那些與祖父平輩的親戚們,凋零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年歲已高,只要每年分給他們豐富的紅利,他們不會有爭雄的野心。

  而新進的堂兄弟姊妹們,幾乎百分之八十是她親自遴選進去的,一開始她就講明了,大家來拚能力,誰的本事大,誰坐龍椅。結果五年下來,她證明了她的實力,同時也收服了一批生力軍。

  比較麻煩的是與去世的父親同輩的叔叔、姑姑,正是中年好權的年紀,又看不起她這個年輕的侄女,平常日子不刁難一下都難,何況是她不在的時候,肯定要興風作浪的。

  唉!一個家族企業搞到這種地步,實在很難看。等著吧!待她完全大權在握後,一定要想辦法開放「邱氏」,外姓人只要有能力,誰都可以進董事會大展長才,甚至與其他的財團合併都沒關係,就是不要弄一個專制王朝。

  突然她想到如果「邱氏」輿「東方集團」合併呢?也許……哦!不,她又想起東方柳邪了。有病,他明明是她最討厭的書獃子類型,怎麼她就是拋不去他的身影?可能是他呆得太徹底吧!人們對於極端的東西總是特別有興趣,這是人性,與她的情緒無關。對!一定是這樣。

  曉笙探索的目光直盯著她又驀地沈思的上司大人,看來青樨是動心了。誰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英雌同樣難過俊男關。她看得出來東方柳邪絕非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傻氣、無用,這個男人不簡單,只可惜青稚當局者迷,模糊了眼。

  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回房,廚房就留給青樨沈思吧!愛情本來就不可能只有甜蜜,加進波折和迷惘的戀愛談起來才夠味。

  *          *          *          *          *          *          *

  「圓山飯店」的總統套房裡,柳邪半躺在沙發椅上,手裡拿著電視遙控器,從一轉到九十九,再從九十九轉到一,反覆不停。沒辦法,他無聊嘛!直到看見寒近進門,趕忙「叭!」    一聲關掉電視,跳起來問道:「怎麼樣?結果如何?」

  「很奇怪。」寒近習慣性的惜言如金,只是把調查出來的報告交給柳邪。

  柳邪一頁一頁仔細地翻看著,裡面記載著「邱紫茉」自出生至今所做過的一切代表事跡。

  其中最輝煌的是近五年來,她了不起的作為,將瀕臨倒閉的「邱氏」一手重建起來,其才幹與魄力非常人可比。

  可是這一點也不像她,從出生到十五歲的「邱紫茉」是個天真無邪、溫柔善良的古典美人,她甚至連只蟲都不敢殺,嬌柔到近乎懦弱了。

  人家不是都說:「三歲定終身」嗎?怎麼她會特別到十五歲才開始展現本性?

  或者她是受了某種刺激,才會湧起這股異能?

  但又不像,昨天他看到的女孩是這般聰慧又生氣勃勃,她甚至還保有古靈精怪的童稚之心,不似受過大刺激的人。

  怎麼會這樣?的確就如寒近所言:「邱紫茉整個人很奇怪。」

  「你有什麼看法?」問話的語氣裡不再是輕匆到毫不在意。「邱紫茉」的一切奇言異行,彷似一支利箭直直撥入他心中深藏的那條情弦。

  「邱紫茉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五年前被車子撞成智障兒。」寒近以為「紫茉」的改變也許與那場車禍有關。

  報告中也說了,她一直在暗中調查那場車禍發生的原因。可能真有問題也說不定。

  但柳邪想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他甚至有種瘋狂的想法。「雙胞胎妹妹?是邱青樨嗎?有沒有她的照片?」

  「有。」寒近翻開報告最後一頁的照片。    「這個女孩就是邱青樨。」

  照片上的女孩正盈盈地笑著,滿臉的古靈精怪,一雙黑玉般眼眸像極夜空中的朗星,又明又亮,靈光閃黠中,勃勃生氣盡在其中。

  是她!他昨天看到的女孩是她!正如一向深信的,一個人的外表可以盡情偽裝,只有眼睛假不了。他幾乎可以確定,與他相親的女孩不是「邱紫茉」,是「邱青樨」。

  有趣的事情又多了一樣。謎樣的邱家千金為什麼要互相交換身份而活?那場車禍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沒人發現這兩姊妹的相異嗎……

  怎麼辦?他的好奇心被勾起得一發不可收拾,他想見她,迫不及待。

  衝進房裡,換上昨天那套「書獃子裝」。「寒近,你繼續調查邱紫茉和邱青樨,越仔細越好,如果可能,五年前那場車禍發生的原因我也要知道,包括邱青樨送醫急救的醫院資料。」

  「你真對她動心了?」看他這麼匆忙的樣子,白癡也知道他要去哪裡。可是一見鍾情,會不會太快了?

  「好奇吧!」柳邪停下急切的步子,轉身認真地面對他的好兄弟兼保鏢。「她令我好奇,忍不住想要去瞭解。」

  「那麼這一次你打算花幾分心思去玩這個遊戲呢?」

  「不知道,目前預定的是五分。」

  「不錯嘛—這是你截至目前為止花最多心思的一次。」

  「大概吧!」他聳聳肩,突然有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稠稠的、黏黏的,不大舒服,想甩開,卻捨不得,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等我先搞懂她之後再說吧!」

  他的過分聰明讓他對每一樣東西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到手,但太容易得手的東西,又引不起人珍惜的心情。這也是他一直不太認真的原因之一吧?

  「祝你好運,邱小姐的聰明不下於你。」寒近很難得地笑了。他拭目以待,這對聰明又機靈的古怪男女,碰在一起,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謝啦!」出了「圓山飯店」,柳邪招來一輛計程車,直接往「邱氏企業」而去。

  *          *          *          *          *          *          *

  羅斯福路上十二層氣派的辦公大樓,在大太陽底下閃著偉岸不凡的光華。

  「規模不錯嘛!」柳邪想,若邱小姐有本事將如此大的企業管理完善,她的能力是無庸置疑的。

  他沒有費事經過門口接待小姐的通報,實在是太明瞭「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趁著快遞員忙亂卸貨的時機,他偷了個空,逕自溜上樓了。

  十二層的辦公大樓,依照慣例,總裁辦公室應該是位在頂樓,不用問人,他自己拐了幾拐,很快就找到掛著「總裁辦公室」牌子的大門。

  可是他好像來得不是時候,聽聽裡面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炮轟聲。雖然知道偷聽不是好事,但他忍不住,還是把耳朵貼在大門上。聽了半晌,差不多可以確定此刻慘遭炮轟的是那位年輕的總裁大人,勾得他神魂顛倒的邱小姐。

  他不禁為她搖頭歎氣,看來她這個龍椅坐得並不安穩。要幫她嗎?但他不認為她會高興他的幫忙。再等等吧!

  果然!過了半個小時,辦公室的大門終於打開了,走出一對灰頭土臉的中年男女,口中兀自怒罵不休。雖然穿著名牌,打扮得一副紳士淑女樣,但此刻撂下狠話的猙獰嘴臉,嘖嘖!真是醜得可以了。

  那個中年女人首先發現柳邪的存在,隨即尖聲咆哮。「你是誰?哪個准你上來的?」問了一半,突然又將炮口轉進總裁室裡。    「邱紫茉,你敢把野男人帶進公司裡,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看著好了,下個月的董事大會,我一定要你好看。」

  柳邪再度重重地搖頭,想不到會在鼎鼎有名的「邱氏企業」裡首次見識到潑婦罵街的實況轉播,了不起。

  「我說姑姑啊……」青樨走出來,看見柳邪,隨即怔愣住了,這傢伙怎麼來了  ?她現在這副模樣……慘哉!昨天一番心血盡付東流了。

  「怎麼?你沒話說了嗎?」青樨的姑姑,邱庭玉高傲的面孔一擺,大喊:「警衛,把這個人轟出去。」

  應命而來的兩名警衛為難地立於戰火中,看看莫測高深的總裁大人,又瞄瞄氣焰高漲的邱董事,不知該如何是好。

  青樨總算即時清醒了,要較量舌戰她可不會輸給任何人。

  「姑姑,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個『野男人』是東方柳邪耶!『東方集團』的少主哦!」

  「什……什麼?」邱庭玉訝異地張大嘴巴,這個拙到極點的傢伙會是東方柳邪  ?不可能。「你休想騙我。」

  「那你就試著將他趕出去看看啊!」青樨越表現的毫不在意,邱庭玉就越惴惴不安。

  「如果他真的是東方柳邪,你還敢叫我趕人?」她不會上當的。

  「哦!姑姑沒看過情人耍花槍嗎?唉呀!也對啦,姑丈從沒跟你調過情,難怪你不明白情人間的小遊戲。」青樨一舉擊中邱庭玉的痛處。大家都知道邱庭玉年輕時愛上一個有婦之夫,無奈那男人對她並無意思,於是她仗著金錢、權勢弄得對方家破人亡,終於得到愛人。可惜男方在得知她的劣行後,故意和她結婚,然後日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賭,向她報復,如今邱庭玉已經四十五歲了,膝下猶虛,可知他們夫妻間相處冰冷到何種境界。

  邱庭玉臉色乍青乍白,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說:「邱紫茉,你不要太得意,我不會放過你的。」狠話丟下了,她轉身拽住身旁的男子。「三哥,我們走。」

  一對臭味相投的兄妹相繼走了。青樨這會兒才有空仔細打量她的不速之客,他依舊是昨天那套「書獃子裝」,奇怪,他沒別的衣服好換了嗎?抑或……

  她正考慮著要不要請他進辦公室坐坐,或者直接趕人算了?省得麻煩!

  曉笙這位美人秘書已經走出來,以著異常殷切的態度將東方公子請進辦公室。

  開玩笑,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戲耶!錯過的人是呆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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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40:30
第三章

  「東方先生,請喝茶。還是你喜歡咖啡,我可以馬上幫你換。」曉笙以前所未見的親切態度招呼來客,那臉燦爛笑花,幾可與屋外的烈陽爭輝。

  「謝謝,茶就可以了。」柳邪含笑回答。望著這對老闆、秘書間波濤洶湧的詭異氣氛。她們相處的方式還真奇怪,值得研究。他記下了,回程得叫寒近順便調查調查。

  「那冷氣夠涼嗎?會不會太熱?我去把冷氣調降幾度。」瞥眼瞧見上司略微泛白的臉色,不錯,有反應了,繼續加油。

  「不用了,這樣剛剛好。」他感受到背後兩道燒灼的視線,欣喜再度發現邱小姐另一面不為人知的個性。

  「唉呀!東方先生好客氣,不然,你看看雜誌好了。」她繼續煽風點火,務必要撩撥到青樨失控,發現心情為止。

  這大概是身為好友唯一能夠為她做的事吧?青樨不是個會逃避的人,但某些時候她很遲鈍,又容易鑽牛角尖,一旦心中認定一件事,便很難改變她的看法。青樨的缺點,希望她在談戀愛時不會犯這種錯,否則就辛苦了。

  「可是我……」熱線變成利芒了,再這樣下去,他的背可能要體無完膚了,危險!

  「你和總裁還有事談,我先去工作。」她開門走出去,「媒婆」要做到恰如其分,太過就變成「雞婆」了,反而扼殺一段好姻緣。

  青樨圓睜大眼,死命瞪著秘書明擺著別有目的的舉動,什麼叫「養老鼠,咬布袋」?這種心情她總算刻骨銘心地體會了。

  這個死岳曉笙,明知道她此刻的身份、裝扮不宜招待東方柳邪,結果她還特別熱切地對人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怎不來問問她要不要茶或咖啡?要走也不把麻煩順便帶走,這不是故意整她嗎!叛徒、賣國賊!

  「姊姊,今天不化妝也好漂亮。」這是柳邪的真心話。上班中的她一襲中國式罩衫、百褶長裙,端莊典雅,又不失活潑,整體看來,年輕青春得炫人。

  「是嗎?」她勉強牽扯僵硬的臉皮,硬拉出一抹笑容,對於上一秒鐘還義憤填膺的人來說,可真是強「皮」所難了。「你今天不用讀書?所以特地來找姊姊玩?」她故意說得曖昧。

  柳邪當然得回以萬分尷尬,以報她徹底的犧牲。赧紅如潮水般,迅速佔據他的臉。

  「不……不是,我……我來找姊姊……『夢島』的飛機一個星期三……三班,大後天有一班要起飛,所以……」

  當然是騙她的,「夢島」的飛機他自己都會開,愛什麼時候飛,就什麼時候飛。訂下日期是因為大後天是他所能等待的最極限日子了,他對她的好奇心,一日得不到紆解,一日便寢食難安。

  「這麼快!」不經意問,她讓眼神洩出了年輕、聰慧的本性。

  柳邪忍不住再次讚歎她體內深藏源源不斷的生氣,這女孩必是「火爆浪子」型的人物,行事是看準目標,便勇往直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也許用的手段會激烈些,但不表示她行惡或奸詐,她只是不夠圓融到會迂迴前進,磨練不夠啊!這聰明的小可愛。

  察覺到兩道探索的視線,她敏感地環顧四周,辦公室裡只有她和書獃子兩個人,難道會是他?他會懂得探索她嗎?

  這書獃子總叫她張皇得莫名其妙。「沒事不要隨便亂看我,乖乖坐好。」

  「我……我沒有。」他趕緊低下頭。嘖嘖!被發現了,看來邱小姐比他所想像的更敏感、聰慧,要注意羅!當心被掀開偽裝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哼!」她沒給他好臉色看,實在這書獃已經擾得她失措了。「你要說的事情都說完了,我要辦公了,你先回去吧!」

  「那『夢島』……姊姊……」不容她拒絕的,如果她反對,他會考慮找人綁她去。

  「我知道了,大後天早上九點,我去『圓山飯店』找你。」她起身準備送客。

  「好,姊姊再見。」他也站起來,與她握手的同時,不忘展現外國人的貼面,熱熱的唇滑過她柔膩的粉頰,沒有更深入的激情,卻給兩人心湖投下猛烈的震盪。

  他訝異於心中那股憐惜,他——向來不正經的東方柳邪,竟然有了想要寵溺她的衝動。

  她呆愣地站著,茫然失措到不知他何時離去。

  書獃子親了她,他的唇碰到了她的臉,只是這樣輕輕刷過去,卻牽動著她的心臟漏跳一拍,然後隨即到來的親密認知,又將這漏跳的一拍,以更加劇烈的彈跳運動補足。

  他為什麼要親她?單純的西洋禮節嗎?她並不是沒有碰過外國人的「貼面禮」,只是從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碰觸可以令她震慄到如此地步。不討厭,但也談不上眷戀,比較深刻的是心悸與恐慌。

  書獃子的碰觸讓她覺得危險,這不像一個單「蠢」的書獃子會帶給人的感覺,哪裡不對勁了?

  她越來越不瞭解他,本來自信滿滿的一場勝仗,此刻也變得混沌。是她輕估了書獃子嗎?或許!既然她能偽裝騙他,沒道理他不能。也許他根本就一直在耍著她玩,果真如此……

  哼!東方柳邪,我們這場怨可結深了,大夥兒騎驢兒看唱本,走著瞧吧!她邱青樨還不一定會輸呢!

  *          *          *          *          *          *          *

  既然要休一個禮拜的長假去玩,很多該做的事,就得提前辦完,比如:月底的董事會議。

  他們是不會容許她將之延後的,每個月的最後一天,是他們盼了好久,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對她大加撻伐、努力攻擊的日子,延後了多沒趣。

  所以只有提前,昨天下午發佈提前公告時,她就預料到了今天的會議一定會遭到更多的批評,不外是不懂得敬老尊賢、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年輕人做事沒定性,毛毛躁躁、貪玩不認真……

  反正都是老生常談,沒什麼了不起,她逕自將耳朵塞住,感覺好笑。做生意如果只要敬老尊賢、長一大把鬍鬚就能做得成功,老傢伙們就不會窩在這裡閒得發慌,只要派他們往門口一站,不就財源廣進了?

  她偷偷看到幾個堂哥、表姊已經在打呵欠了,他們才是真正參與公司的人,對於長輩們一味地打壓年輕人,掌權不放的情形也備感厭煩,老企業的悲哀。看來不只她一個人渴望開放的改革了,也許是年輕人站起來的時候了?她想,再繼續關在象牙塔裡管窺蠡測,妄自尊大,「邱氏」就遲早要完了。

  拿眼偷偷示意她的萬能秘書,該站起來報告這個月的業績成長率,這一點包管可以堵住七、八張嘴。

  果然,當公佈到「……因為前半年的業績長足成長,若照這樣下去,預計年底分發的股利將是去年的兩倍……」

  這番話一出,會議室頓時安靜下少。青樨瞄眼瞥見坐在圓桌左側末位的小堂弟邱儒泰,正偷偷朝她比出一隻讚賞的大拇指,她對他眨眨眼——「小意思。」

  不過還有一張嘴死不肯閉上,是邱庭玉,她姑姑昨天被氣炸了,打定今天來報仇的,已經佔住麥克風兩個小時,把她的相親事跡鉅細靡遺、半點不漏地大肆彈劾一番,猶不知足,連書獃子昨日的到訪,她也有話好說,真是有夠無聊,聽得她的耳朵快長繭了。

  好吧!既然老天不肯幫忙,還給他們一個安靜的討論空間,她只好自力救濟,親身來掃蕩污染了。

  「我說姑姑,『東方集團』目前排行全亞洲第三,你認為咱們『邱氏』排第幾  ?你這樣批評東方柳邪,若被東方總裁知道了,哼!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喔  !」

  有時候威脅比勸說有效多了,瞧,邱庭玉不就在十來雙怒目中閉嘴了。

  「你……小賤人,那你一副蕩婦樣去相親又怎麼說?」嘿嘿!邱庭玉獰笑,不信扳不倒一個小小的邱紫茉。

  「姑姑,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這是小情侶間的耍花槍,你昨天可有看見柳邪哪裡不高興,他開心得緊呢!這是閨房之樂,不足為外人道也。姑姑若羨慕,盡可以回家找姑丈玩,幹麼眼紅小輩們的遊戲?」不能怪人家怨恨她,實在是嘴巴太毒的關係。

  「你……」邱庭玉鐵青著一張臉,「趴」又摔爛一支麥克風。「我不會放過你的。」她當眾撂下狠話。            青樨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兩個女人的戰爭,早已打得人盡皆知,明目張膽到若有一天青樨遭暗殺了,邱庭玉絕對會被列入第一號嫌疑犯的地步。

  不過會叫的狗不會咬人,她並不擔心姑姑會做出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來,邱庭玉向來就不太聰明,做的也只能是小奸小惡了。她比較擔心的反而是那個捉摸不定的三叔邱耀光,他昨天才跑到她的辦公室開了一大炮,今天開會居然笑瞇瞇的,連句話也沒說,這種深沈的人才真是可怕。

  主席位置空下來後,終於有人開始做正常的行事報告了,這會兒幾位大老反而開始打瞌睡。青樨搖搖頭,無可奈何,只好麻煩她的萬能秘書,開會記錄做完備一點,以供老人們日後興致一來,方便查閱。

  她的幾位堂兄、表姊們能力的確不錯,她一路聽著他們提出的各項方針、計劃,努力做著筆記。「這些事你們回去各自再做一番評估,盡快提出書面報告,下個月我們就可以表決了。」她做下最後的結論,並宣佈散會。

  待人群全部散盡後,已是過午兩點半。青樨癱在大皮椅內,開這種會議真是勞民傷財,難道沒有更有效率的辦法嗎?她累斃了。

  「餓不餓?去吃點東西吧?」曉笙收拾完全部的文件資料,走過來拉著她成為一癱爛泥的上司大人。

  「你去買給我吃好不好?」她已經累得連根手指都不想動了。

  「不好!我要去吃歐式素食自助餐,你要嘛,自己跟來,不然餓死算了。」曉笙抱著一堆文件,逕自往外走,她做這個秘書的可不含包上司伙食,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哦,對了!忘了提醒你,餓死前不要忘了給我加薪水,這樣我才有錢包奠儀。」

  「岳曉笙——」這女人嘴巴有夠毒,跟她真是有得比了。

  青樨跳起來,追在她後面,低吼:「早晚有一天我要開除你,換一個英俊、瀟灑又聽話的男秘書,你等著瞧好了。」

  「請便。」她毫不在意地把文件往辦公桌一丟,步出辦公室,走進電梯,青樨自然地也跟去了。

  「哼!等你沒工作回家,被強押進禮堂時,我決計不會去救你的。」青樨對於岳家的情形可清楚了。

  曉笙上頭有七個哥哥,她排行老么,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他們全家人最大的樂趣與願望就是找個好戶頭,把小么妹嫁了。曉笙從十八歲開始,就不知道相了幾百次親,早煩死了,不然也不會委屈這麼一個堂堂大小姐的身份,來擔任她的小秘書。

  「是哦,我怕死了。」走出電梯,她朝青樨扮個鬼臉。「我看你的男秘書乾脆請東方公子好了,秘書兼任床伴、丈夫,一抵三,多便利啊!」

  「得了吧!『書獃子』只會讀書,床伴?他可能連那兩個字都沒聽過,咱們別折騰大有為青年了。」兩個小女人邊抬槓、邊轉進公司左側巷子。「自助餐廳」就在巷子底。

  「不會吧!你真以為東方公子是『書獃子』?」曉笙不相信向來機靈巧智的青樨會看不出來,東方柳邪根本是在扮豬吃老虎。

  「不然呢?」她早就在懷疑了,但無憑無據,她有什麼立場指控他。而更重要的是她是「青稚」、不是「紫茉」,嚴格說來,東方柳邪是什麼樣的人,都與她無關,她也無權過問。

  「難不成你……」曉笙的櫻桃小口大大地張開著,有些頓悟。青樨若不是太遲鈍,便是沈溺下去,鑽進牛角尖了。

  「不關你的事,不准你雞婆,聽到沒有。」她逕自推開自助餐廳的門走進去。

  無論如何,被四「叢」門神請出餐廳談話,都不是青樨和曉笙預料得到的用餐情況。

  會有人來英雄救美嗎?青樨看著眼前四個流里流氣、上不了檯面的混混,忍不住好笑地想。

  不能怪她沒有擔任「被威脅對像」的職業道德,實在是她的敵人太沒品了,居然請這種三流貨來對付她,這四個傢伙岳曉笙一個人就擺得平了,何況還有一個大學柔道社社長的她。

  「社腳,」青樨朝她那個萬能美女秘書遞個眼神——「看你的了。」

  只有我?小秘書殺人的眼光投向已退在一旁等著看戲的上司大人,那傢伙越來越懶,差不多快與豬同類了。

  你能者多勞嘛,她回一記成功後再給你加薪的激勵眼神。

  不過眉目傳情只到此為止了,有人耐不住性子,一記飛腿踹踢過來。

  曉笙一個不察,躲得狼狽,滾了一圈站定後,身上一套水藍色的洋裝也完蛋了。「你居然把我昨天才買的新衣服……」

  她還以顏色,一記手刀劈向來者,蹲身再奉送一個旋踢,將剩下的三名混混一起捲入戰鬥。

  所以說嘛:「惹熊惹虎,千萬不要惹到母老虎。」尤其是愛美的美人兒,更是萬萬沾不得,青樨已經開始為那些走不知路的小流氓們默哀,他們年輕的青春就到此結束了,而悲劇的起源在於他們不小心弄髒了岳曉笙小姐的新衣裳。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喂!小子們,是誰派你們來的?」覷個交手的空檔,曉笙問著。

  也許是她的態度太囂張,四個混混沒人理她,反而各退一步,伸手入懷。

  「怎麼?不能說?那用寫的好不好?」她還沒打過癮呢,他們怎麼可以輕易停下戰鬥,沒意思。

  曉笙往前再逼近一步。

  「小心!」青樨沒有預警地突然衝過來再次將她的新衣壓進路上的灰塵裡。

  對方瞄準曉笙心臟的手槍,在「砰」一聲後,飛過兩女的頭頂,釘入後方的水泥牆裡。

  「住手!」沉猛的怒暍驀地闖入。

  在迅如閃電的一刻,兩名臥地的女士,已各自被捉入一處安全的懷中,是東方柳邪和崔寒近。

  柳邪急切地看著青樨全身上下,直確定她全身無傷後,鐵青的臉孔才稍稍緩和,將她拉往身後,冷冷的眼注視著對她放冷槍的傢伙,不帶感情的命令抖寒出口。

  「一個也別放過。」

  「是。」寒近領命,凌厲的身手夾雜著暴猛火力欺上。

  柳邪拉著兩位小姐再後退一大步,只站在遠處,安靜地觀戰。

  青樨審思的眼盯在他身上,此刻就算想騙自己,他是個「書獃子」也不行了。

  早知道的,不是嗎?為什麼不願意承認,自欺欺人罷了。

  寒近受的八成是殺手訓練,攻擊火力強大到只花五分鐘就擺平了四名混混,了不起!

  他緩緩走過來,向柳邪行禮。「會長,他們要怎麼處理?」

  「姊姊,你想怎麼處理?」同樣「拙」的服裝、單「蠢」的表情,他扮書獃子還真是有模有樣、樂此不疲。

  青樨投過去一記殺人眼神,你還想裝?

  「姊姊,你為什麼瞪我?」他表現得夠無辜了。

  「東方公子,您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人是您抓到的啊!」她咬牙切齒。敢要她,早晚有一天叫他知道她的厲害。

  「寒近,姊姊說:『您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人是您抓到的。』」他照本宣科又念了一遍,可把青樨氣壞了。她死命、拚命、賣命地用眼神殺他。只是他好像渾然末覺,只一勁兒地催促著:「快啊寒近,你沒聽到姊姊說的話嗎?」這傢伙有種,膽敢去捻虎鬚,不得不讓人讚歎他的不怕死。

  「是!」身為保鑣還能說什麼,寒近遵命照辦就是了。雖然他很為主子的性命安全擔憂。

  轉過身去,正準備去料理那些小混混們,一抹異樣的光芒倏閃,醞釀著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襲。

  「快趴——」他只來得及喊出兩個字了,「砰」    ,最後一個字和著槍響在空氣中爆開。

  寒近沖得夠快,一眨眼已打下偷襲者的手槍,子彈在受到巨烈衝擊下,偏歪了方向,原本瞄準他腦袋的子彈,改而襲向青稚。

  情況發展得太突然了,青樨根本來下及躲,她也不能躲,曉笙站在她身後。她挺起胸膛,以為子彈就要射進她身體了,「噗!」它卻打進了柳邪伸出代受的手臂裡。

  反應是立即的,兩行清淚驀地糊了她的眼,她心中那股莫名的揪疼,幾乎是比他手上的傷要痛上萬分,不敢放肆情緒奔流,她只能立刻拿出行動電話,撥「一一九」叫救護車。

  「會長!」寒近把四個混帳傢伙打個半死後,迫不及待衝到柳邪身邊。保鑣的任務就是保護主子的身體安全,然而他卻讓主於在他眼前受了傷,該死啊!他——這個過錯,就算是拿他的性命來賠都不夠。

  「嘿!寒近,你哭了嗎?」他像超人似的,中了槍還能說笑。「我不知道你這麼愛我耶!居然會為我哭,哦!我好感動!」

  「你——混帳!」青樨卻忍不住了,氣急敗壞地斥責出口。「王八蛋,找死不成?你管哪門子閒事?」

  「姊姊……」他翻臉比翻書還快,一下子又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媳婦樣。「人家擔心你嘛!」

  她該感動的,只是地上越來越多沭目驚心的鮮血,更叫她氣憤難安,這個呆子啊!她該拿他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救護車來了,曉笙作主要他們開到「岳氏綜合醫院」。

  鐵人在車上已經搖搖欲墜,卻不忘在臨昏迷前提醒她。「姊姊,你不能因為我受傷就耍賴不去『夢島』哦!」

  這混蛋——哦!她又哭了。

  *          *          *          *          *          *          *

  槍擊事件在青樨要求,「東方集團」出面的情況下,勉強打壓下來了。

  原因是,主謀者在經過一番調查後,赫然發現是邱庭玉。

  她是個笨蛋,不是嗎?竟然毫不遮掩地當面衝撞她這個總裁大人。

  青樨同情她,從以前到現在她沒做過一件聰明事,少時破壞丈夫的原有家庭,得到了他的人,卻得不到他的心,注定要鬱鬱寡歡一生,卻又不甘心放棄一段不屬於她的感情,總是以為有錢便可以為所欲為,笨啊——

  一個金錢的奴隸,卻役使不了金錢。臨到中年,還為了財,不擇手段想加害自己的親侄女,她以為坐上了總裁的龍椅就代表擁有權勢富貴?也不衡量衡量本身的能力,當心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青樨不想對她趕盡殺絕,也許是看她可憐吧!她讓她自己提出辭呈,卸下董事的職務,並留給她百分之五的公司股份,夠她養老而已。

  邱庭玉當然不肯,又吵又鬧地翻桌拍椅,卻在寒近致命的眼光瞪視下,威脅要把她買兇傷人的證據送交警局,傾「東方集團」所有能力,告得她家破人亡。邱庭玉不得不屈服,這筆帳居然又算到青樨頭上。

  青樨懶得理她,乾脆叫來警衛送客。

  待辦公室安靜下來後,寒近不滿的眼神轉而栘到青樨身上。

  「你為什麼不去看會長?」他不敢質問,但淡漠的語氣裡卻是抱屈,為他那個躺在醫院裡,還不時詢問心上人情形的主子。

  「有什麼理由我非去不可?」她冷冷地回答,很無情是不?她的救命恩人入院一天了,她居然連醫院大門都沒踏進一步!

  她早該被控訴的,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早在邱庭玉進來鬧事、寒近到訪前,她才掛掉電話的,而通話對像正是「岳氏綜合醫院」的負責人岳敬華。

  她知道他很好,能吃能睡就好了,為什麼要去看他?

  他們不會瞭解的,她根本沒臉、不敢、不想、更害怕去看他。

  傷他的人是姑姑,雖然各人做事各人當,但歸根究底,他會受傷全是因為她,這是她沒臉去看他的原因。

  而在他倒入她懷裡,她的心湖瞬間湧起萬丈波濤後,真實身份夾雜著現實因素只有使她退縮,不敢、不想、害怕去看他。

  看了之後又怎樣,她會淪陷,或許會愛上姊姊的丈夫?雖然紫茉再也不會好了,但她仍沒有權利去剝奪屬於姊姊的幸福。

  而且小姨子和姊夫談戀愛算什麼?亂倫?天啊!多嚴重的罪名,她自認沒有勇氣承受。更加不敢面對得知事實後的他,他也許會鄙視她?厭惡她?這更是她不敢想像的。

  寒近走了,在她問出那句虛無的話後,他看到她眼裡赤裸裸的情慾糾雜,怎麼回事?對他這個旁觀者而言,所有答案都是無解的。

  「又發呆!」曉笙端著兩杯咖啡進來,卻發現她的上司正在沈思,而客人已經走了,也罷,留著自己暍好了。

  「少無聊了!」青樨端起咖啡輕啜一口,香濃的味道依舊,愁苦卻滲進她的心坎裡。

  「你到底怎麼了?一個朋友而已,有必要考慮這麼多嗎?」曉笙太瞭解她這個好友的最大缺點——愛鑽牛角尖。

  「朋友?」

  「對啊!東方柳邪只是你爺爺挑選出來給紫茉的相親對象,不是未婚夫,更不是丈夫,你們兩姊妹與他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在顧忌些什麼?」

  「可是……」

  「小姐,就算你不喜歡他,或者不能喜歡他,但交個朋友又怎樣了?什麼時候開始,女強人邱青樨小姐,連個男朋友都不敢要了?」

  「瞧你說的。」

  「忠言逆耳啊!總裁大人,不管你是如何看待東方柳邪這個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個身份,永遠也改不了,因此基於『知恩圖報』此項真理,你有義務去看看人家。」

  「是!遵命,我的美女秘書。」青樨歎口氣,早知道說不贏她的。事實上,在她的潛意識裡或許根本沒想過要贏。

  一直遲疑著不動,似乎就是在等待一個人來開悟她,而曉笙,她的最佳死黨正是最好的人選。

  重新投入文件中,沒命地工作,居於上位就是有這個壞處,沒啥自由時間,想抽空去探個病,都得先將工作做完。

  曉笙好笑地看著她重新燃起的鬥志,遲鈍的青樨於有所改變了,但她凡事全力以赴、橫衝直撞的個性依然如昔。

  看來那個東方公子的未來會很辛苦,不過她會祝福他們的,順便祈禱上天派下更多更多的幸運給他們,相信他們會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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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40:43
第四章

  晚上十點潛入病房探病是否不合時宜?可是她已經盡力了,他得體恤她學生兼總裁雙重身份的忙碌。

  輕輕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他身邊,他正在睡覺,恬適的睡容幾乎是邪惡英俊的,嘴角一抹淡然、略帶嘲諷的笑容更是懾人心魄。

  奇怪!她當初怎麼會以為他是個一無是處的書獃子?這男人根本是天上翱翔的飛鷹,有足夠的勇氣與擔當,聰明、機智,卻貪愛自由得令人捉不到、摸不著,與她的認真、執著,是完全相反的個性!

  她應該是討厭這種人的,沒有責任感,不懂得盡義務。然而她卻在驀然回首中,發現了他們相似的靈魂。

  源自於他們隔著兩個不同的時區,但在面對同樣的相親問題時,卻不約而同想到要偽裝自己嚇跑對方。呵!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入世的疏離與他疏離的入世,同樣抱著一種遊戲的心態,他們居然如此相似,莫怪火花會在剎那間點燃。

  小心掀開被單,看著他右上臂的傷口,復原情況似乎相當良好,看來明天的「夢島」之行大概是跑不了了。

  像是在自言自語,她在他耳邊低聲道:「大笨蛋,簡直比豬還蠢,沒事你管哪門子閒事呢?瞧,受到報應了吧!活該,我才不會同情你呢,隨便你愛死哪兒去,只要別死在這裡害我背黑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傷你的人是我姑姑派來的,但是我已經原諒她了,你可不准再去找她麻煩。只是看在你還有那麼一點點用處的情況下,我倒可以考慮把姊姊嫁給你,不回話就當你答應羅,算你好運道,我姊姊可是天上地下最美麗、溫柔的仙女,誰能娶到她,都是八輩子燒了好香才能得到的善報。可是你騙過我,居然敢假扮『書獃子』誆我,除非你向我道歉,否則……」

  「怎麼樣呢?」慵懶而帶笑的聲音驀地在她耳邊響起,語音未落,他末受傷的左手已圈住她的腰,讓她半躺在他身上了。「那麼『蕩婦卡門』這齣戲又該怎麼解釋?」

  「你想要什麼樣的解釋?」她笑瞇了眼,牽引出兩頰上醉人的梨渦,明媚而危險。

  「哈哈哈……」他放肆地大笑,輕揚的嗓音裡充滿狂放與倨傲的霸氣。「你很有趣。」

  「除此之外呢?」她以前真是太看輕他了,這男人不愧是「東方集團」的接班人,他的機智與能力是她此生僅見的,尤其他的人生歷練又比她多,迂迴圓融得比條泥鰍還滑溜,難怪她會被他所騙。

  「何不由你來告訴我?」他意有所指,闐黑幽暗的瞳眸深沈若海,銳利得像要刺進她的靈魂底處。

  任何人被這種眼光盯住都要動彈不得的。即便是一向自喻膽大包天、聰明絕頂的青樨也備感壓力,輕輕地掙脫他的懷抱,迴避他審視的目光。

  「告訴你,你就會瞭解嗎?」

  她的秘密像天一樣大,關係著一條人命、幾千名員工的生計、一個大企業的存亡……不!不能說,輕易洩漏的後果,可能是一座墳場在等待她的歸屬。

  「你不說我當然不會瞭解,但你說了,我自然就懂了。」她以為紙能包得住火嗎?哼!他若有所思地躺回床上,兩眼定定望著天花板,一顆玲瓏七竅心正快速地規劃著這場遊戲該進行的步驟,而主要的是……她值得嗎?

  「我不會告訴你的,而且奉勸你最好少管閒事,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是場硬仗啊!而她最不連想累的人就是他。

  如果可能,甚至連她都不願意蹚入,只是如今,她已經後退無路了,打五年前她決定放棄自己,代替「紫茉」而活,她就把自己逼到懸崖上了,除非事情解決,否則今生今世,「青樨」算是死了。

  「哦?」太遲了!他早巳知道她太多的事情,多到她想像不到的地步。現在想叫他抽身?呵!恐怕來不及了。是啊!他……向來遊戲人生的東方柳邪也有身陷泥沼,脫不了身的一天。而這一切全是為了她,邱青樨!

  本來就在懷疑她的身份,方纔她在他耳邊自言自語,親口喊出了「要將姊姊嫁給他」的事實。紫茉、青樨這對雙胞胎姊妹,紫茉才是「姊姊」,而無庸置疑的,眼前的女孩肯定是「青樨」。

  「你知道嗎?」她實在看不慣他老是自以為了不起的嘴臉,故意朝他受傷的手臂一拍,見到他齜牙咧嘴地喊痛,才警告道:「上過當,還學不會乖的人是天下第一號笨呆子,這種人死不足惜,少一個社會上說不定還能多一分清明。」

  「唔!」老天!她可真狠。他皺眉怪吼:「你真是不識好人心耶!」

  「少無聊了,自己的仗自己打,用不著你雞婆。」

  「包括我的真心?」

  「恐怕你的真心用錯地方了!」

  「但不論如何,我救了你一命總是不爭的事實。」

  「嘖!東方公子,你沒聽過『大恩不言謝』這句話嗎?你這樣挾恩索報,不嫌沒品?」

  「我當然知道什麼是『大恩不言謝』!」他長臂一伸將她的頭重重地壓下,溫熱、潮濕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麻麻癢癢的,天邊的彩霞迅速飛掠上她的粉頰,他滿意地貪眷著她難得一見的少女嬌羞。「不曉得你有沒有聽過?小姐們對於這種『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許的。」

  「所以呢?」她是明白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是二十歲的身子,依然太稚嫩,年輕到不懂得該如何應對這股突然而來的情潮勃發。

  「你永遠逃不掉了……」剩下的呢喃情語,他直接說進她的嘴裡了。自信的笑容在接觸到她的瞬間垮下:心底那股一直不確定的暖流在剎那間氾濫成災,席捲了他,也淹沒了她。

  情難自禁地加深這個吻,他控制不了那自有思想的舌頭執著與她交纏,直到碰到她的丁香舌,一抹震慄瞬息溜過他的背脊,像是找著了自出生以來就被強迫分離的靈魂,使得那一直飄遊在虛浮間的心靈,首次有種滿足,想要詠歎天地的渴望。

  確定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要用全心來玩這場遊戲,目的是為了爭取她——邱青樨。

  「唔!」她快窒息了,不得不用盡全力推開他。面紅耳赤地急促喘息著,「接吻」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嗎?二十歲的初吻,沒有柔到骨子裡的甜蜜,也沒有像要融化神經的濃情,有的只是一把烈火,點燃了她全身的血液,把她燒灼得手足無措、驚慌難安。

  「你……」原本是要指控他的,卻在瞥眼間,又望見他似笑非笑的可惡笑容,他倒是很享受!她氣憤難平地站起身道:「好差勁的吻技。」她故意從皮包裡抽出三千元丟給他。「建議你有空不妨到『星期五』去見識見識,或者,如果你不熟悉台灣,我可以介紹一家『服務良好』的給你。」

  哈哈哈!他又笑了,狂妄又該死的迷人。她僵著身子準備離去的同時,不忘給他受傷的手臂加上一記懲罰,直到如願地聽到那可惡的笑聲轉為痛呼,她才滿意地開門離去。

  東方柳邪,這個男人,人如其名,邪氣得叫人憤怒,卻也要命的吸引了她全副心思,甩不掉啊!這注定的糾纏。

  愛情啊!總是降臨在下經意間。

  *          *          *          *          *          *          *

  「出來吧,寒近。」青樨走後,柳邪躺在床上,懶懶地朝窗外喊道。

  這裡可是五樓,而那唯一的一扇窗戶並沒有連接著陽台,真的有人可以躲在這種地方?除非是壁虎了。

  但崔寒近做到了,一襲緊身黑色夜行衣,他從那僅容一人通過的窄小窗口翻身入內。

  「你的忍術越來越高明了,『望月出雲』的千年歷史果然了得。」柳邪笑望著這個好兄弟兼保鏢,能得他與溫和為友,恐怕是他東方柳邪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

  「我沒有施忍術,只是樓下的護士小姐太煩人,我才沿著水管爬上來的。」而且在外面吹了半個小時的夜風,早知道他有「秀色可餐」了,他就下必大老遠跑到夜市去買一堆鴨賞回來給他解饞。

  「咦?是嗎?」東方柳邪的絕招——裝傻。

  寒近無奈地歎口氣,早知這人是標準的無賴的,把手上的宵夜丟給他——「吃吧!」

  「嗚!寒近,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好喜歡你。」他塞了滿嘴的食物,還不忘拉著寒近的手作怪。

  「不要太噁心!」他怒吼。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頭了。

  「唉呀!寒近,你在害羞嗎?哦!好可愛,我……」

  「閉嘴!東方柳邪。」這人的玩性真叫人受不了。寒近從懷中取出一份文件塞進他手裡,順便搗住他的嘴。「這是邱小姐的最新調查報告,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走了。」說完,他又想從窗口躍出。

  「等一下。」柳邪顧下得受傷的手臂,跳起來一把拉住他。「外面有電梯可以直達地下停車場,麻煩你在市區像個現代人一點,不要這樣隨便飛來飛去,也不怕驚世駭俗,當心被人看成怪物,捉進實驗室裡解剖。」

  「那種事只有你才會做。」寒近啐他一口?忘不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輕功,被他足足研究了一個月的事。說什麼要觀察氣的運行、發功時的身體器官機能反應,只差沒將人拆成十八塊。這個怪胎東方柳邪。

  「唔!那件事我已經反省過了,逝者已矣,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他趕緊裝傻,轉移話題。「對了!『邱家小姐』車禍那件事查得怎麼樣了?」

  他看到報告上沒有列出這項資料,難道事情真這麼古怪。

  寒近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本小簿子,凝眉疑道:「那件事還有很多疑點,比如:原本該坐上那輛轎車的人是大小姐『邱紫茉』,為什麼臨時換成了二小姐『邱青樨』?而且發生車禍當天的司機,並非邱宅專屬司機,聽說他是臨時來代班的,但整座宅邸沒人認識他,加上他是當場死亡,整件事遂變成了懸案。」

  「的確很古怪。」這會兒連柳邪都被搞亂了。若照他推測,眼前的「紫茉」是「青稚」所假扮,第一個問題是有了答案,但第二個問題呢?沒理由敵人要害的目標沒死,同謀的司機反而死了。

  而且假設敵人的第一次計劃因故失敗了,他們應該會繼續謀害邱小姐才對,為什麼「青樨」所扮的「紫茉」還能夠活到現在,無災無殃?

  「還有一點更巧合,當年幫邱小姐治療車禍傷勢的醫院,就是會長日前住的『岳氏綜合醫院』,而且這家醫院的院長名字叫岳敬華。」

  「岳院長不會剛好有一個妹妹叫岳曉笙吧?」

  「正是如此!」

  「那可真是巧啊!」柳邪笑得開心。「嘻!看來事情比我所想像的要有趣多了。」

  「會長,我希望你不要對這件事太著迷,它牽扯的陰謀可能很複雜,我怕你會有危險。」

  「怎麼啦?寒近,你不是一直罵我吊兒郎當、不正不經,一直希望我能夠變成一個有責任感、有擔當的男子漢,現在難得我想認真了,你反而叫我放棄?」他這副嘻皮笑臉的表情,說要認真實在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寒近只能無奈地歎口氣道:「你和邱家小姐真是天生一對絕配,她本身就是一個麻煩來源,而你更是麻煩製造機,原料配上機械,難怪你們兩個一見投緣。」

  「我也這麼想。」他志得意滿地目送寒近打開房門,走正常的路徑下停車場,轉身再度翻閱青樨的調查報告。

  小妮子招惹危險的本領真是非比尋常,從她坐上總裁寶座五年來,數次將對公司別有用心的股東踢出董事會,這樣做本身是無可厚非,但處理的方法可就有問題了。

  她做事根本不給人留情面,當眾公佈其罪狀,威脅人交出公司股份,再予以解雇,許多元老們為公司賣命了大豐輩子,臨到最後卻落得一文不名、聲譽掃地的地步,難怪人家要怨恨她。

  而她本身正義感過強,老是仗著柔道三段的好身手,倡揚著「路見下平、拔刀相肋」,再配上那副標準「氣死人不償命」的「毒舌派」,天啊!她簡直是天生的一團大麻煩嘛!

  如果他不好好幫助她,可能她永遠別想再活過下一個二十年了。這青樨——呵!根本是老天專門生下來和他相伴一生的可愛人兒,他已經像雲一樣讓人捉摸不定,而她卻是風。只有風才能夠決定雲的方向。

  *          *          *          *          *          *          *

  「哪個混帳王八蛋,吵死人啦——」凌晨六點,邱青樨的怒吼聲比報時的公雞更加準確地響起。

  「姊姊,起床了。」不死心的敲門聲依舊咚咚作響。為了今天的「夢島」之行,柳邪可是卯足了勁在準備,所以等不及青樨找上門,他便親自來接人啦!只是這接人的時間未免太早了一點。

  房內的青樨拿枕頭蒙住腦袋,緊緊捉住正欲叛逃的瞌睡蟲尾巴,與那可鄙的噪音對抗。上帝饒了她吧!昨兒個為了一星期的「夢島」之行,下得不將月底的讀書報告提前趕完,待傳真給教授後,已是半夜三點,洗個澡再躺回好久不見的床鋪,好不容易沈入夢鄉,到現在,天啊!才過了兩個半小時而已,這分明是要折騰死她嘛!

  「姊姊——」東方柳邪可算是新版「不見黃河心下死」的典型,絲毫不將邱家小姐的怒吼放進耳裡,房門照樣拍得震天價響。

  「東方少爺,我家小姐昨晚真的很晚才睡,你就讓她多睡幾個小時吧!」身為邱家的三代元老,管家季嫂不得不為她家小姐求情。

  「她幾點睡?」柳邪記得她昨晚離開醫院時差不多十一點,回到家當十二點吧,也睡了六個小時,該足夠了。比起他研究著要如何幫她的方法,鬧到一點才睡,她已經比他好命多了。

  「小姐昨晚寫報告到凌晨三點,差不多四點睡吧!」季嫂記得她起床運動的時候,小姐房裡的燈剛熄。

  「寫報告?公司企劃啊?幹麼那麼拚命,她公司裡不是請了一大堆人,難道沒人幫她,非得累死她一個人不可?」他是心疼的,卻也為她的沒命工作生氣。

  「不是,小姐目前是A大企管系三年級的學生,她做的報告是功課。」

  是啊!他忘了,青稚今年才二十歲,她從高中開始就半工豐讀,不像他能專心讀書,把拿學位當職業,此刻看來,他倒是好命得緊,敲門的手不知不覺垂下來,憐惜充塞住滿滿的胸腔,青樨,真是苦了她了。

  「季嫂,我不吵她了,你去忙吧!」

  「東方少爺……」老管家擔憂地望著他驀然黯淡下來的面孔。「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他笑著把季嫂推下樓。「你別擔心,我在這裡等她。」

  「可是小姐……」

  「放心放心,我絕不會再吵她的,你不是還要準備早餐嗎?季嫂,可不可以麻煩你多準備兩份,我和朋友也在這裡吃好不好?」

  「當然好,唉!自從老太爺和老爺相繼去世後,宅子裡就越來越冷清,我知道的,大家都看不起小姐可以撐起這個家,可是小姐做到了。今天難得有客人,我一定要好好表現表現。」

  「謝謝你,季嫂。」柳邪親了這個老好人一下,看到她開心地下樓。越瞭解青樨,就越發現她的好,難得她沒有被環境打倒,還能保有一顆單純的童稚之心,此刻他真是感激爺爺,老人家一場遊戲,幫他找到了生命中最重大的寶貝。

  取出懷中的信用卡,偷偷撬開房門,進了青樨的閨房。這項技巧是向溫和學的,沒人知道,那個陽光少年其實出身「神偷世家」,連寒近都不曉得,卻瞞不了他,不過他除了偶爾興起,威脅、敲詐溫和一下外,對於他兼「怪盜」、寒近兼「忍者」的秘密,是一個字也下曾洩漏。

  床上的人兒正披散著頭髮,側身抱住一隻大布偶酣睡著,青白的小臉上,黛眉凝皺,細緻的眼眶處浮現出淡淡的黑痕,原本一直保持著上揚弧度的菱形小嘴,難得下垂、微微嘟著,可憐的青樨,她真是累壞了。

  大腳一跨,躍上她的床鋪,將睡得辛苦的美人摟進胸懷,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擁著她一同入眠。

  她在睡夢中還一直擔心著離開台灣一個禮拜,最近爭鬥紛爭又有加劇傾向的公司會不會出問題?放姊姊獨自在家可以嗎?紫茉自出車禍後,一直遠離人群,只愛黏她和季嫂,可是季嫂年紀大了,她一走,留季嫂一人,應付得來嗎?

  千頭萬緒,剪不斷、理還亂。正慌著時,突然接觸到一股安全、有力又平穩的律動,好溫暖的感覺,她嚶嚀一聲,更加偎進那股熱源。

  多久了,不曾再度體會過這種平和的心境,甜蜜、溫馨地將所有噩夢祛除,翻過身,她像睡在雲端,被棉軟、輕柔的雲絮團團圍住,飄浮在天堂的靈魂,幸福地得到所有快樂。

  「唔!」她再也不想醒來了。

  「噗哧!」他輕笑,看著她顯然不太美妙的睡癖,他也不過稍稍打盹一下,她已經從他的懷裡溜到大腿根了。這小妮子,愛他的腿勝過他的胸膛。幸好他有著一副君子不欺暗室的正直胸懷,不然以她這種曖昧姿勢,不早被吃了。

  她揉著一雙惺忪睡眼,理智在一番掙扎後,終於漸漸流回她的身軀。清醒時發現自己正抱著一條男人的大腿當枕頭,該如何反應才算正常?

  大叫非禮嗎?但這姿勢很明顯,她佔的便宜比較多耶!那就……算了吧!二十一世紀的女性沒必要再學古時的閨閣千金,隨便被人碰根小指就歇斯底里了。

  張著一雙明眸,她決定做個明理的新時代女性,微笑地和他打招呼。

  「嗨!東方公子,早啊!好久不見。」

  「整整九個小時。」

  「哦!您還記得啊!我以為您忘了,那麼看來一大早在那裡亂哭亂叫的瘋狗,應該非您閣下羅?」進她閨房可以原諒,上她床鋪也沒關係,但吵她睡眠就罪大惡極。

  嘖!她的反應永遠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不到她算的是這筆帳,有趣的女人。

  「正是我!不過要請小姐體諒一下,第一次墜人情網的男人,總是容易太過激情。」

  這狡詐的男人!他是在向她示愛嗎?可惡的方法,卻叫人發作不得。

  「那你可得當心了,這回好運讓你混進來,下一回……哼哼!我會記得放些大狼狗守衛庭院,東方公於可別激情過了頭,變成狗兒們的點心,那可就怨下得人啦!」

  「這一點姊姊請放心,我是正大光明被人開中門請進來的。狗兄們見到我還得行禮呢!斷然不會咬我的。」

  「誰敢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啊!季嫂。」

  「姊姊真聰明,早上我才按下電鈴,報上未來姑爺的身份,貴管家就干恩萬謝地把我請進來了。」

  青樨可以想像得到,季嫂會用怎樣的上禮款待東方柳邪,老人家一直擔心她太忙,把事業當情人,將來會嫁不出去,所以只要是聽到有男人找她,無不對人禮遇萬分,而這個厚臉皮的東方柳邪又自喻為她的男友,季嫂不當場叩謝天恩才怪。

  「你向我求婚了嗎?未來姑爺!」死不要臉的傢伙。

  「我以為咱們昨晚已經一吻定情呢!要不現在再來印證一遍。」

  「我對技巧不好的親吻一向是敬謝不敏,建議你去學好吻功後再來找我。」

  「我學過了啊,不信你再試試。」他停在她腰間的手倏然一緊,整個摟人他的胸懷之中,感受她的氣息。「我說過,『你逃不掉的』。」

  他俯下頭來,捧著她嫣紅的臉蛋,伸出舌頭,細細地繪著她小巧的唇緣,直到她紅艷的唇全染上他的痕跡,伸出的舌頭緩緩滑入她的口中,先在那排編貝玉齒中巡視一遞,再驀地帶著狂猛的烈焰與她的丁香舌交纏。

  倏來的激情點燃了她,今朝的吻比起昨夜的經驗更加熾熱,情難自禁地偎近他,手掌接觸到一片厚實的胸膛,她的身體記起了睡夢中的溫柔,驟然覺得酥醉陶饜。一股異樣的熱浪開始從某一點升起,在她全身每一處奔竄,她抵擋不了那莫名的燥熱,而他的吻更在加強這熱力。

  「怎麼樣?我有進步嗎?姊姊。」他因停止而顯得狼狽,心底深處那股慾火差點燎原,不得不裝傻以對。

  「還……還好。」她的情況沒比他好到哪兒去,要他的慾望依然蠢蠢欲動,手忙腳亂起身打開衣櫃,取出一套衣服,溜進浴室,還以為這種野獸般的衝動只有男人才會有,想不到她邱青樨也有需要衝冷水降火的一天。危險的東方柳邪。

  這裡的浴室她佔了,柳邪只有借用隔壁客房的浴室滅火,待沖得一身涼,再回到她房裡,她已經準備完畢坐在床上等他。

  「姊姊,可以走了嗎?」他拉住女孩的手,想不到她竟然一把甩開他,像只受驚的白免躲進床角了。

  「姊姊……」他一臉疑惑地喊她一聲,迎上一雙茫然的眼眸,同樣一張臉,卻不是她,她不是青樨,那麼這女孩……

  「紫茉?」他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受驚的女孩抬頭望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她好害羞、好膽小,與明媚豪爽的青樨有天壤之別。

  這就是那因車禍受傷而成為智障兒的邱紫茉,柳邪仔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那張臉、那雙眼並非全是茫然,也許聰明不再,但她易感的天性猶存,這女孩只要稍加訓練、學習,仍是可以獨立的。

  他在床上撿到一張她掉下來的圖,畫的是暮靄中的邱宅,兩隻大狼狗在庭院中嬉戲,一個老園丁正在揮汗笑著。

  意境絕佳的一幅畫,很感人,有種說不出的魅力,像是……柳邪記得不曉得是誰說過這麼一句話:「了不起的藝術家,往往在人格中都是有缺陷的。」

  是否因為天性易感,才會有這種缺陷,也才能體會如此深刻的美,極致的震撼。他忍不住坐到少女身邊,指著圖畫裡的園丁問道:「這是誰啊?他種的花好漂亮。』

  少女驚慌的眼對上他的,這是第二個瞭解她畫的人,其他的人只會說夕陽漂亮,其實她畫的是老林,因為他很辛苦,她喜歡老林把庭院照顧得那麼漂亮,才畫他的。

  「這是什麼花?好像晚香玉!」

  「晚香玉。」女孩點點頭,很開心他猜對了。縮在床角的身軀慢慢栘了出來,指著畫裡其他的花木,一樣一樣輕道:「繡球花、鈴蘭花、丁香花……」

  「桂花、夜來香……」他和著她的聲音,猜得高興。誰說她智障了,也許她腦子受了傷,但絕不到智障的程度,頂多心智受了些許影響,不似平常人完備,這女孩還是大有可為的。

  青樨一出浴室就看到這幅令人驚訝的情景,她那向來不近生人的姊姊,居然和柳邪並肩坐在床上,有說有笑。

  天地顛倒了嗎?抑或他的魅力當真無遠弗屆?淚水驀地在眼眶中氾濫,五年了,紫茉不再這麼溫婉地笑,還以為她這一輩子再學不會笑了,卻在這一刻,奇跡出現了,該感謝老天?還是東方柳邪?

  「青青。」紫茉注意到妹妹了,開心地跳下床鋪,把畫遞到她面前。    「送給你。」

  「謝謝你,小紫。」她擦乾眼淚,輕喊姊姊的小名,細看那幅畫,主題是老林吧?「要不要裱起來,等老林生日送給他做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好啊!裱起來、裱起來……」紫茉高興地邊走邊笑。「我去告訴老林,要送他生日禮物。」

  目送著姊姊揚著輕快的步伐離去,青樨再次忍下住垂下淚來。姊啊!她今生僅剩的唯一親人,本以為她今生就算完了,然而此刻她的表現,又給她心裡燃起另一股希望之火,也許……也許老天終於憐憫了這名芳華二十的少女,不應遭此人間悲劇,給她機會,重新好起來。

  「並不是每個人都得學會精明幹練才能生活的。」柳邪自身後摟住青樨的腰。「也許這樣無慾的生活才真正適合她。」

  「謝謝。」她拾起他的手輕吻著。「你讓她快樂。」

  「不!看她的畫便知道,她本來就很快樂,只是我們體會不到,自以為她不快樂罷了!」

  真是這樣嗎?她疑惑地低下頭,也許他是對的,溫柔的紫茉本來就喜歡繪畫,為了公司,她放棄了今生最大的興趣,然而一場車禍奪去了她的智商,卻換回一個夢想,這樣的得與失之間早已無法用世俗常理來衡量。

  「我還是要謝謝你,讓我看清了一切。」

  「我說過,『大恩不言謝』,我喜歡……」他將她轉過身來,額頭抵住她的額,深情地低喃。「告訴我真相,把你交給我。」

  「不!」青樨微笑著推開他環住她腰部的手。「我這個人一向公平,除非你先坦白,否則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哈哈哈!」柳邪指著窗外那早已停飛,只等著主人登機,便可以起飛的直升機,志得意滿地大笑。「你會得到的,等到了『夢島』之後。」

  這是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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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41:00
第五章

  如果說青稚本來以為「夢島」是一處風景秀麗的世外桃源,那麼在看到這座設備完善、現代化的機場後,她會知道她錯得有多麼離譜。

  機場外圍,有一條二十米寬的大公路,是這座島上的主要道路,其他支道與它環環相連,構成一大片四通八達的交通網,比起台灣不知道便捷上多少倍。

  「夢島」上主要的建築物是一座大學學園,附設研究所,而且這裡醫院、百貨、超商、遊樂場、電影院……應有盡有,儼然一處自給自足的小王國。

  據說島上居民約五千人,士農工商俱全,只是他們做的多半是研究工作,農產品改良、化學藥品試驗、機械發明……老天!這裡才是「東方集團」真正的根據地吧?

  「很多人都說,未來是資訊領導世界,但我爺爺的想法卻是『人』主導資訊,

  所以在『東方集團』裡,每年花費最多的不是新產品開發,而是人才培訓。我們不喜歡挖角的動作,會接受高薪挖角的人,將來也可能被挖角,這種人不要也罷。所以爺爺斥資買下這座島,建學校,希望培育所有有才能的人士,不分貴賤、貧富,只要有能力,誰都可以進『東方學園』,學成之後不為公司效力也沒關係,大家都可以去開創自己的未來;但只要入了公司,即被要求全部的忠心,當然公司也絕不會虧待你,『東方集團』的福利制度,在世界企業中,向來排名第一的。」坐在接機的轎車裡,柳邪實現諾言,開始一件件向青樨坦白本身的一切,領導她慢慢走進他的生命。        

  青樨著迷地聽著創造世界第三大企業「東方集團」鼻祖的理念,東方爺爺的思想,較之只一味想要中央集權的爺爺高等何只千倍。但她仍有疑問。

  「培育出來的人才如果不為公司效力,公司不是很吃虧嗎?」

  柳邪搖搖頭輕笑。「我爺爺是只得道千年的老狐狸,怎麼可能會做讓自己吃虧的事?這樣說吧,你知道目前美國的眾議院裡有多少位議員是畢業自『東方學園』  ?」

  「這跟我剛才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有十二位。」他逕自說出答案。    「他們受『東方集團』培育,等於承了我們的恩惠,日後公司在美國境內不論是投資、設廠,或者發生任何糾紛,這些人便成了公司最有力的後援,當然我們不會做出賄賂的事情,但政府裡有人,在辦理各項文件、通關時,總是方便得多,這是人之常情。如此算來,集團又豈會吃虧?這個道理運用在任何一個行業、國家、組織……都行得通,因此『東方學園』裡絕不止培育商業人才,文化、藝術、政治、科學……任何有特殊才藝的人都可以進來這裡求學,我們是有敦無類的。」

  「原來如此,老天!東方爺爺想得好遠。」青稚下禁好生佩服起東方柏,她一直知道公司不能閉關自守,但也只想到要開放它,卻不料經營之道原來竟是這般深奧,看來這趙「夢島」之行,將是獲益良多。

  「所以羅……」他愛憐地輕捏她俏挺的瓊鼻。「你也得學學如何抱持寬大的胸襟來經營企業,你的能力很不錯,但流於意氣之爭,可就不美了。」

  她拿眼白瞄他,這傢伙話裡的涵義很深喔!

  「你知道些什麼事?」

  「很多啊!」他裝模作樣,一件一件數給她聽。「例如在董事會上當面給人難堪,再趕人下台;搶生意又狠又絕,搶贏了還跑到輸的那一方耀武揚威;應酬的時候看見某大富豪調戲小妞,現場打落人家三顆牙齒……等等,老天!差不多可以編一本『如何招惹麻煩』的百科全書了。」

  「嘖!原來你這麼瞭解我!」她笑瞇了眼,危險的寒芒迅速閃爍秋瞳。    「調查我,嗯?」

  「彼此彼此吧!」他大笑著把她摟進懷裡,熾熱的唇又貪戀上她紛嫩的玉頰。

  「你應該明白,我們的身份都不容許生活中有一絲輕忽,動輒傷亡的結局,使我們自幼即被教會慎重,難道你要責怪我這一項?」

  「算了,一人一次打平。」她偎在慣懷裡玩著他襯衫的鈕扣。「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往後你想知道我任何事,歡迎詢問,請不要再任意調查人家的隱私,0K?」

  「你真的會告訴我一切?」由調查中知道是一回事,他真心盼望能得到她的掏心。

  「戀愛」這名詞,是她從未想過的,然而老天卻安排她遇見了他,姑且不論是緣、是分?這男人確實已走進了她的生命,她抗拒過的,可惜擺脫不了,既然如此,那就全盤接受吧!

  只是眼前的她已沒有太多時間與精力,可以玩那種「你追我跑」的愛情遊戲,認定了,便要全心投入,她會珍惜這段情,並且用一生來呵護、維繫它。

  「給我一些時間,待我整理完畢,想好該怎麼說,再告訴你好不好?」

  「當然好。」盲目的威逼不是聰明的東方柳邪會做的傻事,他樂得與她慢慢溝通,挖掘她更美好的一面。

  *          *          *          *          *          *          *

  車子緩緩駛進一座高大的弧形拱門裡,沿著石墩是一望無際的翠綠草皮,青樨看到幾頭梅花鹿在草地上漫行,那悠雅高貴的姿態引人迷醉。

  柳邪扶她下得車來,偶爾幾許頑皮的飛葉落在他們的頭上、鼻樑,他開心地笑著為她除去,她將小手放進他的大掌裡,與他攜手同行,為這詩情畫意的美景再添一筆浪漫。

  「會長!」    一個了亮乾淨的清朗語調介入他們之間。

  青樨回頭,看見一條快速奔跑的身影正遠遠地接近中,那是一名有著陽光般笑容的俊秀男孩。

  「我給你介紹,『東方學園』學生會會計,溫和,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柳邪拍著溫和的肩膀,復道:「溫和,這是邱小姐,我相親的對象,未來很有可能成為你們的會長夫人。」

  「邱小姐你好,我是溫和。」溫和笑容可掬地朝青樨伸出一隻手來。

  「你好,請多多指教。」青樨沒對他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她認為這件秘密,柳邪該第一個知道,如果他將成為她丈夫的話,他有這個權利。

  伸手與他相握,依然是一隻厚實粗糙的大掌。這座「東方學園」裡真是臥虎藏龍,在這裡讀書的高級知識份子,除了是拿筆的料外,應該也都擁有另一項才能,一項足以磨出他們掌中厚繭的技藝。

  她發現他神清氣爽,渾身無汗,剛才跑了那麼一大段路居然臉不紅氣不喘,這溫和鐵定也有一身好功夫,就不知道比起那個酷保鑣寒近孰勝、孰負;她驀地想起,方纔他遠遠跑來時,她似乎沒聽到他的腳步聲耶!

  在籐花架下,地上是落葉枯枝的情況,他竟然能夠行步無聲,不會吧?他擁有的第二技能到底是哪一門,該不會是……

  她忍不住促狹,放開他的手說道:「溫先生除了擔任會計外,晚上是不是還兼職做小偷?」

  噢哦!猜對了。看到溫和倏然青白的俊臉,青樨忍俊下禁地偷笑,看來她將來不用擔心若「邱氏」倒了,會沒飯吃,單憑這項觀察入微的本領,她就可以混個「本尊」、「大師」的封號來玩玩,還怕不能吃香的、暍辣的。

  「邱小姐真是愛說笑了,我怎麼會當小偷呢?」這會兒溫和是真的一絲笑意都牽不出來了,懊喪得像家裡死了人。奇怪,他額頭上有刻「怪盜」兩個字嗎?為什麼那個怪胎東方柳邪見他第一眼就斷出他系出「神偷世家」的身世?今天再遇未來的東方夫人,她也是一語道破他的身份?唉!是現代人越來越聰明?還是家族的神偷技法已經落伍?看來他該準備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了,要不哪天不小心給別人捉到,以他的輝煌盜竊記錄,牢飯恐怕吃到齒搖發落都吃不完。

  不愧是他東方柳邪看中的終生伴侶,他滿意地伸手環住她的腰,拉進懷裡,安慰好友。

  「別傷心嘛!溫和,世界上像我和姊姊這麼機靈巧智的人,應該找不出第三個了。」

  「唉呀!我只是隨便猜猜,你說不是,就不是羅!」青樨也不忍心看一個原本如此開朗的大男孩,就這樣頹喪下去。

  這對怪傑夫妻!溫和無奈地搖頭,咧開的嘴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遇上這對天生絕配,算他時運不濟,前輩子沒燒好香,只能認命了。

  真可憐,笑得比哭還難看。青樨下禁心生歉疚,她就是這點莽撞不好,沒事去戳破人家的秘密幹啥呢?多事!        

  「溫和,我說真的,你的偽裝很好,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大隱隱於市』,你越努力喬裝,露出來的漏洞越多,如果你能夠不在意地將自己當做普通人,平常地混入人群,反而不會啟人疑竇。」

  「難道我剛才的行動有什麼會惹人懷疑的地方?可是我方才與你交談不超過十句話,為什麼?」

  「我這樣問吧!你剛才為什麼要跑得跌跌撞撞?為了掩人耳目,可是你行步卻落地無聲,你只偽裝了你的外表,卻忽略了你的本質,我一時好奇,拿針戳了下,結果立刻出來了。」

  「三年前也有人與我說過同樣的話。」溫和的眼神轉向柳邪。「寒近把你們戀愛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我很訝異,什麼樣的女孩鎖得住一片雲,現在我知道了,你比雲還厲害,你是風,雲要追風,恐怕要很辛苦了,會長我祝福你。」

  「多謝。」柳邪寵溺地笑望身旁佳人,外人以為他辛苦,其實不然,向來酷愛刺激的東方柳邪,找到了一個刺激製造者邱青樨,這是上天給予兩人的恩惠,如此多變的生活對他們而言才是致命的幸福。

  青樨回給他一記瞭然於胸的笑容,還是那句老話。「閨房之樂,豈容外人道也。」多虧老天沒送她一個時時把「我愛你」掛在口邊的男人,要她分分秒秒聽那些沒營養的甜言蜜語,怕不早吐死她了。這東方柳邪才適合她,兩人天天唇槍舌戰也不膩,以挑戰為生活目標,這種日子有趣多了。

  幾乎淹死在那濃烈的深情裡,柳邪好不容易用盡吃奶力氣,總算拉回些許理智,多虧他沒忘記旁邊還站了一個好朋友。「對了,溫和,你跑得這麼急找我,幹什麼?」

  「啊——」溫和低呼一聲,旖旎情戲太好看,害他差點忘了辦正事。「會長,你離開學校前曾策劃了一項棒球大賽,今天就是開打的日子,你忘了嗎?大夥兒都集中到體育場了。」

  「是喔!」他驀然笑開來,又有東西玩了,好興奮。「姊姊走,我們去打棒球  。」

  *          *          *          *          *          *          *

  建在離島上的「東方學園」因為遠離繁華,平常想發生些什麼刺激的大事,那根本是不可能,日子無聊,柳邪只好自個兒辦活動,沒事找事做。什麼猜謎大會、園遊會、化妝舞會、體育活動……凡是可以大大熱鬧一番的事,他幾乎每個月辦一次,太閒了嘛!棒球大賽也是其中一樣。

  柳邪拉著青樨一邊跑向體育場,一邊還不忘轉頭問道:「溫和,我是哪一隊的  ?」

  「會長和我同屬熊貓隊。」說完,溫和偷偷低下頭吐吐舌頭,他還漏說了一樣,寒近被分到「海狸隊」,他們是敵對的。凡是有體育活動,寒近必是人人爭取的寶貝,那傢伙的體育萬能,有他同隊等於穩坐冠軍寶座,所以這場比賽根本不用打,會長和他肯定會輸得很難看。

  果然!一進入體育場,歡呼柳邪的聲音不小,他這會長挺受人愛戴的,可惜記分板上的成績依然難看,人家可不會因為他是學生會會長就放水。只是這個……十比五,不會太離譜了些?

  「溫和,為什麼寒近和我們不同隊?」柳邪吼了出來,看到己方一名打者又被寒近三振了。

  「會長,這次的分隊是由你新設計那套隨機抽取的電腦程式派發的,為什麼把我們和寒近分的不同隊要問你呀!」這種分數別說柳邪看了要發暈,連溫和本人也是灰頭上臉。

  「咦?是嗎?」柳邪渾不在意地聳聳肩,又裝傻。

  青樨斜睨了他一眼,這傢伙很假哦!

  「你不下場嗎?主將親自出馬也許還有機會可以扳回劣勢!」

  「邱小姐,」一直站在旁邊的溫和偷偷拉扯她的衣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會長的運動神經是有名的差,他上場會輸得更快。」

  「不可能吧!」青樨指著柳邪疑道。「他上次在暗巷救我時,手腳反應很快啊  !」

  「那是因為事情與女人有關,會長才會發揮非人本領。」誰不知道學園內三大巨頭都是「婦援會」登記有案的男性同胞,標準的「大女人主義者」,女人至上、女人萬歲。

  「溫和——」柳邪的嘴巴不夠快,來不及阻止溫和洩他的底。

  「原來如此!」青樨若有所悟地直點頭,一抹飄然悠雅的倩笑浮上櫻唇,卻染不亮那雙翦水秋瞳。

  「姊姊……」天啊!她笑得好恐怖。柳邪打個哆嗉,不禁瞠怪地瞪了溫和一眼—!瞧你做的好事。

  「東方公子,這是不是表示,以後嫁給你的女子將會非常好命、幸福,有個以幫助女人為人生目的的先生,他的妻子該當擁有優先享受權吧?」

  「當然、當然。」柳邪敢搖頭嗎?又不是活膩了,想找死!「結婚後,姊姊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對不敢有第二句話。」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別把我說成母夜叉似的凶婆娘,我雖不以為結婚後,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但也不會霸道到認為女人就該高高在上,將男人踩在腳底;夫妻是平等的共同體,只有互敬互諒,不會有誰高誰低。告訴你只希望你瞭解,溫柔待人很好,我也絕不會阻止這種助隊的行為,只希望你的溫柔要稟持禮教,該守的分寸還是不能少的。」

  「這點我明白。」握著她纖細的手掌,他的有力更顯出她的嬌柔,但那雪白柔荑裡蘊藏的強韌依然動人,深情地與她十指交纏嬉戲,這樣的肌膚接觸、體熱交融,較那激情的熱吻、纏綿的愛撫,別有一番相異的興味。

  「我的承諾沒有那麼廉價,它一生只對一個人許下,許下了就永下改變。」柳邪的眼是認真的。他首度出口的情話,不甜,卻「真」的震撼人心。

  起碼青樨是感動的,一直就不贊同用茶壺與茶杯的理念來解釋男女關係:她寧可相信什麼鍋配什麼蓋,一對一,誰也不負誰、誰也不勝誰。掌管「邱氏」的時候,看多了有錢的男人如何用錢來買女人,富有多金的公子哥兒誰不像只採花蜂,花叢流連一叢過一叢,卻自喻為風流不凡。

  這種人她向來是唾棄,剛開始她是見一個扁一個,後來,她發現不論男人或女人都是愛玩這種遊戲,說穿了,只是上流社會的一種社交活動,沒有對與錯,玩玩而已,她漸漸改變看法,只要人家不惹到她身上,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所以在一開始遇上柳邪,她也是避開的,有錢人,不,她不喜歡。但相處下來

  ,卻發現他不一樣,非常的與眾不同,也有這樣的富家公子哥兒嗎?很有趣,所以

  她動心了,這會兒是該慶幸他與她的想法正好不謀而合,既然人家說初戀是最美的

  ,那麼化初戀為永恆,不是能感動更多嗎?

  「君心同我心。」她只能回他這一句,一切盡在不言中。

  「會長,」溫和並不想當那不識相的大燈泡,可是……「九局下半了,比數是

  十四比五,你要不要想個辦法?」起碼拉個半數嘛!這種輸了三分之二的敗法,實

  在太丟臉了。

  柳邪望著計分板搖頭,這個死寒近一點情面都不留,他伸手招過一個打擊者,

  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打這種快速球,球棒要握短一點,揮棒的速度才能快

  些,打中的機率也較多。」

  那打擊者聽得直點頭,踏上打擊區擺出一副短打姿勢,只是……好、好、好,

  依然是連三好,被三振出局。

  「會長!」溫和閉上眼睛絕望地喊,完了,大勢已去。

  「果然,只研究『棒球入門』是打不好球的。」柳邪慘痛地做下結論。

  「你既然不懂棒球,為什麼要辦棒球大賽?」青樨實在好奇,這東方柳邪果然

  真邪氣得緊,永遠讓人摸不清心緒。

  「我無意中看到野茂英雄投球的英姿,一時興起,所以就想辦個棒球大賽玩玩

  ,哪知道……」與寒近敵對是他最大的錯誤。

  奇怪!用這種人來管理一座學校,「東方學園」怎麼到現在還沒關門大吉?老

  天爺未免太偏袒他了。既然如此,只好由她來替天行道。

  青樨把他推出休息區。「你那麼愛玩,剩下最後一個打擊機會,就讓你玩個夠

  吧!免得你將來後悔。」

  「不用了。」他嘻皮笑臉的,偷個空閒,就想往休息區鑽。「我好歹是這裡的

  學生會長,怎麼好老是搶同學的機會來玩,偶爾讓別人出出風頭,也不錯,是不是

  ?』

  青樨兩手張開,剛好擋住他的去路。「我想這種風光的機會,不會有人願意跟

  你搶的,會長大人請自便吧!」

  「姊姊……」硬躲不行,他只好軟求了。

  青樨搖搖頭,堅定又用力地道:「你不行走。」

  「我……」只見那個原本威風凜凜的學生會長,很可憐、很可憐地被推上打擊區。

  迎著烈日,寒近的超級快速球投出,柳邪瞇起雙眼,握緊球棒,看準球路,揮出……

  *          *          *          *          *          *          *

  夕陽西下,一抹殘紅薰醉了天邊的雲彩,滾滾翻騰的陀紅雲靄象徵著一日的時光盡頭。

  比賽結束了,轉眼間,萬頭鑽動的體育場已人去樓空,柳邪躺在本壘板上,清亮的眼望著東邊一輪將出未出的明月。

  他輸了,畢竟還是贏不過寒近,早知道的,可是青樨依然逼他上來丟大臉,該氣她的,這般不懂得男人的自尊心。

  只是奇妙的,他一點都不生氣,波濤洶湧的心湖激盪的是另一番情緒。他不是被寒近三振的,在第三個好球投出的時候,他擊出了外野高飛球,雖然被接殺出局,但棒球和球棒接觸的當兒,發出的「鏗鏘」清脆聲,依然在他耳畔流連,那股被快速球震麻的戰慄感,從他的手掌直傳入他的心臟,引得它到現在仍狂跳不休。

  「好不好玩?」青樨落坐在他身旁,看得出這個男人自負到不玩自己不擅長的遊戲,他一定從未嘗過敗績。

  「不好玩,不過感覺挺好的。」他壓下她的頭,擱在他的胸前,最近戀上了她的秀髮磨擦他指縫的那股麻癢感。

  「呵!」她輕笑,幸好他沒迂腐到承受不了失敗。「那是一場好球賽,你盡力了,得到觀眾們的最多歡呼聲,你該覺得驕傲。」

  「不以成敗論英雄?」擁她躺在曠野上,欣賞著日落月栘,這樣的心情是激昂的。「學園裡的人向來如此,大家都懂得沒有人是萬能的,不會嘲笑別人的失敗,當然也不會沾沾自喜於自身的成功。」

  「這裡是個好地方。」她真心讚賞,才來第一天,就愛上了這處美麗的「烏托邦」。

  「如果你願意,也可以把『她』送來,『她』會在這裡過得很快樂。」沒有世俗的常規評量,那位天性善感、卻鈍於反應的女孩才能完全發揮所長。

  她知道他指的是誰——紫茉,那位因為車禍而撞壞腦子的善良姑娘。「青樨」與「紫茉」的替身戲應該是騙不了他的,但現在是吐實的好時機嗎?她考慮著。也

  許吧!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想你應該早知道了。」她離開他的胸膛,站起身,遲來的晚風拂亂了一頭

  如絲秀髮。「我不是『邱紫茉』,我不是遺書上那位與你訂下終身之約的女子,我

  是紫茉的雙胞胎妹妹,邱青稚。」

  「謝謝你,告訴我真相。」他也站起來,立在她身邊,低低沈沈地笑,與她肩

  並肩,一同迎向晚風。  

  「五年前……」她緩緩地道出了當年那場車禍,與其後發生的一切事情。並說

  出「替身遊戲」的目的,不一定非報仇下可,但真相一直是她執著的。

  完全符合他的調查,她沒有瞞他任何事,所有的秘密全在晚風中訴盡。

  他抬頭,一顆流星倏地閃過,滿天閃亮的星斗,仍遮不住那迅然隕落的光芒,

  有一絲絲的心疼在心湖底處漾開,漸漸溢滿胸腔。早知道過往的一切是一回事,但

  此刻聽她親口訴出,他仍然為她憐惜。

  「辛苦你了,青樨。」伸出手臂,將她拉進懷裡,細細地撫摸那副嬌小的肩膀

  ,往後的麻煩將不會再全數壓在這個細細的寬度上了,他會與她並肩以對,攜手同

  行。

  「我並不覺得辛苦,這樣忙碌的生活很適合我,只是可憐了姊姊,她是那麼善良、溫柔,她應該過得更好的。」她低低地哽咽,情難自禁,兩滴清淚滑落臉龐,媲美珍珠的晶瑩剔透。

  「她當然會更好,只要有我們在。」許諾的同時,兩人未來的人生已緊緊糾纏在一起,永遠分不開。

  「我不是紫茉,這樣一來,你的繼承權該怎麼辦?」她並不擔心自己,從未想過要永遠把持「邱氏」,遲早要開放公司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是他呢?總不能叫他同樣視遺囑如糞土吧!

  「這一點不用擔心,東方家只有一個子孫,就算爺爺不讓我繼承,老爸也不會放過我。」事實上,目前的東方總裁,正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如何設計兒子進公司幫忙,只是柳邪太精了,堅持不上當就是了。

  「呵!」她輕笑,突然無法想像這個翱翔在天空中的飛鷹端端正正坐在辦公桌前的樣子。

  「會長、邱小姐,用餐了。」遠遠的,溫和拿著手電筒來找人了。

  「回去吧!」青樨拉住他的手走向來人。

  「明天我們去釣魚好不好?」他突然心血來潮。

  「好啊!順便帶點東西去野餐。」既然是要相處一個禮拜,她希望每天都能過

  得串福快樂、無憂無慮。「順便叫寒近、溫和一起去吧!」

  「那兩盞大燈泡!」他怪叫道。      

  「以防你做壞事啊!」她暢笑,驀地放開他的手,往前跑。

  「青稚——」第一次他叫出她的名,自然又悅耳。心裡一絲感動,呵!他愛上

  了這種親密感,永遠也喚不夠她。

  她跑到溫和身旁,拉著他一起跑,後者疑惑地望了眼這對玩瘋了的小情侶,會

  長叫她「青樨」,好陌生的名字,邱小姐的名字不是叫「紫茉」嗎?「青稚」是她

  的暱稱?誰知道?

  「溫和,放開我的女人。」他追上來,從後面將她攬腰抱起,跑往另一個方向

  。「今晚我不回去吃飯了。」他回頭交代一聲,嘻嘻哈哈的歡笑聲已然消失在夜風中。

  浪漫的夜才剛剛掀開序幕,旖旎的風會一直迴旋地吹著,將這股春意帶到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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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41:17
第六章

  第一次和男人在床上共度一宿是一件挺新奇的事,但絕對稱不上纏綿悱惻、愛慾橫流。尤其早上一睜開眼睛,男主角已經失去蹤影的情況下,青樨沒有破口大罵就算不錯了,別想她會有什麼嬌羞、愛戀的心情。

  青樨坐起身,拉拉身上那套睡縐了的中國式罩衫。事實上,昨晚柳邪根本沒碰她,他只是抱著她睡了一夜。

  他說她還太年輕,稚嫩的身體根本還不到可以生兒育女的成熟度,而他不相信避孕術,連成功率最高的服用避孕丸,也只有百分之九十八,那剩下的百分之二的意外怎麼辦?何況他絕不要她吃那種有害身體健康的藥物。

  所以最根本的解決之道,就是他忍著在她二十四歲以前不要碰她。這樣的男人算是體貼了,是不?

  不過他也說了,他可以不辦事,但絕不能不親她、不抱她,所以羅!昨晚她被迫當了一夜的超級大抱枕,讓他摟著睡了一夜。

  其實那感覺還真不錯。青樨粉嫩的雙頰,不由染上兩點艷紅的困脂,酡紅得宛似天邊的彩霞。她想起昨夜那雙有力的臂膀,熱呼呼地環在她腰上的感覺,叫人又心悸、又驚惶,卻不討厭,反而迷戀得有絲暈頭。      

  都是柳邪那副強健、結實的碩壯體魄的錯,害她老是在不知不覺中想起他厚厚的胸肌、分成六塊的腹肌,還有那雙鋼骨賁發的長腿,纏住她滑膩的大腿時,那種肌膚磨擦的火熱感、連血液都會為之沸騰,叫人口乾舌燥、心跳加速,好想……老天!她猛力地搖頭,把腦中那一幕幕限制級景象甩出腦袋。該死的!只睡了一晚,她已經變成一個大色女了。

  這可惡的東方柳邪,她忍下住捶打他的枕頭出氣。「殺千刀的混帳王八蛋、白癡、下三濫、智障、爛烏龜……」

  捶打得氣喘吁吁,放任身子呈大字型擺平在床鋪上。「好累!」她輕喊。偶然一串低沈笑語隨風飄進二樓的臥室中。似曾相識的語調引起她的好奇心,拖著疲憊的身子半走、半爬龜行到落地窗旁,低頭往下望,可不是東方柳邪和他那兩個死黨寒近、溫和。他們在幹什麼?一人肩上扛著兩包東西,像是在搬貨。

  這會兒她的精神可全被奇怪的事情給勾引起來了。站起身打開落地窗,才推開一片玻璃窗戶,一股腥臭作嘔的氣味立刻直衝鼻孔,她趕緊又把窗戶關上。

  天啊!好臭。如果她沒猜錯,那應該是某種有機肥料的臭味,比如:堆肥之類的。柳邪他們扛那東西做什麼?

  匆匆換過一套休閒服,奔下樓,打開大門,柳邪先看到她,立刻非常「重色輕友」地將肩上重擔壓在兩個死黨身上,跑到她身邊。

  「早啊!青樨。」他一臉的汗,渾身上下都是泥灰,身上那件襯衫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這味道比她在一一樓時聞到的更嗆鼻。青樨皺著眉頭,後退一大步。

  「你在幹麼?唔!好臭。」

  「會嗎?」他是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抬起手臂,聞聞自己的衣衫。「還好嘛!肥料的味道不都是這樣的。」他聳聳肩,笑出一口白牙。

  「你搬這麼多肥料做什麼?」青樨的視線順著寒近和溫和作工搬運的地方望去,老天!那些肥料足足有一貨櫃那麼多耶!

  「花圃啊,還有島上種的水果、蔬菜、雜糧……這些植物都要用到肥料,一次運齊了,省得麻煩嘛!」

  「那……就你們三個人搬啊?怎不找人幫忙?」想不到他這會長大人真的凡事視力親為至此地步,青樨不曉得是該誇獎他勤勞好?還是罵他笨,不懂得用人好?

  「貨運船清晨四點半就到了,園藝社社長臨時找不到其他人手,巡邏的守衛又各自有他們該做的事,她只好來挖我們三個人起床羅!」說穿了就是誰都不喜歡大清早被吵醒,那個美人社長只好利用柳邪、寒近、溫和這三個「婦援會」同胞了。

  說人人到,遠遠一條窈窕身影,娉婷來到。「會長,你怎麼可以偷懶?」一開口酥軟慵懶的低柔語調,幾乎把人全身的骨頭都化成水了。

  「青樨,這是『東方學園』園藝社的社長,小川美也。」柳邪介紹著,一邊不者痕跡地閃開小川攀上來的小手。奇怪!以前怎麼從不覺得這種親密拉扯有何不安,現在青樨就在眼前,對於小川不停偎過來的身體,他首次在心裡升起了某種厭惡的感覺,這樣放浪的身體接觸令人不悅。

  「你好。」點頭還禮的同時,青樨有意無意地插進小川和柳邪中間,阻隔了那位妖嬈的大美女對柳邪更多的染指。

  小川瞪大眼睛,冒火的眼光筆直殺向青樨,哪裡來的醜八怪,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也敢和她搶男人。

  「會長。」她嗲聲嗲氣地繞到另一邊,拽住柳邪另一隻手臂。「你不是要幫人家搬東西,快點嘛!」那碩大的酥胸在他身上磨蹭著,挑釁的眼神直射青樨。

  青樨低頭看看自己,再望望整個身子吊在柳邪身上的超級大奶媽,自歎弗如啊  !她的身材比例是不錯,但比起小川的異常波霸,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乾脆後退一大步,雙手環胸,等著看好戲。

  憑你也想跟我比。小川勝利的眼神如是說著。一直以來學生會三大巨頭是學園內所有女人的偶像,尤其柳邪,身為學生會會長兼「東方集團」的少主,他的身價簡直比鑽石還值錢,誰不想擄得這名單身貴族進禮堂,一朝飛上枝頭作鳳凰,而她小川美也,身為「東方學園」的校花,身材惹火,容貌美艷,理所當然是最佳的東方夫人候選人。這個無名無姓的醜八怪算哪根蔥?

  她真是個壞心的女人。青樨忍不住掩嘴偷笑的同時,又在心裡暗罵自己沒有同情心,眼見著柳邪被一隻狐狸精纏得皺眉斜眼,脫不了身,她不僅不出手相助一臂之力,還在心裡直樂著有好戲看。唉!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女朋友。

  柳邪擺脫不了小川,是他過分體貼了嗎?一直把對女人溫柔當成天職般在實行

  ,才會造成眼下這種尷尬的情況。

  「小川社長——」他做出一臉嚴肅,警告她已經逾禮了。「一直吊在我身上是做不了什麼事的。天色已大亮,你不如快去找些人來幫忙搬貨。」

  很顯然「波大無腦」和小川美也之間連上了等號,大美人兒似乎聽不出他話裡委婉的推拒之意,反而把身子又湊近了一點,螓首倚在他耳畔,輕輕地對著他的耳垂呼氣。

  「會長,人家只要你幫忙嘛!」

  「小川。」柳邪硬下了口氣。這種事如果是青樨來對他做,他絕對欣然接受,雖然明知他那像風一樣堅強,又自由的愛人絕不會使出這等撒嬌耍賴的手段,但不論她是怎樣的女人,他都是喜歡的。可是這小川,她與他無名無分,甚至談不上熟識,她卻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調情,這種行為就叫人很反感。

  「會長,叫人家美也就好了,叫小川多生疏啊!」她可是越來越大方,原本攀在他臂上的小手,此刻已自動環上他的頸項,衣衫半露的雪白酥胸緊緊地貼在他胸前。

  青樨相信,這時若四下無人,小川下一步肯定是剝光柳邪的衣服,「霸王硬上弓」。老天!這座「東方學園」裡的男人有這麼缺嗎?能讓這女人飢渴成這樣子。

  那可不行,如果他們只是調情玩玩,她還可以寬大為懷,等著看好戲,但小川若是有意沾惹柳邪,嘿,連她本人都未嘗過的滋味,豈容外人捷足先登。正想發揮河東居民的本色,好好吼她一吼,總要叫她知道她的厲害。

  柳邪先開口了。「端莊點,小川美也,這裡是讓人求學讀書的大學學園,不是舞廳酒家,請檢討你的行為。」他是真的發火了,從沒對女性有過的疾言厲色,第一次用在小川身上。

  「會長……」大美人兒一臉泫然欲泣。「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嗚嗚嗚!我好歹是當屆的校花,又是名門貴族的干金小姐,被你這麼一說,人家以後……」

  她倒很懂得捉柳邪的心,知道他向來是溫柔的,不會真對女人做出什麼粗魯的舉動,抱住他脖子的手未曾放鬆,蠔首反而更往他懷裡鑽。至於那一聲又一聲的哀泣,是真哭、還是假哭,天知道哦!

  柳邪臉上的神情是憤怒的,亮閃閃的瞳眸裡燒出兩道火炬,這女人是吃定他了嗎?他緩緩拾起手,好脾氣不代表沒個性,如果有人以為耍賴就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那麼是時候讓人瞭解「東方柳邪」的另一面本性了。

  青樨適時捉住他準備行動的手,她以為不管處在何種情況,一個大男人隨意對一名女子動手,都是不對的。小川的挑釁既是針對她而來,就由她來擺平吧!

  「喂!」她輕輕點了小川的肩頭兩下。

  「幹麼?」小川回過頭來,晶亮的雙眼裡哪有半滴眼淚,有的只是輕蔑的神情,在對她誇耀著勝利。  

  「你的胸部這麼用力壓沒關係嗎?」青樨笑得純真。

  「你這話什麼意思?」小川驀地放開柳邪,臉色乍青乍白地瞪著青樨,這醜八怪怎麼知道她的胸部是做的?

  「小心點兒,聽說矽膠破了會要人命的。」比毒舌,青樨認了第二,相信沒人敢稱第一。

  一把挽過柳邪,瞥眼就看到小川那張氣得變色的俏臉,在晨曦中猙獰得可怕,嘖!太輕易打敗的情敵缺乏成就感。

  柳邪一直強忍著,直到進屋,關上門的剎那才猛然摟過她,迫不及待低下頭攫住她的唇,深深地吻著。老天,這個特別的小女人,他真是服了她了。

  良久,青樨才鼻息吁吁地從他寬闊的胸膛中拾起頭來。「你想悶死我不成?」她紅著臉捶打他緊緊箍住她腰桿的鐵臂,這麼用力,害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冤枉啊!我才捨不得悶死一個大美女呢!」他嘻皮笑臉地又在她的粉頰、雪頸上啃咬、廝磨。

  「別鬧了。」她強忍著笑推開他。    「你髒死了,把人家都染臭了。」

  青稚的聰明,不會去吃那莫名的飛天醋,被女人糾纏不是柳邪的錯,因為他太好,別人才會喜歡他,這一點怪不到他身上。她如何阻止別人崇拜偶像呢?因此她唯一要求的也只有他的真誠與忠實。況且此時此景,也不是吃醋的好時機。

  「真的啊?」他裝出一臉無限懊悔的表情,雙手卻仍不規矩地在她背後上下游栘。「太可憐了,不如我們一起去洗澡,把身上的臭味給洗掉吧?」

  她居然不責問他?放下一顆久懸不安的心的同時,對她的愛又增添上幾分,他的青樨是座挖掘不盡的寶庫啊!

  不過她不問是一回事,「坦白」卻是他的責任與義務,他曾這樣要求過她的,而她做到了,理所當然,他也得跟進。如果待會兒會有一場鴛鴦浴的兩人世界,無疑地,那會是一個傾訴的好時機。

  「會長,我和寒近要去沖個涼,你要不要一起去?」就這麼湊巧,大殺風景的寒近和溫和競選這個時候進來。溫和還不識相地大聲嚷嚷。

  「哈哈哈——」青樨快笑死了,指著一臉氣急敗壞的柳邪調侃道:「有人陪你洗澡了,慢慢享受啊!」

  她一邊大笑,一邊上樓,當然是自己獨享一間浴室羅!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嗎?」溫和愣愣地問柳邪。

  「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柳邪惱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專門破壞好事的傢伙。

  「我……」溫和指著自己疑惑的眼神望向寒近。「會長為什麼罵我?還有邱小姐笑成那樣是什麼意思?」

  「邱小姐笑,大概是因為你要跟會長一起洗澡。會長罵你,可能是他不想跟你洗澡的關係。」誰知道?寒近聳聳肩,戀愛中的人都是白癡,而其中又以他們那個八百年沒興趣戀愛,一愛上就暈頭轉向的學生會會長——東方柳邪為最。

  *          *          *          *          *          *          *

  舒暢軟涼的南風吹過如黛的草原,帶來陣陣特屬於泥土的草木香,稍稍舒緩了夏日烈焰的酷暑。

  青樨高興地往前跑,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在風中迴盪,記不得多久了,沒有這般放鬆的無憂心情。奔上那一片嫩綠,在遠處迎接她的是一抹更沈靜的湖泊,靛青的顏色、平波如鏡,鑲在浩渺的天地問,有如一顆神秘晶亮的貓眼石,不時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柳邪選定在一株大樹下放下野餐盒,向她招手。「過來,青樨。」

  「做什麼?」她奔跑得氣喘吁吁,一絲調皮的劉海垂下來,覆住她光滑嫩白的額頭,他伸手幫她撫過,不忘在上面印下深情的一吻。

  「現在太陽正烈,魚兒都休息去了,我們可以先野餐,吃飽後,睡場好覺,等過午,日頭西偏了,再來釣魚,相信收穫會更好。」他拉著她的手,指指有四人合抱那麼粗大、枝幹茂盛的大樹。「會不會爬樹?」

  「我們要到樹上野餐嗎?」她拍拍手,一臉興奮之情。很顯然的,邱小姐小時候絕對稱不上乖寶寶之流。

  「特別吧?不過也得你爬得上去才行。」他神秘兮兮地詭笑。如果青樨真能完全跟上他的腳步,她將會得到一樣全天下獨一無二的珍貴禮物。

  「要不要比賽?」她挑眉問他。

  「贏了有獎品嗎?」柳邪聳聳肩。

  「本大姑娘的熱吻一個,如何?」

  「成交,我數二三一開始。」他把野餐盒負在背上,開始數。

  待他三二字一出口,青稚立刻手腳俐落地往上爬。笨柳邪,他該死了,不知道她是陽明山上出了名的孩子王,比爬樹,她八歲時就打遍台灣無敵手了。

  不過柳邪奸像也不賴,一直緊緊跟在她身後,半步不差,好樣兒的,生平第一敵手。青樨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抬頭望見兩公尺處的一座樹屋,原來他準備了這個,難怪要選在樹上野餐,那裡想必就是比賽的終點了。

  她爬到最近樹屋的枝幹,雙腿一蹬,直接竄上樹屋。以為自己要贏了,不料柳邪卻在此時手上用力反轉,一個大翻身,竟與她同時爬上樹屋。一場不分勝負的比賽。

  「你沒贏,我也沒輸,這場比賽算打和。」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對啊!」他也累了,可是卻笑得異常開心,那一臉奇詭的笑容直叫人毛骨悚然。

  「又打什麼歪主意?」青樨忍不住打了他一下。這男人,全身上下沒一根正經骨頭。

  「沒有哇!」他無辜地聳肩,驀地用力將她摟進懷裡。「比賽打和了,你不用熱吻我,我也不用熱吻你,所以……」他雙眉一挑,猛然低下頭的同時,低沈的呢喃飄進她耳裡。「我們來互吻吧!」

  這種情況也算打和嗎?青樨在神智陷入情潮漩渦的前一秒忍不住歎問,柳邪呀!這男人永遠有辦法攫住她全副的心思。

  她發出一聲低喃似的呼喚,在他深沈的親吻下她的唇益加柔軟,並且熾熱得像要燃出火焰,於是她所有的思想就在這股慾火中蒸發殆盡。

  當他終於離開她,她已經情不自禁貪戀起這種致命的快感,一動也不想動地倚在他懷裡,讓他支撐她全身的虛弱。

  柳邪打開野餐盒,隨手捻起一塊餅乾送進她的嘴裡。

  「這樣就累了,怎麼繼續下午的活動呢?」看她餅乾吞嚥的痛苦,他立即暍下一大口香檳,補啜進她的口裡,與她一同分享兩種食物和在一起的那抹甘甜。當然,在柳邪心裡,再好的食物,依舊及不上情人那櫻唇裡如蘭似馨的香涎。

  「你越來越色了。」青樨瞪他一眼,仍然體懶,卻不得不趕緊坐起來。偎在他懷裡的感覺雖美,但他若繼續挑逗她,他受得住,她可沒把握禁得起。

  「孔夫子說:『食色性也。』這很正常,不是嗎?」他非但沒有半絲慚愧之意,反而笑得像只偷著腥的賊貓。

  受不了!青樨朝天翻個白眼,這傢伙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我看孔夫子的話,你大概也只記得那一句。」她故意揶揄他。

  「對啊!你怎麼知道?哦!青樨,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想不到柳邪還十分驕傲地大點其頭。

  「你這傢伙……」她啼笑皆非地踢他一腳,站起身。

  跟柳邪談話一定要有非凡的本領,否則不是被笑死,就是被氣死。青樨忍不住同情起那些常年跟在他身邊的人,寒近和溫和還能活這麼久,真難為他們了。

  走上樹屋旁的平台,放眼望去,一片平疇綠野,映著藍天白雲,八方九垓風光不請自來。難怪柳邪會選在這裡蓋樹屋,這般視野絕佳的地方,是不該被浪費的。

  柳邪輕聲栘到她身旁,拉她坐下,他的頭枕著她的膝,仰望白雲悠悠,習習的南風拂得人陶然欲醉,良久,他不覺長歎一口氣。

  「有話就說吧!學人家傷春悲秋可一點兒都不像你。」青樨一雙湛然的眸光,虛無縹緲地渙散在自然美景中,像要飛躍到海角天涯。

  「小川的事我很抱歉,我好像做得太過火了。」平波無揚的聲音,洩出向來樂觀的柳邪心裡那片黑暗。

  「怎麼說?」好玩地拉著她垂到腰際的長髮,與他短短的髮絲纏綿糾纏。這就是「結髮」的感覺嗎?她的心與他的心在一瞬間交流。

  「你知道嗎?東方家已經連續十代,代代單傳了。有人說,這是詛咒。也有人說,是遺傳。可是真正原因卻不是這樣。」那雙一直銳利似鷹的眼眸迅然被烏雲遮住了精光。

  「你要告訴我原因?」

  他苦笑道:「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逃離我,或者接受我。」

  青稚把玩著她調皮的傑作,兩人結成一辮的髮絲,似乎再也分不開了。

  「我不選,我的答案早巳告訴過你了。」

  「謝謝。」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片烏雲業已散盡。「如果我的觀察沒錯,東方家之所以會代代單傳的原因,在於東方家的男人全是工作狂。不論是我的曾祖父、爺爺、爸爸,全都是,他們的婚姻生活,嚴格說起來,多半只有三個月,在妻子懷有下一代的繼承人之後,男人們便不再留戀家庭。也因為他們娶的都是名門閨秀,小姐們的溫柔順從,給了男人們一個極大的空間去創造事業。從小我就是跟著奶奶、媽媽長大,看著她們日日夜夜長歎著等待丈夫的歸來,富貴榮華的背後是無盡的深閨寂寞,我知道奶奶她們很孤單,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早生華發、耗盡青春而死。『東方集團』偌大的產業,等於是用這些年輕小姐們的黃金年華換來的。」

  「所以你想補償,體貼地對待身邊所有女性,不再讓她們流淚?」這樣的男人是癡情?還是無情呢?不論如何,他令她心疼。

  「大概吧!總之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滴眼淚。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沒想過結婚。」

  「怕傷害另一個女子?不過你可以不用擔心我,溫柔順從向來不是我的特點,掠奪才是我的本性,我一向懂得如何過生活。」

  「我知道,所以我才愛你啊!」他笑著拉下她的頭,讓它擱在他心口,聆聽著他的心跳。「沒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可以伴著男人一同高飛的女人,畢竟在我身邊的全是一些需要小心呵護的溫室花朵。她們……我要不起,但你不同,我不要你,我們是彼此需要。」

  「多謝誇獎。」她開懷地笑著,親吻他的頰以茲獎賞。感謝老天爺!賜給她一個這麼好的伴侶。可以包容她、理解她,又能夠與她攜手並進,與他在一起的未來變得越來越值得期待。

  「柳邪,我記得你早有了企業管理的碩士學位。既然你這麼心疼母親獨守空閨,為什麼不乾脆進公司幫助東方伯伯,這樣他就可以提早退休,有更多的時間陪伯母了。」青樨突然想起問道。

  「我不敢。」他無奈歎道。「東方家的男人都是拿工作當生命的,我記得爺爺一直當家到八十六歲,老當益壯,精神體力一如五、六十歲的人,可是就在那一年,因為奶奶生病了,我主動進公司幫忙,想讓爺爺提早退休,有多一點的時間可以陪陪奶奶,想不到他退休不到三個月竟得了老年癡呆症,結果半年內他就虛弱地老死了。失去工作的他,一如喪失生命目標的老人,連一年都熬不過。」

  「所以你害怕了,不敢接伯伯的位子,怕他會步上爺爺的後塵。」原來如此,看來東方家也很麻煩。青樨抱著他的腰,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也許我們再多玩幾年,讓老人家多點事情操心,對他們反而好。」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老爸雖然天天嚷著要我接位,他想清閒,我不敢相信他。」所以羅!你追我跑的遊戲只好一直玩下去。

  「原來你還是個孝順的乖兒子!」她拍拍他的臉頰,一臉促狹的表情。

  「你哦——」他伸手彈了她挺直的俏鼻一下。  「這張壞嘴,要懲罰。」低頭,他吻住了她不停瀉出的銀鈴笑聲,同時也置妥了心中那抹不安。青樨,他的愛人,有了她,相信東方家一定會開拓出另一片氣象。

  *          *          *          *          *          *          *

  青樨從來沒釣過魚,想不到等待竟是這般漫長,好無聊哦!依在他胸前,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她快睡著了。

  柳邪愛戀地盯著懷中那張慵懶、嬌媚的無邪睡容,發現他們的呼吸一致,不過總共也只有這件事可提而巳。因為她翻了個身,竟然開始磨牙,小妮子的睡癖讓人不敢領教。

  上鉤的魚兒拉回了他神遊的心思,他輕搖懷中的人兒。「青樨醒醒,我們釣上魚了!」

  「別吵!」她睡得正香,不耐煩地推開他擾人清夢的手,打聲呼嚕又繼續睡。

  「青樨,小懶豬,魚兒要跳到你懷裡羅!」

  「什麼啦?你好討厭……」她不止睡癖不好,起床氣更差。

  「我說,我們釣上魚了。」他索性附在她耳畔大吼。

  「咦?」她突然跳起握住魚罕。「在哪裡?」

  「在湖裡,你拉起來看看啊!」他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使力。

  釣竿的尾端被大魚狠狠拖住,深深地沈在水底。青樨用盡氣力的同時,忍不住開心地大叫:「一定是條大魚,像鯨魚那樣大——」

  隨著她輕揚的叫聲散去,一條美麗的大魚如長虹一樣劃過天際,但一會兒後又掙扎脫離鉤子,激起一陣炫麗的浪花。

  「還想跑?」她大叫,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湖中,雙手在水裡亂摸一通。「魚呢?」

  「青樨——」柳邪來不及捉住她,只好陪她一起下水。「你這樣亂摸是抓不到的啦……」語聲未落。

  「我抓到了!我抓到了!」她突然尖聲大叫,等她站起身時,胸前多了一條大魚。「該死的!別亂跳啊!」

  老天!他禁不住搖頭大笑,這樣也能抓到魚?是她運氣太好?還是這條魚根本就瞎了眼?

  「我來幫你。」

  「不要。」她大聲喝止他。「別碰我,一碰就完了,這條魚,該死的,滑溜得緊。」

  「可是你這樣一定走不回岸邊的。」

  「那就找個東西來裝它啊!」她緊緊抱住大魚小心地移動腳步,計量的眼神瞄向他寬大的襯衫。

  「明白了。」可憐的柳邪只好貢獻出他的上衣。他抓住魚的下鰓,將襯衫包上魚頭。

  「小心點。」她緊揪住大魚的尾巴,將它的身體放在襯衫上。和柳邪雨人小心翼翼地捧著它回到岸上後才敢鬆手喘口氣。安全地把魚放下後,他們對看一眼,忍不住歡欣地手舞足蹈,終於抓到這條魚了。

  「原來釣魚這麼好玩!」她情不自禁跑過去抱住他。「以後我每天都要來這裡釣魚。」她大聲宣佈。

  「只要你喜歡,這一輩子我都陪你釣魚。」他開心地抱起她輕盈的身子轉圈,滿心都是關不住的柔情。寵溺這個小女人,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呵!他愛慘她這般飛揚暢快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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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41:30
第七章

  掛斷電話,結束了每日例行的公事報告後,青樨抱過一個大布偶,懶懶地躺在床上。

  明天就該回去了,偏生今天外頭烏雲滿佈,陰霾的天空壓得低沈沈的,好像隨時會碰到地面,灰濛濛的一大片,看得就不痛快,在「夢島」的最後一天,竟然遇到這樣的壞天氣,真是掃興。

  唉!長歎一口氣。想起前五天和柳邪玩瘋了的快樂日子,今天的沉悶就顯得更加難以忍受。瞧來,她是被他寵壞了。

  收音機送來颱風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玩飛了心是一回事,她還是相當掛意台灣的一切。萬一風雨太大,明天回下去,公司那邊該怎麼辦?紫茉單獨一個人過得好不好?曉笙肯定很擔心地。

  總覺得心頭隱隱有股不安,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了。是剛才那通電話帶來的,呆呆地瞪著電話機,仔細回想曉笙做的例行公事報告,開會、決議、企劃、業績……

  和往常一樣,沒什麼不同啊!為什麼她……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柳邪打開房門,端著餐盤走進來,就看到床上的睡美人變成木頭娃娃了。

  「不知道。」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屋外差勁的天氣,連帶的也影響了她的脾氣。

  「那有什麼好想的?」他抬來一張小餐桌放到床上,在她面前擱下餐盤。「餓了吧?吃早餐。」

  「就是不知道才要想啊!」拾起湯匙,有一口沒一口喝起小米粥。他雖不善庖廚卻很清楚她的口味,吩咐廚房做出來的東西總是她愛吃的,這樣的用心簡直要教人感動得痛哭流涕,因此相較起來她的無理取鬧是否該檢討了?

  唉!眼前的情況,顯然是的。青樨長歎一聲,擱下湯匙,想了想,還是決定道歉。

  「柳邪,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

  他輕笑著爬上床鋪,坐在她身邊,伸手揉亂她一頭長髮,就愛她這率直的性子,喜怒哀樂,各樣情緒,總能輕易地在她臉上尋獲,與這樣的女孩交往是輕鬆又愉快的。

  「沒關係!但是可以告訴我心情不好的原因嗎?」

  「天氣關係。」她嘟起嘴,埋怨地瞪了屋外的陰霾一眼。

  「遝有呢?」他拾起湯匙,開始有一口沒一口地餵她喝粥。

  「咦?」她訝異地瞪大眼眸。「遝有」是什麼意思?

  「傻瓜,你是那種碰到一點天氣變化就『為賦新辭強說愁』的人嗎?」

  「當然不是……」她大聲的辯駁忽然停了,也察覺到了心中那股異樣。

  「說說看,你什麼時候開始心情不好的?」

  「和曉笙講完例行電話。」

  「那麼原因可能就出在那裡了。」

  「那只是一通再平常不過的公事電話,和五天來的每一通都一樣,沒什麼不同。」就是這樣,她才更覺得煩。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

  「你的理智找不出異常的地方在哪裡,但你的心感覺到了,所以才會心情不好。」不知不覺他已經喂完她一碗粥,正拿出一條毛巾,輕拭著她唇角的水漬。

  「是嗎?」她煩躁地拿手撥著額前一些調皮垂下來干擾到她視線的劉海。「我在想可能是姊姊或曉笙的關係,會令我感到不安的向來只有至親朋友的安危……喂  !柳邪,我想……」

  「你想提前回去?」他實在太瞭解她了。

  「可以嗎?」不去注意還好,這一煩起心來,那股不安就越形擴大,弄得她幾乎要坐立難安了。

  「我打電話到機場問看看,但不敢保證,畢竟……」他指著屋外的天候,方纔的烏雲密佈,一瞬間已轉成傾盆大雨,間或還夾雜著雷電交加、狂風怒吼。

  「颱風!」她哀嚎。怎麼會這麼巧?「沒辦法了,你盡量試試吧!」

  「別太擔心,這風雨頂多兩天就過去了,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回去,沒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拿起電話,開始撥號,準備詢問目前的班機情況。

  半晌,他放下電話,搖搖頭。「對不起。」

  「果然——」青樨凝皺雙眉,注定是要被這場風雨困住了,希望在台灣的大家都會沒事才好。

  「我叫集團分部裡的人幫你注意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才對!」他轉身撥另一通電話,一記響雷驀地劈下來,電話竟在這時壞掉了。不好的預感,卻不敢告訴她,他依舊做了一會兒樣子,才放下話筒,再面對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放心吧!都吩咐好了。」

  「謝謝。」她正忙著沈思,沒注意到他的異樣。

  「別想太多。」他下得床來,走過去打開衣櫃,幫她取出一套休閒服,遞給她。「外面狂風暴雨的,學園裡的人大部分都留在房裡沒出去,寒近他們全聚在樓下玩牌,我們也一起去吧!」

  「也好!」她接過衣服,走進浴室。「等我一下。」

  待浴室的門關上,柳邪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通訊器聯絡寒近。

  「會長,你找我?」通訊器裡傳來寒近冷靜的聲音。

  「上次我要你調查『邱氏』的事,現在進度如何了?」

  「暫時沒有進展。」

  「要他們繼續查,順便撥出一些人手守護陽明山上的邱宅。」

  「是。」

  「遝有,寒近……稍等,下次再說。」青樨已經從浴室裡出來了,柳邪馬上關掉通訊器,起身迎向她。「嘖!美人就是美人,穿什麼都好看,中國式罩衫顯得優雅,休閒服看起來帥氣,得妻若此,我真是好福氣。」一轉頭,他又是一張嘻皮笑臉。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她紅著臉啐他一口,端過餐盤,走過來挽住他的手臂。「走吧……」

  *          *          *          *          *          *          *

  柳邪那是什麼爛消息,說什麼大家都留在屋裡,應該是男人都留在屋裡吧!至於女人……哼!

  步下樓梯的一瞬間,青樨立即傻眼了。

  天啊!圍在寒近和溫和身邊的女人最少有二十人,而那還不包括坐在壁爐旁,那群自成團體的女孩。一間近六十坪的大廳裡差不多擠進了五十名少女,當然,現在她也在其中了。

  她轉頭看看柳邪,後者懷著極端無奈的笑容聳聳肩。「嗯!那個……寒近和溫和都是校園裡的白馬王子,所以……」

  「其中又以閣下的親衛隊最多吧!」老天!這王八柳邪的腦子究竟都裝了些什麼垃圾,竟然無端招惹了這麼多女人,害她得與如此多的情敵作戰,真該踹他一腳,把他踢到北極去冷凍一下頭腦才對。

  噢哦!美人兒的臉色好像不大對勁。柳邪伸手抹下一額頭冷汗,趕緊裝傻。「小女孩一時迷戀偶像,沒事的。」

  「是嗎?」她可不以為那一道道冰刀似的利芒叫沒事。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恐怕她現在已經被挫骨揚灰了。

  「當……當然!」不妙,非常的不妙!柳邪一顆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得趕緊清場了,要不然下一秒被「清理」的可能就是他了。

  「會長。」一聲嬌滴滴的聲音異軍突起,妖嬈艷麗的大美人兒站起身,風情萬種地迎了過來。

  這女人青樨認識,就是那個「園藝社」社長兼校花的小川美也。嘖!上一次整得她還不夠嗎?又來自討苦吃。

  看著那雙二度攀上柳邪頸項的藕臂,青樨決定這次要置身事外,坐觀虎鬥。沒理由老是要她美人救英雄吧?柳邪若不喜歡這種投懷送抱,大可以嚴辭拒絕,他就是對女人溫柔過了火,才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雖然那種舉動肇因於他小時候的家庭因素,但現在他長大了,該明白是非對錯的道理,做事也要懂得拿捏尺度了,適時的溫柔與幫助是很好,但太過反而給予女性們無謂的幢憬,她們會如此迷戀,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因」是他一念之差種下的,「果」就要由他自己來收。總不能每次都叫她充當他的「殺蟲劑」,專職為他驅除近身的蒼蠅、蚊子吧?

  「青樨……」柳邪可憐兮兮地嘟起嘴,她竟然不理他。

  「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她走到門邊,正打算開門看看屋外的風雨有沒有減緩的趨勢,一道勁力突然衝了過來,把她撞飛出去。

  「青樨……」柳邪嚇白了臉,立即甩開小川的糾纏,衝過去想要接住她正急墜而下的身子,可惜卻晚了一步。

  幸好寒近反應夠快,一個箭步跳起來,接住她後,以身體護住她在地上翻滾一圈,平安落地。

  「有沒有怎麼樣?」柳邪迅速跑了過來,焦急地檢查她全身上下,直確定她康健無事,才想起要向寒近道謝。「謝啦,寒近。」

  「小意思。」寒近搖搖頭,轉身面對驀地衝進來,差點闖下大禍的守衛。「發生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

  守衛猛喘氣,他本來就很緊張了,再面對寒近那張面無表情的酷臉,更是慌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一隻手指著屋外。「北……北山……颱風……」

  「別緊張,你慢慢說。」柳邪走過來,輕拍他的肩,平穩的氣度像一道春風拂過大地,具有奇妙的安全感與撫慰人心的作用。

  青樨側頭仰望他平和、俊朗又不失威嚴的五官,這樣的人才是天生王者吧?擁有恢宏的氣勢,高高在上,卻不會令人害怕,反而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親近他、信賴他。

  半晌後,守衛的臉色明顯地和緩了下來。「北山上的實驗室發生意外。一道劈雷擊中了實驗室旁的樹木,倒塌的大樹壓斷了高壓電線,引起火災爆炸,實驗室毀了一半,目前大火仍在燃燒中。」

  「損傷呢?」柳邪皺起眉頭,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記得北山上的實驗室是專作化學研究的,那裡堆放了許多化學藥品,若沒有做好善後處理,只怕後果會一發不可收拾。

  「目前預計損失超過一億。」

  「我是問人員傷亡。」他不覺硬了口氣。北山上的實驗室裡總共有七十八名研究生與科學家,他們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那是再多金錢都無法抵償的寶貝。

  「別這樣。」青樨握住他的手安撫他急遽升高的怒氣。

  身為一名領導者,他的選擇與顧慮是令人激賞的。不問金錢損失,首先關心人員的傷亡。只是這樣的想法並非人人都能體會,所以他情緒失控的擔心焦急根本於事無補,不如冷靜下來熟思應對之策。

  「這……」守衛遲疑了下,消息傳下來的時候,他只記得損失,至於傷亡……

  「好像有七、八人受傷。」

  「去查清楚。」在青樨的安撫下,柳邪盡力壓下脾氣,深吸口氣,緩緩平靜心緒。沒有責備守衛的失職,只以著淡漠卻下容反駁的口吻道:「記住,我不要不確定的答案。」

  「是。」守衛點了下頭,急忙退了出去。

  「溫和,馬上組織救難隊,我們立刻上山救人,寒近……」

  「會長!」那個正走到門口的守衛聽見柳邪下的命令,突然轉了回來,面有難色地跪下去。

  「你這是幹什麼?」柳邪拉他起身,見到那一臉為難,再瞥向屋外的狂風暴雨,心中已隱約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交通中斷?」

  「山道全部坍坊,而且……這種天氣直升機也無法起飛,所以……」

  「立即派人修護,預計多少時間可以通車?」

  「可是天氣這麼惡劣,修護人員根本沒辦法上山,因此……」

  「寒近,我記得你的人都學過基本的護理知識,對不對?」柳邪準備動用他私下成立的「影煞」組織了。

  這支隊伍是在認識寒近和溫和後才開始籌備成立了。柳邪因監於目前商場爾虞我詐,及黑道介入的情況越演越烈,商業間諜、資訊爭奪、綁票勒索……這些事都不是一名正當的生意人可以應付的。

  要全然依靠法律保護,各國的政權又不一定絕對穩固,因此他才有了訓練出一支強勁隊伍自己來保護集團的想法。

  而這支隊伍的訓練工作就交給了寒近。本來是預定一年成軍、五年出師,屆時將一舉震驚商場,想不到因為這場意外,這個秘密要提前曝光了。

  「是。」

  「派五個人,帶急救箱、乾糧、保暖衣物、登山用具,三十分鐘後,前庭集合,準備步行上山。」也只有那些受過專門武功與忍術訓練的人,才有本事通過風雨,趕去救人了。柳邪別無選擇。「溫和,去找『劍道社』的方有道社長,我記得他是醫學系的學生,已經畢業,參與實習了吧?」

  「是的。」溫和拱手回禮,趕緊去找人了。

  「寒近,你也去準備,待會兒一起去。」柳邪下完命令,拉著青樨,正想轉身上樓。出發在即,他也得好生準備一番才行。

  「會長,你……」寒近快一步,攔住他的去路。他不會也想一起去吧?可是他堂堂「東方集團」的少主,這樣輕易涉險……

  「寒近,你沒聽到我說的話?」柳邪難得地端起面孔,冷凝的氣勢銳不可當,那股狂傲悍然的驃野英氣足可與天比高。「立刻去準備。」

  「是。」寒近恭順地低下頭,不再多言。

  這位主子——東方柳邪並不常認真,他總是嘻嘻哈哈地與每個人交好,所以大家都誤以為他沒脾氣。其實他只要一認真起來,其決定就算天塌下來也更改不了。

  跟在他身旁多年,所以寒近很清楚,這種時候,他只能順從地跟隨他,豁出性命去保護他,再無其他了。

  「別擔心,寒近,有我在,我會和你一起看著這頭蠻牛的。」青樨笑著輕拍那位一聽到她的話立刻青了一張臉的酷保鏢。「A大柔道社的社長向你保證還不夠嗎  ?」

  「可是……邱小姐……」寒近為難的眼神瞟向柳邪。會長不會捨得叫心愛的人去冒險吧?

  「你真要去?很危險、又很辛苦喔!」柳邪倒是沒一口拒絕她的伴隨。與她上山下海玩了五天,青樨有多少本領他很清楚,小妮子絕非一碰即碎的磁娃娃,相反的,她的本事可能比那位被點名非去不可的方有道強上不少。

  「我……」青樨還來不及說完一句話。

  「我也要去。」旁邊一個聲音立刻插了進來。是小川美也。

  「我也要。」

  「我也要。」

  幾位大小姐,眼看爭奪佳婿的機會難得,還當救援是遠足呢!競爭先恐後地吵了起來。

  柳邪差點氣死,他對她們真的是太溫柔了,好脾氣被當成懦弱了,這些被寵壞的大小姐,竟敢對他予取予求!看來他再不下手整頓,下一步這些人就要爬到他頭頂稱王了。

  「夠了沒有!」難得的怒吼像平地一聲雷,立時炸翻了整座學生會室的大廳。

  「全部各自回房,日後除了學生會成員,其他人沒我的准許,誰敢擅入學生會室,立刻退學,絕不寬貸。」

  氣勢磅礡的怒喝幾可與屋外的狂風暴雨媲美,一干女子立刻被震住了,幾個比較膽小的女孩甚至當場被嚇出兩行淚水。

  柳邪帶著火花的鷹眸暴射出寒如冰刀的冷然,酷傲又無情地掃過廳上每一名女子,一時間,偌大的廳裡落針可聞,人人只覺背上像被毒蛇盯住,四肢僵硬動彈不得,屋外淒風苦雨帶來的清冷依舊止不住每一條汗線狂洩出涔涔冷汗。

  老天!眼前這人真是那位愛笑、愛促狹、溫柔又體貼的白馬王子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廳內眾女子看到了一個新的、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東方柳邪」,他倏然張開一雙黑色的羽翼,遮天避地地阻隔了所有光明,夜星也似的瞳眸中綻放出懾人心魄的綠芒,孤傲寒絕又殘忍無情,哪還有半個白馬王子的形象?這分明是撒旦重生,一個活脫脫的可怕魔王。

  *          *          *          *          *          *          *

  上樓後,青樨忍不住為廳內那數十座「雕像」叫屈。

  「你把她們嚇壞了。」

  柳邪一邊換衣服,一邊整理上山要帶的行李。

  「我沒有時間慢慢跟她們講道理了,這是最快的解決辦法——叫她們一個一個乖乖地滾回房裡躲好。」絕對冷酷的語氣裡,哪還有半點昔日溫柔、多情的模樣。

  這大概就是東方家男人真正的本性吧?工作擺在前頭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多餘的。

  青稚睨他一眼,不再多言。對於他此刻冷酷無情的表現倒也沒有覺得多麼罪大惡極,畢竟這次的意外非比尋常,他若有一絲優柔寡斷,換來的將是無法彌補的遺憾。

  不過往後可就不行了,她希望他不論面對任何挑戰、危機時,都能想到身邊有一個攜手並進的妻子,不是孤單一個人的時候,就不需要絕對的無情,她與他將是共處一輩子,彼此分擔責任、分享喜怒的絕佳伴侶。

  匆匆準備好一切到前庭集合,那裡已經等了八個人,寒近、溫和、一名白衣打扮的年輕男子,應該就是醫學系的方有道,另有五名覆面的黑衣人,是寒近的部下吧?再加上柳邪和青樨,總共十人的救援隊立刻搭上吉普車,急忙往北山出發。

  車子連入山口都未達到就被落石阻在山腳下了,柳邪眾人只好棄車步行。

  才踏出車門,一陣暴雨當下打得場中諸人肌膚生疼,嬌小的青樨尤其難受,那激烈的狂風怒吼幾乎可以刮起她輕盈的身子,她腳步踉蹌了下,險險被吹飛起來。

  「青樨!」柳邪擔憂地望了她一眼,剛才他以身手靈敏度選人的時候,忽略了她嬌小的身體在這樣的風雨侵襲下,是否真撐得住?

  「我沒事,你看看方社長吧!」青樨咬緊牙根硬挺著。手指那位一下車便蹲下身去,死命抱住車門,再也不敢移動半步的方有道,像他這樣子要如何上山?

  「寒近,拿繩子來,把每一個人的腰部綁起來,我們把身子連接住,準備一起上山。」下完命令,柳邪轉身一把揪住方有道的領子,將他提起來。「振作點兒,方有道,你是醫生,病人唯一的依靠,如果連你都這麼懦弱,那些等待救援的傷患不是沒希望了嗎?」

  「會……會長……」方有道抖著聲音,雙腿發軟。「醫生也是人,我實在……這麼大的暴風雨,我們一定上不去的,大家都會死……」

  「放心吧,方社長。」溫和在幫忙寒近綁繩子時,不忘安慰他。「北山是寒近訓練『影煞』的根據地,在入山口附近他們開挖了一條隧道可以直通山頂的修練場,我們只要越過山腳進入地道,頂多三個小時,大家都可以平安到達實驗室的。」

  「有……有地道,真的嗎?」方有道期待的眼光停在柳邪身上。畢竟學生會長的話是比較具有說服力的。

  「是的。」柳邪點頭,接過繩頭先綁青樨,再綁方有道,然後環上自己的腰桿,最後則由兩名「影煞」成員和溫和墊底。

  一行十人由寒近領頭溫和殿後,沿著山徑,四肢並用,緩緩往入山口爬去。

  此時的風雨並沒有稍減,強烈颱風依舊肆無忌憚展現著它超級的破壞力。爬山的每個人手腳都被銳利的芒車和突出的石塊擦破皮了,但沒有人退縮,連方有道都不再哭喊了。

  柳邪擔憂的眼神片刻不離前頭攀爬得辛苦的青樨,這個了不起的女孩真正值得人疼惜。

  因為狂風暴雨阻隔的關係,只前進一小段山路,就累得他氣喘吁吁,相信她的身軀所受的壓力也與他相同,或許那嬌小的肉體上遭遇到的傷害更大。

  可是一路行來,非但沒聽她抱怨過半句,甚至一聲唉哼都沒有,她所有的力氣全省下來衝鋒前進了。這樣的勇氣與智慧怎不叫人佩服?

  「小心,低下頭!」前頭的寒近突然大喊一聲。後面九個人立刻伏低。就見一株攔腰折斷的樹幹飛過他們的頭頂,「碰」!打在他們身後另一株大樹上,當場那棵大樹即被打折了。

  上帝!這若打在人身上……方有道首先軟了腳,全身上下下停地打擺子,搖晃得骨頭都要散了。

  這回連柳邪都拉他不起了。

  「方有道!」他大吼一聲,試圖喚回他被驚愣住的神智。

  「沒用的,他被嚇呆了,根本聽下到你說些什麼!」處在大風大雨中,每個人說話都得扯開嗓子喊。青樨在看清事實後,認命地拽起方有道一隻手臂,示意柳邪拉他另一邊。「只好拖他上山了。」

  柳邪點點頭,隨即把背上行李交給後面的人,和青樨合作扛起方有道。

  「我們快走,地道就在前面了。」

  所幸風雨已有漸漸減緩的趨勢,他們又費了一個小時,終於爬進了地道,剎那間,十個人全都倒了。

  柳邪和青樨俱皆倒在方有道身上,面對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知不知道『人定勝天』這句話是誰說的?」她突然一本正經地問他。

  「不曉得!」柳邪無力地搖擺著腦袋。「做什麼?」

  「把他挖出來鞭屍啊!」她平和的語氣,驀地一轉為慷慨激烈。「簡直混帳王八蛋,怎麼可能『人定勝天』?那個白癡一定沒遇過颱風、火山、地震……才會自以為是的像是一隻終年蹲在古井裡、沒見過世面的老青蛙。」

  呵呵呵!柳邪撫著額忍不住大笑。老天!這小女人……真是服了她了。虧她累得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卻還有精神要嘴皮子,那股樂觀的勃勃生氣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唔!」那個可憐被當作墊背的方有道終於醒了。

  柳邪和青稚對望一眼,雖然萬分不捨這柔軟的枕頭,但沒辦法,也只能各自撐著酸疼的身體,靠在山壁上坐起來。

  十人中,寒近最先恢復過來,立刻幫忙眾人解開聯結的繩索。溫和取出飲水和乾糧給大家食用,稍微補充一下流失過劇的體力。

  在地道口大約休息了十五分鐘,柳邪扶著青樨站起身,招呼眾人。

  「出發吧!山上還有七十八個人等著救援,我們早一分鐘到,也許就可以多挽救一條生命,大家辛苦點,繼續前進。」

  「知道了。」

  眾人應允後,救援隊迅速朝山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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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2 07:41:48
第八章

  不論如何,眼前的慘烈景象都不是青樨想像得到的。

  一株被雷轟垮大半的樹木,整個傾倒壓壞了一座變電箱,引起的連環爆炸與零星火災將半座實驗室燒成一堆瓦礫,有一些化學藥品流了出來,地面被染成藍色,發出陣陣白煙與腐蝕臭味。

  就連另一邊尚未完全倒塌的實驗室,也遭祝融薰黑了牆壁,斑駁裂出一條條縫隙,牽引建築本體呈現出某種詭異、駭人的扭曲弧度。

  而火星尚未全熄,不時仍可看見左一堆、右一堆爆出來的刺目火花,隨著裂斷的電線揚起噬人的火舌,向眾人威脅著要崩壞天地的可怖。

  「寒近,準備救人。」柳邪沒有時間去哀悼一座花費上億、籌備數年的實驗室毀於一旦的巨額損失。這樣巨大的破壞只強調了一件事,那些研究生、科學家們恐怕危險了。  

  「柳邪,你過來看看。」青樨注意到未完全傾倒的半部實驗室,角落的牆邊滲出了淡紅色的水。

  會是血跡嗎?她快速移動腳步,奔向目的地。柳邪也發現了,跟在她身後,跑到牆角,那片牆已經龜裂了,倒下的石板多虧有根柱子擋住,下然早癱了。

  青樨在石柱下發現三個蜷縮在一起的人,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的手正冒出大量鮮血。

  「你們怎麼樣,還可以動嗎?」

  「我還好,但是主任的手骨折了、組長的腿被倒下的鐵櫃壓住動彈不得。」坐在右邊的年輕人回答她。

  「過來兩個人幫忙抬傷患。」柳邪趕緊招手叫人。「溫和,去找找看有沒有乾淨可以讓傷患暫時療傷的地方。」

  青樨幫著柳邪拉出那位受困的年輕人,接著主任被抬出來。寒近和兩位「影煞」成員則繼續進去拯救被鐵櫃壓住的組長。

  把那位年輕人拉出來後,柳邪問他。

  「其他人呢?你知不知道他們到哪兒去了?有沒有順利逃離?」

  「會長,大部分的人應該都躲進地下室了,只有少數幾個閃躲不及的人被困住。」年輕人領著柳邪和青樨來到一處土石堆旁。「搬開石塊,從這裡可以進入地下室。」

  「溫和,不用找地方了,我們進地下室去,寒近,救人搜索的工作就交給你了,方有道跟著你,順便撥一個人過來幫我搬石頭。」柳邪一邊下命令,手上也沒閒著,徒手扛起一塊大石頭搬到旁邊。

  「會長……」那位年輕人被柳邪的舉動嚇壞了。世界第三大財團「東方集團」的少主竟然在這裡搬石頭,這要是出個什麼萬一……老天!他不敢想像那後果……

  「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幫忙。」柳邪一身的血汗,心中焦急得有如熱鍋中的螞蟻。都什麼時候了?誰還顧慮那勞什子身份地位的無聊事?

  「啊……是!」從沒見過東方會長這樣嚴厲的表情,端整肅穆得嚇了年輕人一大跳。

  柳邪打個手勢,示意大家加快清理動作,這條道路非盡快清通不可,否則躲在地下室裡的人,三、五天沒吃沒暍,渴也渴死他們了。

  青稚二話不說,立刻捲起袖子彎下腰幫忙。女人力氣較小,遇到大石塊就叫柳邪幫忙,沒有所謂的安全措施或輔助工具,唯一可靠的只有一雙手,兩人忙得一身狼狽,從額頭上淌下來的水滴,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汗。

  再加上溫和及一名「影煞」成員,和剛才救出來的年輕人,五個人花了三個多小時,終於將道路清通。

  「就在這裡。」年輕人領先走下樓梯。

  青樨已經累得連站都站下穩,只能趴在樓梯口猛喘著氣。

  「怎麼樣?」柳邪心疼地以手幫她拭汗,是他拖累她了,一個嬌滴滴的富貴千金,怎堪如此折騰?雖然她很勇敢,是名副其實的巾幗英雄,但……他依然好捨不得,他該保護她,讓她享福的,不是……

  看出他的自責,青樨虛弱地一笑。「我拜託你,收起你那無謂的大男人想法好不好?是我自己要來的,就算你反對,我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攔得住我的人沒幾個。況且我也不是一碰即碎的磁娃娃,你敢有那種把我藏起來供在神桌上的想法,當心被扁成一堆爛泥的人會是你。」她揚揚無力的拳頭,威脅他。

  雖然她那副隨時會垮成一團的狼狽樣沒啥說服力,可柳邪依舊感動,情難自禁地將她緊緊摟進懷裡,感受那具嬌小身子帶來的勢力與震撼,全身的骨頭都要化在她濃烈、真切的深情裡了。

  青樨!他的寶貝,真的好愛、好愛她。一種打從心底深處,從未有人碰觸過的柔軟層面,泊湧而出陣陣綿密不絕的憐惜,盡數纏繞在她身上。

  「會長,門打開了。」走在前面的溫和轉身招呼道。

  「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情況。」柳邪萬分不捨地放開她,雙手再次流連在那張看似柔弱、嬌美,實則堅強、驕傲的花顏上。「自己小心。」        

  她回以同樣的深情。「你也一樣。」被雨水漬成冰冷的櫻唇輕劃過他抿緊而憂愁的線條上。「記住,你不是一個人。」

  他笑一笑,轉身衝下樓梯。    「這句話同樣也適用在你身上。」昂揚且充滿自信的聲音,驀地竄上來,在狹窄的樓梯口迴盪。

  「我也不再是一個人了……」青樨喃喃自語著,倏然放鬆的心情也在同時牽引出五年不見的平和表情,好輕鬆,這種感覺,壓抑許久的情緒在剎那間奔放,忍不住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滾落玉頰。

  *          *          *          *          *          *          *

  地下室的情況並沒有比上面好多少。

  待青樨下去後,才發現他們帶來的衣物、乾糧與急救用品,根本是杯水車薪,供不應求。

  由於意外發生得突然,就算及時躲下來的人,也多多少少受到一些擦傷與撞擊。更別提那十來個陸續被寒近等人扛下來的重傷患者,最多的是骨折,還有燒傷與化學藥品造成的傷害。

  繃帶不夠,柳邪他們已經把身上能脫的衣物都貢獻出去了,連青樨都脫了外衫。寒近不停地派人進出地下室搬運清水,以供方有道處理傷口所需。

  三名「影煞」成員則自顧回到山頂修練場,將場中所有可用之物全數搬運下來救急。

  但依然不夠。這場颱風是由北山登陸的,柳邪眾人從得到消息,組織救援隊,到上山救人,雖只花了近一天的時間。而其實這些傷患已被困了一天半,精神、體力都到了極限。

  「溫和。」等不下去了,這樣簡單的急救根本阻止不了他們傷勢的惡化。柳邪當機立斷。  「你下山去討救兵,如果可能,把直升機都調上來,向總部求救也沒關係,若是風雨依舊干擾飛行,就開放秘道,總之我們得盡快將所有傷患送到醫院去。」

  「是。」溫和放下懷中的傷患,將剩下的醫療工作交給青樨。「我馬上去。邱小姐,拜託你了。」他交託的是主子的安危,不常認真的柳邪一旦卯起來,簡直比蠻牛還要橫,像子彈列車不知停止地拚命往前衝,若沒人在一旁適時幫他踩踩煞車,只怕他累死了,都還拖著屍體不肯進棺材。

  「放心吧!」青樨接過醫療工作,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曉得該怎麼做。」

  「謝謝。」

  溫和走後。青樨又一頭埋進救援工作中,不過她不敢離開柳邪太遠,始終跟在他身旁充當助手。

  惡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救援隊的眾人省下所有的食物與清水給傷患們。經過一晝夜的努力,總算有幾名傷勢較輕的人陸續恢復意識。

  青稚晃晃有些暈眩的腦袋,瞥眼望見身旁的柳邪,泛白的臉上,已冒出點點青黑的鬍渣,兩隻原本像鷹眼般銳利、有神的瞳眸更被疲倦染成一片火紅。他一定累壞了,可是那雙忙碌的手依然執著地不肯休息。

  見他不停地發號施令,環視全場照顧所有缺失,這樣的冷靜幹練、精明卓絕的他,叫她陌生又崇拜。可是他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累垮的。

  「柳邪,你休息一下吧!」她端來一杯水,遞到他手邊。

  柳邪伸手接過,卻餵進了身旁一名因重傷而發著高燒的病患嘴裡。

  「青樨,快幫我把他的斷腿固定起來。」

  「你……」她為他的不愛惜自己而生氣,卻佩服他待員工的恩德。這種情緒矛盾得叫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終究還是幫他扶住夾板,方便他將傷患的傷腿固定住。

  「會長,直升機來了。」溫和突然衝下來大吼。他出去了一天,終於討得救兵回來了。「我們還帶來了衣物、糧食和藥品,就在外面。」

  柳邪和青樨相視一笑,他們終於等到了。

  「快,先把重傷的病患抬上直升機。方有道,傷患選擇由你負責,快去。」

  「我們去抬補給品吧!」青樨拉著他,跑出地下室。

  半晌,一箱箱食物首先被抬入地下室,傷勢較輕者開始幫忙分送糧食。

  一群人來來往往忙成一團,直升機總共出動了三架,才將所有需要立刻動手術的重傷患運送完畢。

  寒近本來是要柳邪和青樨先搭機回去的,但柳邪拒絕了。

  事後他偷偷告訴青樨,有他這個會長站在最前線,那些開路的傢伙才會更加賣命工作,大夥兒獲救的時間,也能提前一點。

  青樨狠狠地瞪他一眼,暗地裡拐他一肘,這傢伙,危機一過,又開始不正經了。真是死性不改。

  不過柳邪還真說對了,才三個小時,大段坍塌的道路就開通了,救護車一輛接著一輛開上山,總共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將所有傷患運送下山。有個少主跟著果然不一樣。

  *          *          *          *          *          *          *

  終於可以回家了。

  來到「夢島」的第十五天,青樨坐在「東方集團」的專機裡朝跑道上的柳邪揮手道別。

  他本來要跟她一起回台灣的,卻臨時接到集團總部的電話,被父親交託一件重要任務,不便離開「夢島」,只得留下來。

  慢慢地飛機直入雲霄後,青稚閉上雙眼,回想起這次的「夢島」之行。和柳邪的交心、戀愛、冒險、合作……一切一切,有喜、有樂、有苦、有怒……算得上是多彩多姿、獲益良多。

  她發覺她的目光再也無法從他身上栘開了,他帶給她的日子像這個世界一樣豐富而美妙,她想像不出沒有他的日子,往後該怎麼辦?未來大概是注定的糾纏,永遠也分不開了。

  以前她會害怕,這種需要一個人到不能沒有他的地步。但現在卻只覺甜蜜,一個人的孤單與徬徨都由兩個人來補足了,雙人的結合是一種靈魂達到圓滿的境界,她愛上了這種感覺。        

  不過因為颱風的關係使得她延遲了歸程。一開始交通中斷,困得她動彈不得,後來又和柳邪組織救援隊上山救人,不要命地忙了近兩天,下山後兩個人都累癱了,分別在床上躺了三天,直到昨天才有體力下床走路。

  這一加一減,算起來,她遲歸了一個星期,紫茉不曉得怎麼了?是不是過得好?至於曉笙……唉!她肯定罵慘她了。

  奇怪!她現在比較不會擔心公司了,以前她總是把「邱氏」看得很重,任何妄想圖謀公司的人,只要發現,無不使盡手段消滅掉。

  和柳邪相處了兩個星期,她突然發現公司利益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人生中還有許多更重要的東西值得追尋,愛情、友情、親情……這些東西現在反而凌駕了公司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甚至考慮,若是叔叔、堂哥們的能力許可的話,總裁的位置換人做做看也不錯。

  當然前題是,他們不再使壞。至於過往的一切,罷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大夥兒都是一家人,系出同一血緣,內鬥起來多難看。

  專機將她直接送到陽明山上的邱宅停機坪上。

  「小紫。」一下飛機,青樨迫不及待提著行李,跑進家門。「我帶了很多禮物回來喔!季嫂、小紫,你們在哪裡?」

  「青樨!」想不到下樓來的卻是曉笙。

  「嗨!曉笙,你怎麼在這裡?來幫我照顧小紫嗎?謝啦!」青樨輕快地和她打招呼。「她們人呢?」

  「青樨,你……你沒事?」曉笙指著她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煞白的俏臉上是一片恐懼。

  「當然沒事啦!你幹麼?像見了鬼似的。」青樨丟下行李,走到她面前,習慣性地又吃起好友的嫩豆腐。「兩個禮拜不見,你的皮膚還是一樣好耶!像麻薯一樣,又軟又柔。」

  「青樨……我……我……」曉筆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怎麼了?誰欺負你?別哭啊!你一直哭,我又搞不清楚狀況,如何幫你?」這曉笙向來堅強的,不可能莫名其妙哭成淚人兒。她又表現得像是傷心欲絕的樣子,青樨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趕緊拉著她坐到沙發上,抽出一張面紙幫她擦眼淚。「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好不好?」她輕聲勸慰著。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不是說好一個禮拜的嗎?為什麼……」她根本傷心得語無倫次了。

  *          *          *          *          *          *          *

  「對不起,因為颱風中斷了交通,所以回來晚了,你很擔心是不是?」青樨以為她的淚只是因為擔心好友所致。

  「你可以打電話啊!只要讓我知道你平安,我一定……」曉笙不停地搖頭,淚水更像斷線的珍珠,止不住地直往下流。

  「可是連通訊也中斷了嘛!對不起,對不起,看在我這麼誠心道歉的份上,原諒我嗎?」

  「太遲了,已經太遲了,我……」

  「喂!前庭那架飛機是誰的?你們擋在那裡,怪手開不進來啊!」一個低沈的聲音插入了她們的談話中。

  「怪手?」青樨將眼光栘向門口,看見一個嚼著檳榔、口叼牙籤,工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門口朝裡喊話。

  「你是什麼人?敢擅闖民宅!還有要怪手幹什麼?」青樨瞇起眼睛,一股怒氣和下安自心頭升起。

  「我……」工人被她突然爆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嚇了一大跳。眼前的女人一看就是發慣施令、高高在上的女王,他惹得起嗎?急忙低頭回話。「我只是來裝修房子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嚇壞了,三步並做兩步匆匆地溜了。還是去找負責人來比較保險,他一個小工人可得罪下起這些個大人物。

  「裝修房子?」青樨疑惑的眼神轉到曉笙身上。「曉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青樨,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好,我……」曉笙已哽咽得無法言語。

  「我不要聽『對不起』,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愛聽這些沒有建設的話,告訴我,小紫呢?怎麼連季嫂都不見了?是什麼人說要裝修房子的?」

  「我……」

  「二小姐——」季嫂突然從大門口衝了進來,見到青樨立刻跪了下來,大哭出聲。「您總算回來了,小姐……我們……嗚嗚嗚……大小姐被他們抓走了,他們還要把房子收回去,嗚嗚嗚……」

  季嫂口中的「他們」竟然指向曉笙!青稚拚命叫自己冷靜,家裡一定發生大變故了,她不能在這時候驚惶失措。這個小小只有三個人的家,除卻老邁的季嫂和椎幼不懂事的紫茉,她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不能垮,不論發生什麼事,她都得堅強起來。

  彎下腰去扶起季嫂,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連手都不准抖一下,儘管一顆心早被焦急之火燒灼得揪疼,她依然維持著一臉冷漠與超然。

  「季嫂,你慢慢說,是誰要把房子收回去?」

  「三老爺、儒平少爺,還有……岳小姐,他們……」季嫂瞪著曉笙的眼神裡,充滿憎恨與輕蔑。

  「哇——」曉笙猛地放聲大哭,不停地搖著頭。    「對不起,對不起……」一句句撕心裂肺的歉語伴著傷心欲絕的淚水奔流而出,她搖晃著纖弱顫抖的身子奔出邱宅。        

  「曉笙——」青樨看著她哀鳴痛哭的悲傷樣子,美麗又堅強的曉笙像是徹底崩潰了,她這樣跑出去,會不會出事?也許……

  「二小姐,別追了。」季嫂突然抱住青樨急欲跟隨的身子。「岳小姐,她背叛了我們,還害得大小姐被關進精神病院,你追她做什麼?」

  「你說什麼?姊姊……小紫被關進精神病院!」一句話像晴天霹靂轟得青樨臉色煞白,怒火燒得她全身止不住打擺子,險險昏厥。「為什麼?」

  三天前,『夢島』那邊傳出颱風意外,我們看到小姐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死亡名單上,大家都還不瞭解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三老爺就派人來要接收房子,也不知道律師是怎麼做的,居然當天便將房子賣了出去,把大小姐帶走,說她瘋了,要送進精神病院,我一直拚命抵抗,結果也被趕了出去,二小姐,我對不起你,沒能好好保護大小姐,對下起。」

  「邱耀光膽敢做這種事?」那個混帳傢伙已經不配當人長輩了。青樨咬牙切齒,怒火燒紅了眼。「那儒平堂哥和曉笙又是怎麼一回事?」

  「三老爺派了一大堆人要來接收房子,我沒辦法啊!就想到去找岳小姐幫忙,哪知道一到公司,才發現公司已經被儒平少爺接管,岳小姐和儒平少爺還把小姐手中那份股權賣掉了,他們聯合起來,把我們家所有的錢全都騙光了。」

  「季嫂,你知不知道他們將公司賣給誰?」

  「聽說是美國來的財團,那個財團好有錢,不止買了我們的公司,連東方少爺家的公司也一起買走了。」

  「柳邪!是『東方集團』台灣分公司嗎?」

  「對啊!而且還是三老爺拉的線,那家公司的總經理是三老爺的好朋友,兩家性質相同的公司一起賣,據說價錢拉抬了將近一倍。」

  「原來如此,那麼邱耀光他們人呢?到哪兒去了?」這些狼心狗肺的傢伙,青稚死命地握緊拳頭,她不會饒過錯待她的人的,一定要叫他們付出代價。

  「三老爺帶了一大筆錢失蹤了,儒平少爺和其他幾位堂少爺、岳小姐還留在公司裡,他們已經轉而投效新老闆了。聽說那個美國財團有意讓儒平少爺擔任總經理,代管公司。」

  奇怪!聽了季嫂的話,青樨反而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這邱儒平是邱耀光的的兒子,怎麼會老子發了一大筆橫財,自個兒躲起來享受,卻把兒子留在敵人陣營,難道不怕她將所有怨氣發洩在他身上,要邱儒平父債子遝?

  「季嫂,失蹤的只有邱耀光嗎?」

  「聽說『東方集團』的劉總經理也失蹤了,還有兩位老太爺,他們……」

  「氣死了是不是?」哼!青樨冷笑,內哄的時候,個個要盡心機,人人只想著要多得一些好處,有誰真正為公司的未來著想過?

  當她在外面拚死拚活和人爭得頭破血流時,這些大老們只會窩在冷氣房裡,蹺高二郎腿,想盡辦法找她麻煩,好方便自己多分一點股利,也許她死亡的消息誤傳回來時,那些傢伙還高興了一陣子,沒有人阻擋,總算可以正大光明地瓜分邱家財產,結果……哼!邱耀光最狠,一把全撈光了,哈哈哈——

  她忍不住仰頭大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丁,報應啊!一切全是報應。名顯一時,累積了三代近百億財富,曾經排行台灣十大產業的「邱氏」,居然一朝垮盡。這是怎麼樣一種情況?

  青樨不明白,不過可以肯定公司的倒閉不是最令人難過的地方。邱耀光聯合「東方集團」的總經理挖了東方家一記牆角,使得她深深感到對不起柳邪,她還有什麼臉見他?人家肯原諒她嗎?不管老一輩東方柏和邱照輝的感情多好,經此一事,只怕她和他的緣分就至此為止了!

  而更令她痛苦的是,邱儒平和岳曉笙的背叛。她一直認為第三代的堂表兄弟們都有一定的程度在,她甚至有過結婚後,在他們之中遴選出一人接位的想法。而曉笙——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結果,他們居然聯合起來背叛了她。這才是最大的傷害。

  「小姐……」看到青稚突然歇斯底里的反應,季嫂一時間怔住了。難道她被氣瘋了?

  「我沒事。」青樨甩甩頭站起來。沒有哪一條法律規定,經歷家破人亡的人就一定得哀哀淒淒或發瘋了事。

  那是無用的懦夫才會幹的事,她是邱青樨,一個年輕、堅強又驕傲的女人,她決計不會垮的。

  不管是為了生病的紫茉、年邁的季嫂、毀家之恨,或是她自己,她都會挺起胸膛,用這雙手將失去的東西,再度拚回來。

  「別難過了,季嫂,現在你告訴我姊姊被送進哪家精神病院?」堅強地拉起幾乎垮成一團的老管家,青樨輕聲問道。

  「二小姐……」在青樨眼裡,季嫂看到了希望,那種勃發不停的生氣給了老人家重新站起來的勇氣。「在『馨寧療養院』。」

  青樨點點頭,那家醫院她知道,幾年前和曉笙去拜訪過,並且捐了一大筆錢,是一家名聲很好的療養院,不過收費很高。但這不像死要錢的邱耀光會送紫茉去的地方。

  「姊姊住院是曉笙安排的嗎?」

  「二小姐怎麼知道?」

  「猜的。」伴著季嫂走出邱宅大門,再回首,望一眼她生長了二十年的家,這一走,她還有機會回來嗎?

  一抹淒苦的嘲笑浮上唇角,難得她還沒忘記怎麼笑,是柳邪的功勞吧?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裡,她學的最多的就是「嘻皮笑臉」,美其名為樂觀地看待人生中的各樣無常。

  柳邪?唉!她與他之間還有未來嗎?只怕難了,就算他不計較,他的家人呢?也許……

  她猛地搖頭,屋外的陽光亮得刺眼,她現在怎麼還有餘力顧慮到感情事?紫茉、季嫂、未來的生活……集合在重重疊疊現實問題下的是更多的麻煩。

  明天在哪裡都不知道了,和柳邪的兒女私情……層層水霧驀地沾濕了那雙強裝無事的眼,她與他,今生是有緣無分了。苦苦嚥下一腔的酸水,她還有其他選擇嗎  ?只能這麼想了。

  今天,萬里無雲,晴空耀眼,但諷刺的,她的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她的愛、她的陽光,在這一刻,與她揮手永別了。

  *          *          *          *          *          *          *

  多虧她行事向來很有計劃,在「邱氏」,她除了擁有公司股權和家宅外,私底下也投資了一些不動產和有價證券,並在瑞士開了一個戶頭。

  本來這些錢是存起來,打算有一天能夠送紫茉到瑞士療養,希望她還有復原的時候,想不到今天成了救命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誠為千古名言也!雖然紫茉的住院是與院方打了合同,但當青樨捧上大把銀兩上門要人時,看在綠油油的鈔票份上,他們還是乖乖地把人交給她帶回來。

  這時候,她才發現紫茉的住院費用都是邱儒平和曉笙付的,而且一付就是兩百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曉笙為什麼要這樣做?曉笙出賣了她,卻又對紫茉百般照顧。

  青樨相信,若是曉笙撒手不管,任由邱耀光安排紫茉的歸處,她現在回來絕對找不到一個健健康康的姊姊,只怕等著她的只剩下一罈子骨灰了。

  曉笙究竟在搞什麼鬼?她實在下相信一個相交十年的摯友居然這麼輕易就背叛她了。她與她曾是那麼交好、禍福與共啊!

  不!她不願接受這種結果,曉笙就算真的背叛她了,她也要知道原因何在。

  將紫茉和季嫂安頓好,住進東區一間小套房裡。青樨決定去找曉笙說清楚。

  「季嫂,姊姊交給你照顧了,我有事出去一下。」

  「是的,二小姐……」季嫂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準備鎖門,行經茶几時,電話突然響了,她伸手接了起來。「二小姐,等一下,你的電話。」

  「誰啊?」青樨脫下外出鞋,走了進來。

  「警察局。」

  「怎麼可能?」青樨皺著眉頭接過電話。「喂!我是邱青樨……什麼?」她驀地大吼一聲,不知不覺間競將嘴唇咬出了一絲血跡。「是……我知道了,我馬上去。」

  話落,她話筒一丟,迫不及待飛也似地跑出家門。

  「二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曉笙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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