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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田中芳樹] 銀河英雄傳說外傳二 尤里安的伊謝爾倫日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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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偶數年所發生的事

【第二章】第一次的薪水

【第三章】全體人員集合

【第四章】帝國的提案

【第五章】舊居民VS新居民

【第六章】俘虜交換儀式

【第七章】多魯頓事件

【第八章】板凳上的秘密會議

【第九章】出擊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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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7 17:3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趁這次決定要搬家到伊謝爾倫要塞去的機會,我要開始寫日記。雖然我自己也不敢說能
持續到什麼時候,但當我把決心告訴楊提督時,他表現得非常地欣慰。
  「寫日記是個好習慣,只不過我是不會去做就是了。」
  「為什麼呢?如果是好習慣的話,自己也應該養成才對啊!」
  「如果我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你不就沒有事可做啦?俗話說,為了兒子的成長著想,
就必須留下田裡的雜草才行!」
  每次當提督使出「俗話說」的時候,我就沒辦法提出反論了。卡介倫少將遇到這種情況
時,就會用「說清楚是從哪個典故出來的?」這句話加以反擊,聽說三次中會贏一次。玩笑
歸玩笑,楊提督向國防委員會提出申請,希望把卡介倫少將調來伊謝爾倫要塞擔任事務總監
一職的事,似乎沒能獲得批准。我軍這次在亞姆立札大敗,又不是卡介倫少將的責任!只是
,楊提督也說了,軍人受處罰要比不受處罰來得正確。
  所以就因為如此,楊提督買了一本厚厚的日記簿給我。楊提督深信文字這種東西是必須
用手寫的。他打從心底就看不起錄音式的文字記錄機,說那是「連狗的叫聲也拿來當成文字
的白癡機器。」原本提督就對機械這種東西抱持著偏見了。
  直到前些時候為止,我們家的立體電視還沒裝遙控選台器呢!他說:「四肢健全的人看
立體電視,為什麼非得用遙控器不可?」結果最近突然改變的原因,是優布.特留尼西特成
為最高評議會的代理議長的緣故。每當特留尼西特那張自信滿滿的臉充滿整個畫面時,楊提
督要從沙發上跳起來去改變頻道,似乎感到太過於浪費勞力的樣子。用遙控器的話,一瞬間
特留尼西特的臉就會消失,所以他現在對遙控器相當的滿意。只要是播報新聞的時間,一開
始就把遙控器拿在手上準備好,特留尼西特的臉一出現就馬上轉台,直到新聞結束為止,似
乎一點也不覺得累呢。
  好像變成光在寫楊提督的事了。也得稍微寫點自己的事才行。
  從海尼森出發前的一個星期,真的是快忙死了。
  星期一到學校去辭行時,被布修老師拖住,後面預定做的事全部被搞亂了。他一直想說
服我到學校寄宿,留在海尼森。
  「我是為了你好才會這麼勸你的,尤里安。如果到前線要塞去的話,你的世界會變得很
狹窄。我認為你應該在廣大的世界多見一些世面,這才對你的成長有所幫助!」
  雖然布修老師嘴裡是這麼說,但我知道還有些說不出口的理由。其中之一是因為布修老
師是飛球部的指導老師,而我是飛球的年度得分王。在我進飛球部之前,哈羅朗校在聯盟的
排名永遠是第二名,所以我的存在對布修老師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還有一個理由是布修老師完全不信任楊提督這個監護人的緣故。「以身為軍人來說是很
了不起」這種話對我說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也就是說,楊提督除了當軍人以外就沒有一點了
不起之處的意思。我也無法反駁這種說法,但總有其他比較不那麼陰險的講法吧?反正我要
照我自己的意願去做。
  「你也是太好事了。就照現在這樣留在海尼森成為飛球的職業選手是比較聰明的做法。
要是對我這個身為監護人的成長有所期待的話,那實在是很難的事!」
  楊提督雖然知道自己的缺點,但似乎並無意去改正的樣子。而我也不希望他改正。
  今天就此擱筆了。明天還有得忙呢,而且要寫的事,對未來而言,暫時擱置一下也無所
謂。【七九六年十二月二日】
  太空船的長途旅程,到今天終於要結束了。明天就可以到達伊謝爾倫要塞,開始新的生
活。是個開始嗎?我希望如此。前年的春天,當我第一次站在楊提督家的門前時,也是這麼
的期望的,並且我也沒有失望。
  在這之前,有兩年的時間是在杜會福利機構裡生活。而再往前推,也是兩年的時間和祖
母一起生活。這個開端,是當我被叫到小學的校長室得知父親戰死的消息。
  「帝國軍的那些人,實在是壞到了極點的一群人。是和平、自由以及民主主義之敵,是
全人類之敵,是文明之敵,有多少妻子的好丈夫被帝國軍殺死,有多少孩子的父親被殺死了
--」
  就像這樣冗長而又無意義的話一直持續著,而我只瞭解到--爸爸戰死了,被帝國軍殺
死了--而已。即使只是八歲的小孩也能瞭解這個事實。那時,校長的態度也許是正確的,
為了不讓八歲的孩子受到刺激所刻意表現出來的也說不定。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校長又說:
  「--所以你也必須將你父親那『與邪惡勢力作戰而捐軀』的行為,視為一種榮耀才行
!」
  以這種話作結尾的時候,我已經非常的明白,校長把最重要的部分省略了。那種不希望
被僅有八歲的孩子看穿,很明顯的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不過總而言之,這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機。
  楊提督也說過,自己的人生轉機多半是由別人來告訴你的。
  「我老爸因為事故死亡的時候也是,進入軍官學校就讀的時候也是,配屬到艾爾.法西
爾的部隊時也是,都是由他人來告訴我這些事的。反過來說,我本身有好幾次由其他人來宣
告我的人生轉機,也就是說,人生也只不過是把宣告的內容成立而已。」
  該怎麼說呢?卡介倫少將會說:楊總是以自己的經歷囊括普遍的人生法則;但非常遺憾
,這不是我想說的說法。
  當卡介倫少將--當時是准將--把介紹信拿給我的時候,笑著對我眨眨眼:
  「總之耐心的被他餵吧。雖然是各方面脫離了常軌的傢伙,但並不是說沒有前途的。」
  這個嘛,被餵的到底是誰呢?【七九六年十二月三日】
  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的日子!我大概得說上幾次的「初次見面,請多
指教」呢?我打定主意一定要禮儀端正才行!雖然我是楊提督的被監護人,但身分只不過是
同兵長待遇的軍屬而已--不論是哪一種身份,稱呼都很叫人頭痛的。不管怎麼說,如果我
的態度太隨便任性的話,楊提督一定會被批評,所以非得小心不可。
  就依照留給我深刻印象的順序來說吧。首先,一定是伊謝爾倫要塞。當我自窗內以肉眼
看到直徑六十公里的銀色球體時,不由得驚叫出來。雖然在立體電視啦、雷射投影啦,照片
中和媒體中看過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但實物和印象還是有差別。該怎麼說呢?是的,簡直是
有天壤之別呢!
  由慢慢接近到進港,直到現身踏上宇宙港地面的四分鐘之間,我的呼吸器官和循環器官
都在全速運轉著。這種既興奮又緊張的心情,是自我瞭解到福利機構的老師對我說:「你到
楊提督的家裡去吧,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監護人了」這句話的意義以來,還是第一次呢。那
個時候,陪著我的是比我身體還大的行李箱。而今天,陪著我的是楊提督。
  「喂,可別跟丟了」
  我緊跟著說完這句話就回過身的提督身後,走下了扶梯。數百雙手,一齊向伊謝爾倫的
新司令官致敬。此時是十一點四十分。
  楊提督的寓所--我的新家在正二零二六層的D四區。比在海尼森的銀橋街的軍官宿舍
還要來得大。一進門是玄關,再來就是飯廳兼起居室。圖書室兼談話室、書房、寢室、客房
、我的臥房、廚房,還有儲藏室。另外還有一間沒有固定用途的大房間,書房裡擠不下的書
,遲早會侵入這塊處女地的。這個預言我是有絕對的信心。
  楊提督和我,要說對伊謝爾倫有任何不滿的話,大概就只有,包括美麗的庭園在內,所
有的風景、氣候全部都是人造的這一點。
  當然,這種不滿看起來很傻就是了。公園裡的草地啦、雜木林啦、泥土啦,雖然不是自
然生長的,但也全都是真實的東西。氣候是按照海尼森北半球的環境設定的,也有四季的變
化,在森林公園露營一定很有趣。
  提起露營,我記得有一次銀橋街整區的能源供應系統故障,那一晚,楊提督和我體會到
了在寒冷星球露營的滋味。我們把起居室的火災自動灑水裝量的開關切掉,拿掉地毯,用軍
用的固體燃料來燒熱水,全身裹在毛毯裡,點亮緊急用蠟燭來照明,吃軍用糧食的墨西哥燉
菜和蕃茄雞湯。又吹口琴,說鬼故事,輕聲低語的,度過快樂的一夜。第二天早上,當我們
還裹在毛毯裡睡在地上時,軍方設備局住宅課的人員們跑來,望著室內發呆。在那之後,軍
官宿舍的使用規則上,為什麼會加了一套「禁止在屋內生火以及其他類似行為」的理由,只
有楊提督和我才知道。
  不光只有伊謝爾倫要塞本身,我也見到了住在那裡的許多人。首先,是擔任伊謝爾倫要
塞防禦指揮官的先寇布准將這個人。
  華爾特.馮.先寇布准將,大約是三零歲出頭,個子很高,相當英俊的人,眼睛和頭髮
的顏色在灰色和棕色之間。聽說他原本是帝國貴族出身,但好像不是個嚴酷的人。甚至可以
說完全相反,是個不拘小節,能和他開玩笑,能談得來的人。
  只不過,也絕不是個隨和的人就是了。如果認為對方是個話不投機的傢伙或是講不通的
傢伙的時候,我看他一定會當場掉頭而去,根本不甩人!
  「尤里安.敏茲就是你嗎?我聽楊提督提起過你,已經打算正式成為軍人了嗎?」
  「是的,我想成為軍人。」
  雖然不認為被輕視了,但先寇布准將的反應看起來諷刺的意味相當重。
  「就算是軍人也分很多種。像是操作員啦,像我這樣的陸戰隊員,或者是工兵?不能清
楚下定決心的話,也會替楊提督增加麻煩的。」
  要是回答得太差勁的話,他一定會嗤之以鼻的,所以我心裡好緊張。
  「能夠的話希望能成為參謀--」
  「我想那個人不需要參謀的。智略上比那個人更敏銳的軍人,在宇宙哪裡找得到?有的
話也只有帝國的羅嚴克拉姆侯爵而已。你想在智略方面幫助楊提督嗎?」
  諷刺的對象即使只是個孩子,這個人也不會寬容。我馬上反射地回答:
  「但是,即使是有大腦也不能缺少小腦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比喻,先寇布准將好像覺得很有趣似地看著我,他笑了。比起
我回答的的內容,我認為他對我能提出反論這件事,還比較中意。
  「原來如此,小腦好像是管運動神經的吧。」先寇布准將和我約好,要教射擊和肉搏戰
技巧。能和我軍最高級的射擊和肉搏戰的名家做這種約定,高興是很高興,但我想訓練內容
一定很嚴格。這種程度是可以預料的。不管怎麼樣,實際做了之後--就知道了。
  當然也不全是初見面的人。從海尼森出發搭別的太空船到達的人中,也有不少楊提督和
我熟識的人在。
  以這種形式再見面的,其中有達斯提.亞典波羅少將,是在亞姆立札戰敗後陞官的許多
人之中的一個。
  「哎,那個時候以為已經不行了呢。在我們射一發的時間裡,敵人差不多射十三發過來
;不只數量上比不過人家,陣形也亂成一團,指揮系統混亂得可以。我就在想這次是輸定了
。如果認為在這種狀態之下能贏的話,那也未免把戰爭想得太簡單了。」
  這種說法簡直就是這個人完全沒考慮到自己會戰死的事呢!
  「一個人也不剩,全部戰死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有殘存的人的話,那一定就是
我了。」
  要怎麼神氣都可以。楊提督告訴我,那個伍蘭夫提督的第十艦隊能避免如字面意義一樣
的全滅,就是這個人的功勞。那種大膽又確實的指揮,和他到楊家來訪時只會開玩笑的樣子
,實在是令人無法想像。
  除此之外,還有今天見到的奧利比.波布蘭少校和伊旺.高尼夫少校,是楊艦隊值得誇
耀的兩大擊墜王。性格看起來好像相差很多,但以我看來,實在是感情很好的兩個人。
  一看到女性,波布蘭少校是一定會上前搭訕的。而高尼夫少校即使有女性和他打招呼,
他也會覺得太麻煩而不去理會人家。如果只是個人行為而已,就不會這麼引人注目,但兩人
組合起來的話,簡直就是對比了。
  「這傢伙是同盟軍裡排名第二的名飛行員喔。只不過看起來不太像就是了。」
  波布蘭少校拍拍高尼夫少校的肩膀對我這麼說,而他其實想說什麼我非常明白。高尼夫
少校注意到我的視線,做了個總結:
  「再告訴你一聲,敏茲。最厲害的飛行員已經戰死,躺在墓裡了。」
  果然是對好搭檔。不過也許這種想法是天大的誤會也說不定呢。【七九六年十二月四日】
  昨天寫的東西,我想做部份的修正。我以為和先寇布准將是第一次見面,但卻並非如此
。在伊謝爾倫攻略戰結束後,曾見過一面。但是那也只是在統合作戰本部等楊提督時,稍微
報了名字而已,隨後就馬上忘記了。而且,那時先寇布准將也沒有告訴我名字啊。不過先寇
布准將也真是壞心眼,還用一副從來沒見過的表情,說什麼:「尤里安.敏茲就是你嗎?」
  「對啊,這是個很好的教訓。告訴你華爾特.馮.先寇布是怎樣的一個大壞蛋。」
  奧利比.波布蘭少校這麼告誡我。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很中意我似的(若神氣地說
,我也是很中意這個人)。他在露天咖啡座喝茶的時候看到我,就叫我坐到他那桌去。在一
起的還有伊旺.高尼夫少校,為了我還特地挪出位子,真是不勝惶恐。
  「敏茲你來得正好。今天漂亮的小紅帽沒從這裡經過,所以狼先生的心情正十分惡劣呢
。」
  就這樣,稍微聊了一會兒,話題就轉到先寇布准將身上。似乎是我記述的手法太糟了,
不過反正不是讓別人看的文章,也就無所謂。
  照波布蘭少校的說法,似乎是少校正要教訓壞人的時候,先寇布准將阻止了他的樣子。
  「是怎樣的壞人呢?」
  「是個專殺自己人的無能之輩,還把我愛機的機槍瞄準裝置弄偏了。如果再晚5秒的話
,那傢伙大概再也不會替其他人惹任何麻煩了,結果先寇布這個多管閒事的--」
  「主要的重點是說這只是私人之間的恩怨,不必太過於重視。所以敏茲小弟,還是趁熱
把檸檬茶喝掉吧。」
  高尼夫少校笑著對我說完了之後,波布蘭少校滿臉憤憤不平的表情:
  「哼,這是因為對你有好處。多打下了四架,我那時一架都沒打下來。」
  「因為戰場轉到亞姆立札的關係,一氣擊落五架不也很好嗎?結果全部合計起來,也只
能擊落相同數量的敵機而已。」
  「就是這個叫人不爽!本來我應該會比你多出三架的啊!」
  像這種對話一直持續不斷,因為實在很好玩,所以就待了很久。
  在我和兩位名飛行員分手,急急忙忙回到宿舍時,楊提督正平躺在室內的沙發上。
  「怎麼了?是不是那裡不舒服?」
  「不,因為起來的話肚子會很餓,所以想稍微減少一些能源的消耗而已。」
  我趕快去準備晚餐。要是讓艾爾.法西爾和亞姆立札的英雄餓死的話,真是對不起後世
的歷史學家呢。
  因為不能讓飢餓的青年久等,所以我把肉、青菜、米和速食湯的粉全混在一起,以超快
的速度煮了一鍋大雜燴,但楊提督還是很高興地全部都吃光了。我想,空空的肚子永遠都是
最棒的調味料呢。
  而且,以楊提督的身份來說,就算是在前線中,想要吃豪華餐點也不會有問題的,但他
卻特地等著吃我做的菜。對於這種期待和信賴非得加以回報不可,但要先回家一趟再出去,
實在是稍微麻煩了一點。【七九六年十二月五日】
  我到現在也還只知道伊謝爾倫要塞的一小部分而已。每天繼續不斷有從海尼森搬來的軍
人及其家族,好像都快從港口溢出來似的,但卻能完全地被居住區吸收進去。在伊謝爾倫的
居住設備大約足夠容納軍人和平民加起來五零零萬人使用,大得就連最下級的士兵也沒有什
麼不滿。只是,像浴室熱水熱不熱啦,電燈亮不亮啦,儲藏室的門會不會軋軋作響啦,這些
日常生活談不上完全滿意的地方有很多就是了。而對於這些抱怨要由誰去處理呢?
  這樣一個一個的小問題,有一百萬個聚集起來的話,也會像是在傑服粒子的倉庫丟火花
進去似的。這些要如何去解決--楊提督考慮過,希望能交給卡介倫少將去處理。不,不對
,是全部「推」給他才對。我在想,楊提督一定是除了作戰之外,不想再傷任何腦筋了。
  「那傢伙如果是可以不動手做就能解決的話,大概連呼吸也想省了呢!」
  卡介倫少將常常這麼說。當我把這些話告訴楊提督時,提督以認真的表情考慮著,最後
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喃喃自語--
  「這個主意也相當不錯呢。」
  沒錯吧,這傢伙就是這樣的懶鬼!卡介倫少將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反應了。
  但我的意見卻稍有不同。楊提督完全沒有任何必要是個擅長家事的天才。就像廚子能用
煎鍋做出洋蔥蛋捲一樣,楊提督能操縱艦隊獲得勝利。除此之外的事如果沒法辦到的話,也
沒有任何理由來責難他。卡介倫少將對這一點當然也非常清楚,這只不過在調侃他而已。【
七九六年十二月六日】
  在伊謝爾倫,和我同年的女孩子大概也有數千人左右。其實這是當然的事。要塞和艦隊
合起來有至少二零零萬的軍人都住在這裡,而其中又有一半已經結婚,妻子和小孩子當然也
一起住在這裡。
  不過,實際上看到女孩子一大群出現在路上的場面,我還是不太自在。為了躲避這一群
美麗又生氣勃勃,像群熱帶魚似的女孩子們,在小巷裡碰見熟人了。
  「喂,別這麼沒出息啊!這樣一點霸氣都沒有,怎麼能當我的繼承人!」
  被神出鬼沒的波布蘭少校這麼取笑著。這個人大概時常在練習吧?不管穿軍服也好,便
服也好,隨時都在找女孩子搭訕。不過今天倒是很難得平時的搭檔不在一起。
  「向女孩子搭訕是男人的義務,我是不會逃避我的義務的。」
  波布蘭少校對自己如此肯定之後,還教了我一條女孩們唱的歌。
  「嗨、約翰.皮耶魯,地獄在向你拋媚眼
   嗨、約翰.皮耶魯,只有虛偽的微笑適合你
   嗨、約翰.皮耶魯,粉碎封閉魔王的地獄之冰吧
   嗨、約翰.皮耶魯,從你的酒杯中振作起來吧--」
  我問波布蘭少校這個「約翰.皮耶魯」到底是誰,他馬上回答說他也不知道。好像是還
使用西元紀元時的宇宙流浪漢「似乎不怎麼行,不像我這麼受女人歡迎」波布蘭少校加上這
句多餘的解說。而主張是這個人的臨終之地的,至少有十個以上的星球。
  「被我攻陷的女人們出生地的星球數,至少比這個多十倍!」波布蘭少校最後沒忘記加
上這一句。結果,今天發生的事只有如此而已。【七九六年十二月七日】
  一大早,我在烤麵包上塗牛油時想,我在做這種事的時候,同盟也好,帝國也好,都有
許多人在使歷史產生變動,實際地使歷史發生變化。
  我也並不是為什麼事著急。因為這種事是著急也沒有用的,而我只不過稍微想多了一點
而已。到底是哪裡的誰,在操縱著包括我在內數百億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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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7 17:33:02 |只看該作者
  「不要著急,尤里安,早飯在中午之前解決就可以了,葬禮等死了之後再準備也還來得
及。」
  楊提督對我說這些話,是在我考慮根據提前結業制度,向學校提出休學的時候。楊提督
打消我的念頭,告訴我不一定要勉強成為軍人。這是自從兩年又八個月前,我成為楊家的一
員之後,一直沒有改變的態度。
  「看起來不像養得起兩個人嗎?」
  有次楊提督這麼說,好像是因為和卡介倫少將之間開了什麼玩笑的緣故,關於這點,楊
提督和卡介倫少將都笑著不說明原因。這兩個人每次在海尼森見面都像惡言惡語交換會似的
。使楊提督成為我的監護人的是卡介倫少將,並且楊提督為了把他叫來伊謝爾倫,今天也發
了電文回首都海尼森。【七九六年十二月八日】
  說來非常平穩的一天。我放棄了老是考慮--這樣的時間裡,歷史會怎樣--這種想法
。這對精神健康不太好。我現在正在可能締造歷史的人的身邊,對一個十四歲的人來說,這
不是已經足夠了嗎?【七九六年十二月九日】
  由於通訊教學的幾何一點也不好玩,我就擅自改為閱讀自習。只有這種地方像楊提督的
少年時代,這倒是相當叫人頭疼。
  「無辜而被殺的人們」這本書是從楊提督的書架上抽出來的,記述一些因為警察捏造證
據、以及法官的無能和檢察官的偏見,而錯誤地被執行死刑的事例。在我讀到為了告發上司
的貪污,卻反被加上帝國軍間諜的罪名而被槍殺,事後才發現他是無辜的這種案例之後,憤
怒、悲哀和恐怖充滿了我的心。在民主主義的國度裡也會發生這種事!
  在旁邊有楊提督寫的眉批:
  「必須出版像這樣的讀物,實在令人感到十分悲哀。但同時,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能禁止
像這類讀物的出版,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傍晚,我把書還給提督,並為擅自借閱的事道歉。提督笑著原諒我,他最近因為只看鬼
故事或短篇故事集,所以連書借走了也沒發覺。稍後又以認真的表情說:
  「尤里安,這本書在軍官學校被列為有害書籍。只為了會損壞民主國家體制尊嚴的這個
理由,把它當成色情小說之類,看到了會被沒收的。」
  結果,就因為是禁書反而更想去讀它,楊提督背著教官和風紀委員,常常看這類的書。
還組織了個「有害書藉愛好會」,像亞典波羅提督就對怎樣拿到書、怎樣隱藏、偷偷閱讀的
方法以及更進一步要怎樣對抗風紀委員這類的活動十分熱衷。
  「但亞典波羅對組織化的活動太過於熱衷了,結果書好像沒看過幾本。」
  楊提督笑著這樣對我說。這個笑容,我好像能看到更深的含義。但如果問我到底深到什
麼程度,我可就頭大了。
  我說得出來的,大概就是楊提督不同於普通軍人而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可以這麼說
,提督的頭腦的確是優秀軍人所該擁有的,但靈魂卻不是。
  楊提督是希望成為歷史學家。我成為楊家的的一員之後,至少聽過這件事有一百次以上
。不情不願當上軍人的人,三十歲就升到上將官階的大概很少見吧。這樣會是沒選對自己喜
歡的職業嗎?但我以為,楊提督對指揮作戰這件事絕對不會討厭,應該是討厭以這個為職業
而已。我問過楊提督有關各種想法。
  「猜對一半。」
  只是這麼回答,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想會不會是對於熱衷指揮作戰的自己感到討厭呢?這個問題只好留到下次再問了。【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日】
  由海尼森傳來的新聞,知道銀河帝國的高層階級激烈的權力鬥爭一直持續著,有發生內
亂的可能性。
  「這不是預測而是期待罷。判斷的資料並不是很齊全。」
  雖然楊提督這麼說,但提督也預料會有內亂的發生。不管怎麼說,大貴族們的勢力和新
興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勢力是無法共存的,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對
大貴族們來說,時間拖得越久,羅嚴克拉姆侯爵的實力就會越強,所以一定是希望早點掀起
戰端的。聽說現在的羅嚴克拉姆侯爵已經就任宇宙艦隊司令官,實力超越了軍務尚書或統帥
本部長。然而他和我只差六歲而已。「羅嚴克拉姆侯爵是天才」這句話,楊提督說過好幾次
。似乎對他的勝利深信不疑。我實在很在意。
  駐留艦隊舉行了演習,結果似乎不怎樣理想。亞典波羅提督板著臉對我說:
  「還是一群烏合之眾,與葡萄酒和威士忌一樣,要等味道變好還需要一段時間。請就這
樣轉告楊提督,尤里安--不!敏茲軍屬。」
  我就照他說的轉達。楊提督聽了之後,一臉好像下三次元西洋棋被將軍時的表情一樣,
把脫下來的黑色扁帽套在左手指上轉圈圈。
  「是嗎?要把行動統一還需要一段時間,是嗎?這也是沒辦法的--」
  「最近艦隊會需要出動嗎?」
  我話才問出,馬上就後悔了。在這瞬間,我覺得自己有點太過於耍小聰明了。楊提督用
黑色的眼睛看著我,平靜地回答:
  「希望事情不會落到這種地步,但可能會這樣也說不定。」
  在這兩年又八個月中間,我從來沒被楊提督吼過。這不是代表我很優秀,而是因為楊提
督的寬大。當楊提督覺得受到傷害,或是我做錯事他要告訴我的時候,他會搔搔頭,連續叫
兩次我的名字「尤里安、尤里安」這樣。
  這時他的表情,和那種表情很類似。我想我的臉大概都紅了,說了超出份內的活,要是
被罵也是應該的。我常常會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放縱了。我絕對不希望因為他人使性子,而
令楊提督不愉快。
  我的日記上,有印上國父海尼森的話「自由、自主、自尊、自律」。我想要不被楊提督
罵的活,第四點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現在,說起來還是令人覺得奇怪。楊提督在家事這方面,是既不勤快也不能幹。
要是提督的腦細胞有百萬分之一用在家務事方面的話,必定會成為一個燒飯和清掃的能手,
這樣大概也不需要我了。所以我希望楊提督在家事方面是無能的。
  認真說起來,就算是現在我對提督而言,也不一定是不可缺少的。燒飯找個廚師來就可
以了,掃地、洗衣啦,或是機械方面啦都交由專人來做就可以。不用說,要找個勤務兵也不
會有什麼困難的。
  老實說,我很害怕。害怕楊提督會對我說,不再需要我了。就因為我自己很清楚這件事
,所以我努力希望使他不會這麼說。別人常說:「你太過於乖巧」,這些都是他們誤會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被楊提督之外的人誤會,我是一點也不在乎就是了。【七九六年十二月十
二日】
  昨天我沒寫日記。早上一起來就因為發高燒頭痛得要命,好像是感冒了。味道完全分辨
不出來,把早餐的蔬菜湯弄得辣得要命,嚇了楊提督一大跳。提督當時一句話也沒說,便把
湯全部喝光,--直到傍晚,我自己嘗嘗剩下的湯才發覺,真討厭自己。
  送楊提督出門後,就躺在床上休息。中午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來探病,是楊提督
告訴她的。
  菲列特利加小姐--說錯了,格林希爾上尉是個漂亮又溫柔的人。沒發覺到這一點的,
我想大概只有楊提督而已。實在是個遲鈍的人。
  去年夏天,休假到阿爾比卡的冰河湖旅行的時候,郊近的小山屋住了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的提督夫人,楊提督連人家設法勾引他都完全沒注意到。我是覺得那位什麼夫人,也有點太
好事就是了,但連我都注意到,而提督居然沒發覺。或者是--故意裝作沒注意到呢?說不
定是,那位漂亮但有些太誇張的提督夫人,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而已--。
  總之,格林希爾上尉幫我量了體溫,又拿藥給我吃,甚至還為了我把午飯也一起帶來。
我說這玉米濃湯實在很好喝時,上尉卻聳聳肩膀:
  「這不是我做的。而是拜託軍官餐廳的主廚做的。我對烹飪很頭痛,正在努力學習中。
只不過,烹飪對於我的努力沒有任何回應呢。」
  像格林希爾上尉這樣記憶力超群的人,竟然會記不住烹飪的順序,實在令我感到不可思
議。不過這和楊提督完全沒有一點做家事的基礎相比,倒是頗為相似。
  喝了熱湯,出一身汗後,覺得舒服多了。等格林希爾上尉回去之後,換一件汗衫,把床
單也換過,這次才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到了傍晚,又是格林希爾上尉過來,告訴我楊提督因為艦隊運動的演練會晚點回來。
  「今天是十二月十一日?啊,是阿修比元帥戰死的日子呢。在海尼森的話,學校也是放
假的。」
  關於布魯斯.阿修比這個人的事,我在歷史課時也上過。七一零年生,七四五年歿,死
後才追封為元帥,聽說是用兵的天才,不知道和楊提督比較起來如何?
  楊提督二十九歲就升上將,這要比阿修比提督早了四年。另一方面,阿修比提督在軍官
學校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成績「中上」的楊提督根本是不能比的。但以第一名畢業的人
之中,也有霍克准將這種人。
  另外,布魯斯.阿修比這個人好像相當好女色。這一點也和楊提督不同。
  不過「達貢會戰」的林.帕歐元帥好像也好女色,似乎是楊提督脫離我軍傳統的樣子。
  女孩子這方面,我也是不太瞭解。說不定人類的女人,要比外星人的男人還難溝通也說
不定。不過這種話不能對格林希爾上尉說就是了。
  即使如此,只不過楊提督會晚回家而已,沒想到格林希爾上尉專程跑這一趟,甚至還從
一家叫「電氣羊亭」的餐廳帶了晚餐過來。這是在三天前開幕,由一般民眾經營的一家店。
換句話說就是格林希爾上尉請我吃晚飯的意思。除了休假旅行之外,我沒在外面吃過晚飯的。
  楊提督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十時三十分。正在吃用微波爐熱好的「電氣羊亭」最拿手的
奶汁烤明蝦時,楊提督看到月曆,說:「啊,今天是阿修比提督的紀念日啊!」我一直請求
,他才說了些有關歷史方面的話。
  「真實這種東西,就和生日一樣,每個人都會有一個。不能只因為和事實不一致,就指
責是謊言。」
  這顯然是針對關於布魯斯.阿修比提督戰死之前的種種態度,和許多相互矛盾的證明有
感而發的。
  阿修比提督結過三次婚,有人說他一直愛著第一位夫人,也有人說他最愛的是他的小姨
太。最後的一戰--第二次提亞馬特會戰,有人說他出發時就有戰死的覺悟了,也有人說他
打算在歸國後轉向政界發展,這些一個又一個的證詞,都是值得信賴的人說出的。第二次提
亞馬特會戰,以沒有任何人預料到的大勝利結束,在歸國途中,重傷的阿修比提督停止了呼
吸。在51年後,讓人們有各種猜測的日子。【七九六年十二月十三日】
  今天楊提督說了讓人出乎意料的話。晚飯後,我正在泡紅茶,他突然問我:
  「尤里安,如果你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話,你要怎樣才能戰勝那些大貴
族們呢?」
  我這時正把熱水沖到茶杯裡。儘管只是假定,問我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戰略是不可能會有
答案的。這簡直是向小雞詢問老鷹的狩獵法嘛。
  「不知道啊,這種事--」
  「不知道也沒關係!」
  像這樣越逼越緊,我也覺得相當頭大,趕快利用後天的作業這個藉口打退堂鼓開溜。提
督以後一定會想起來的。看來只有拚命壓搾不存在的智慧,想出答案來才行。【七九六年十
二月十四日】
  今天原來是先寇布准將教我使用戰斧的肉博戰技的日子,但泡湯了。我去防禦指揮官的
辦公室時,一位正在玩撲克牌算命的叫布魯姆哈爾特上尉的年輕人告訴我。
  「准將有點事需要處理,到一家叫『蜜蜂與蜂蜜』的店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面說一面在偷笑。
  我謝過他,到那家店去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家有許多小房間,平民私人經營的俱樂部。
進門詢問一下,先寇布准將走了出來,襯衫的扣子也沒扣好就對我說:
  「啊,小弟,很抱歉今天的訓練延期了。突然發生必須教導心胸狹窄的女性,博愛與寬
容的精神這件工作的緣故。」
  我向他抗議:
  「准將,突然有事那也是沒辦法,但希望您不要叫我『小弟』好嗎?」
  聽我這麼說之後,先寇布准將很平靜的說:「是嗎?抱歉,我會小心的,小弟。」
  因為我也預料到大概會有這種反應,所以我很快的回敬回去:
  「是啊,請小心一點,老伯!」
  一瞬間,覺得好像是踩到猛獸的尾巴似的,先寇布准將只是苦笑(我覺得如此)而已,
沒有對我怒吼。
  不管怎樣,戰斧訓練的時間空出來,我就到正一八零九層的森林公園去。昨天,楊提督
問的關於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戰略,這個習題還沒解決。關於這個,我稍微想
了一下。不希望當軍人的楊提督出的習題,要是想當軍人的我答不出來的話,這就有點不應
該了。
  我選擇森林公園是因為不會有人來打擾,還有一個理由是楊提督常利用那裡當睡午覺的
地方,這是楊提督自己告訴我的。畢竟因為是在人工星球之中的森林公園,所以根本不會有
蚊子,這一點就比起自然的要好得多了。原來如此,不是實際在這裡睡過午睡的人是不會注
意到的。
  果然在預料的地點看見楊提督了。我叫他一聲,提督好像嚇了一跳似的,由草地上坐起
來向我招手。
  提督說他是在思考所謂「歷史上假定的諷刺性」。幸好沒有提到「習題」的事。
  楊提督說的話,我記述如下。
  每個人都知道,魯道夫.馮.高登巴姆打倒了銀河聯邦的共和政體,成為獨裁者,或者
應該說是更進一步的專制者。因為他,有多少億人被殺了。但是,如果在他還是銀河聯邦的
政治家時,被某人暗殺了,這個暗殺者大概會被冠上「殘殺有前途的民主政治家的狂徒」之
罪名,而不是被評為「拯救幾億人生命的偉大救世主」吧。所謂歷史的評價就是這種東西。
此外,若銀河帝國的「流血帝」奧古斯都二世在兒童時代就被殺死,殺他的犯人必定會以殘
殺幼兒之罪而被處刑,社會也會予以非難吧。現實裡殺害幼兒者之中,在別的次元裡也許會
是救世主也說不定--。
  楊提督似乎因為疲倦而變得諷刺意味很重。理由只有一個,一定又是和海尼森的「偉大
的人」有什麼爭論的樣子。這個偉大的人是國防委員會的還是統合作戰本部的就不知道了。
連用超光速通信都會吵起來的原因是什麼,也不得而知。看樣子不像是因為卡介倫少將的人
事問題,但那又會是什麼呢?最後我終於知道,楊提督在考慮怎樣才能和海尼森的比克古提
督商談這個問題。
  「用超光速通信也行不通嗎?」
  我這麼問道。楊提督一面點點頭,一面口中斷斷續續地說著。大概是在說,如果伍蘭夫
或波羅汀還活著之類的話。
  亞姆立札會戰產生了許多的陣亡者。而其中,楊提督感到很惋惜的,就是波羅汀提督和
伍蘭夫提督。兩位都是了不起的軍人,而且「那兩個人如果活著的話,我就能比較輕鬆一些
了。」
  這種說法,我覺得好像太過於正直了點。
  況且再怎麼說,西德尼.席特列元帥退休了,楊提督所尊敬的上司也只剩下格林希爾上
將和比克古上將而已。戰歷豐富的士兵也大多陣亡,失去了幾萬艘的船艦,這個損害日後要
重建起來得花上很長的時間,不知帝國軍會不會給我們這些時間,楊提督對這件事似乎相當
的在意。【七九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對楊提督而言,對我而言,這都是個好消息。亞列克斯.卡介倫少將要來伊謝爾倫了。
這似乎不是因為楊提督的頑固請求,而是在海尼森的比克古提督下功夫推動的結果。
  「麻煩的事可以全部塞給卡介倫學長了。」
  楊提督這麼說的時候,似乎高興得要跳起舞來了。我一路回來就有點擔心。卡介倫少將
搭乘的軍用運輸船到達伊謝爾倫是明年的一月十日,我想該不會是打算把「麻煩的事」完全
不去處理,全部積到那時候吧--。
  不管怎麼說,楊提督心情好轉了,同時好像從亂糟糟的文書工作中解放了似的,於是開
始沉迷在作戰計劃之中。看到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很高興。
  在這種情況下,我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我自己常常搞糊塗了。現在的確很幸福,但原本
也是幸福的。二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八歲的時候父親戰死,十歲的時候祖母去世,其後兩年
在福利機構裡生活。母親的事,已經完全記不起來。祖母在我一不守規矩就嘮嘮叨叨,對我
說話也多半使用命令形和禁止形。有什麼優點都是她的教育成果,有缺點的話,都是我沒有
感覺到祖母的恩惠的緣故。祖母去世的時候,我的確不怎麼悲傷,這大概證明我是個冷血的
人吧。
  寫出來之後我才發覺,我的人生總是在偶數年齡時有大的變化。今年是開始在伊謝爾倫
生活,二年後、四年後又會有什麼事發生也說不定的。
  我是很幸福,但是對楊提督來說,我是否能成為他幸福的條件這件事我非常的在意。我
很明白會這樣想的自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我還是很在意。在不記得幾天前也寫過了,我
不希望楊提督認為我是不需要的東西。不論是多小的事也好,希望會對他有所幫助。在這之
前,首先要注意到不要增添提督的麻煩。
  我想起剛才交談的對話。晚餐後的紅茶完全沒動,楊提督好像在考慮什麼,我重新泡一
杯之後問道:
  「您在想些什麼?」
  「這不是可以告訴別人的事哦。真是的,人要是只會想著怎樣去贏別人,就會變得越來
越卑鄙了。」
  這麼說,我就知道楊提督在思考怎樣才能勝過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方法。不管
我怎樣的拚命努力,雖然說過希望能夠對楊提督有所幫助,但終究什麼都想不出來,只是站
在沙發旁。楊提督的心情好像好轉了,看著我--
  「對了,先寇布准將好像在教你射擊,現在情形怎樣?」
  「據准將說,我的天分好像很不錯。」
  「喔,那很好。」
  「提督似乎完全沒有練習射擊,這樣好嗎?」
  楊提督笑著回答:
  「也許我沒有這方面的才能。而且我也不想下什麼工夫,現在大概是同盟軍裡最差勁的
了。」
  「那麼,要怎麼保護自己呢?」
  「司令官如果需要自己拿槍來保護自己的話,就表示戰敗了。我只需要考慮如何才能不
落到這種地步就好了。」
  聽到這些話時,我很高興。這一點毫無疑問的我可以為提督效勞。
  「是這樣嗎?知道了,我會保護您的。」
  「那就拜託你了。」
  一面笑著,楊提督一面端起紅茶的杯子。仔細想想,我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改變。前些
日子才在比較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和我自己的差距。這次是楊提督和我之間的差
距。
  和羅嚴克拉姆侯爵之間的差距,其實仔細想想根本沒有一點意義。他是專制國家的人,
而我並不想當專制國家的軍人。我希望能成為由破壞者手中,保衛民主主義的道具的小小一
部份而已。
  這沒有必要告訴任何人。只是自己對自己本身的再確認而已。對我而言,楊威利、民主
主義、國父海尼森建立的自由行星同盟和我自己本身的未來是合而為一的。我知道這種說法
令人臉紅,因為我的能力和存在都還不夠份量。我還有好幾年必須追著楊提督的背影前進。
並且,只要我還是如此的時候,就必須避免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偉大的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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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奇怪的謠言,在要塞中流傳著。
  有幽靈出現!
  「是無頭的美女幽靈呢。」
  波布蘭少校這麼說,我告訴楊提督時,提督大笑了起來。仔細想想的確可笑,沒有頭怎
麼會知道是美女?
  「不過,這才像波布蘭。即使是幽靈,就算沒有頭,總之歸入美女一類的就是了。」
  楊提督這麼說,波布蘭少校又說:「即使沒有臉,身經百戰的勇者看到美女也會知道是
美女的。」
  「即使是連戰連敗,身經百戰到底還是身經百戰。」高尼夫少校馬上接上這一句。
  對於這一點來說,從古至今,軍隊和學校總是有講不完的鬼故事。像被上司指責而自殺
的士兵幽靈啦,還留戀妻子卻戰死的新婚士兵的幽靈啦,這類的故事我聽過好幾個。
  「如果說平均每兩艘艦有一個幽靈的話,伊謝爾倫全部幽靈的總數大概也有一萬到兩萬
了吧。」
  波布蘭少校這麼一說,高尼夫少校也點頭贊同,
  「光是幽靈就可以組成兩個師團,而且還是不死之身呢。就算薔薇騎士也不是對手。」
  像這種開玩笑的話題固然是很好,但謠言似乎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變得好像真有其事了。
  「我軍並未把巨大的伊謝爾倫要塞的每一個角落都控制住,電腦管理也無法伸及的無人
樓層和區域多的是,這正是給予帝國軍的殘兵暗地裡進行破壞工作的好機會。大概是看到他
們才誤以為有幽靈的。」
  針對這種說法,的確,沒有一個人有自信能說清楚伊謝爾倫內部的每一個角落。拿幽靈
的事當笑話的人,聽了這種說法就好像聽到不祥的事似的表情,馬上就笑不出來了。連楊提
督也只是苦笑著不往下談。
  就我所知,楊提督是相當喜歡怪談啦,恐怖小說這一類的書。當然喜歡書是一回事,但
要和認真信奉神秘主義的人做朋友,大概也不會有那種興趣。他似乎認為這種人和精神主義
者交往會沾上臭氣似的。
  不過,伊謝爾倫要塞內部,有帝國軍的殘兵在徘徊的這種異次元的恐怖,似乎也沒什麼
好玩的。
  「雖然是傻得可笑的謠言,但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去管它。不安這種東西是恐慌和猜疑
的卵。」
  話是這麼說,但在我看來似乎也沒那麼深刻。如果有帝國軍的殘兵存在的話,在亞姆立
札同盟軍大敗的時候大可趁機做些破壞工作,可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雖然說「會趁那個機會
做些什麼」,但「那個機會」到底是幾時,我還是弄不清楚。【七九六年十二月十七日】
  現在在寫這個日記時,結果當然是得救了,但是今天實在是災情慘重。
  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聞著麵包和加了蜂蜜的牛奶香味,寫下現在的日記。總覺得
那好像是好久以前發生的事了。
  提議對曾經多次發生目擊幽靈之類事件的場所加以調查的,是先寇布准將。採納了這個
提案的楊提督,原來以為提案的先寇布准將要親自指揮這項調查工作,但先寇布准將推掉了
--
  「別開玩笑了。如果非得自己指揮不可的話,我才不會提出這種白癡似的提案呢。我們
這裡不是有很多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傢伙嘛?」
  「原來如此。」楊提督對他話中特別深長的意味表示贊同,向外徵求「唯恐天下不亂的
好事者」。
  伊謝爾倫要塞原來就還有很多房間沒有使用,所以似乎是可以在各處擁有別墅。
  「如果是我的,就要在各層都找個愛人。」
  先寇布准將這麼說。楊提督說這種事對他來說的確有可能,但即使這只是開玩笑,要塞
的內部樓層數細細區分的話,可是「有九千以上,不到一萬」的啊!有些樓層只有機械設備
,也有只有「少數物資和大量空氣」的樓層,要認真調查的話,那可會累死的。
  ***
  「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馬上找到了。楊提督好像早就料定似的,當然我也想像得到
,奧利比.波布蘭少校是第一候選人。但我卻沒料到波布蘭少校接下來的提議。
  「怎麼樣,尤里安想不想一起去瞧瞧呢?免得你會太無聊。」
  怎麼辦呢?我這麼想的時候,高尼夫少校以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和語氣說:
  「啊,敏茲,難得波布蘭這樣邀請你,還是不要招惹他的『惡意』比較好。」
  「高尼夫少校也一起去嗎?」
  「世間也是有像『順便』啦『奉陪』啦這種事的。」
  「那麼,我也去好嗎?」
  「啊!原來是這樣,尤里安比較信任高尼夫是嗎?」
  波布蘭少校故意表現出很悲傷的樣子。
  就這樣,組織了僅有3名成員的探險隊,因為根本也沒有其他人希望同行。本來楊提督
似乎也並不是認真地要去調查,以波布蘭少校為隊長的探險隊這件事,好像原來以為會當個
笑話收尾的。甚至在送我出門的時候說:「要記得帶便當去。」
  中午二時,我們到達地下一四一層展開「調查」。
  「這裡聽說有甚至比優布.特留尼西特的臉還要大的老鼠呢!」
  波布蘭少校以充滿惡意的口吻說道。我討厭特留尼西特這個政治家,大部分是受到楊提
督的影響,但波布蘭少校又是為什麼呢?
  「說話不中聽的傢伙可以信任,說話太動人的傢伙不能信任。」這一點和楊提督相同呢
?或者是因為特留尼西特非常受女性歡迎呢?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地下一四一層以前是帝國軍放置可燃物的倉庫,在發生火災後被棄置了將近有十年以上
。被我軍攻陷之後,也不必一定要去使用它,就仍維持原樣沒有變動。這樣的場所也難怪會
有幽靈也現的謠言。
  在打開雙重閘門的時候,我原來想幫點忙的,但是波布蘭少校說:「不用擔心,波布蘭
家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這句話。」
  「但是卻有失敗和挫折的句子呢。」伊旺.高尼夫少校冷靜地加以指出,害我大笑出來
。所謂絕妙的時機配合,我想大概就是如此了。
  門的裡面是一片黑暗的世界。照明設備仍然維持未修理的原狀,手電筒的光線將黑暗切
開,一四一層的範圍很寬廣,約5公里見方,天花板的高度大約有二十五公尺左右。由於換
氣系統停止運轉,沉寂的空氣侵襲臉上時,令人覺得有點被嗆到了。
  「好黑啊--」
  說這種話,其實就是一種不安的表現吧。
  「不用擔心,我的方向感比彗星還要來得準確。」
  波布蘭少校誇下這種豪語,但在黑暗中前進三十分鐘後,似乎馬上就失去自信了。
  「這下要變成迷路的孩子了--」
  「不是說方向感比彗星還要來得正確嗎?」
  「那是在宇宙飛的時候。腳踩在地板或地面上的話,實在就沒辦法了。」
  到現在才說這種話,真是叫人頭痛。
  只因為是很廣闊的地方,要折回去也很難找出方向。四面都沒有牆壁,地板上橫七豎作
地散佈著油跡、樹脂、合金之類燒剩的殘骸。大概連要確認自己的所在位置都沒辦法。完全
沒想到有可能要用到慣性導航系統啦、紅外線監視器啦,低周波雷達之類的儀器。除了不曉
得多少隻的老鼠之外,什麼也沒看到。
  「如果我們遇難的話,下次的搜索隊一定會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齊全吧。」
  由於還一直走個不停,於是波布蘭少校這麼說。「遇難」這個名詞,在現在說出來令人
感到異常的真實感。高尼夫少校半自言自語地提出異議:
  「會是這樣嗎?不會是對我們失蹤的事非常高興,所以就乾脆放著不去管它了嗎?」
  「你啊--」
  這之後還是一直拚命走著。
  ***
  「十四時三十分。」
  高尼夫少校很冷靜地說,於是我們就開動這一頓遲了的午餐。不論在什麼時候肚子都是
會餓的。把防水布舖在地上,在沒有灰塵飛揚的地方打開籃子。
  「順便借問一下,你想這裡是哪裡?」
  「誰會知道在哪裡!難道只要我說出來,我們就會在那裡嗎?」
  波布蘭少校好像心情很壞的這樣回答高尼夫少校,用力咬了一口他的三明治。
  「這種時候,就算是幽靈也好,出來幫我們帶路吧。嚮導費嘛--女的幽靈就送她一個
吻,男的幽靈就送他一巴掌。」
  我在想,如果這個時候聽到呻吟聲的話就更是氣氛十足了,結果居然好像真的聽到呻吟
聲。不像是故意想嚇人的樣子,而是很微弱,像求救似的呻吟聲。我整個人跳了起來,但我
們的兩張王牌還是很平靜地把三明治吃完,甚至還喝完了第二杯咖啡後,才悠然起立。
  聲音像是從一處由鋼筋堆積成的小山附近傳出來的。手電筒的光線掃過它的一部份。
  「高尼夫,你知道幽靈的主食是什麼嗎?」
  「不太清楚,不過似乎比你更留心自己的健康呢!」
  起司、全麥麵包、添加維他命的巧克力之類的東西散落一地,我眼睛都傻住了。換句話
說,不可能有幽靈還有消化器官的。
  我用手電筒的光照著鋼架子的小山。才踏上去一步,似乎落點不太好,整個人失去平衡
,一隻腳跪了下去。
  這時,好像碰到了誰似的。
  「啊,對不起!」
  我直覺反應這麼說了之後,看到我的正前方,手電筒的光圈中,高尼夫少校和波布蘭少
校用很奇怪的眼光看著我。
  我馬上跳起來。我碰到的是不應該有的第四個人。高尼夫少校拉住我的手,把我整個拉
起來,波布蘭少校則拔出熱線槍。
  戲劇化的場面並沒有發生。我碰到的人是已經痛到半死狀態的人。枉費擺出了那麼好的
姿勢,結果還沒射一槍就結束了,波布蘭少校不滿地輕輕踢一下那傢伙的身體。
  出來到外面引起一場騷動後,黑暗中的居民被送到醫院去了。他是在亞姆立札會戰之後
,引起鬥毆事件而失蹤的同盟軍下級軍官,已經在這裡躲藏了將近兩個月以上,結果引起盲
腸炎。他為了偷食物而出沒,也就難怪會傳出有鬼的謠言。真是夠可憐的。
  然後,滿身髒兮兮和一肚子不高興的我們三個人,受到了先寇布准將半反諷的誇獎,隨
後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快累死了!而且感到好空虛。希望到了明天精神能恢復就好了。【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八日】
  現在我正式的身份是「同士官待遇軍屬」,所以也就能領到士官級的薪水。每個月有一
千四百四十元。經濟上是已經可以獨立生活了,但在法律上,只有十四歲還不能取得公民權
,所以仍然得被楊提督監護。這種結果,對楊提督來說,直到上個月為止,可以向政府支領
的養育津貼沒了,再加上沒有經濟上的扶養家屬,稅金又會提高;而另一方面,在法律上對
被監護人應負的義務卻還留著--真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如果楊提督對經濟的概念,是一種斤斤計較的態度的話,至少一定會力爭,今年應該算
還有扶養家屬才對。然而,雖然他對於大軍出動時的補給非常的囉嗦,可是這種家庭規模的
財務問題卻是一團亂帳。
  「零用錢夠不夠?」
  「生活費夠不夠?」
  只會這樣問我。如果我回答夠用,
  「如果不夠的話,就告訴我一聲。」
  但如果我回答不夠的話,就直接把提款卡給我,然後就這麼忘記了已經把提款卡給我的
事。
  我覺得楊提督的腦細胞經常像望遠鏡一樣,只看得到遠方的時間與空間,就在身邊的事
反而無法進入他的視界之中。有些人會認為這種人是怪胎,但我認為有一些像提督這樣的人
也很好。當然太多的話會很頭痛就是了。
  而且,我不會變魔法。所以昨晚將寫日記寫到睡著的我抱到床上去的,除了楊提督之外
不會有別人。我今天就把加在紅茶中白蘭地份量增加一點以表示謝意。看到提督的表情,就
知道他對一切都完全瞭解。提督就是這麼一個人。【七九六年十二月十九日】
  伊謝爾倫要塞的建造,是從宇宙曆七六三年開始到七六七年才完成。直到那時為止,宇
宙中雖然有許多帝國軍小規模的短期根據地散佈在各處,但大型的基地只有在迴廊的帝國方
面的出口而已。
  伊謝爾倫要塞是奧特佛利特五世的時候,命重臣賽巴司提恩.馮.留狄利茲伯爵建造的。
  這個人以前線指揮官來說,是被評為「每戰必敗」的人。但似乎又不能說他是無能。他
在事前加以周詳的計劃,完全照理論來用兵,只是由於「敵軍不照理論行動」所以才會輸了
,因此他對於「叛亂軍那些傢伙全是些不懂得用兵理論的」這件事似乎非常的憤怒。想到帝
國軍居然也有這種怪人,令我感到有點親切。
  總之,也不能稱之為只輸不贏的重臣,似乎在軍事建設和補給方面,這種理論派的工作
上建立了莫大的功績。
  原本最早提出要建造伊謝爾倫要塞的,是達貢會戰當時的帝國皇族,史蒂芬.馮.巴爾
特包菲爾侯爵。這個人的一生似乎也是相當不幸,就連實際建造要塞的留狄利茲也是,好像
是為了擔負費用超過預算的責任而自殺的樣子。不過再怎麼也比不上奧特佛利特五世這個人
,對他的描述聽來似乎是個優柔寡斷的傢伙,在建造中期,聽說有好幾次後悔了想中止建造
。如果在那時放棄的話,大概就不是會出現,為攻擊伊謝爾倫要塞而超過百萬以上的軍人戰
死,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這裡寫日記了。
  不管怎樣,雖然巴爾特包菲爾侯爵和留狄利茲伯爵遭遇不幸而死,卻使他們的名字得以
流傳後世。之後,在過去人們的人生和業績的延長上,有我現在的人生。如果這些是我自身
發出的想法的話,以十四歲的年齡而言,實在是相當不得了,但其實我只是照楊提督的述懷
加以記敘而已。
  所謂歷史,並不是在過去就完全結束了,它將種下日後的種子,終於有一天開花結果。
這些不是從楊提督那裡聽來的,是今天通信教學的歷史課本裡的文章。
  這話的確沒錯,但以乎有點過於理所當然。
  我現在關心的,不是過去的歷史,而是現在正要締造歷史的人,例如楊提督啦、帝國的
羅嚴克拉姆侯爵啦。我比較希望是屬於歷史的原因而非結果。所以為提督泡美味的紅茶、能
算是參加了歷史的締造嗎?
  好幾天前寫過了,我並不焦急,但希望能早點獨當一面。【七九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聽楊提督說已故的布魯斯.阿修比提督的第一任太太還活著。
  雖然是被嚇了一跳,但仔細想想,如果阿修比提督沒有戰死的話,今年應該是八十六歲
了。所以他太太還活著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和阿修比提督同年的夫人,聽說是住在首都海尼
森的郊外,由女僕照料著,每天等待著丈夫寄來給她的信。
  「可是阿修比提督不是在五十多年以前就去世了嗎?」
  「但是,還是有信寄來啊,很懸疑吧?」
  這個懸疑的真相如下。是阿修比夫人(因為已經離婚了,是不是該稱為前夫人呢?)自
己寫信寄給自己的。自己親手寫六十多年以前的戀人寄給自己的信,寄到自己的住處。並且
,據看過信的護士說,信中洋溢著愛與熱情。
  「即使是到了這種年紀,那個人還是一直這麼反覆對我說:我愛你,我愛你的。真是一
點也沒感覺老了呢。」
  當然夫人不認為這是自己寫給自己的信。夫人能瞭解的只是--這應該是丈夫寄來的,
記載了對自己的愛的情書而已。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如果用可憐或淒涼來形容的話,好像用詞不太對。對旁邊觀者
的眼光來看,也的確是如此;但當事人卻很幸福。或者是只有在幻想中,才能以文章確認丈
夫的愛情,如果由別人來說,就會感到不安?我覺得阿修比提督也真是罪過。
  「喂喂,不要想得那麼深入啊。你才不過十四歲而已,不可能瞭解那些真實感要比事實
來得必要的人、事。」
  「提督能瞭解嗎?」
  「我也不過才二十幾歲而已,所以也不甚瞭解。」
  提督以一副非常若無其事的表情這麼說。
  提督說,如果能夠不老不死的話,希望能從邊境的星球遠眺人類興亡的歷史。但是不管
怎樣年紀都會越來越大,變成老糊塗一個,所以希望能趁年輕時就死掉。可是要是早死的話
,一定會被還活著的人任意說自己的壞話,這實在令他頭痛得不得了,真是辛苦啊。【七九
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來到伊謝爾倫要塞已經差不多有三個星期了。好像有句名言說「邊塞無寧日」,也就是
最前線的要塞不會有平靜的日子之意,但目前的狀況卻是既沒有敵襲也沒有戰鬥。再怎麼說
,不可能會突然有一天,什麼理由也沒有就突然發生戰爭的。也許就是現在,在幾千光年之
外的銀河帝國的最深處,下達了大艦隊的出動命令也說不定。而這些事,若不是後世的歷史
學家,是不可能會知道的。
  伊謝爾倫要塞是最前線的基地,同時也是艦隊向敵國進攻時的後方基地。這個機能也是
十分的重要。
  「對戰爭而言,最重要的莫過於補給和情報。如果沒有這兩項的話,仗根本就沒辦法打
。如果把戰爭當作一種經濟活動來看的話,補給和情報是生產,戰鬥則是消費了。」
  楊提督這麼說。以前就曾經考慮到這種情形,但沒想到在亞姆立札的大敗就正是這種情
況。
  「世間最糟的傻瓜,就是以為沒有補給也能打勝仗的傻瓜了。」
  他這麼說。但很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實際人類歷史上,這種戰爭指導者卻大有人在。
而這個結果,就產生了大量的掠奪啦,或是破壞、放火、殺人這類事件,也時有出現連做了
這些事也沒辦法活下去,而導致士兵餓死的例子。所以我們才會希望這種人只存在於過去的
歷史之中。【七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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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大概會成為一個有紀念性的日子吧。不是指好事,而是指壞事。伊謝爾倫要塞隸屬
同盟軍之後,所發生的第一件殺人案件。
  「不是文學上的殺人,而是社會上的殺人。」
  這是楊提督的評語。兇手和被害者都非常清楚,所以不像去年夏天那樣,根本就沒有名
偵探楊威利上場的餘地。事情好像完全由憲兵和法律軍官全權處理了。
  楊提督說,這種事情即使只是寫日記也不要寫出本名,所以我就用假名。
  過去A下士和B下士就在競爭追求平民的C小姐,結果來到伊謝爾倫後又重新點燃了戰
火,最後C小姐突然把她討厭的B下士射殺了,似乎是這樣。而這個A下士,就是前些日子
,被包含我在內的波布蘭三人探險隊在地下一四一層的黑暗和塵埃中救出的盲腸炎病患。醫
院方面謝絕一切探訪。最重要的是,根本完全沒人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連現在在寫日
記的我,也是心癢癢地難過到極點。案發現場的酒吧暫時被關閉了,向軍隊繳納經營費的老
闆一副欲哭無淚的可憐表情,這被為了能見見C小姐而趕往酒吧去的士兵們,當成話題而廣
為流傳。
  對這個案子,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很擔心楊提督會被追究管理責任。但先寇布准
將則是認為,即使國防委員打算這麼做,他們也不會真的把楊提督從前線調回去。
  「因為那群傢伙只會從安全的場所發號施令而已。他們很清楚帝國軍不知道何時會發動
攻擊,所以不會考慮調換司令官的。況且這也不是需要這麼小題大作的案子啊。」
  一切都完全交給憲兵來處理,楊提督似乎有些許的不太高興,好像有一些在意的樣子。
我認為這裡面一定有些什麼!與其說「認為」還不如說是希望這裡面有些什麼才好。這話雖
然不敢說出,但面對文字則可以毫不臉紅的寫出來。結局到底會如何呢?【七九六年十二月
二十三日】
  光只有最初的報導實在很難抓往事件的全貌。昨天的殺人案件好像發展到難以想像的地
步。
  楊提督最近和海尼森通信的時間增多了,格林希爾上尉對這件事不肯對我多說。
  「看樣子可能會拖到明年。」
  只告訴我這些而已。像亞典波羅少將、波布蘭少校甚至還想從我這裡獲得情報,看樣子
一定是被排除在外了。所以亞典波羅少將說,請我吃飯真是蝕老本,似乎不能講給波布蘭少
校聽,令他深感遺憾。說不定那兩個人在為事件的真相打賭。這種可能性非常的大。【七九
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年就快要結束了,再過一星期,宇宙曆七九七年就要來了。我就快十五歲了--應該
,如果帝國軍沒有來攻擊伊謝爾倫要塞,我沒被擊中變成炮灰消失的話,應該是這樣。
  要增加歲數這件事對楊提督來說,感覺特別強烈。他一直很不情願承認明年變成三十歲
的這件事。我則是一點感覺也沒有。提督說「二十年代的最後一年,沒想到會這麼快就過去
了。戰火奪走了我的青春」這些話,而且還說:
  「為什麼一年只有十二個月就結束了?有十三個月的話大家都會很高興的。」
  「誰都不會高興的!」
  「但是一年會有十三次薪水可領啊!」
  「新年的休假也得等上十三個月才有一次呢!」
  楊提督在想怎麼提出反論時,我趁機把我的禮物拿出來。也就是今天對我來說,是第一
次的發薪日。我原來就在想領了第一次的薪水該買個什麼禮物送給提督。
  「尤里安,你太懂事了。像我十四歲的時候,只會想怎樣從老爸那裡挖零用錢而已。」
  原以為是對我的誇獎,但聽下面的話就不太對,
  「這一定是家庭教育的差別。」
  這樣,豈不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嘛。不過,不管怎樣,楊提督很高興地收下禮物就是
了。
  當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只是手指彈上去會發出很好聽的聲音,像紙那麼薄的手
製茶杯。其實我原本是想買白蘭地酒杯的,但發覺太危險了。
  晚上我們到一家很像海尼森的「三月兔亭」的餐廳吃晚飯。楊提督只喝了一杯玫瑰紅酒
而已,莫非這是對我的禮物的回禮吧。但這些日子提督的酒量增加了,實在令人擔心。【七
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今天實在太過於平靜了。我有點在意前些日子楊提督出的「家庭作業」的事。帝國的羅
嚴克拉姆侯爵要用什麼方法來打贏貴族聯合軍?如果是容易到我都想得到的話,我們同盟軍
也用不著那麼辛苦了。
  說「不知道」當然不是種專長,而是恥辱才對,但到底羅嚴克拉侯爵要怎樣去打敗強大
的貴族聯合軍呢?的確,在政治上有新宰相立典拉德公爵支持,但一旦開戰的話,這是一點
意義也沒有。對於軍事來說,必須統一才稱得上力量,所以一定會用什麼策略離間貴族聯合
軍的。
  更進一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想提督一定知道才對。【七九六年十二月二十六
日】
  今天幫楊督跑腿到一家叫「四十大盜的洞窟」的平民經營的店去。這是買書籍、各種遊
戲、謎題、視聽軟體的店,才剛開幕沒多久,大半的貨品都還是被包著放在地板上。
  在這家店裡買了一本「最新版.虛構地名辭典」的書,很重。這是楊提督在很久以前訂
的書。是從海尼森的書店,一直追著提督到伊謝爾倫要塞來的。
  我在那裡遇到了高尼夫少校。他和波布蘭少校在一起時不會太引人注目,是個有明亮的
髮色和眼睛,容貌非常清爽的人。
  高尼夫少校和我約好以後找時間教我玩很有趣的填字遊戲。少校是很穩重,給人感覺很
好的人,但一和波布蘭少校組合起來就變成尖酸刻薄話的機槍射手,實在叫人不可思議。
  「無害的化學物質,一旦和有害的互相結合,也會變成有害的了。高尼夫和波布蘭就是
這種情形。」
  楊提督這麼告訴我。如此說來,這種和身為觸媒的楊提督,也脫不了關係了;我在心裡
這麼想,只是沒說出口而已。
  我也稍微反省一下,我和楊提督周圍的人也像太過於親密了,也許就因此無法察覺這些
人真正的價值。這本日記我想大概不會被後世的歷史學家當作參考資料,但是如果因而被認
為「自由行星同盟中最強的部隊,原來不過是這種怪人集團而已」這可就不好了。不過像楊
提督的調兵遣將,先寇布准將的勇猛善戰,波布蘭少校和高尼夫少校的輝煌戰績,我都還沒
有親眼目睹的機會。下次有戰鬥的話,我應該就能待在楊提督身邊了。那時,就可以第一次
親自確認「奇蹟的楊」之威名。【七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政界、軍方上層階級、要塞司令部等,總會有些什麼煩惱啦或麻煩之類的。但身為楊提
督的被監護人兼侍從兵的我,只要注意紅茶的味道啦、襯衫乾不乾淨就夠了。由於我能由這
些事中得到樂趣,所以即使只是些微末小技也無所謂,只要這種生活能持續下去就好了。我
偶而會這樣想。
  放假的前一天夜裡,一旁放著茉莉花茶和月餅,和「艾爾.法西爾、亞斯提、伊謝爾倫
,以及亞姆立札的英雄」下立體西洋棋,聽著背景環境音響系統流出的音樂,很不可思議的
覺得,不能早點成為獨當一面的軍人也無所謂。
  楊提督下立體西洋棋的技巧實在很差。剛開始是提督教我怎麼下的,但我馬上就趕上恩
師了。這並不是因為我在這方面有著特殊的才華。提督的下棋歷史已經有十五年,在這期間
可說是一點進步也沒有,他自己也是這麼說。技巧方面的確是如此沒錯,但最重要的是他在
下棋當中,常常想別的事情。對提督來說,立體西洋棋是他進入戰略方面思考時所必要的小
小儀式。在軍官學校的時候,也許是用上課的鈴聲,由於現在沒有了,所以換成這種方式。
  「將軍!」
  「哎,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棋賽本身是輕輕鬆鬆的結束了,但因為我有種預感,所以一直有點坐不住。我發覺楊提
督是在想那個「家庭作業」的事。我幫楊提督的茶杯(是我送的禮物)倒入熱茶,先打開話
題。原來我就對這種題目很有興趣,在帝國軍分裂為兩個陣營時,同盟軍會採取什麼行動?
帝國軍對此又會採取什麼反應?
  「假使我是同盟軍的總司令官的話--」
  話才剛出口,提督就馬上改口。
  「不,這個假定不太妙。如果我是和羅嚴克拉姆侯爵敵對的大貴族的話,會對同盟軍低
頭,想辦法締結攻守同盟。帝國和同盟互相不可侵犯、部分領土割讓,釋放思想犯、什麼都
會答應。」
  「這麼輕易答應下來沒關係嗎?」
  「一定會答應的,只是不會遵守。」
  提督以平穩的話調,卻不懷好意的口氣這麼說。
  「最好是將自己的戰力好好保存著,設計讓羅嚴克拉姆侯爵的軍隊和同盟軍大拼一場,
等兩方面都筋疲力盡的時候,再把全部戰力投入。羅嚴克拉姆侯爵被消滅,同盟軍也被趕走
,這對大貴族們來說真是可喜可賀--」
  這種事一開始就不可能的。大貴族們這種完全相信只靠本身的力量就能擊倒羅嚴克拉姆
侯爵的想法,正是這些大貴族掀起戰端的原因。
  「對羅嚴克拉姆侯爵和貴族聯合軍而言,最擔心的就是讓同盟軍坐收漁翁之利。貴族聯
合軍佔上風的話,就去幫助羅嚴克拉姆侯爵,但情勢逆轉的話,就轉而支援貴族聯合軍。在
這種情況下,拒絕幫助的話就一定會輸,因此大貴族們也不得不接受了。這樣一直使戰火持
續不斷,最後雙方都會倒下的。先不論道義方面的問題,在政治、戰略這兩方來說,同盟軍
要採取的方針,這是上上之策。」
  「同盟軍的最高階級會這麼做吧?」
  「嗯--」
  「對了,羅嚴克拉姆侯爵應該發覺這個危機了吧?」
  提督看著我,點點頭說:「沒錯,尤里安注意到重點的所在了。現在我所考慮的,羅嚴
克拉姆候爵應該老早就想到這點了。對策一定是在討論中--」
  後面就變成在自言自語,提督交叉雙臂。
  「分裂的話,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誰會是主謀者--」
  其後完全陷入思考之中。我靜靜地把立體西洋棋收拾好,再幫提督倒杯熱茶。我能為提
督效勞的,只有這些而已。不過,這要比什麼事都幫不上忙,要好得多了。【七九六年十二
月二十八日】
  昨晚想事情想過頭了,所以沒睡好,再加上原本有點低血壓,整個頭昏昏沉沉的。有必
要把自己弄清醒點--楊提督這麼對我說。我家是沒有咖啡的,即使是咖啡嗜好者來我家,
提督還是很高興的請他喝紅茶。我正打算待會兒去買咖啡,但在早餐桌上,我發現提督在茶
杯裡倒的是白葡萄酒,似乎打從一開始他就是以這個為目標。
  「請您只以一杯為限。」我盡可能加重語氣這麼說,提督好像很高興地點點頭。
  現在這個時候是戰亂持續了將近一世紀半,孤兒人數有好幾千萬的時代。而在這之中,
叫楊威利這個監護人的孤兒只有一個人,我實在是很幸福。這一點不論在何時,我都能非常
肯定。【七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要塞內部到處都是人聲沸騰。幸好,不是在做戰爭的準備,而是為準備開新年舞會而騷
動不已。
  「在最前線居然會為新年舞會而無法鎮定下來--」
  也有為此大皺眉頭的人。楊提督則是說,如果不要他演講的話,那開個舞會也不錯。帝
國軍是不會有趁這個機會來攻擊的閒情逸致的。威脅,再轉回頭來對付正面敵人的閃電戰術
,對伊謝爾倫要塞不會管用。一旦時間稍有拖延,國內的敵人可能就迎上前來個前後夾擊,
這種冒險主義,至少羅嚴克拉姆侯爵是不會用的,楊提督下了這種斷言。
  「司令官說的沒錯。而且要打仗的話任何時候都可以,但新年舞會一年可是只有一次。
哪一邊比較重要,這是非常明顯的。」
  異口同聲這麼說的是先寇布准將和波布蘭少校。但我非常瞭解「要鬧得超出對方預料之
外」的,好像是波布蘭少校的「武士魂」
  「對性格沉鬱的傢伙也要強迫他們去鬧」的則是先寇布准將的「和平哲學」,我覺得這
兩個人在精神上是兄弟,但要是當著他們的面這麼說的話,兩個人卻是一副不愉快的表情。
我把這些話告訴楊提督之後,提督只說他們是「同一塊田裡的蕃茄和馬鈴薯」,如果真是這
樣的話,這塊田的管理豈不就是提督本身的責任了嗎?
  至少,如果伊謝爾倫要塞的司令官是德森上將那種嘮嘮叨叨,連壞心眼都很認真的人的
話,可能像先寇布准將和波布蘭少校這型的人,都會被關進專用的禁閉室去的。這是依據亞
典波羅提督寶貴的證詞下的判斷。
  「德森這個討厭的傢伙,在軍官學校教組織理論,發考卷的時候,會一個一個把分數念
出來。對那些分數不好的學生,用很諷刺的語氣問:『你到底有沒有用功啊?』
  如果回答沒有用功的話,就問你為什麼不用功,極盡所能地諷刺嘮叨。如果回答用功了
,就說你這像用功了嗎,還是極盡所能地嘮叨。」
  那我們的證人亞典波羅如何應付呢?回答如下:
  「我認為自己的確用功了,但似乎仍稍有不足的樣子。」
  結果德森那傢伙突然之間答不出來,所以應該算是贏了,只是這一手不能再用第二次實
在很遺憾,提督很高興似地笑著這麼說。
  到頭來,我所知道的軍隊,還是通過楊提督。這一點如果不分清楚的話,可能會大失所
望也說不定。像這樣聚集了這麼多我喜歡的人,對軍隊來說,才是不正常的情況。
  不過楊提督是有意聚集像先寇布、亞典波羅、波布蘭這類的人嗎?如果是的話,那實在
非常有趣,但如果不是的話--這個,不知道該不該大笑--
  總之,我在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的指揮下,來回奔跑於企劃和實行兩個工作現場
。把能噴出約一零零層樓高的煙火樹立起來,香檳至少每人要有一瓶的份,軍樂隊在這裡,
體操隊在那裡。這樣忙得團團轉,實在很有趣。希望至少在舞會結束前,敵軍不要來攻擊。
【七九六年十二月三十日】
  帝國軍在伊謝爾倫要塞留下了大量的軍需物資。食糧、武器彈藥用品、衣服以及衣料,
還有其他物質,換成現金的話好像是非常大的數目。
  「差不多有一零零億元吧?」
  「差遠了!差不多有這個的五倍呢!」有這類的謠言傳出。
  這些物資應該完全被當局存封起來,但在楊提督赴任開始清查的時候,卻已經有大約百
分之二十的物資「消失」了。又不可能像水分蒸發或被酵母分解那樣,所以只能認定是以此
地為帝國本土攻略作戰的司令總部時,被侵佔掉了。
  在當時,卡介倫少將是司令部的後方主任參謀,但好像「舊帝國軍軍用物資的事,不在
你的管轄權限內」的樣子。因此,很明顯地他和侵佔的事毫無關係。如果擁有充分的權限的
話,說不定這種不名譽的嫌疑就會落到他頭上。
  會有這樣的謠言傳出,主要也是因為都已經到年底了,海尼森方面還沒有把亞姆立札的
敗戰完全處理的關係。楊提督和伊謝爾倫要塞有關的人事案能這麼早就決定好了,不知道該
說是奇蹟還是偶然的傑作。
  「囉嗦的傢伙、惹麻煩的傢伙,全部做一堆趕到最危險的場所去,他們一定是這種想法
的。老實說,像先寇布或波布蘭的名字不應該出現在幹部名簿上,而應該是在黑名單上才對
。」
  把自己的事遠遠放在一邊說出這種話的人是誰,我想我不必寫出來了。
  格林希爾上尉一方面籌備新年舞會的事,另一方面以驚人的效率製作了軍用物資的正確
庫存表。
  「如果因為這種瑣碎的事,而讓楊提督被軍方首腦們挑毛病的話,那可不行!」上尉這
麼說。如果這些話讓提督聽到的話,至少也會有點打算也說不定。
  和伊謝爾倫要塞一起落入同盟軍手中的不是只有軍用物資而已,也有許多軍事情報落到
我軍手中。這個結果,使帝國軍在同盟軍內部的諜報網,有大半暴露了身份。但不能說全部
都清楚,是因為諜報網沒有橫向的連絡,所以似乎出人意外地很難完全查出來。
  「因為憲兵無能!」
  帝國軍應該是非常急於將諜報網重新編成才對,但由於大貴族們和羅嚴克拉姆侯爵的對
立問題,所以好像時機不太合適。因為現在不管是依附那一方都會很辛苦的。某個將文書工
作全交給萬能副官,自己則悠哉游哉的司令官,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七九六年十二月三
十一日】
  再過三小時,今年就要結束了。七九六年對同盟軍來說是個災情慘重的一年,但對楊提
督來說卻是大為活躍的一年,對我來說也是很棒的一年。能成為軍屬,一直跟在楊提督身邊
,我已經不想再進福利機構或是宿舍了。在那種地方替人泡茶、掃地之類的工作,只是一種
義務而已。但我非常樂意去做這些事--從兩年前開始的。
  「你非常尊敬楊提督,但那個人到底好在那裡?」
  布修老師這樣問過我。
  「好在他是個懶惰的人。」
  我這麼回答後,老師好像相當不高興。
  世間有很多人每天能整理好自己的房間和書桌,每天準時上下班,但絕對做不到楊提督
所做的事。楊提督不是個為了去拿吸塵器,把所有房間角落隱藏的灰塵吸乾淨而存在的人。
也許我不能表達得很完全,但有自稱勤快的那些人,我想也許只不過是他拿的吸塵器是全宇
宙最好的一台而已。
  我以能待在楊提督身邊為榮。不過在看到提督把事丟在一邊睡大覺時,尊敬的心情稍有
動搖的情況,偶而也會出現。
  再過一個多鐘頭,舞會就要開始了,得趕快幫提督換好禮服到會場去。
  那麼,希望明年也會是美好的一年。提督能建立更多的功勳,除了此地之外的地方能和
平無事的話,那就是再好也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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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年!
  還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好的一年,但不管怎樣,是新的一年。整個要塞陷入狂歡的騷動中。
  在還是舊的一年的時候,舞會以楊提督的演講展開序幕。僅僅只有兩秒「各位,痛快的
享受吧!」因此平民的代表,一個想走政治家路線的中年男性,在兩秒演說之後,也只好縮
短他的長舌。然後煙火在貫穿的圓柱形空間爆發後,開香檳、樂隊演奏開始,之後就只能聽
到大片吵雜的聲音而已了。
  這裡那裡發出完全不同的歌聲,互相把啤酒和香檳澆在頭上、跳舞、擁抱、開玩笑式的
打架、丟紙片、交際舞、毫無意義的大叫、在彈簧墊上跳躍、拍手、穿著衣服跳進游泳池、
花炮的聲音、氣球、已經完全亂成一團。
  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在前線的軍人,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迎接下一個新年
。像亞姆立札會戰那樣的事再發生的話,出戰的人有七成無法生還。所以在還活著的時候,
盡量打、盡量鬧,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最開始我是跟在楊提督身邊,兩手拿看裝了果汁的紙杯和火雞派的紙盤;但混在人潮中
才一轉眼,等我回過神來時,是和波布蘭少校在一起,從貫穿的圓柱形空間的最高一層,朝
下面的廣場丟紙片。靠在合金製的扶手上,上半身完全伸出去,少校大吼著對我說話,因為
用普通的音量根本聽不到。
  「哪,尤里安,爬到這種高的地方,朝下界俯視--」
  「想飛嗎?」
  「不,誰會想就這樣跳下去嘛。」
  「愛怎麼想任憑各人的自由,但請不要採取實際行動。」
  「我會盡力的。」
  不知道波布蘭少校努力的結果如何,但幸好沒出現摔死的人。一會兒我們開始往下走,
在樓梯中途波布蘭少校和紅髮的年輕女郎彼此情投意合,不知道躲到那裡去了。我則是在慘
遭蹂躪的廣場和楊提督再會。
  「您還好嗎?提督。」
  「總算還活著。對了,肚子餓不餓?」
  「非常餓。」
  為了不再分開,兩個人手緊緊牽好,偷偷跑進其中一處攤位,叫了盤義大利麵,但由於
會連累旁人的扔派大戰開戰,所以又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在大混亂中悠悠散步的高尼夫少
校,揮手向我們打招呼,當場迎頭被啤酒從頭淋下來,但是他悠然的態度卻依然沒有動搖。
先寇布准將在人群的外側,完全不理睬我們,自顧自的和黑髮女性接吻。亞典波羅很有精神
的,在彈簧墊上,一隻手拿啤酒瓶和女性跳舞。如果有男的要上來換舞伴的話,就一拳過去
,一轉眼間已經把三個人打下彈簧墊。由於實在太厲害,不由得就為他鼓掌起來。但不知道
是不是因為喝醉了,在他和第四個人交手前,自己就先從彈簧墊上掉下來,真是不能看。
  和格林希爾上尉在人群中見面,好像從剛才就一直在找楊提督和我。她將一個喝醉了要
抱過來的大塊頭士兵,照防身術教本上寫的步驟把他擺平,另一隻手把一個被壓扁了一半的
紙袋交給我。裡頭的蛋糕和烤雞都被壓得亂七八糟不成原形,但這卻是我今天唯一吃到的東
西。
  七九七年第一個夜晚,很快就要過去了。
  今年最初的二十三小時半非常「和平」,而且很愉快。【七九七年一月二日】
  新年休假的第二天,是什麼也不做無所事事的一天,我每年都是這麼想。精力都在前一
天用光了還沒補充好,吃的東西都是新年舞會剩下來的,昨天完全沒感覺的大量疲勞,充滿
了全身,從頭到腳每一根纖維中,沒有什麼食慾,玩遊戲精神也無法集中。
  去年在行星海尼森的雷傑那山歡渡白色新年和滑雪之樂。一月一日的零時,三千名滑雪
者手持火把從滑雪坡道往下,那情景之美,令人為之屏息。楊提督原本是手拿著酒杯,坐在
暖爐前看書,當混在三千人中的我在玻璃窗外揮動火把的時候,提督也對我揚了揚酒杯。
  「那時候真是年輕。」
  開這種如果出自他人口中的話,會令人很不高興的玩笑,楊提督橫躺在沙發上瀏覽著書
。只是瀏覽,根本沒在看。我也是坐在桌前什麼事也不做,讓時間這麼流過。只需用一行「
什麼事也沒有」就可一筆帶過的一天。【七九七年一月三日】
  在軍官俱樂部的角落等楊提督時,立體電視中,反戰派議員潔西卡.愛德華女士的身影
出現在新年集會的新聞。
  「唉,那個潔西卡.愛德華--人真的不會知道何時自己人生道路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呢
。」
  亞典波羅提督這麼深深感嘆著。不能被稱為瘀青的瘀青還殘留在臉上,這大概是前天動
武的痕跡吧。他的對手可能不是只有瘀青就能了事的。在愛德華女士還是軍官學校學生們的
「青春同伴」時候的事,亞典波羅提督當然也很清楚。
  當時,楊提督對愛德華女士好像是超過一般朋友之間的感情。向亞典波羅提督詢問這件
事時:
  「的確沒錯,如果潔西卡.愛德華和楊提督正式交往的話,也不會讓人非常吃驚。但與
其說他們是情人,還不如說比較像是對親密的好友。」
  這個我也想像得到。楊提督是沒有辦法像波布蘭少校那樣快速熟練地(這是他自己這麼
說的)玩戀愛遊戲,而且最重要的,他要是能明白自己本身的感情的話,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關於這一點,我看提督在這十年之中,完全一點進步也沒有。但我卻最喜歡他這一點。
  話說回來,亞典波羅提督本身又是如何呢?偷藏「有害書籍」想出各種方法欺瞞討厭的
教官的這種事,他會提到些愛德華女士幫助他們的情形,但一提到他自己的情形的話,就變
得吞吞吐吐。雖然外表來很瀟灑,但也許程度和楊提督不相上下也說不定。【七九七年一月
四日】
  我也搞不太清楚為什麼會變成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必須為我們送晚餐來的這種情況。
所以回到家以後,楊提督一直坐立不安。
  「要副官做晚餐,會不會被人說是公私不分呢?」
  這種台詞,真該讓那些認為楊提督會以伊謝爾倫要塞為據點,漸漸形成軍閥的人聽聽呢
!提督在享受卡介倫夫人的拿手好菜時,是一點也不客氣,但對象換成格林希爾上尉好像就
不太一樣。不過,上尉的烹飪手藝如何還不太清楚--。
  以結論說來,格林希爾上尉拿來的洋蔥牛肉、白魚甘藍菜卷、還有雞蛋沙拉,都好吃得
叫人嚇一跳。但是吃完之後,在廚房洗盤子時,上尉說了實話:
  「老實說這些都不是我做的,而是餐館做的。我只是把菜拿到這裡來而已。」
  這麼一說,的確是有餐館燒的菜的味道。一邊洗碗,格林希爾上尉一面嘆氣。
  「當然,我原來也想自己做的。但是勉強自己去做,結果就像是在有傑服粒子的地方丟
火花進去一樣。」
  「不喜歡烹飪嗎?」
  「也許吧,比起烹飪來說,其他想做的事還有一大堆呢。」
  同盟軍最了不起的才女也有不拿手的事,令我覺得與其說是感到奇怪,還不如說是覺得
很有親切感。我想起在去年十二月我發燒的時候,也聽她說過類似的事。
  「尤里安,想要做出好吃的菜會很麻煩嗎?」
  「也沒有多麻煩啊。我也只是照食譜上教的步驟去做而已。」
  「我也是照著書做的啊。是材料選得不好嗎?」
  --人的能力以分成發信和受信兩種。發信部分就相當於創造能力,受信部分則是包括
記憶、理解、處理能力和批評事物的這種鑒賞能力。這種區分也許不是在任何情況都是正確
的,但令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以軍隊來說,副官最需要的就是受信能力。從格林希爾上尉身上,能很明顯的看出來。
楊提督個人的能力透過格林希爾上尉,就能夠將楊艦隊全體的能力加以增幅。格林希爾上尉
對楊提督和楊艦隊來說,是絕對不可缺少的人物。因此我認為,只是不太會燒菜也沒什麼大
不了的事。不過她本人不這麼認為就是了。
  向格林希爾上尉道謝,在她回去了之後,楊提督用手指輕輕點了我的額頭,笑著對我說
:「事後共犯哪!」。楊提督好像有點察覺到我從中搞了點鬼,我只有抓抓頭笑了起來。
  「女性不必每一個都是烹飪高手。住在宇宙中的四零零億人,有四零零億種個性、四零
零億個善或惡、四零零億的憎惡以及愛情、四零零億人的四零零億個人生」--楊提督一定
會這麼說的。楊提督曾經教導我,自我和個性是比任何東西都貴重的。
  「所有的人類是統一精神體的一部分,必須擁有幾乎相同的思考、有同樣的感覺、有相
同價值觀的情況下,人類才能達成進化。」
  當倡導這種方式的宗教家出現在立體電視上時,楊提督表現出一副不以為然的不愉快表
情,並低聲自語--別開玩笑了,就連古代的奴隸也有在心裡反抗主人的自由,要全部的人
想同一件事、有相同的感覺,這豈不是精神的群體主義發揮到極至了嗎!
  「最近我得找個時間回請格林希爾上尉才行。」
  提督做了這樣的結論。【七九七年一月五日】
  進入帝國方面收集情報的衛星,接收帝國民用通信波,所以能夠看到帝國國營電台播送
的畫面。
  所謂的國營電台,即使是在民主國家來說,也是一點也不有趣。但在軍官俱樂部裡所有
的人都不能把視線移開,那是因為新聞畫面上出現的是羅嚴克拉姆侯爵。
  「這個嘛,以鑒賞觀點來說,那個金髮的小弟是難得一見的好材料。」
  這對波布蘭少校來說,可說是最高的讚辭了。亞典波羅提督則回答說:「和這個觀賞用
的材料作戰,被打到體無完膚的軍隊,在宇宙中也是存在的。」
  大家互相對望而苦笑起來。現在在座有很多都是由於羅嚴克拉姆侯爵的緣故,在亞姆立
札和亞斯提會戰中有過慘痛遭遇的人。
  「在那豪奢的黃金色頭髮之下,有著在這五世紀間最高的軍事頭腦。如果我能晚一百年
左右出生的話,能站在中立的立場來記述他的傳記就好了。」
  我曾聽過提督這麼說,而且不只一次兩次。我知道這個叫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敵國提督,
是如此地抓住了楊提督的心。
  對於在我這種年齡就擁有能獨當一面的地位和才能的人,我實在相當嫉妒。
  但是,當看到「將水晶用銀製的雕刻刀精工雕刻出來的」(這是楊提督的形容)他的身
影時,就完全只能為之嘆息了。上天也會賦與一個人三、四種恩惠。羅嚴克拉姆侯爵向群眾
揮手的姿態、幕僚們緊隨著走上台的姿態,不論哪一種都像是名畫中的模特兒似的。
  「提督,您認為寫過去的歷史會比寫同時代的歷史要來的好嗎?」
  「這是當然了。處在那個時代那個地方的人,絕對比不上幾十年,幾百年之後研究歷史
的人,能夠更冷靜、客觀、正確、並在多方面把握住事情的本質。」
  我時常在想,楊提督對於事情、對人類及社會所造成的影響遠比事情本身要更加的重視。
  「是啊,尤里安。你不妨想想看,宇宙有多麼的廣大,而人類又是多麼的渺小,這是對
人類本身自我認識的第一項課題。」
  我不像提督那樣的關心歷史。如果身為弟子的話,真可說是個不肖的弟子,我想要是我
不想當軍人而想當歷史學家的話,提督一定會很高興。
  但是如果我只是為了讓提督高興才這麼說的話,提督可能反而會非常悲哀。到底要怎樣
做才好呢?我常常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要我寫楊提督同時代的傳記的話,我想一定只有
熱情能充分的表達出來。【七九七年一月六日】
  為了上次的回禮,請格林希爾上尉來家裡,開一個小小的晚宴。飯後舉行立體西洋棋對
抗賽,結果格林希爾上尉一勝一和局,我也是一勝一和局。
  第三個人的戰績,我想也用不著說了。提示一句--不是一勝一和局。【七九七年一月
七日】
  這個下午先寇布准將開始教我肉搏戰技。從基本的三種--徒手、戰斧、戰鬥刀開始,
以後再慢慢進行到實際應用技能,但是:
  「實際上說來,啤酒瓶和皮帶比較有用的場合還比較多一點。」
  「是戰爭方面嗎?」
  「私人的戰鬥方面。」
  因此,我請教他目前擅長的技術中,哪一種最為有用,先寇布准將就馬上回答:
  「那當然是唬人的技術。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就集中各種各樣的教你。」
  「是,以後可能會拜託您,但是希望能學到的是--」
  「想從基礎著手嗎,好吧。」
  所以今天讓我見識了基礎的大門。除了測驗肌力、爆發力、視力、反射速度、耐久力之
外,換上借我的迷彩服,拿著火藥式的輕機槍,徒步行進五公里,水中步行三十公尺,再超
越二十五個障礙之後,我已經連站也站不起來了。回家之後,接受提督的好意,也不做晚餐
就直接倒在床上。睡過了一陣之後,深夜裡爬起來,在身上塗好藥才寫下這段日記。希望在
短時間內,能早日習慣這段訓練課程。【七九七年一月八日】
  今天是「詭計大師華爾特.馮.先寇布日」。沒費多少力氣,非常順利地就把事情解決
了,所以會讓人覺得沒什麼。但如果拖長了只要錯了一步,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由於昨天玩得太厲害了,所以到處的肌肉和關節都還在抗議。但是我仍然在送楊提督到
司令部之後,就到防禦指揮官的辦公室去了。
  一大早先寇布准將就和部下玩撲克牌,看到我就說:「啊呀,你還活著啊!」在我還沒
來得及回答之前,有個下士跑進來。
  「先寇布准將,不得了了!」
  「什麼事?是楊司令官喝醉了把格林希爾上尉壓倒在地嗎?」
  「這--不是這種事--」
  「那是波布蘭為過去的種種罪過悔改,而說要去當修道士嗎?」
  兩種都不是。我想可能是毒品中毒的關係,交卸了夜間勤職務的士兵,在平民經營的店
裡亂鬧,捉住要去吃早飯的軍官當人質的事件。
  「這是一年中大約發生一萬次左右,一點創意也沒有的事件嘛。為什麼要特地跑來叫我
?交給憲兵去辦就可以了啊。」
  「憲兵的可林斯上尉成為人質了。」
  先寇布准將聽到這個好像非常高興。他最近常常罵憲兵。什麼無能啦、沒種啦、只會欺
負弱者啦、沒用只會糟蹋糧食之類的,大罵特罵。
  「是憲兵拿我當眼中釘的。前些時候,說我是『會走路的傷風敗俗』,這種沒憑沒據的
誹謗。對那種人根本不用講什麼道義,我還比較同情被灑了鹽的蛞蝓呢!」
  最後先寇布准將還是到現場去了,包圍住店的士兵人牆中,楊提督也混在其間,向准將
和我招手。
  「能麻煩你嗎?准將。」
  「我要提出勞動交換條件。」
  「怎樣的條件?」
  「這個嘛--危險補貼、執勤時間外勞動補貼、中斷休假導致的精神痛苦補償費、原來
可以到手的賭撲克牌的賭資損失,大概就是這些。」
  「這種原則上應該由受益者負擔。我只能在名譽方面,向貴官表達感謝之意。」
  「哈,是勳章嗎?」
  「不不,是將每年的一月八日定為『先寇布日』來紀念貴官的勇氣與俠義精神,當作伊
謝爾倫的慶祝日。」
  「這個嘛,這件事我們以後再慢慢談吧。」
  犯人由店內走了出來。一隻手攫住憲兵軍官的頭部,另外一隻手拿著戰鬥刀指住他。先
寇布准將用輕蔑的口氣說:「一點藝術感也沒有的姿式。」但總也不能用腳再去拿著一把槍
吧。
  准將的部下們,大聲奚落著犯人。
  「沒用的傢伙!我們不知道你的生日,卻知道你的死期就是今天啊!」
  「喂!別胡亂剽竊啊,那是我特別準備有一天要對帝國軍的大人物說的台詞啊。」
  「薔薇騎士」連隊的人,有著不比前任隊長差,而且還更有建設性的性格的樣子。萬幸
的是,沒有「太危險了,你到敵方去吧!」這種見識高超的台詞跑出來。犯人好像也叫了些
什麼,但不太瞭解他在講什麼。由於他出到店外,天花板或地板這種角度就變成死角,由上
方或橫方向的狙擊變成不可能了。
  「那就由正面攻擊吧。」
  以前單槍匹馬壓制伊謝爾倫要塞的司令室時是不是也是這樣呢?完全無動於衷的樣子。
  先寇布准將朝頭上看了一會兒,花了三十秒再想了一下,然後再看看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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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7 17:33:20 |只看該作者
  「尤里安,來上一課實戰教育吧。」
  然後就在我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些話。這些話的內容,我還是用敘述實際發生的經過來
代替吧。
  為了拖時間,准將要稍微和犯人周旋一下。所以准將單獨一個人,從包圍圈中走出來。
  「首先,一對一不是比較好談話嗎?」
  「想說什麼的話,先把你的槍丟掉!」
  「好吧。」
  十足是故意的動作,准將從腰間把熱線槍拔出來向上開槍,然後他就站在被射穿的天花
板正下方。其他士兵也照犯人的要求退得遠遠的。
  「那麼,這樣可以了吧。可以好好談談不是嗎?!」
  「哼,想說什麼?」
  「是關於你就像去勢的豬一樣沒用的這件事!」
  「--!」
  這之後的對話,換成在銀河帝國的話一定會送交電檢單位挨剪的,聽說似乎是連種馬聽
了都會臉紅的台詞,一籮筐一籮筐的傾瀉而出。我的耳朵完全聽不到。豁出去的犯人,看到
自己有武器,而准將沒有,且其他的士兵都距離很遠,於是就一隻手仍然緊抓著人質,另一
隻手揮著小刀,朝准將刺過去。
  這個時候,正是沒和大家在一起,單獨跑到上一層樓的我所等待的時刻。只見一把荷電
粒子來福槍,從十公尺長的垂直圓洞中落下,筆直落入准將的手中。
  准將的手只稍微動一下,變成毆打用武器的來福槍,結結實實地打中衝過來的犯人臉頰
。犯人平飛了將近三公尺才落地,人質也一起摔倒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幹得好!尤里安。」准將看到了我,擺出一副演員式的敬禮姿式。
  楊提督則是一副認輸的表情搖搖頭。然後就看見恢復精神的憲兵們,一窩蜂擁上還倒在
地上的犯人。
  其後沒多久,我送了一瓶最高級的白蘭地到先寇布准將的辦公室。這是楊提督當作神技
的觀賞費,要我送過去的。准將很滿意的收下,我就趁機提出我的問題。
  「如果先被擊中,那就必死無疑了。您有這種覺悟嗎?」
  先寇布准將就像是與神同在那麼平靜地回答我:「這種擔心全是不必要的。不等壽命終
結就先死的這種傻事我是不會做的。」
  楊提督的幕僚們,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每個人講話都很誇大。至少是說了一百,實際只
會做五十一左右而已。為什麼這樣的人們會被集中起來呢?可靠是可靠,但是可千萬別失去
控制了。這個要求以我現在的立場來說,是相當孩子氣的。而且老實說,就是有快失去控制
的味道,才比較有趣。卡介倫少將如果來了的話,那個人一定是扮演制止的角色,而且現在
也還有姆萊少將在。我沒有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的必要。
  能和楊提督的精神波長配合得上,對我來說是再高興不過的事。並且,能知楊提督的部
下相處得很融洽,也是令人高興的事。【七九七年一月九日】
  和平的一天。也就是說和昨天不同,沒什麼特別可寫的事。憲兵總部對昨天的事件,訊
問和調查工作還在繼續進行中的樣子,但這不是我能干涉的事。為了買藥出門,整理書房的
書架,好好清掃家裡,品味一下善良市民的生活。【七九七年一月十日】
  今天也是比較平靜的一天。
  去幫提督買大吉嶺產的紅茶,結果發現這裡賣的比海尼森貴了二成,正一肚子不高興時
,遇到了波布蘭少校。他一副無聊的樣子。
  「沒有戰鬥、沒有殺人、沒有打架什麼的,居然連爭執都沒有。再加上這兩天也沒找到
什麼美女。我是為什麼才當軍人的,真是搞不懂。」
  仔細想想,這種發言相當的可怕。
  「做做訓練怎麼樣?」
  「訓練太多的話,到實戰的時候直覺會變鈍的。」
  「會這樣嗎?」(我當然是很懷疑的口吻!)
  「而且,再怎樣訓練,反正也是趕不上我的。結果只會增加他們的自卑感而已。」
  一隻腳翹在自助餐廳的桌子上,波布蘭少校一邊吹牛,一邊把手裡拿著的紙包推到我這
邊。
  「巧克力酒糖,吃不吃?」
  「多謝,我就收下了。不過少校,你喜歡吃巧克力酒糖嗎?」
  「就是不喜歡才會分給你。喜歡的話就一個人獨享了。」
  精采的理論。如果是原來打算釣女孩子用的小道具的話,讓我吃了的確相當遺憾,不過
倒是不用客氣可以收下了。少校自己也無聊地把紙剝開,把酒糖放進嘴裡。我是吃了三個就
到極限了。我們就在酒糖的小山前慢慢聊天。以前就一直想問的事,我趁這個機會提出來。
  「波布蘭少校,覺得上司--楊提督怎麼樣?」
  「嗯--你以為我會願意屈居除了楊威利以外的司令官之下嗎?」
  我馬上在旁邊搖頭。少校的綠色眼睛中浮起了笑意。
  「以他的能力強度來說,大概就是像亞歷山大.比克古爺爺那樣,但這對我來說還是委
屈了一點,會覺得有點大材小用的顧慮。但在楊威利之下,就不會有這種感覺。我很樂意在
楊提督的麾下,這裡是我自己所選擇要待的地方。」
  「--這是我自己這麼認為,但心理學家可能會有不同的說法。」
  「哪種說法?」
  「伊謝爾倫美女很多!」
  ***
  回去之後從口袋中把巧克力酒糖全部拿出來。一隻手拿著書跑到廚房來偷看的楊提督,
用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酒糖的小山傻在那裡。
  「提督要不要也吃一點?」
  「這樣好了,我只要裡面的威士忌就好了,外面的巧克力都給你。」
  當然,我鄭重的謝絕了。【七九七年一月十一日】
  從海尼森託運的行李終於送到了,所以楊提督非常的不高興。這麼說也許令人覺得很奇
怪,但我還是省略經過,直接記述原因和結果就好了。
  這些行李是我們從海尼森出發前委託軍方的運輸服務部門送來的,由於電腦的失誤,結
果運到相差將近一零零光年的地方去,將近有兩個月的時間查不出它們的下落。這樣遲遲的
抵達,距延遲抵達的期限卻還有三天,所以連一元的補償金也領不到。會不高興實在也是應
該的。
  「算了,總算是平安到達了,就別計較吧!」我這麼打圓場,但是提督馬上揮手搖頭。
  「不!在還沒打開檢查之前,還不知道是不是平安送達。尤里安,幫我一起檢查。」因
此晚餐後就開始拆箱子了。
  行李的大部分都是書,大約有三零零零本左右。所以那些空房間都有住客了。整理當中
,我拿出立體相簿,打開一看,出現了兩手抱著壺,開心地笑著的嬰兒。這就是楊威利幼年
時期的模樣。
  「你在看什麼?」
  「提督,你小的時候好可愛喔。」
  「希望你不要用過去式說。不過話又說回來,快點整理吧。」
  其實,我實在好羨慕提督。我嬰兒時代和小時候的照片一張都沒有,全部被祖母處理掉
了。和媽媽一起照的照片,全部被燒掉;和爸爸一起照的,則不知道被祖母收藏到那裡去,
在祖母去世之後根本就找不到了。父親的婚姻,祖母到死都不原諒。連孩子的我,都被她視
為「把兒子奪走的女人所生的小孩」。
  我想祖母也是有她的理由在,但是現在我仍然無法理解。敏茲家是參加國父海尼森「一
萬光年長征」的名門家系,而母親只是從帝國逃亡而來的平民子孫,這就是祖母以母親為奇
恥大辱的理由。我認為這種想法,豈不是和那些異常重視血統及門第的帝國貴族們沒什麼兩
樣嗎?拿祖先來自誇,豈不只是證明了子孫的無能而已嗎!
  要想全部整理好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大略整理一下,然後睡覺前喝杯茶休息休息。
  「楊提督的祖先是什麼樣的人?」
  對這個問題,提督的回答是:
  「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十億多年以前,大概是在地球的原始海洋中,像水母
一樣浮啊浮啊的游泳吧。」
  這實在不像是想當歷史學者的人應當說的話。【七九七年一月十二日】
  對伊謝爾倫要塞的前方,也就是帝國方面很和平--比較恰當的說法是沒有戰事--的
狀態一直持續著,反而是後方有些騷動。
  前天,聽到軍方委託輸送物資的貨物船被宇宙海賊襲擊,所有的貨物全被搶走的新聞時
,還真是嚇了一跳。楊提督像是很感動似地交抱著手說:
  「宇宙海賊嗎?真是令人覺得非常懷念呢。」
  「不是針對保險金的詐欺手段嗎?」這是先寇布准將的意見。
  「不,我看是有更深的緣故。」亞典波羅提督則是這麼說。聽起來不太像是預想,而是
願望似的。也許是我越來越不安好心也說不定。【七九七年一月十三日】
  為了調查及逮捕傳聞中的宇宙海賊,決定派遣砲艦十艘,偵察母艦五艘,再加上四艘驅
逐艦到後方去,指揮官是亞典波羅提督。這次也兼艦隊運動的訓練,要離開要塞三天左右,
好像也要順便去護衛卡介倫少將搭乘的運輸船的樣子。
  --聽到這個消息的波布蘭少校,可能認為這是打發無聊的最好機會,就拉了高尼夫少
校和我去請求准予同行。姆萊少將用他那分不出那裡是黑色那裡是白色的眼珠瞪了我們一下
,久久沒有回答。由於這恰巧是在楊提督和格林希爾上尉剛剛出去視察二十個砲台的地點時
,所以波布蘭少校才會向最難纏的對象提出申請。參謀長的回答如下:
  「我覺得讓你們三個人去做,就算是最嚴肅的問題,也會變成笑話一樣。這對解決問題
來說,實在不太好。就是這樣。」
  「這是一種偏見。這邊的兩個還比較沒話講,但是我,不對,下官是從呱呱落地開始,
就以加倍的誠實天性而引以為傲--」
  「但非常遺憾,從那之後就徹底的被改變了呢。參謀長,非常抱歉佔用您的時間,告退
了。」
  平靜地說完話,高尼夫少校半推半拉地把我拉出去,波布蘭少校看情勢不利,就敬個禮
飛也似地跑出司令部。
  在外面的咖啡店裡聽他們兩個的交談,好像是高尼夫少校小聲的對我說:
  「其實從飛行學校時代起,波布蘭就被說是六無主義的巨頭。」
  「六無主義?」
  「無思慮、無差別、無頭腦、無節操、無責任、無反省--」
  「忘記最要緊的了!無神論和無慾、無敵。」
  喝光了第三杯咖啡,波布蘭少校在旁邊插嘴。
  「那加起就總共是九無主義吧。」
  「對朋友一點也沒有道義的傢伙,從來沒想過幫我一點嗎?」
  「朋友?是誰啊?」
  這時,兩人的表情真是非常夠看。
  傍晚,回到宿舍的楊提督,意味深長地對我說:
  「是不是又被波布蘭唆使去做什麼了,尤里安?剛才姆萊少將告訴我,尤里安交朋友最
好要選擇一下呢。」
  「朋友?是誰啊?」
  原來很想這麼回答,但實在學不來高尼夫少校的語調,只好作罷。老實說說,對於能被
說是「波布蘭少校的朋友」,我感到十分高興。
  晚餐後,把紅茶端到提督的桌上時,順便聊了一會兒的天。我問提督:
  「提督,你會不會後悔來到伊謝爾倫要塞?」
  「為什麼會這麼問?」
  「大家都說,與其在最前線,提督還是比較適合在後方統轄指揮全軍的。」
  「你說的大家,大概就是先寇布、亞典波羅、波布蘭這一群人吧。不能因為這群人聲音
大、態度硬,就認定他們是多數派啊。」
  「可是,我也常常這麼想的。」
  「好啊,等你當了國防委員長的時候,再任命我這種了不起的職位吧。」提督笑著說,
我才安心下來。因為我知道這不是我可以過問的事,原本以為一定會挨罵的。這種事,如果
是像格林希爾上尉說的話,還比較無所謂,但我的話就太放肆了。
  我想,我心裡在想什麼,楊提督一定都清楚,所以他才沒有罵我,逐漸地慢慢讓自己瞭
解有多不成熟。
  「不管怎麼說,我很中意伊謝爾倫。況且這裡沒有上司,也沒有那些爭權奪利的政客。
有例行公事的時候,不必聽長篇大論的演講就可以了事。這裡與其說是地獄還不如說比較接
近天堂。」
  「而且居民都像天使一樣?」
  「天使?那些傢伙嗎?」
  最先講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一想到先寇布准將頭上有黃金色的光環在閃閃發
光,波布蘭少校背後有著白色翅膀的光景之後,我爆笑出來。剛開始是一副認真覺得不舒服
表情的楊提督也跟著笑了出來,結果我笑得根本停不下來,兩個人都笑得倒下了。
  笑累了回到自己房間,寫這個日記時又繼續大笑。先寇布准將和波布蘭少校如果不是天
使而是惡魔的話,會更奇怪。兩個人一定會互扯對方的尾巴的。希望明天見到那些人時,不
要笑出來才好。【七九七年一月十四日】
  去年十二月中旬開始,差不多有四個星期,從幽靈騷動開始一連串發生的各種事件,聽
說似乎全部都相互有關連。也就是說,有個後方和前線勾結侵佔軍用物資的組織存在。為了
查出這個組織的內部,好像展開了暗中偵察的活動。但結果如何,我則是完全不知道。
  在路上遇到波布蘭少校和平民的年輕女性走在一起。當然已經不是生面孔了,但一想起
昨晚和楊提督的對話,忍不住爆笑出來。對我聳聳肩膀的波布蘭少校,什麼也不知道的還對
我眨眼睛,我只能用兩隻手緊緊壓住臉的下半部很快地跑過去。他一定覺得我是個奇怪的傢
伙,但實在是沒辦法。【七九七年一月十五日】
  卡介倫一家乘坐的運輸船,沒發生事故也沒遇上宇宙海賊的襲擊,已經和去迎接的亞典
波羅提督會合了。明天,會照預定時間抵達。楊提督明明對他的平安到非常高興,嘴裡卻說
--
  「夫人和小姐們沒事就好了。她們可是一點罪過也沒有的。」【七九七年一月十六日】
  卡介倫一家終於到達伊謝爾倫了。十三時四分,我代表楊提督前往要塞宇宙港的六號門
去迎接。
  「喲,勞駕來迎接了。」
  少將的笑臉好令人懷念。夫人和兩位小姐看來也都很好。
  「尤里安也來了,我就放心多了。身為先住者可以麻煩你在各方加以指導。」
  被這麼說我實在是惶恐之至。
  由於夫人說「反正是要去伊謝爾倫的」,所以一切家庭用具全部打包寄存在海尼森宇宙
港的貨櫃儲藏室,只帶最低限度的行李前往下一個就任地點。
  「結果到了那邊打開行李一看,連威士忌酒杯都沒帶呢。」
  「那麼就一直禁酒了嗎?」
  「怎麼會。就用紙杯喝了,比較沒氣氛就是。」
  喝酒的執著,就是如此。
  楊提督稱我是「家事和整理的能手」,以提督的水準看來,也許的確是如此,但我看卡
介倫夫人則像是「白魔女」,好像只要手指一彈,家庭器具、用具全部就自動回到它的所在
位置上去似的。今天早上我這麼說的時候,楊提督就猛點頭。
  「一定是這樣沒錯。夫人是白魔女,丈夫則是黑魔道士。因為魔法大戰輸了,所以從此
以後,才在他家裡當僕人的。」
  這麼一說,我又想起前天的笑話了。有惡魔和魔道士什麼的,伊謝爾倫也越來越生氣勃
勃的,今後大概根本沒有讓幽靈出現的餘地。
  我帶路送卡介倫一家到離楊家大約一百公尺距離的宿舍去。房間數相同,起居室兼餐廳
則大上將近有一倍之多。現在雖然還只是空洞洞的,但只要過了一個晚上,一定會變成一個
漂亮的家。
  「那麼,礙手礙腳的人請在晚餐之前不要回來。」
  夫人這麼說,就把卡介倫少將和我趕出去。莎洛特.菲利絲站在玄關一隻手牽著妹妹,
一隻手揮著,目送我們離去。
  到了司令部,形式上舉行就任交接,少將把要塞事務總監的任命公文接過來。而能將打
雜的工作全部塞到幹練專家手中,楊提督也是一副高興的模樣。
  總之,這樣一來楊艦隊的幕僚陣容完全照理想(?)的到齊了。可說是已成為宇宙最強
的戰鬥集團。
  「在亞斯提、亞姆立札會戰中都活過來了,就不能再繼續輸下去。」楊這些話雖然只是
表面上說的話(因為這個艦隊的確還沒有以艦隊戰的形式作戰過),但我認為這不但是事實
,而且是希望。
  希望在我能獨當一面之前,楊提督當然不用說,其他的人也能平安無事才好。對我來說
,楊艦隊不只是單純的軍隊內部構成的機能集團而已。
  伊謝爾倫也不是單純的要塞,卡介倫少將能非常欣悅地在以前軍官學校的學弟手下工作
。這樣的人際關係,這種氣氛,我認為這就是伊謝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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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卡介倫少將到伊謝爾倫要塞來僅僅只有二十四小時而已,但已經令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就好像巨大的拼圖完成了一樣。到目前為止還只是單純的要塞和它的附屬設施,都相互結
合成為一個都市的有機結構,楊提督這樣對我說。這簡直就像在誇耀自己的才能似的,所以
對卡介倫少將的才能最為清楚的,絕對是楊提督沒錯。這樣的話,應該直接對本人當面加以
讚揚就好了,可是他就是絕對不這麼做。
  仔細想想,卡介倫少將並沒有在前線立下任何任何戰功。完全是做文書工作,就能在三
十四歲昇為少將,可說是個不得了的秀才官僚。只不過,就像楊提督不像立下赫赫武勳的英
雄一樣,卡介倫少將也沒有秀才官僚架子,至少,他並不以為秀才是很了不起的。如果他不
想的話,要他在比自己年輕但官階比自己高,再加上在軍官學校時代成績不優異的人手下工
作,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了。卡介倫少將在軍官學校的成績是「中上」的程度。接受考試的時
候,好像也同時去考亞雷.海尼森紀念大學的經營管理學科。兩邊同時都錄取了,但因為弄
錯了辦理入學手續的日子,而只能進軍官學校,這是他一生最大失策的其中之一。另外一個
,是「絕對不能告訴太太」的事。
  楊提督小卡介倫少將六歲,所以根本沒有成為同學的機會。楊提督還是軍官學校三年級
時,卡介倫「上尉」擔任軍校的事務局次長,那時候兩人才結為好友的。
  說到交朋友,今天是波布蘭少校教我空戰技巧的日子。波布蘭少校的說法是「我今天沒
有預定約會的日子」,而高尼夫少校則是說「是波布蘭預定被甩的日子」。
  到空戰訓練中心告知來意之後,沒多久就看到身穿飛行衣的波布蘭少校來了。
  「喲,來了啊,有沒有吃了早餐才來?胃要是空空的話,吐胃液可不太好受喔。」
  嚇唬我之後就讓我乘坐模擬教練機。
  我覺得像波布蘭少校這樣的人,在訓練的時候也許人會稍有改變,但波布蘭少校卻和平
常沒什麼兩樣。
  「因為對訓練什麼的還要逐一改變的話,誰受得了。」
  在這種說法中,伊旺.高尼夫少校加以補充一點:波布蘭少校在和男人對應時,及和女
人對應的時候,整個人會有非常快速的改變。
  模擬教練機下來後,波布蘭少校好像很心煩似地抓著頭髮說道。
  「竟然只死了九次而已。我原來以為可以殺掉你十五次的,果然不愧是年度得分王,反
射神經就是不同凡響。」
  「要怎樣才能在下次訓練的時候,只死大約五次左右呢?」
  「要我教你也可以,不過要賄賂我才行。」
  「想吃巧克力酒糖嗎?」
  把頭盔夾在腋下,波布蘭少校用綠色的眼睛細細地看著我。那種眼神可以用「精悍」來
形容,但說出的話卻是:「哎,尤里安.敏茲,實在是太可惜了,你沒有和你長得很像的姐
姐。人啊,都會有些缺點的。」
  後來,伊旺.高尼夫少校也來了,三個人就一起到訓練中心附設的速食店去喝杯冰咖啡
。聊到缺點的話題時,提起了楊提督,波布蘭少校斷然地說:
  「楊提督是個怠惰的人就可以了。那個人如果是勤快又可靠的人的話,是救不了他本人
和他周圍的人的。」
  「真的是這樣嗎?」
  好像是感覺我的語氣加重到必要以上的程度,高尼夫少校笑了出來。結果大家的意見都
是一樣的。
  楊提督的人生態度,不是個模範軍人的樣本,也不是理想中的道德家和職業愛國者。
  但是,我喜歡這樣的提督,而且在提督麾下生還的將士數目,要比其他怎樣了不起的名
將要多得多。
  「但是,還是不能讓所有的人全部生還。」
  楊提督自己這麼說。這種深刻的心理,可說是提督的戰爭觀、軍隊觀的出發點;即使他
常常在白天睡懶覺,亦然。【七九七年一月十八日】
  到現在為止,一直生活在海尼森的我,對於在伊謝爾倫的生活什麼問題也沒有,完全習
慣了。想想這也令人感到十分訝異的。
  原因之一是,在海尼森的時候,就常常搬家,和楊提督在一起時也時常如此。這樣不斷
的搬家,四周的鄰居也完全是不認識的人,非得從頭建立起人際關係不可。只有一點不太好
,就是祖母死後進入社會福利機構時,和走出福利機構時,自己一直期待環境會變得比現在
更好的這種心理。
  和楊提督第一次見面時,一直在想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呢?再怎麼說,他總是艾爾.法
西爾的英雄。會是像聖人一樣了不起的人呢?還是很神經質,非常嚴格的人呢--不論哪一
個都和事實差十萬八千里。但老實說,很意外的,是朝好的方向偏差。
  我只被楊提督罵過一次。那次是忘了餵鄰居寄養在家裡的小鳥,自己就跑去參加飛球比
賽。比賽贏了--全隊的分數有一半以上是我得到的。--正洋洋得意地回到家裡,就看見
提督笨手笨腳地在餵小鳥。提督對呆站在那裡的我嚴肅地說:
  「尤里安、尤里安,今天你不許吃晚飯。理由應該很清楚吧。」
  如果是用斥責的話,也許還不會讓我覺得這麼內疚。楊提督不只是命令我不准吃晚飯而
已,他自己也不吃晚飯。有人會認為只因為他自己不會做而已,但他只要自己一個人出去吃
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因此,第二天早上,我準備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早餐,非常惶惑地等楊
提督。等到看到他的笑容時,我真是高興得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七九七年一月十九日】
  由海尼森傳來像小山一樣的電文。一一過目的楊提督,看著其中的一張,深深地嘆氣:
  「畢業還不到十年,同年級的同學已經有百分之三十不在人世了。」
  原來那是軍官學校畢業生的名單。
  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以前楊提督曾經對我說過,軍官學校「與其說殺人者還不
如說是被殺者」的養成學校,這正是讓我瞭解這一點的的好機會。明年六月我就要參加軍官
學校入學考試了,如果參加的話,就非得離開伊謝爾要塞、離開楊提督身邊不可。所以我還
在猶豫中--。
  陣亡者之中,也有在亞斯提會戰去世的拉普少校的名字,他曾經是愛德華女士的未婚夫。
  拉普這個人,以身為楊提督的朋友來說,是既認真又正經,但又絕不是一個不夠風趣的
人。卡介倫少將這麼說:「只要待在楊身邊,大部分的人會看起來非常認真又正經的。」
  這麼說的話,豈不是說伊謝爾倫的幕僚們,都不包括在「大部分」的人之中了嗎?
  並且卡介倫少將認為,如果拉普少校還活著的話,現在至少也該升到上校,成為楊提督
的得力幕僚才對。
  但如果拉普少校還活著的話,當然現在一定已經和潔西卡.愛德華女士結婚了。這種事
實如果擺在眼前,楊提督的心情可能會非常複雜。事情真難處理呢。【七九七年一月二十日】
  聽到戰艦尤里西斯和帝國軍的戰艦接觸的新聞時,整個要塞頓時引起一陣騷動。亞典波
羅提督和阮邦修提督的艦隊奉命第一級備戰待命,先寇布准將也點召以薔薇騎士為首的全體
陸戰隊員。
  楊提督卻是從頭到尾都很平靜。他說,再怎麼想帝國軍方面也不會有展開全面衝突而開
始集結軍隊的打算,所以這如果不是碰巧遇上的話,就是希望進行某種交涉而已。
  果然沒說錯。兩小時後,有了第二次的報告,帝國要求進行俘虜交換,是以帝國軍宇宙
艦隊司令長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元帥的名義。
  和羅嚴克拉姆侯爵不同,楊提督的權限無法立刻做決定,非得向海尼森的統合作戰本部
,甚至更進一步,要向國防委員會報告,請求決斷不可。
  提督召開了會議。列席人員除了副官的格林希爾上尉之外,全是將官級的。會議歷時一
小時才結束。到底討論了些什麼,我實在很感興趣,但由於是機密的緣故,我也不敢多加過
問。
  俘虜交換的事,同盟軍似乎很欣然地答應了。好像是因為選舉快到了,特留尼西特的臨
時政權希望獲得民眾支持,並且也想一舉囊括歸國俘虜們的選票。
  順便一提,在帝國軍方面似乎並沒有用「俘虜」這個正式名詞,帝國軍根本就不承認自
由行星同盟這個國家的存在。對我軍的稱呼是「叛軍」或是「叛亂勢力」,像楊提督和我被
稱為「叛徒」。自由行星同盟的全體人民,在帝國的眼中全是叛徒啦、政治犯啦、思想犯之
類的。
  因此,和同盟之間長達一五零年的戰爭,對帝國來說,只是內亂而不是戰爭。
  「不承認明擺在眼前的事實,風度實在不夠好。」
  楊提督如此加以評論,似乎能從這個交換俘虜的要求,聯想到前些時候提起的「家庭作
業」問題,也就是羅嚴克拉姆侯爵要如何才能打敗門閥貴族的聯合軍。從那以後,我也得到
不少提示,結論是,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同盟軍插手干涉。
  「這個--也就是--羅嚴克拉姆侯爵要設法分裂同盟軍是嗎?」
  這個答案是我被逼到走投無路時硬擠出來的,但就結果來說,得到的分數還不壞。
  「對!就是這個。」
  楊提督手指一彈,但沒發出好聽的聲音,似乎覺得很遺憾。我總算把心放了下來,也正
好吃完晚餐,我一面把紅茶端出來,一面問問題。
  「但要怎樣分裂同盟軍呢?我們又不像帝國軍那樣分成兩派,彼此相爭啊。」
  「你覺得我們像一塊鋼鐵般的岩石那麼堅固嗎?」
  提督無聲地笑著。
  這麼一說,我完全無法加以反駁。
  如果楊提督是同盟軍的最高司令官,同盟軍全部都像伊謝爾倫一樣,口角雖從來沒停過
,但卻可說是牢固如一塊岩石一般。可是,現實情況卻並非如此。
  楊提督這麼年輕,就已經是上將,再上去就只有元帥了。帝國軍的話,在元帥上將之間
還有一個一級上將的階級存在。直到去年為止同盟軍只有兩名元帥,席特列元帥和羅波斯元
帥,由於兩位都已經退役了,所以同盟軍現在最高階級是上將。
  就因為如此,對楊提督這麼年輕就當上將,有著嫉妒和酸葡萄心理的人一定大有人在,
沒有才奇怪。
  「楊威利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這種話,我在海尼森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會讓我不舒服好一陣子。
  再加上軍部方面,又是以支持優布.特留尼西特的勢力為主流。這是由於他在國防委員
長任內時,經常能爭取到大筆預算的緣故。
  「提督,優布.特留尼西特會不會像魯道夫.馮.高登巴姆那樣,成為破壞民主共和政
治的元兇呢?」
  「能拿來和魯道夫相提並論,優布.特留尼西特也真夠光榮的。」
  提督的語氣中,一點好意的成分也沒有。
  「總而言之,優布.特留尼西特的野心和魯道夫的稍微有點不一樣。魯道夫是想要支配
民眾,而優布.特留尼西特則是希望得到民眾的支持。只不過,沒有任何內涵就是了。」
  如果優布.特留尼西特在制度的範圍內,成為所有大權的集中者的話,就等於處在和銀
河帝國的羅嚴克拉姆侯爵同樣的位置,也就必須發揮個人的力量和魅力與羅嚴克拉姆侯爵對
抗。優布.特留尼西特大概不會選擇這麼危險的路。
  「對特留尼西特來說,民主共和政治是為了守護權力才存在的甲冑。和專制對立的民主
共和政治道義上的優越性,才能強化他的立場。這個男人對這一點知道得非常清楚。」
  特留尼西特看起來絕對不像是個偏重軍事力量的好戰主義者。楊提督說對那個男人來說
,軍事力量也好,好戰主義也好,都只不過是道具或外衣而已。又說,就像是在金屬上塗顏
料,不管塗得有多厚,本質還是一點也沒有改變。總之只要是有關特留尼西特的壞話,要多
少就有多少。【七九七年一月二十一日】
  有一本叫「現代名士事典」的書要出版,所以海尼森的出版杜想調查提督的出生年月日
和以往的經歷,沒先徵求當事人同意就寄來了調查表格,夾雜在「尊敬的人物」
  「愛看的書」之類的項目中,楊提督在看到「信條」這一項時這麼寫著:
  「不要向他人炫耀自己的信條。」
  這句話如果夾雜在其他人通常會寫的信條--例如「捨己為國」啦、「為民主主義獻身
」啦、「結果和努力是成正比的」啦、「毫不鬆懈的前進」之類--這種話,一定非常引人
注目。如果是為造成這種效果而刻意計算的話,楊提督真稱得上是工於心計的人;但是,卡
介倫少將卻笑著說,以那傢伙的情況而言,卻只不過是單純的真心話而已。趁這個機會我也
請教卡介倫少將的信條,他笑完了就只說一句「全家平安」而已。【七九七年一月二十二日】
  最近常常在卡介倫家吃飯。楊提督和我受到如此頻繁的邀請,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但
也是謝天謝地的接受了。這是因為卡介倫夫人的菜不但燒得好吃,而且菜色又豐富,我去作
客也可順便練習烹飪技巧。
  由於今天也被邀去吃飯,所以急急忙忙跑去買了巧克力蛋糕和花束當禮物帶去。蛋糕是
我買的,花束是楊提督買的;好像是根本不知道買那種好,就選了種高雅又漂亮的買。我看
了之後也說不出是哪那種花。「是山茶花的一種吧」卡介倫夫人這麼說,果然是名不虛傳。
  吃了洋酒奶酪菜之後,我幫莎洛特.菲利絲畫畫。楊提督就和卡介倫少將下立體西洋棋
,好像是起手必回的樣子。總之「沒有輸就是了」這麼回事。【七九七年一月二十三日】
  今天是跟華爾特.馮.先寇布准將學射擊和肉搏戰技的日子。和剛開始的那天一樣,辛
苦又絕不寬容。
  告一段落後,先寇布准將在休息室請我喝咖啡,看見我手裡拿著基本訓練手冊,寫下「
戰技也是有其道存在」的時候,准將很諷刺地笑了:
  「殺人的技術也能被稱為『傳道』,表示我本身可沒墮落呢。尤里安,你該不會認為人
格高尚者就能勝過揮舞著戰斧的對手吧?」
  我當然不會有這種想法的。楊提督教過我,沒有比把才能、技術及人格完全混為一談更
傻的事了。把勝利的原因完全歸功於道德的優越,簡直就是可笑到家了。我這麼說了之後,
先寇布准將點點頭,一抹惡作劇似的笑意浮上唇際。
  「原來如此,楊提督好像也非常明白嘛,自己不是什麼人格高尚的人--」【七九七年
一月二十四日】
  卡介倫少將好像每天都很忙似的。我想可能比楊提督還要忙得多。
  雖然伊謝爾倫要塞的外殼、動力設備、港灣設施都有將近半永久的壽命,但生活必需品
,也就是一般生活上所需的設備,卻是使用一段時間後就會壽終正寢的東西。當然,那時就
非換掉不可,但又由於這是帝國製的東西,和同盟的工業製品規格不同,想要換掉一個家庭
用的電插座,就非得把整個區的電氣系統換掉不可。
  少將的說明是:
  「費沙的製品,我們國內就有,所以要換很容易,但帝國的製品就沒這麼簡單了。」
  「首先,要從最基本的設備開始,全部改裝嗎?」
  「沒有這筆預算,而且也不能做這麼大規模的換裝。」
  在亞姆立札會戰,陣亡了兩千萬名以上的將兵,因此政府對遺族付出的第一筆撫恤金也
超過二千五百億元以上,明年以後對遺族的年度撫恤金總額也會增加很多,很自然的,其他
的預算會全部被搞亂了。伊謝爾倫當然會被優先考慮,但還是不太夠用。
  「所以,要把未使用的樓層設備拆下來,供別的區域使用。這樣,盡量利用手頭上現有
的東西,如果還是不夠用的話--」
  「要怎麼辦呢」
  「進口帝國的工業製品。」
  「這種事辦得到?」
  看到我過度驚訝的表情,卡介倫少將哈哈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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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啊。」
  「不是在交戰中嗎?」
  「是經過費沙進行的三邊貿易。先從帝國輸入費沙,一經費沙進口後,要怎樣處理就是
費沙的自由了。」
  原來如此,所以才有費沙存在的價值。不過,輸入費沙的製品被怎樣處理,帝國方面要
說完全不知情,實在也不太可能。
  「所謂經濟就是這樣。只靠信念是沒有用的,唯有現實才最重要。這點,可能要比政治
或軍事要來得更無情。」
  我想政治或軍事光靠信念也是沒用,不過如果像卡介倫少將這麼說的話,他一定會要我
瞭解經濟這種東西有多實際。後來和格林希爾上尉提起這件事,她這麼回答。
  「說的也是。僅僅只有一百公克的肉,也不是只有信念就能把它燒好的。」【七九七年
一月二十五日】
  「為了楊提督的精神衛生著想,從海尼森傳來的新聞,至少要刪除一半才行。」
  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對我說。這麼說,今天從海尼森傳來的新聞又惹楊提督不高
興了。
  那個「憂國騎士團」好像在海尼森大肆活躍的樣子。闖入反戰派的集會中,反過來聲援
主戰派的政治家,而且這次又幹了一件「大事。」
  是焚書。
  在海尼森市中的古恩.基姆.霍爾廣場被燒掉大約有三萬八千本書。一些訴說戰爭悲慘
的書,批判軍方上層階級的錯失及腐敗的書,前一陣子我看過的「無罪而被殺害的人們」這
本書包括在內,這些「反國家並毒害社會的書籍」全部被燒了。反國家或毒害之類,全是憂
國騎士團自己決定的吧。
  「這是自由國家所作的事嗎?簡直可以稱為末期症狀了。」
  楊提督連笑話也說不出來,真正的生氣了。有一句古語「愛國是惡黨們最後的靠山」,
楊提督是舉雙手贊成。提督說,再也沒有比愛國心,更便宜更方便販賣的道具了。當提督說
起「海尼森的愛國業者們」的那種語氣,無法用文字加以重現,實在很令人遺憾。
  其他的人又是怎麼想的呢?
  「我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反戰派的這一邊。理由只有一個:反戰派的人們,會站在國家權
力那一邊的例子,在歷史上一個也沒有。」
  先寇布准將的語氣和表情,看起來好像在開玩笑,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意外的認真。
  另一方面,波布蘭少校也自稱是反戰派的支持者。
  「把臉藏在白頭巾後的骯髒傢伙們,和以真面目示人的美人這兩方,我到底要支持哪一
邊,需要我一一加以說明嗎?敏茲。」
  「你不用說明,我就已經瞭解了。」
  我馬上回敬。但想想這也是很奇怪的事,軍人反過來支持反戰派。也許就是因為在最前
線戰鬥,親身體驗到流血的悲慘,才會對那些身在安全的後方拚命讚美戰爭的那些傢伙感到
非常的受不了。
  不過,波布蘭少校的回答,的確是像他的為人。真面目示人的美女是指潔西卡.愛德華
女士。不知道少校是否曉得楊提督和她的事,我想可能是不知道。不過就算他知道,我想也
不會客氣的。【七九七年一月二十六日】
  伊謝爾倫好像打算發行獨立的電子新聞了。這到底是一個軍人加上平民總共約五百萬人
的大都市,新聞要多少就有多少。
  楊提督也這麼說:「何謂民主主義呢?複數的政黨、複數的報紙、複數的宗教、複數的
價值觀--」
  「複數的戀愛、複數的床。」波布蘭少校又加上這一句。
  我想楊提督應該很討厭煩緊迫盯人的採訪人員才對。
  「我來沒討厭過記者,只是不喜歡一部分自稱記者的寄生蟲而已。我討厭的是那些對可
能受到政治壓力的事避而不提,卻專寫那些會傷害一般市民的隱私及名譽的記者;更過份一
點,成為當權者的利益代辯人的傢伙而已。」
  「會比對當權者更令人討厭嗎?」
  「我當然也不喜歡當權者啦,但吃當權者的排泄物以為這樣自己也握有權利的那些寄生
蟲,更是令我厭惡!那些傢伙是下水道的--」
  提督馬上住口,這是因為注意到格林希爾上尉也在旁邊。至少楊提督的確有留心不在女
士面前使用低級的字眼。但問題是,偶爾會有他弄不清楚哪些屬於低級的字眼這種情況出現
。到底,提督直到十六歲為止是由父親一手養育,之後就進了軍官學校和軍隊,所以一旦認
真說惡毒的話,會越來越變本加厲的。
  「因為我也是在軍隊裡長大,所以請您不用太在意。」
  雖然格林希爾上尉這麼寬容的說了,但看楊提督的樣子好像也不能說聲:「是,既然您
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這樣子。楊提督要是沒有在逃離艾爾.法西爾時成為英雄的話,
現在可能會在統合作戰本部的資料室或軍官學校的附屬圖書館悠閒地上班吧。
  「不對、不對,不可能會這樣的。」
  「為什麼呢?」
  「別忘了,尤里安。我要是不能從艾爾.法西爾逃出來的話,就會變成帝國的俘虜,不
對,應該是需要矯正的思想犯、叛徒之類。現在可能還在邊境的矯正區裡,更糟一點也許已
經死掉了也說不定。」
  也許沒錯。所謂帝國的矯正區,聽說是個很恐怖、難以生存下去的地方,俘虜們互相搶
奪食糧,結成黨派互相對立,互相襲擊。
  那些被部下們憎恨的長官,常常會遭遇到糧食被瓜分掉,處以私刑,在酷寒的夜裡被趕
出宿舍的慘劇。帝國軍們對這種事,覺得一一加以干涉實在太麻煩了,所以除了想逃出矯正
區的囚犯會遭到射殺外,其他都不會管的。偶而來清點一下生存者和死亡者的數量,只是為
了減掉死亡者的糧食和醫藥的配給量而已。俘虜們常常假裝已死去的人還活著,避免配給被
減少。有時,帝國軍本身也隱瞞死亡者的人數,把多出來的糧食自己拿去出賣圖利的這種事
,也略有耳聞。也有人奇蹟式逃脫成功,也有人是藉不知道多少年才有一次的俘虜交換機會
而回國,但回國之後,同伴之間都是彼此惡言相向,甚至連鬧上法庭的都有。
  這次俘虜交換回國的人們,不知道會怎樣,但能活著回來就很幸福了。【七九七年一月
二十七日】
  被人爭來爭去,在某些情況下,是令人覺得相當愉快的事。
  要塞內的各部門要舉行交叉式淘汰的飛球對抗賽,所以對於我是海尼森中學聯盟連續兩
年的年度得分王的這件事,大家都沒有忘記。
  「尤里安當然是屬於我們這一隊的,他是司令官的待從兵,屬於司令部是理所當然了。」
  派特里契夫准將這麼說,因為他是司令部隊的領隊。我自己也認為大概是如此,但空戰
隊的主將卻有異議。
  「喂,尤里安,你是我的弟子,於情於理,你都該自願加入空戰隊才對!」
  「可是,波布蘭少校,我也是先寇布准將的弟子啊。」
  「不可以、不可以,即使已經把身體賣給薔薇騎士,不可以連心也給賣了。」
  希望他別用這種會引起天大誤會的說話方式說話。
  我原來想,只要楊提督下令,我就會到他說的那一隊去的,但提督以「我插嘴的話就顯
得不公平了」為理由,一句話也不說。
  「尤里安、尤里安、尤里安。」
  波布蘭少校像叫狗一樣叫個不停,好像在考慮上上之策的樣子。
  「這個怎樣?不論你加入那一隊都行,只要你讓薔薇騎士隊無法再起的話,就介紹女孩
子給你。」
  這種話都說得出,我真是服了他了。一般的評價,空戰隊和薔薇騎士隊似乎是冠軍候補
的雙雄。這次的比賽,甚至有公開賭博的行為,所以也就難怪稍微過分了一點。
  「不行的!這種事--」
  「女孩子兩個,都是會讓你嚇一跳的大美人。」
  「不論你說什麼都不行!」
  「你這個孩子,真是個任性的傢伙。」
  「任性的到底是誰!」
  「巧克力酒糖,吃不吃?」
  「不需要。」
  「別這麼說,就收下了吧。即使收下,這東西也太便宜了,根本不能算得上是賄賂。」
  我想他也只是開玩笑,最後還是收下了,全部拿去送給卡介倫家的小姐們。這時,卡介
倫家的當家,用一副不是開玩笑的口氣問道:
  「喂,有沒有毒啊?波布蘭那傢伙反正是不能把尤里安拉到自己這一邊,所以說不定加
了點瀉藥什麼的呢?」
  比賽是二月一日,到那一天以前,這種雜音可能還會持續下去。【七九七年一月二十八
日】
  我偶而在想,楊提督這種成績怎麼能從軍官學校畢業。總成績好像是中等稍微好一點,
這全是由於戰史的成績太好了。除了這一門和戰略論之外,其他科目好像全在平均成績以下。
  當然,耐寒訓練,耐熱訓練,耐力訓練,楊提督也都合格了才對。因為只要有一科不及
格就無法升級,馬上退學。這是軍官學校最嚴格的一點。
  「當然都過了。」提督回答。
  「所以你看看,在軍官學校時代就耗光了體力和忍耐力,現在只能慢慢等死而已。」
  楊提督說,如果能自己選擇死法的話,要喝上一大堆酒凍死最好。先寇布准將也說了相
同的話,所以也許真的是個舒服的死法。有機會的話也要問問波布蘭少校的意見。
  不過楊提督好像有曾經差點在野外訓練凍死的記錄。「唉,那實在好舒服呢!」楊提督
本人是如此形容,但也不能自己去嘗試看看。還好楊提督那時獲救了,那時的教官好像是快
要退伍的老上尉,如果軍官學校的學生在訓練中死亡的話,會領不到年終獎金的。如果能夠
圓滿退伍的話,會升到少校,退休金和年終獎金也都能享受少校級的待遇,所以教官也一定
是拼了老命的。
  「教官的年終獎金能夠平安無事,都是託我的福。」
  楊提督自己這麼說,但好像有點自以為是。當初如果不脫隊失蹤,豈不是更好!
  可是如果提督那時候沒被發現的話,不僅只是破壞了教官的退休生活,我的人生也會改
變。也許到現在還在福利機構裡也說不定;或者依收養法被送到其他的軍人家庭裡去也不一
定。至少不會像我現在這麼幸福就是了。
  「幸好是得救了。」我自己在心裡感謝這位教官。
  從訓練中的部隊脫隊的時候,楊提督認為無意義的行動只會損耗體力而已,所以就安靜
地等待救援。對於這個正確的判斷,提督一直非常引以為傲,但我認為,以提督情形來說,
與其說是思考的結果,還不如說是本能比較來得恰當。因此,卡介倫少將的意見是:
  「楊怎麼會可能被凍死!他會先冬眠起來,等到春天來臨再慢條斯理地爬出來。」【七
九七年一月二十九日】
  儘管楊提督沒有任何積極的意願,但也有非得一大早就埋在文書堆中工作不可的時候,
今天就是這種日子。雖然今天我陪提督到司令官辦公室,但和格林希爾上尉不同,我是相當
空閒的。
  已經正式決定俘虜交換儀式在二月十九日舉行,因此陸續有全國各地的俘虜營送來幾十
萬人的俘虜抵達伊謝爾倫。雖然主要的負責人是卡介倫少將,但也有些事必須由提督處理才
行。
  到了中午,卡介倫家的莎洛特.菲利絲代表卡介倫夫人送來了慰勞品。洋蔥湯實在太好
喝了,下次一定要向夫人請教做法。【七九七年一月三十日】
  一星期前就開始準備的大規模艦隊運動演習,今天舉行了。包括模擬戰在內,從開始到
結束歷時八小時。我也站在楊提督的指揮桌旁邊,監視了八小時的螢幕。
  大艦隊依照楊提督的指揮成為一條光帶移動的樣子實在令人為之傾倒。不過,為什麼提
督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桌上指揮呢?雖然我不知道理由,但對提督來說這樣子反而更適
合他,這一點很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結果似乎非常令人滿意,楊提督十分稱讚負責的費雪少將--
  「費雪的艦隊操作簡直就是藝術。只要有他在,我在實戰指揮的時候,不會有任何不安
。」
  費雪提督是個銀髮的中年人,沒有任何的特徵。和先寇布准將相比較的話,穿上軍服的
感覺非常樸素而且不引人注目,但對楊提督和整個艦隊來說,不可或缺的這一點,絕對不在
先寇布准將之下。
  就這一點而言,我覺得姆萊少將也是如此。楊提督也許根本就不需要參謀的,但只要有
他在,整個氣氛好像就會帶入正軌。還有副參謀長派特里契夫准將也是。
  「派特里契夫大叔並非是無能,但參謀的才能卻是他最最缺少的一種。」
  波布蘭少校講得很過分。不過,派特里契夫准將的確不是個適合參謀的人才,他的爽朗
和豪放與姆萊少將正好成對比。把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我覺得這正是楊提督巧妙的人事
運用--或者這只是我特意把這件事加以美化而已。【七九七年一月三十一日】
  今年已經有一個月過去了。
  後世的歷史學家--這也是從楊提督那裡現學現賣的--對這一年會有怎樣的評分呢?
  「好羨慕未來的人啊。我和尤里安會是怎樣過完一生,都能全部知道得一清二楚。」
  楊提督的這種說法,以我的情況來說,以後自己要選擇怎樣的人生才是最大的問題。所
謂全部,也只不過才活了十五年而已,正好是楊提督的一半。然後,不知道在以後的十五年
中,能不能趕得上楊提督,況且,我在追趕的期間,提督本身也在前進。
  「何必用追的那麼客氣嘛,用飛的不一下子就趕上了!」
  卡介倫少將對我這麼說,先寇布准將聽到之後說:
  「趁楊提督白天睡大覺的時候用跑的就好了。這樣不是能縮短相當的差距嗎?」
  竟然這樣開我的玩笑。波布蘭少校則是笑著說:「尤里安有提督在前面,但楊提督可就
沒有楊提督在前面,會辛苦很多呢。」
  三位都為我加油。但反過來說,這三位都各自在和別人不同的道路上,以自己的速度及
方式前進著,因此對在師父(很棒的名詞,這也是從楊提督那裡學來的)後面緊緊追趕的我
感到有趣,甚至抱著同情的心理在參觀也說不定。
  今天看到海尼森的主戰派集會的實況出現在銀幕上,感到不高興的楊提督說道:
  「尤里安,複習一下基本的問題吧。為什麼戰爭是不好的事,因為沒有任何其他的事比
它更能大量產生無意義的死、無益的死和無謂的死了,不是嗎?」
  的確是如此,不能被那些專門煽動別人的人及那些愛國業者所欺騙了。
  那些人自己活著,就拚命讚美死亡,如果沒有其他人為他們而死的話,他們就煩惱了。
他們讚美奉獻和犧牲,但如果沒有其他人為他們犧牲、為他們奉獻的話,那他們可就頭痛了
。一寫到這裡,我發覺到頭來我的想法還是從楊提督那裡學來的。我現在的地位只是一隻吸
食這棵叫楊威利的大樹樹汁而活的小蟲而已,況且還有些時候不能完全消化呢。希望總有一
天,我不再只是小蟲而已,再小也沒關係,能成為一棵樹苗就好了。至少,現在能從楊提督
那裡吸取樹汁的一部分也好,盡量正確的記述下來。
  「國家、法律、社會制度、電腦、這些東西都只不過是道具而已。為了盡量免除一般人
的麻煩而存在,同時也是人類用來支配大多數人的一種手段。法律或電腦不會支配人類,而
是熟知這類道具使用方法的少部分人,在支配大多數的人類。古代有自稱能聽見神的聲音的
人,支配著一個國家。所謂的神,也只不過是說這些話的支配者,用來使自己的權利正當化
的一種手段,讓人民思想麻痺的麻醉藥而已。後來,近代的主權國家代替了神的地位,但其
根本並沒有改變。用強制手段使人民祟拜這個道具的另一個道具,也就是軍隊了。」
  然後楊提督對我說:
  「尤里安,軍隊僅僅是道具而已,而且是沒有比較好的道具。我希望你能牢記這件事,
進而使自己盡量成為無害的道具就好了。」
  不說「請成為」,當然也不是「要成為」。只說「成為--就好了」--這就是楊威利
的為人。光是這一點我就絕對不會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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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和帝國軍的俘虜交換儀式,已經正式決定了,時間是這個月十九號,地點是伊謝爾倫要
塞,所以各項準備工作統一開始進行了。
  不過這件事真的是進行得太神速了。尤里西斯號轉達了帝國的提案,才過了不到兩個星
期而已,現在就已經有具體的方案出來。
  「因為非趕上選舉不可啊,二百萬的士兵要是加上眷屬就有五百萬張票了。再加上還能
披上件人道的外衣,所以也難怪政府那麼積極。」
  卡介倫少將用這麼諷刺的口氣說明事情。政府只要決定就好,負責實行的人可就不得了
了。楊提督把卡介倫少將叫來伊謝爾倫,好像就是為了這個似的,在他頭上加上一個「俘虜
交換事務總負責人」的臨時頭街後,就把全部的責任統統推給他。
  「如果帝國軍的俘虜傷害平民怎麼辦?」
  「要是趁這個機會,二百萬名的俘虜一齊暴動的話,可就不得了。他們對要塞的內部可
瞭如指掌,光是破壞動力系統的話,就大事不妙了。」
  「如果拿平民當人質威脅我們交出要塞怎麼辦?我軍能奪取伊謝爾倫,不就是最好的例
子嗎?」
  --這些,除了卡介倫少將之外的其他幕僚們有著各式各樣的憂慮,好像非常煩惱和不
安。
  「乾脆拜託羅嚴克拉姆侯爵發表聲明好了。就說如果有破壞了好不容易才和同盟軍成立
的友好關係的人,要加以處罰,就這樣。」
  波布蘭少校提出這個提案,出人意料的正經八百,但由於他的前科太多了,大家都不理
他,實在很令人同情。
  身為最高負責人,卻還像沒事似地喝著茶的楊提督,在我向他請教帝國軍會不會利用這
個機會奪取要塞時,舉起手在面前一搖說:
  「不,不會這麼做的,尤里安。即使現在玩這種小把戲把伊謝爾倫要塞奪回去,羅嚴克
拉姆侯爵也沒有這個餘力來維持它,這麼做只會招來同盟軍的敵意而已,而且,尤里安,我
想羅嚴克拉姆侯爵根本就沒有把伊謝爾倫放在眼裡。」
  能告訴我的話就到此為止,後來好像在考慮些什麼,楊提督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這種
時候是不能去打擾他的,我就把茶具收拾一下退了出去。
  到「俘虜交換事務局」偷窺一下,發現總長閣下正在激烈忙碌中的空檔喘口氣,他叫我
進去。
  「世間還有哪種白癡,會比那些認為事情只要一經決定,各種準備都會自動弄得好好的
傢伙們更笨的?」
  好像光是俘虜的名單,就要分別以六種類別編排不可。姓名的字母排列順序、階級別、
所屬部隊種類別、成為俘虜的日期別、兵種別(像是工兵啦或陸戰隊員這種)、出身的星系
別,還有傷、病者和死亡者名單也是需要的。卡介倫少將現在正忙著把從海尼森傳來的名單
重新編排。
  「下午尤里安要出場比賽是吧,抱歉沒辦法去為你加油,但把冠軍拿回來吧。」
  對,今天的另外一個新聞,就是舉行要塞內各部門的飛球對抗賽。喝過茶的楊提督也到
比賽會場來了,下十元賭司令部隊獲得冠軍。這好像是最高額的賭注,大家好像都怕賭注太
大會被取笑似的。
  提督撥開人潮在我耳邊說道:
  「尤里安,千萬別受傷了。看起來,所有出場選手中你是最引人注目的呢。」
  「不要緊的。」
  「對手如果是波布蘭的話,瞄準臉或屁股吧。效果我可以打包票。」只在一旁參觀的高
尼夫少校,手拿著紙杯一面插嘴道。
  因為我已經很累了,而且把下午比賽的全部經過寫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只把結
果記錄下來。
  我在三場比賽中得到五十四分,獲得個人得分最多獎和勇戰選手獎,我所隸屬的司令部
隊獲得準優勝的成績。而在優勝隊空戰隊伍中,奪得最佳選手獎的是一位叫科爾德威少尉的
人。波布蘭少校如果不是在第二場和「薔薇騎士」隊其中一名球員空中相撞而退場的話,很
可能會得到最佳選手獎。
  我打算把得到的獎品其中之一帶去探望波布蘭少校,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因為那是每邊
長五十公分裝滿巧克力酒糖的大箱。
  楊提督雖然損失十元的賭金,但由於他也很高興我得到了獎品,因此請我到餐廳吃晚飯
。真是很棒的一天。【七九七年二月二日】
  我有點在意楊提督說的話。
  就是那句「我想羅嚴克拉姆侯爵根本就沒有把伊謝爾倫放在眼裡」的話。
  在伊謝爾倫要塞沒有建造之前,這個迴廊對同盟軍、對帝國軍來說,都是戰略上的要點
。林.帕歐元帥和尤斯夫.托波洛元帥搭檔擊敗帝國大軍,布魯斯.阿修比元帥的戰死,都
是在這個迴廊的周圍發生的。直到楊提督發揮魔術師的本領,無流血的佔領要塞以前,這裡
不知道已經流了多少的鮮血。因此,如果羅嚴克拉姆侯爵根本就不在乎伊謝爾倫的話,實在
教人難以相信。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伊謝爾倫並不是確立戰略的要素之一。戰略和戰術之間的區別必
須弄清楚才行,尤里安。」楊提督這麼說。
  在成為楊家的一員之前,我一直以為戰術和戰略是相同的東西。所謂戰略是為決定戰爭
全體勝敗的最基本構想和使構想實現的技術;戰術則是為了決定戰場的局部勝負,簡單的說
就是應用的技術。
  楊提督說:「設法造成狀況的是戰略,而利用現有狀況是戰術。」
  立體電視的電視劇中,主角的軍官或刑警常常有「我的直覺告訴我的」這種台詞跑出來
,這時,楊提督就用「哦,直覺就知道啊?」這種諷刺到極點的口氣加以批評。
  「軍人的直覺要是完全正確的話,就不會有戰敗者了。警官的直覺如果全部正確的話,
就不可能會有被冤枉的人出現了。但現實又是怎樣的呢?」
  這一點我很清楚。上次看過的「無罪而被殺害的人們」這本書裡,也有很多案件是沒有
任何證物,只憑檢查官的直覺加以逮捕,判罪處刑後又找出真正犯人的情況。所以楊提督又
說了:
  「戰略上根本就沒有直覺存在的餘地。只是思考和計算,和讓這些現實化的實際作業而
已。舉例來說,想要在某方面布下一百萬的兵力,除了兵力本身之外,還需要將兵力運送到
目的地的硬體,和一百萬人份的食糧,以及管理這一切的軟體也是不可缺少的,這一切不是
靠直覺就會憑空跑出來的。因此,對職務不夠誠實的這種軍人輕視戰略,只在戰術上下賭注
。更進一步,不誠實又無能的軍人,就只會把戰略的不備和戰術的不全,全部用精神論來搪
塞過去。不給予食糧和彈藥的補給,只是一味要求士兵鼓起鬥志打倒敵人。以結果來說,的
確有因為精神力而戰勝敵人的例子。但從一開始就把精神力當作重要因素計算進去而得勝的
例子,在歷史上是一個也沒有。」
  楊提督加重了說話的語氣。
  「為什麼以寡擊眾的戰役會出名?就是因為這種事例子太少了。一百次的會戰中,有九
十九次都是兵力多的那一方勝利。」
  當然,不只是兵力多而已,還必須有充分的食糧和彈藥的補給,獲得和戰場及戰況有關
的正確情報才行。然後,選擇在戰場上有能力指揮部隊的指揮者,在必要的地點布下兵力。
最後才輪到戰術家出場。
  「雖然我說戰略是構想,但也許可以說是一種形式價值判斷。如果在戰略階段做出最完
美的計劃,在戰術上也就更容易獲得勝利。尤里安,我被人稱為創造了奇蹟,但這些都只屬
於戰術性的,戰略上不會有什麼奇蹟或偶然發生的。就因為如此,戰略才有思考的價值。」
  我盡我的能力正確地記錄下來。現在也許距離完全理解還非常遙遠,但總有一天我會瞭
解楊提督所說的話意義。【七九七年二月三日】
  卡介倫少將越來越忙了。
  要收容兩百萬的帝國軍俘虜、讓他們吃飯,要一個不少的交給帝國軍;再收容二百萬個
同盟軍俘虜,給他們吃飯,再一個也不少的送回首都去。這裡那裡,包括準備差不多將近六
千萬人份臨時增加的食糧,讓將近五百艘巨大運輸船能在要塞的內外停泊才行。睡覺的地方
倒不成問題,但寢具和盥洗用具,敵我雙方加起來得準備四百萬人分,實在是不得了。
  「哎,卡介倫少將真是太辛苦了,所以乾脆我們幫他休息吧。」
  這種話雖然沒說出,但楊提督每天就像這樣的,把雙腳架在桌子上。不知道是裝作睡覺
的模樣在思考戰略計策?還是裝作思考戰略的樣子在睡覺呢?
  「如果卡介倫少將有心的話,說不定會趁楊提督怠惰和不小心的時候,奪取這個要塞的
實權呢。」
  我這麼諷刺的時候,提督一副平靜的樣子:
  「如果卡介倫學長連司令官的職位也能接手的話,那就可以好好輕鬆一下了。」
  這麼說,好像只要能輕鬆過日子,不管怎樣都無所謂。
  楊提督對於旁人取代他的地位,完全不會生氣。大概只要能有睡午覺的地方就好了--
開玩笑的。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我覺得沒那種必要勉強學習不擅長的事。
  在戰艦尤里西斯接受帝國軍要求交換俘虜的提案時,楊提督和我正在下立體西洋棋,結
果他連槍也不帶就直接到指令室去,我急急忙忙追上去把槍交給他。楊提督只是揮手說不需
要不需要,接著反問我一句。
  「如果我帶了槍,開槍射擊的話,你覺得會命中嗎?」
  「--不--」
  「那麼,就算帶去也沒用啊。」
  我在想,難道楊提督對於自己差勁的槍法而引以自豪嗎?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有
完全相反的看法:
  「怎麼會呢?怎麼可能對這種事引以為傲嘛。沒有任何人看見提督射擊過吧?所以說不
定其實是非常高明,只是喜歡深藏不露而已呢!」
  格林希爾上尉的主張,我不太能贊同就是了。
  「想辦法克服不擅長的事,太花時間和勞力了,人生苦短啊。」以一副神氣的表情說出
這種話又常常偷睡懶覺的人,我想不太可能在眾人皆睡的深夜中,自己一個人爬起來練習射
擊的。
  只是,有時我在夜裡睡眼朦朧地爬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常常會看提督的寢室或書桌有光
洩出來,提督穿著睡衣外加一件睡袍,坐在那裡認思考的樣子。
  就是這樣,提督才能不流血地佔領伊謝爾倫,也才能在亞斯提和亞姆立札的大敗漩渦中
拯救友軍。
  不過,最近我擔心的是提督的飲酒量逐漸增加。我今天把家庭開支花在買酒方面的,要
比一年前增加五倍的事,拿來警告提督,希望他能節制一點。
  「酒量增加了那麼多嗎?知道了,我會反省的,會稍微節制一點的。」
  老實說,拿給楊提督看的數字,裡面有點小花樣。從海尼森搬到伊謝爾倫來,酒的價格
抬高了兩成到三成左右,所以楊提督的酒量其實沒有增加到五倍那麼多。
  但是,酒量增加了也的確是事實,無論如何希望能夠減少一些--只是楊提督不是那種
喝醉了會亂鬧、大吐特吐、大叫大鬧的人,所以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
  我覺得提督的酒量在戰事告一段落時,才會逐漸增加,所以這更令我擔心了。但另一方
面,我覺得至少讓他有喝酒的自由比較好。
  其實像我這種超出分際的小孩子話,提督是完全沒有接受的義務。可是提督還是聽了我
的話。
  我擔心提督的健康,但並沒有可以指示他要怎麼做的權利。對自己的這種不成熟,實在
是很羞愧,然而另一方面還是希望提督節制酒量,我實在是兩頭為難。【七九七年二月四日】
  「尤里安,離開這麼久了,想不想回海尼森一趟?」
  楊提督用很開朗的聲音這麼說,令我覺得不可思議。在海尼森,提督討厭的優布.特留
尼西特有著絕大的影響力,又深受群眾的歡迎,還有上司和官僚們囉嗦個不停,以及有稱為
「憂國騎士團」的暴力集團橫行,以這些點看來,實在看不出他有多懷念海尼森。
  搞了半天才知道,提督的目的是要和亞歷山大.比克古提督直接見面,有重要的事要商
量的樣子。所以以出席同盟軍俘虜回海尼森的歡迎典禮為藉口,一起回去。
  我也開始忙了起來(只有卡介倫少將的幾分之一),因為得開始準備兩人份的行李才行
。【七九七年二月五日】
  在即將來臨的俘虜交換儀式之前,帝國軍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送來了電文
。內容相當長,我全部加以引述如下:
  「勇戰而落入敵手的忠實士兵,我以帝國軍的名譽和諸位約定。第一,卿等全體人員,
將以榮譽賓客的身分受到迎接。視成為俘虜為罪行的這種殘虐並愚劣的行為,須加以全面排
除。第二,歸國之後,全體士兵都將給予薪金及短期的休假。在回鄉探親家族團聚之後,任
憑各自的希望可恢復軍職。第三,希望恢復軍職者,全體晉升一級。不希望恢復軍職者,也
全體晉升一級,以新階級敘其恩賞及奉給--吾等將士,諸位英雄。卿等無需覺得有任何恥
辱,抬頭挺胸的歸國吧。該覺得羞恥的應該是驅使卿等赴前線,迫使諸位陷於非降服不可的
舊軍部指導者們。我,羅嚴克拉姆元帥,必須向諸卿道謝,並且非得向諸位致歉不可。最後
,對於秉持人道立場協助彼等歸國的『自由行星同盟軍』的處置,亦深表感謝之意。銀河帝
國宇宙艦隊司令長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元帥。」
  聽完了這些,楊提督把扁帽往上一丟,感嘆地說:
  「太完美了。不只在人道立場上挑不出一點毛病,在政治上也沒有任何缺點。這樣一來
,回國的二百萬士兵,大概會完全忠於羅嚴克拉姆侯爵。」
  「特留尼西特政權,在獲得二百萬票的同時,也為敵方補充了二百萬的精兵。」
  卡介倫少將用一點也不有趣的表情如此地指責。而我軍的擊墜王則是摸摸下顎說:
  「回國之後,也不是就萬事如意了。十年之後回家一看,老婆老早就和別的男人跑了,
或者是家被燒掉了,一家四分五裂。」
  說出這種期待別人的不幸的話。
  「等一下!我想起來了,我軍的俘虜中也包括女性士兵吧。沒被帝國軍那些傢伙們虐待
就好了。」似乎對男性士兵毫無同情之心的波布蘭少校,對女性就非常有惻隱之心。
  「在帝國軍裡,說不定有奧利比.波布蘭這樣的男人在呢,的確是很危險。」
  在卡介倫少將這樣開玩笑後,伊旺.高尼夫少校就在一旁為同事辯護了:「哪裡!波布
蘭這一級的男人,可不是到處都找得到的啊。」
  為了拚命忍住不笑出來,我看了楊提督一眼。楊提督把兩腳架在桌上,扁帽蓋住臉部,
人往後仰,頭枕在交叉的雙手上。我知道他根本沒睡著。楊提督可能是在想,羅嚴克拉姆侯
爵的才能,在宇宙中可以得到更高的評價一事。光從這篇電文中就可以看得出敵將的才能和
器量,大概連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了。不過,再過一會兒可能就會睡著了。【七九七年二月
六日】
  要將二百萬的俘虜全數收容到要塞內部好像不太可能,所以計劃稍做了點更動。海尼森
的國防委員會傳來的指示是,讓部分俘虜乘坐的運輸船團浮游「雷神之錘」的射程之內,如
果在要塞內的俘虜暴動的話,就以他們當作人質。
  「居然能想得出這種點子,真是小家子氣謀士的把戲。我都能看得見委員們那種得意的
表情。」波布蘭少校冷笑著說。
  楊提督沒發出冷笑,卻向卡介倫少將下達依照當初預定計劃,將帝國軍的俘虜收容在要
塞內的指示。
  「您打算無視國防委員會的指示嗎?」
  被我這麼一問,楊提督兩手一邊玩弄著扁帽,一邊回答:
  「我沒有無視啊,尤里安。只不過我的記憶太差了,一忙起來就什麼都忘記了。」
  「國防委員會能接受您這種解釋嗎?說不定會認為這是故意的越權行為,要追究您的責
任呢!」
  「到那時候就乾脆投奔到帝國去算了,雖然遠離故鄉會很難過就是。因為我們自己的國
家太狹窄,容不下我們--」
  「提督!」
  「怎麼樣?尤里安,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呢?」
  「--」
  「羅嚴克拉姆侯爵相當重視人材喔。像我這樣灰頭土臉的跑去,我想他也會為我安插適
當的職位的。或者,你還是想留在同盟呢?」
  我努力裝出一副認真的表情。
  「提督,我願意同行。」
  「是嗎?那我可以放心了。」
  「但是我不要為羅嚴克拉姆侯爵效力。如果一定要投奔到帝國去的話,乾脆把貴族聯合
軍和羅嚴克拉姆侯爵統統打倒,提督自己成為獨裁者吧。我會協助您的。」
  「喂喂,尤里安--」
  「提督,反正是開玩笑的,就讓我這麼說有什麼關係!」
  提督把扁帽摘下來,搔著頭說:「這下真是輸給你了。」
  提督笑了起來,我也笑了,但心裡其實也有些心動,在想,如果能這樣該有多好。
  就是因為身處於民主共和的國家,所以楊提督在很多地方有所顧慮,行動也受限制。如
果是在帝國的話,就什麼都不用客氣,只要有實力,想怎麼做都可以。這個支配人民長達五
百年,任意為所欲為的高登巴姆王朝,要起而打倒它,改革這個國家,也不必一定是要羅嚴
克拉姆侯爵來做才可以。
  不過這種想法違反了楊提督的意願。雖然我對這點非常明白,然而這只是是憑空亂想而
已,沒什麼關係。才想了一半,我就放棄了這種胡思亂想。為什麼呢?因為像楊提督這種穿
同盟軍制服還算合適的人,如果換成帝國軍的制服,一定看起來不倫不類。這種事,就算是
胡思亂想,也不難瞭解的。【七九七年二月七日】
  為了交換俘虜,第一批俘虜已經到達伊謝爾倫了。就在我還在開玩笑、胡思亂想的時候
,事情一直在一步一步前進中。不,講錯了,應該是卡介倫少將和格林希爾上尉,把事情一
步一步地處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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