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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蔡駿]地獄的第十九層[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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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9 22:15:09
第十九章

然而,還沒等春雨閉上眼睛,短信鈴聲就響了起來。

和前幾天一樣,依然是"741111"號碼發來的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5層,住在牙買加旅店中,將選擇1:海岸荒原;2:海盜巢穴;3:多茨瑪麗湖;4:地獄咖啡館"

就像著了魔似的,春雨不由自主地選擇了"多茨瑪麗湖",隨後便被拖入了一個陰魂不散的世界。

多茨瑪麗湖位於牙買加旅店以南兩英里,是博多明沼地最大的湖泊。傳說古英格蘭最著名的亞瑟王身負重傷後就躺在湖邊,命貝德維爾將神劍扔入湖中。又傳說十七世紀有個治安官,他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要用一個貝殼吸幹湖水,結果被地獄獵犬追蹤而亡,從此便在多茨瑪麗湖附近陰魂不散。

半個鐘頭過去了,春雨的後背已全都是冷汗了,總算熬過了多茨瑪麗湖。她退到了一開始那個短信,這才注意到了最後一個選項---"地獄咖啡館"

春雨已經按捺不住了,反正都闖過這麼多關了,再多去一個"鬼地方"也無妨。於是,她又選擇了地獄咖啡館。隨後她收到了這樣一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咖啡館,將與其他地獄漫遊者聊天,請選擇物件1:化身博士;2:弗蘭肯斯坦;3:畫皮;4:惡魔傑克;5:山村貞子;6:馬佐裏尼。"

原來這裏還有手機聊天室?這令春雨感到非常意外,難道真像高玄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個地獄遊戲?

而且,這些"地獄漫遊者"們的暱稱又是如此奇怪,像"化身博士"、"弗蘭肯斯坦"都是著名哥特式小說裏的人物,而只要你看過《午夜凶鈴》就一定會記住"山村貞子",至於"馬佐裏尼"---那不是在美術系看到的那幅油畫的作者嗎?

來不及多想,第二條短信又到了,依然是"地獄漫遊者"們的暱稱和編號,只要發送他們的編號,就可以和他們聊天了嗎?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存在,如果真的存在的話,是否也是像春雨她們這樣的"人"

暱稱?春雨忽然想到,自己在地獄裏的昵稱是"小枝",那麼恐怕自己也在這"地獄咖啡館"裏,等待他人的聊天吧?

想到這裏她更加猶豫了,拇指顫抖了幾下,還是退出了這條短信。

隨後,她收到了今夜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5層,進入了地獄的第6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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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星期三。

早上剛起來,春雨就去校園裏的書報亭買了份報紙。雖然這幾天被恐怖的事情纏上了,但生活畢竟還要繼續,特別是畢業論文的準備工作不能被耽誤。如果拖到寒假以後恐怕就太緊張了。所以,她準備找一家做短信業務的公司實習,正好為自己的論文做社會實踐,學校也不會反對的。春雨打開了報紙的招聘版,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家資訊服務公司,專門招聘短信編輯若干名。看來這種公司就是專門提供短信服務的,那些具有騷擾性的服務短信,大概也是這種公司發出的吧。

她決定明天上午去應聘。

上午十點多鍾,春雨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而這條短信的內容,卻讓她心跳加快了---"春雨,我是高玄,今天中午你有空嗎?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中午十二點,我在'傾城之戀'等你。"

春雨並沒有回復這條短信。她知道"傾城之戀"。那是學校後門對面的一家餐廳,因為消費比較高,平時學生們很少去那裏。

她想高玄可真會選地方,傾城之戀---張愛玲著名小說的名字啊。

過了好一會兒,春雨才讓自己的心靜了下來。她在寢室裏來回走了幾圈兒,然後打開自己的衣櫃,挑選了一件最喜歡的毛外套。接著她出去洗了一把臉,又化上了一點淡妝,在鏡子裏也算是個小美眉了。雖然不算是什麼大家閨秀金枝玉葉,但起碼是青春逼人。

十二點快到了,春雨終於忐忑不安地出了門。"傾城之戀"與學校大門只隔著一條馬路,春雨緩緩走進玻璃門,立刻就看到了高玄,他在靠窗的座位上招了招手。

春雨走到座位旁邊,卻沒有立刻坐下去。

高玄看了看表說:"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準時的女生。"

春雨軟軟地頂了他一句:"這麼說,你經常請女生出來吃飯吧?"

高玄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為什麼不坐下?"

"對不起。"春雨看了看窗外說,"我不想坐在靠窗的位子,因為這裏很容易被同學們看見。"

原來這扇窗戶正對著馬路對過的學校大門,學生們出門一眼就會看到這裏。高玄搖著頭笑了一下,便移到了一個最裏面的座位上。

春雨這才在他的對面坐下,輕聲地說:"我不願無緣無故地被人請吃飯。請告訴我有什麼事?"

"午飯還沒吃吧?先吃點東西再說。"

高玄隨手點了幾個小菜,很快就送上了桌子。春雨可沒有心思在這裏享用,她只是禮節性地動了幾下筷子。高玄倒顯得很不好意思,只能又要了幾份點心,才讓春雨真正吃完了午飯。

春雨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昨天下午在鬼樓,你說會把傳說鬧鬼的原因告訴我的。"

"對不起。"高玄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昨天可能太緊張了,到後來我就忘了。現在讓我告訴你吧,為什麼大家要叫它鬼樓?因為在八年前的一個夜晚,有個漂亮的大二女生,跑到那裏的一間教室裏上吊自殺了。從此以後,就有了那個女生死後陰魂不散,總是在那棟教學樓裏出沒的傳聞。有幾個男生為了顯示自己膽大,半夜裏跑到樓裏去抓鬼,結果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東西,差點被嚇出了精神病。鬧鬼的傳聞越說越神了,那棟樓也有了鬼樓的雅號。學校實在沒有辦法,再加上那棟樓確實太老了,不適合再進行教學,便禁止學生進入那裏。"

"這就是鬼樓的淵源?"

高玄的表情略顯煩躁:"不要相信這些事,不存在什麼鬼樓。我在那裏上過課的,那只是一棟破舊的普通教學樓而已。"

春雨沈默了片刻,忽然腦子裏掠過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便冷冷地問:"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這個問題顯然讓高玄大吃一驚。他搖了搖頭說:"我發現你總是語出驚人。其實,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確實太讓人頭疼了。

我們都知道'十八層地獄'的說法,那麼第十九層地獄呢?也許是地獄中的地獄吧。"

"所以,那天你也去了圖書館,去尋找那本關於地獄的書。"

高玄無奈地笑了笑:"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是不是很巧?如果我沒有進入地獄遊戲的話,我也不會跑到圖書館去找那本書,那就更不可能認識你了。"

"是地獄使我們相識?"春雨說完自己也苦笑了一下,不知這是不是緣分?

高玄忽然靠近她:"其實,今天我請你出來,是有件事請你幫忙。"

"我能幫你什麼忙?"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發覺你的氣質很特別,非常適合被畫到油畫裏去。這幾天我在準備一幅油畫,但苦於找不到好的對象,我的學生們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只有請你來---"

"做模特兒?"春雨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掩飾不住的是失望之色。她真的有些生氣了,但還是克制著低聲說:"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

高玄也急忙站了起來,笑著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想請你在畫架前坐上一個小時---當然是穿著衣服的。"

他最後補充的那句話,倒讓春雨有些難為情了。她理解了高玄的意思,低下頭輕聲說:"讓我想一想。"

"我已經全都設計好了,就穿你身上這件毛衣,在一個幽暗的房間裏,被冬日的陽光照亮臉龐。"

隨著高玄的描述,春雨眼前已浮現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她看了看餐廳窗外,果然有一層金色的冬日陽光。雖然心跳得厲害,但她還是壓抑住緊張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太謝謝你了。"

高玄趕緊付了賬,便帶著春雨走出了餐廳。十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美術系的大樓,進門的時候許多女生都向高玄打招呼,同時也向春雨投來了嫉妒的目光。

春雨只能低著頭,跟著高玄穿過大廳,來到樓上的一間工作室裏。

這是一間狹小的房間,牆上開著一面小窗戶,一束冬日陽光照射進來,在另一邊的牆上投出一個方形的光影。房間裏充滿了顏料的氣味,春雨禁不住掩了掩鼻子。還有許多畫架擺在房間裏,大多是些未完成的半成品。看起來高玄不是搞後現代藝術的,因為那些畫都是中規中矩的油畫,畫的也多是些穿著衣服的人像,或者是具有歐洲古典風格的畫。

高玄淡淡地說:"對不起,這房間太小了,不過……"

"這就是藝術家的畫室?"

"談不上藝術家,不過是個會畫畫的教書匠而已。"

然後,高玄關掉房間裏的幾盞燈,工作室一下子變得幽暗了下來,而那束陽光則更為醒目。他讓春雨坐到一把椅子上,從視窗進來的那一小束陽光,正好照亮了她的臉。

在幽暗的背景下,冬日裏柔和的陽光透過正方形的小窗戶,就像放映電影那樣灑在她臉上。春雨的皮膚非常光滑,陽光如水珠般在她額頭濺起,變成了一組夢幻似的鏡頭,再加上她那件毛衣,正好對應她的長髮與白膚,使整個人顯得安逸恬靜,宛如夢中下凡的聖女。

高玄擺好了畫架,準備好了鉛筆和顏料,但他許久都沒有動筆,只是一直凝視著春雨。直到春雨有些坐不住了,他才做了一個手勢,在畫布上打起了草稿。

畫幅並不大,僅有五十釐米見方,所以最多只能畫胸像。高玄很快就打出了輪廓,一個坐在斗室裏的女孩影子就躍然紙上了。在用鉛筆畫完所有部分後,他開始塗上顏色。冬日陽光流淌在春雨臉上,很容易讓他聯想起文藝復興時期的某幅作品。而她身後幽暗的背景,則更像是倫勃朗的風格,射入斗室的陽光賦予了強烈的明暗對比,對光線的運用就成為了畫作的關鍵。

兩個鐘頭過去了。

春雨一直安靜地坐在畫架前,她不知道高玄還要畫多久,但她只能保持這種姿勢,除了喘氣和眨眼睛之外,幾乎一動不動。

高玄畫得出奇地快,差不多已經快畫好了,但室內的陽光卻已經沒有了,他向窗外看了看,天色似乎已暗了下來。不過,這已經不影響這幅畫的完成了,高玄看著春雨的眼睛,完成了最後的幾筆。

終於,他把畫筆摔到了地上,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太棒了,你真像是聖女啊。"

春雨小心翼翼地問:"我能起來了嗎?"

"當然,已經完成了。"

春雨的腿都已經麻了,一下子站不起來,高玄趕忙扶了她一把。春雨感覺腿上有千萬隻螞蟻爬過似的,只能用手不斷揉搓,許久才恢復過來。她緩緩地走到畫架後邊,總算看到了油畫中自己的形象。幸好高玄沒有把她畫成抽象畫,油畫中的她與真人簡直一模一樣,臉部的輪廓和線條都相當精確,油彩也用得很合適。總之,這是一幅寫實風格的古典主義油畫,只是畫中人物是中國女孩的面孔。

不過,最重要的是對光線的運用,特別是灑在春雨臉上的陽光。春雨讚歎著說:"你畫得真好。"

高玄也頗為自得地說:"雖然這幅畫不大,卻是我最近幾個月來,感覺最好的一幅畫。"

但春雨卻冷冷地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高玄微笑著搖搖頭說,"你真特別,知道嗎?平時我的那些女學生們,都是用討好的語氣與我說話,用獻媚的目光看著我。時間一長,每次聽到那些話,看到那些眼神,我就會感到厭惡。只有你是與眾不同的,你的眼神和語言都是那麼冷,好像是一頭容易受驚的小鹿,時常警戒著森林裏的野獸。"

"你說你是森林裏的野獸?"

"也許是吧。"

高玄又收拾一下畫畫的工具,然後帶著春雨離開了畫室。

離開美術系大樓的時候,春雨一直都低著頭,儘量不被其他人看到。當他們走到門口時,卻發現天氣變了,兩小時前還是暖洋洋的冬日,現在卻已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高玄立刻說:"我給你拿把雨傘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跑回去。"

"那你這身漂亮的毛衣怎麼辦?"

不等春雨回答,高玄已經轉身跑向大樓。還不到兩分鐘,他就又跑了回來,手裏拿著兩把雨傘。他將一把傘交到春雨手中說:"我送你回寢室吧。"這回春雨沒有推辭,他們各自撐起手中的傘,走進了綿綿細雨中。

在這樣的細雨中漫步,使春雨聯想到了韓國電影《愛有天意》中的一組鏡頭。但春雨趕緊中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為不管怎麼說,身邊的這個男人還是老師呢。

從美術系到春雨的寢室,要走很長的路。高玄似乎很喜歡這場雨,嘴裏喃喃自語:"冬天的雨,比冬天的陽光還要珍貴啊。"

"是啊,冬天很少下雨。"春雨只回答了這一句,就不再說話了。

在冬天的細雨中走了半個小時,他們終於來到了春雨的女生宿舍樓下。高玄很識相地到此為止。他向春雨揮了揮手說:"今天你實在幫了我大忙了,謝謝。"

春雨也點了點頭,把手中的雨傘交還給他:"也謝謝你的傘。"說完,她就低著頭上樓去了。

剛才在樓梯口還有好幾個女生,她們似乎都認識高玄,立刻交頭接耳起來。原來,美術系高老師是大帥哥的名聲,早就被許多其他系的女生所知了,她們每次見到高玄,都會像見到明星似的興奮。

可是,這次她們誰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高玄是來送春雨的,而且還是在這種浪漫的雨天。女生們只能用嫉妒的目光看著春雨。

此刻,春雨已經跑到了樓上的走廊,她把頭探出窗戶看了看,樓下已經不見了高玄的蹤影,而整個天幕都已煙雨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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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晚。

冬雨滴滴嗒塔地落在雨棚上,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葉蕭警官在自家窗前徘徊著,看著外邊雨夜中的城市。他在窗玻璃前呵出一口氣,白色的霧汽噴在玻璃上,立刻模糊了他的視線,就像這些天他所遇到的謎團。雖然只是一起大學中的自殺事件,據說很可能是因為談戀愛的緣故而使那女生想不通走上了絕路,警方已經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了。但對於那天突然出現的春雨,還有死者手機裏留下的奇怪短信,都使葉蕭心裏惴惴不安。

葉蕭回到寫字臺前,筆記本上寫著一行致命的數字---741111昨天淩晨時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這個號碼發出了一條短信,結果居然收到了"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的短信。自此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他被拖入了一個奇怪的遊戲,進入了"地獄的第1層",但他趕快關掉了手機,沒有再繼續下去。

上午,他已經把素蘭的手機還給學校了。但整整一天過去了,他的腦子裏都在想著這個號碼,在這組數字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呢?

不必看筆記本,那組數字已浮現在眼前,就像密碼似地不斷排列著---葉蕭忽然想起了那件關於"神在看著你"五個字的案子,同樣也是以文字作為密碼的暗號,那麼能否反過來推理呢?以數字來代表某種意義或文字?

葉蕭嘴裏又輕聲念了一遍:"741111"?其中前面五位元數字是沒有意義的,關鍵是後面的"741111"六位數,過去在公安大學讀書時,葉蕭學過一些密碼學的知識,如果以英文字母為密碼,那麼最簡單的設置就是---a=0、b=1、c=2、d=3、e=4……依此類推,直到=25。

如此這般,用二十六個英文字母與0到25的數字互相替換,這是換字式暗號的基礎,作為暗號或密碼來說也是最簡單的。

那麼要解開"741111"這個號碼,首先要把"7、4、1、1、1、1"這六個數字分解,分別以換字式暗號規律的英文字母來替換,即---7=h、4=e、1=b"7、4、1、1、1、1"也就等於"h、e、b、b、b、b",連續念的話應該是"hebbbb"。葉蕭實在想不出有這樣的英文單詞,最起碼那連續的四個"b",已經完全違背了發音規律。

但葉蕭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將一位數和二位元數的數字分開來。

如果將英文字母二十六進位元法的數字假定為換字暗號,74或41這種數字就無法替換,因為不會有超過26以上的二位元數字。

從"741111"這組數字來看,按前後順序排列,小於26的兩位數,只有11這個數位,換算為字母的話就是"L"。

除了前面的一組字母以外,葉蕭試著將"741111"分割成了幾組不同的數位和字母---7、4、1、1、11=7、4、1、11、1=7、4、11、1、1=7、4、11、11=

葉蕭看著這些數字化為字母,再分別試著念出其英語發音---"hebbl、heblb、helbb"

這三組字母都無法組成有意義的英文單詞。

只有最後一組字母---"hell"

葉蕭不但立刻讀出了它的英語發音,而且明白了它的意思---地獄。成功了!他終於悟出了這個數字的玄妙。741111==地獄

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葉蕭感到額頭上沁出了一些汗珠,他趕快打開了電腦裏的金山詞霸,輸入"hell"這個單詞。對英文"hell"的解釋除了"地獄"以外,還有"苦境、陰間、地獄中的人、訓斥、狂飲、飛馳、該死"等意義。

房間裏靜得像墳墓,只有窗外的綿綿夜雨,如潮汐般湧上他的心頭。葉蕭緩緩拿起筆,又一次在紙上寫下了這組數字---"741111"

這個號碼不僅僅來自地獄,事實上它本身就是"地獄"的意思。

地獄短信?


子夜,寂靜的女生寢室。

黑暗的窗外下著冰涼的冬雨,春雨靜靜聽著玻璃窗上的聲音,她的名字裏就有一個"雨"字,因為她是在春天的細雨中出生的。所以,她從小就喜歡隔著窗戶聽雨的聲音,那時而稀疏時而密集的節奏,仿佛來自天國的竊竊私語。

春雨孤獨地坐在上鋪,她剛為手機換上新的電池板,耳朵聽著窗外的雨,眼睛卻看著藍色的手機螢幕。

十二點整。

短信鈴聲準時響起。

又是那個神秘的號碼,又是那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6層,離開牙買加客棧,你將選擇1:寵物公墓;2:蘭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獄咖啡館。"

春雨立刻注意到了"寵物公墓",前幾次她並沒有看到過這個地方,而這個名字也非常特別。於是,她不假思索地選擇了"1:寵物公墓"。

在接下來的幾條短信裏,春雨住進了一棟公路邊的房子,公路後面有一片茂密陰鬱的森林,森林裏有一片特殊的公墓,埋葬的都是附近人家豢養的寵物。春雨養了一隻美麗的貓,有一天它不幸地被汽車撞死了,她將貓埋葬到了寵物公墓後邊的泥土中。但是,在第二天的清晨,那只貓敲響了她的房門……

後來的發展完全超乎了春雨的意料,最終演變成了一幕極度恐怖的故事,而她並不知道這個故事的原作者就是---史蒂芬·金。

當春雨從"寵物公墓"裏死裏逃生之後,才發現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了。她驚魂未定地看了看窗外,黑夜裏的雨聲幽幽地泣訴,宛如某個動物或人的屍體就埋在樓下。

但她並沒有結束,而是回到一開始那條短信,選擇了"4:地獄咖啡館"。果然,春雨又一次進入了地獄聊天室,發現了一連串奇怪的昵稱。

這時一條新的短信又進來了--"馬佐裏尼想要和你說話,你將選擇1:同意;2:不同意"

她立刻就想起了"馬佐裏尼"這個名字,不就是那個義大利畫家嗎?春雨感到了一絲好奇,便回復了"1:同意"。

幾秒鐘後,她就收到了回音---馬佐裏尼:你好,小枝,你知道自己在哪裡嗎?

小枝?春雨已經不再陌生了,這就是她的暱稱,她立刻回復:"我想我很快就要通過地獄的第6層了。"

馬佐裏尼:你不感到害怕嗎?

春雨:那麼你呢?你感到害怕嗎?

馬佐裏尼:請不要這麼對我說話,我是地獄的守望者。

春雨:地獄的守望者?那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馬佐裏尼:當然知道。

春雨:那就快點告訴我吧。

馬佐裏尼:只有當你通過前面的18層地獄,進入地獄的第19層時,才會知道最終的秘密。

春雨:如果我沒有通過前面的層地獄呢?

馬佐裏尼:那你就只能看到"GAME OVER"這個片語

春雨立刻想到了清幽出事的那晚。然後,她顫抖著用拇指按出了一句話:"清幽就是因為沒有通過地獄,所以才會死了嗎?"

然而,等春雨把這條短信發出後,等來的並不是馬佐裏尼的回復,而是今夜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6層,進入了地獄的第7層。"

雨繼續下。

不到七點,春雨就提前起床了。

雖然半夜裏與那神秘聊天,使她幾乎整晚都沒睡好,但還是要努力打起精神。她特意在鏡子前打扮了一番,又從衣櫃裏選了一件比較正式的衣服,使她看起來頗有些成熟的魅力。

因為今天她要去應聘。

就是昨天從報紙上看到的那家資訊服務公司,主要經營短信與彩信業務,也就是業界所稱的"短信公司"。如果這次能夠應聘成功,不但是一次成功的社會實踐,對完成畢業論文很有幫助,將來也能算是個很好的工作經歷。春雨準備齊全了所有的應聘資料,而且為準備畢業論文,她也對目前行業的短信業務做過調查,這些都是她應聘的優勢。

上午,春雨做完了一切準備,在這些天持續的鬱悶中,第一次找回了部分的自信。在陰冷的冬雨中,她撐著傘走出大學校門,走進了通往市中心的地鐵車站。

地鐵中流傳著荒村公寓裏那個離奇的愛情故事,使春雨走在站臺上不免有些冷嗖嗖的。她抱著自己胸前的資料,眼睛不停地向四周張望著,似乎真能看到那個終日遊蕩於此的幽靈。

春雨坐上了一節地鐵列車,擁擠在嘈雜的人群中,周圍不時有濕漉漉的雨傘碰到她,她只能很小心地保護著自己的衣服。她站在面對車窗的位置,前面座位上有個染金髮的女孩,正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周圍則此起彼伏地響著各種短信鈴聲。

忽然,春雨的手機短信鈴聲響了起來。在搖晃而擁擠的車箱裏,她好不容易才拿出了手機,發現是高玄發來的短信---"今天下午你有空嗎?"

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她猶豫了一小會兒,然後用拇指按了一下:"有空。"在等待了一分鐘後,便收到了高玄的回復:"下午三點,我到你宿舍樓下再給你短信。"

看著這條有些冒失的短信,春雨嘟起了嘴唇。正好這時已經到站了,她拼命地擠出人群,在車門關閉前沖了出去。

春雨喘了幾口氣,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和頭髮,走出了地鐵車站。目的地就在車站出口對面,一棟幾十層高的寫字樓。

她收起了傘,坐電梯來到了第19層,找到了那家資訊服務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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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9 22:15:39
第二十一章

這裏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小,在狹小局促的玄關處,幾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生坐在椅子上,原來她們也是來應聘的。春雨似乎來晚了,她只能站在門口,等待著前面排隊的人。

實在沒有想到這樣的局面,她們應該不會是在校大學生吧?春雨想到幾位畢業後至今沒有找到工作的學姐,心裏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但面試似乎進行得很快,不斷有應聘者從小房間裏出來,大多帶著失望的表情。春雨靜靜地等待在門口,幾個帶著濃郁香水味的女生從身邊走過,使她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終於輪到春雨了。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走進房間。這是有著落地窗戶的小間,可以看到外面摩天樓叢生的景致。迎面只有一張辦公桌,坐著個大約三十歲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膚色略微有些黑,從派頭上來看有點像"海龜"。

春雨還是有些緊張,她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紹,然後把應聘材料放到了桌子上。那男人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撇了撇嘴說:"我叫嚴明亮,是公司的,我們公司---"

他的話突然中斷了,因為這時他抬起頭來看到了春雨---他的眼睛似乎定住不動了,直勾勾地盯著春雨的臉,那種眼神讓她感到有些害怕。嚴明亮又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用沉悶的嗓音說:"你清楚自己應聘的位置嗎?"

春雨的回答變得非常平靜:"是的,短信服務編輯,每日搜集最新的短信進行編輯,輸入公司的伺服器。"

他又緩緩地抬起頭來,冷冷地說:"你可以走了。"

春雨不再多說什麼了,她沒動桌子上的材料,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中央空調下的空氣讓人窒息,春雨的臉上沒有露出心裏的鬱悶,她拿起雨傘便離開了這裏。走出高聳的寫字樓,春雨在傘下遙望著烏雲覆蓋的天空,冰涼的雨點落在傘布上的聲音,就像某首憂鬱的歌。

下午,春雨始終等在寢室裏。

這場冬雨似乎下個沒完沒了,房間裏彌漫著陰冷潮濕的空氣,讓她感覺冷到了骨頭裏。隔著窗玻璃,她看到樓下許多男生撐著傘送女生回來,可能是因為最近宿舍樓裏死了人,女生們越來越膽小的緣故。

經歷了上午那次失敗的應聘後,春雨的心情更加鬱悶了,她離開視窗在房間裏徘徊著,直到她的短信鈴聲響了起來。是高玄發來的短信:"我就在你樓下,你在幾樓?"

春雨忽然有些害怕起來,她跑到走廊裏看了看樓下,果然有一個撐著傘的瘦高男子的背影。她看到走廊裏不時有女生走過,立刻回復給他:"你不要上來,我立刻就下來。"

她趕快回寢室挑了件外套,又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拿了把傘匆匆跑出去。來到樓下見到高玄,只見傘下的他神色凝重,那雙讓人心跳的眼睛裏滿是憂鬱。這回春雨主動說話了:"對不起,你如果來到我的寢室,恐怕會被其他人說閒話的。"

"你很在意這些嗎?"高玄苦笑了一下,然後擺了擺手說,"沒關係,那我們就邊走邊說吧。"

如果換成其他的女生,在綿綿細雨中看到白馬王子般的高老師,一定會興奮得發起嗲來。但春雨卻冷冷地說:"來找我有什麼事?"

"昨天晚上,我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是關於地獄遊戲的事。"

現在春雨聽到"地獄"兩個字心裏就發顫,但她在嘴巴上依然保持著平靜:"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地獄咖啡館---" 高玄怔怔地說出了這個名字,"在地獄遊戲中,有一個叫'地獄咖啡館'的短信聊天室,你有沒有遇到過?"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一條林陰道上,兩邊都是茂密的玉蘭樹,淋漓的雨點落在泥土中,很容易給人以浪漫的感覺。路邊有個可以避雨的小亭子,正好沒有其他人,他們趕緊跑進了亭子裏。春雨收了傘,看著亭子屋簷下墜落的雨線,想著剛才高玄的問題,越來越忐忑不安,但她還是說了出來:"是的,我進入了'地獄咖啡館'。"

高玄失望地吐出了一口氣,就連他仰天長歎的樣子都那麼帥,怪不得那些小女生們要尖叫了。他鄭重地說:"在地獄咖啡館裏,你有沒有看到過很多奇怪的暱稱?"

"是的,那些暱稱都很奇怪,尤其是……"

"不要和馬佐裏尼說話。"

高玄出乎意料地打斷了她,冒出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但對於春雨來說,卻好像做了錯事被老師發現了一樣,緊張地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他繼續用沉重的語調說:"聽到我的話嗎?千萬---千萬不要與一個叫'馬佐裏尼'的昵稱聊天,否則你會遇到非常可怕的事情,會把你的地獄之旅帶入一條極度危險的岔路。"

"岔路?"

春雨的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只能堅持著不讓自己顫抖。

高玄似乎是在嚴厲地教訓他的學生,大聲地說:"岔路的終點就是GAME OVER!"

又是"GAME OVER"---昨天半夜,"馬佐裏尼"也說到了這個英文片語!

春雨終於坐不住了,亭子外邊的連綿的雨聲,讓她的思緒有些亂了,她喃喃地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在'地獄咖啡館'裏泡了一夜,發現了很多過去不知道的事情---它的可怕已經遠遠超過了你的想像!"

春雨後退了兩步,她已經無法再隱瞞了,只能低著頭說:"對不起,昨天半夜裏,我和馬佐裏尼說過話了。"

高玄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他仿佛不相信似地搖了搖頭,許久之後才說出話來:"一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這種絕望的語氣,就好像提前判處了春雨死刑似的,讓春雨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無底深淵,她怔怔地問:"你說我完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高玄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想要補救,但春雨卻直截了當地問:"你是說,只要和那個馬佐裏尼說過話,就會像清幽她們那樣?"

"這我不知道,但我想在那個暱稱的背後很可能是個幽靈。"

"幽靈?一個來自地獄的幽靈?那為什麼要叫馬佐裏尼?那不是一個義大利畫家的名字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馬佐裏尼早就死了快一百年了,他在美術史上確實是一個以地獄而出名的畫家。"

"難道這個地獄遊戲和死於一百年前的馬佐裏尼有關?"

亭子裏的空氣冰涼而潮濕,高玄猶豫著點了點頭:"應該是有關係的,否則許多地方不會那麼巧合。這些天的半夜裏,我一直都泡在地獄裏,其實我是在研究這個遊戲的秘密,究竟它最致命的地方在哪里?背後最可怕的秘密又是什麼?"

"那你研究出來了嗎?"

"現在還沒有,但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你一定要有耐心,如果可以忍住的話,就不要去理睬那些短信。"

春雨略感溫馨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儘量做到的。"

在淋漓的冬雨聲中,兩個人在亭子裏都沈默了一會兒。高玄突然發問了:"你在遊戲裏的暱稱是什麼?"

春雨輕聲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小枝。"

"小枝?"高玄微微笑了起來,"我聽說過這個女孩的故事。"

"小枝對於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

但高玄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對不起,我佔用了你的時間,我送你回去吧。"

他們撐起傘走出林陰道,回到了春雨的宿舍樓下。

春雨沒有再說話,徑直跑回了寢室。高玄一個人站在雨裏,在其他女生們的目光中快步走回去了。
  
夜雨闌珊。

葉蕭坐在電腦前面,在上搜索著有關"地獄"的關鍵字。

今天他又去那所大學調查過了,發現在最近的一個月內,包括上吊自殺的素蘭在內,總共有兩個大四女生自殺身亡,還有一人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巧合的是,這三個女生都是在同一棟宿舍樓內的同學,其中第一個自殺的女生和瘋了的女生還是室友,而她們的寢室就在素蘭的隔壁。

這些發現自然讓葉蕭非常吃驚,他想起了那天在現場見到的春雨,她應該也是那三個女生的同學吧。而且,第一個自殺的女生死得非常怪異,是咬斷了自己的舌頭而死,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可思議,可能與素蘭的死存在某種關係。

因為兩個死去的女生都已被確定為自殺,所以動用警力去調查是不現實的。現在,葉蕭只有像過去發現神秘事件一樣,利用業餘時間自己去調查。而目前這件事的惟一線索,就是這個神秘短信,但要查到一個手機號碼背後真正的主人是很難的。

如果要繼續深入調查的話,惟一的辦法就是進入"地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葉蕭反復對自己說了幾遍,聽著外面的夜雨聲,強行鎮定了一下自己的神經。他拿起自己的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741111=hell?"

然後,將這條短信發送到了"741111"。

就像上次使用素蘭的手機一樣,在等待了幾秒鐘後,他收到了對方的回復---"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葉蕭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又回復了一條短信:"你知道嗎?"

對方很快來了回復:"歡迎你來到地獄"。還沒等葉蕭來得及反應,緊接著又是一條短信:"你的暱稱?"

這回他有些措手不及了,怎麼還有"暱稱",難道真的只是個遊戲嗎?葉蕭心想難道自己還怕個遊戲嗎?於是他索性輸入了自己的真名,就是"葉蕭"。

在發送了"葉蕭"作為昵稱之後,他很快收到了新的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層,將選擇1:德古拉城堡;2:蘭若寺;3:牙買加旅店;4:幽靈客棧;5:荒村進士第"

這些奇怪的地名他大多聽說過,尤其是最後那個荒村進士第。但葉蕭卻在躊躇再三之後,選擇了"2:蘭若寺"。

他知道這是聊齋故事中《聶小倩》的愛情發生地,也是個鬼魂出沒害人性命的可怕地方。接著他又收到了一條短信,告知他已經進入了"蘭若寺"。

然後,葉蕭就按照著短信中的提示,一步一步深入了這個遍佈鬼狐的幽靈世界,見到了攝人心魄的聶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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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子夜,女生寢室。

春雨的短信鈴聲如約響起,一條短信跳進了視線---"你已進入地獄的第7層,離開寵物公墓,你將選擇1:午夜凶鈴;2:蘭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獄咖啡館。"

與昨天不同的是,這一層裏還有"午夜凶鈴",那不是一部經典的日本恐怖片嗎?春雨小心翼翼地按"1"回復了出去。

很快,春雨便收到了來自地獄的回復,她從冰涼陰森的寵物公墓,來到了一座佈滿火山的島嶼上,島上住著一個叫山村志津子的女人,她有一個美麗而內向的女兒---山村貞子。

就在這一夜,春雨在地獄中成為了山村貞子,從此將承受貞子的悲傷與痛苦,在黑暗的井底祈求復活於人間…

就當山村貞子即將復活之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通話鈴聲,將春雨從地獄中拉了回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被窩裏,手中攥著的手機螢幕正亮著。她趕緊接聽了電話,然而卻聽不到那頭的任何聲音,只有幾下微弱的喘息聲,讓人立刻毛骨悚然起來。

突然,春雨想到了《午夜凶鈴》裏的故事,在看完那盤詛咒錄影帶之後,都會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連忙中斷了手機通話。這時她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7層,進入了地獄的第8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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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五點。

女生宿舍依然沉浸在黑暗中,窗外的寒雨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陪伴這棟樓裏的女孩子們做夢。

在春雨熟睡的耳畔,又一次響起了鈴聲,但這一回是周杰倫的《東風破》---有人給她打電話了。在一團漆黑的床鋪上,她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幾乎是從被窩裏跳了起來。緩緩拿起手機,揉著朦朧的睡眼看螢幕,才發現是南小琴的號碼。

春雨立刻接通了手機,聽到了電波那端南小琴的聲音:"春雨,你還活著嗎?"

這說的是什麼話?若是平常人在半夜裏接到個電話,卻聽到這種問題的話,恐怕活著的也給氣死了。但春雨卻異常冷靜地回答:"我還活著。"

"你確定你還活著嗎?很多人雖然已經死了,卻依然堅信自己仍然活著,這就是活死人。"南小琴說話的那種口氣非常鄭重,怎麼也不像是在開惡作劇的玩笑。

春雨依然保持著冷靜。她看了看時間說:"南小琴,你睡醒了嗎?"

"你真的確認自己沒有死?在燈光下照一照自己,看看有沒有照出影子來,如果沒有影子的話,就說明你已經變成了鬼魂。"

聽著南小琴說話的那股認真勁,倒讓春雨真的有些汗毛倒豎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電話裏這種不著邊際的話,會使她下意識地打開了床頭燈,白色的燈光照著她的眼睛,過了幾秒鐘瞳孔才適應過來。然後她回頭看了看對面的牆壁,在昏暗的牆壁上,依稀晃動著一個淡淡的人影,那是床頭燈照出的她的影子。

還沒來得及對電話裏說剛才的"實驗"結果,南小琴已經似乎點破天機似地說道:"看不到影子是吧?

春雨又看了看窗外黑暗中的冬雨說:"南小琴,你究竟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一個老頭。"

"你說什麼?"

她覺得南小琴現在說話的聲音,真有些像"地獄"裏打來的那些電話了。

"既然你已經死了,那我告訴你也沒關係---那是我高三那年,有一次從學校晚自習回家,我騎著自行車,經過一條昏暗的小路,沒想到有個老頭過馬路。當時我一時沒有看清楚,自行車龍頭又沒有把住,一下子撞到了那個老頭身上。"

"你把人家給撞傷了?"

"當時我不知道,只看到在路燈下,那老頭的腦袋撞到了水泥地上,鮮血流了一地,還有些濺到了我的褲子上。我當時嚇壞了,看到周圍沒有其他人就趕緊騎上自行車飛快地回到了家。"

"你沒有救那個老頭?"

"是的,我害怕極了,只知道快點逃跑,我想那個老頭很可能會死的,那我就要倒楣了。當時再過兩個月就要高考了,如果我把老頭送到醫院,他們的家屬肯定會纏著我,那我的高考就肯定砸了。我已經為高考付出了這麼多努力,不能因為這件事耽誤了我一輩子。"

"可是那個老頭的生命呢?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當時你應該把他送到醫院,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

南小琴帶著幾分哭腔回答:"可當時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嚇得魂都要沒了,根本就沒想到這種事。回到家裏以後,我沒有對父母說起這件事,偷偷地把沾上血的褲子洗了。我再也不敢騎自行車了,也不敢再走那條小路了。我逼迫自己一定要忘掉那個老頭,把注意力全都放到高考上來。終於,我考上了我們的大學,但那個老頭卻成為了我的噩夢"

"別那麼想,那老頭不一定死的。"

"不管他死還是不死,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春雨,過去你們是不是常會聽到我做噩夢的慘叫?"

春雨確實想了起來:"是的,那時候我們都被嚇壞了。"

"其實我就是夢到那個老頭了。我想我是有罪的吧,我有很大的罪惡,現在就是報應的時候了。"

"別這麼說,你應該振作起來。"

"春雨,你、清幽還有許文雅,現在都已經在地獄裏了,說實話我很想念你們。"南小琴那邊似乎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我永遠都想念你們,我的好室友。"

這時通話突然中斷了,春雨急忙再給南小琴打電話,但那邊持續地響著鈴聲,就是沒有人接聽,看來是南小琴不願意再接電話了。春雨放下了手機,寢室裏又恢復了死寂,只剩下窗外綿綿不斷的陰雨,使房間仿佛永遠都浸泡在黑暗的水底。

早上起來以後,春雨一直都無精打采的,看著外邊無休止的雨水,像把大鎖將她關在了這裏,哪里都去不了。下午,外邊的走廊似乎產生了一些騷動,一些女生要麼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要麼驚恐地尖叫了起來。春雨走到外邊去看了看,但別人看到她以後都躲了起來。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再聯繫到半年前的神秘事件,同學們都已經把春雨看作是不祥的掃帚星了,似乎凡在她身邊的人,都會遭到死亡的厄運。於是誰都不願和她說話了,甚至看到她就指指點點,惟恐避之不及。前幾天她剛走進大教室,所有的同學就都坐到了後排座位上,只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前排,就像是碰到了愛滋病人。

其實,剛才那些女生談論的人是南小琴。

南小琴出車禍了。

車禍地點是學校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大約在上午九點多鍾,南小琴走到了這個路口,從這裏過馬路很快就可以到學校了。當時路口對她亮著紅燈,橫向的車輛正川流不息地通過。南小琴原本就站在路口,等待行人的紅燈變成綠燈。這個路口的紅燈要亮很長時間,而過路的車輛又非常多,所以平時沒人敢亂穿馬路的。但南小琴卻突然跑下了人行道,向著對面的紅燈走過去,她走路的姿態是那樣悠閒,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旁邊飛馳的車輛。正好有一輛"別克"經過路口,司機根本想不到會有人突然出現,雖然拼命地踩煞車,但因為下雨路滑,還是撞倒了南小琴。

司機還算是個好人,他趕緊把南小琴送到了醫院。經過醫生緊張的搶救,總算使她脫離了危險,但依然處於昏迷中,至於能什麼時候醒來還不知道。

春雨是在下午四點,才從老師那裏聽說了南小琴車禍的事。她怔怔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雨非常瞭解南小琴,她平時過馬路是很小心的,即便路上的汽車再少,她也絕對不敢亂穿馬路,何況是在那個汽車川流不息的路口?她經常和南小琴一起經過那路口,她們都知道在那種車流密集的地方,亂穿馬路就等於是自殺---難道南小琴真的是自殺?

春雨立刻聯想到了淩晨時分,南小琴打來的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

難道那就是預兆了?南小琴在電話裏告訴春雨,她在高中時撞傷過一個老人,然後見死不救地逃跑了,成為了她心底最大的噩夢。現在,南小琴自己也被車撞了,這不正是她自己所說的報應嗎?

還有,南小琴在電話中明顯已經神智不清了,居然把春雨當成了地獄裏的死人,最後還說了一句永遠想念室友們的話,聽上去像是悲壯的生離死別。

而在前幾天,春雨也曾經收到過南小琴的短信,說她竟然收到了死去的素蘭的短信,問她"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簡直和春雨收到死去的清幽的短信一樣。南小琴恐怕也和春雨一樣,就這麼進入了地獄遊戲,然後就……

春雨摸了摸自己的心頭,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決定去醫院看看南小琴。

晚上七點,春雨頂著冰冷的陰雨來到那家醫院,幾經周折才在重護病房裏看到了南小琴。

南小琴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萬幸的是臉上並沒有什麼傷痕。她的手上好像受了很多傷,現在都經過了包紮處理。她閉著眼躺在病床上,鼻子裏插著管子,手上還吊著針,已經完全看不出往日那個高挑個兒的女生了。她的媽媽就坐在旁邊,捏著女兒的手不住掉著眼淚。她知道春雨是南小琴的室友,但不知道春雨早就被人們當作了災星,所以還是很感激春雨能夠來看望南小琴。

媽媽說南小琴這幾天一直呆在家裏,說是身體不太舒服,又不肯去醫院,每天只是悶頭玩手機,半夜裏總聽到她房間裏的短信鈴聲響個不停。就在昨天半夜十二點鐘左右,南小琴突然到了客廳裏,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裙,繞著茶幾不斷地轉起圈來。當時她正好碰翻了一個杯子,媽媽才跑出來看到了女兒這副模樣,趕快把她給摟住了。沒想到南小琴卻說出了一句話:"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南小琴的媽媽聽得一頭霧水,但女兒說話時的那種眼神卻讓人害怕,只能把她攙扶回了房間睡下。第二天早上,南小琴似乎恢復了正常,說是要回學校上課去了。媽媽也很高興,就目送著女兒出門,沒想到她竟在路上出了車禍。

南小琴媽媽說到這裏,眼淚便又掉了下來。醫生說南小琴的大腦遭受了嚴重的撞擊,雖然已脫離生命危險,但能否完全恢復過來還很難說,現在只能再繼續觀察。

春雨聽得心裏空蕩蕩的,她看著病床上的南小琴,不知道能否再與她說話?昨天半夜裏南小琴究竟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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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忽然,春雨大膽地問:"阿姨,能不能給我看看南小琴的手機?"

南小琴媽媽點了點頭,打開了女兒留下的書包,將裏面的手機拿給了春雨。春雨立刻打開了短信菜單,卻發現過去的短信記錄都已經沒了,只剩下最後一條-GAME OVER-

春雨像是被凝固住了,呆呆地看著螢幕裏這個英文片語。她趕緊回過神來,又看了看這條短信的發件人,果然是那個號碼---"741111"。

而這條短信的發送時間,正是今天上午9點19分,恰巧是南小琴出車禍的時間。

春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所有的疑問都證實了,南小琴在地獄中"GAME OVER"了。

最後看了南小琴一眼,春雨便匆匆告辭了。她撐著傘離開醫院,夜雨中的城市正燈火闌珊,她自言自語地說:"第一個是清幽,第二個是素蘭,第三個是許文雅,第四個是南小琴,那麼第五個是誰?"

她緩緩放下雨傘,仰起頭看著紫色的天空。

一滴雨珠落到了眼睛裏。

夜裏九點回到寢室,春雨只覺得渾身都有些發潮,連帶著陰冷的濕氣滲入骨髓。

她趕緊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浴室裏沒幾個人,但當她們看到春雨進來,就都紛紛躲到了旁邊。有個女生連香皂還沒來得及抹上,就匆匆擦幹身體逃出去了。

很快,浴室裏就只剩下春雨一個人了,眼睛不知被淚水還是蒸汽模糊了,視線裏只剩下一片朦朧的水霧。漸漸的,哭泣的聲音超過了流水聲,蓮篷頭的水花沖刷在臉龐上,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關掉淋浴開關後,她揉了揉模糊的雙眼,回頭看著空蕩蕩的浴室,除了尚未散去的蒸汽外,就是清晰的滴水聲了。春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那是多麼誘人和完美啊。

她忽然想到清幽和素蘭,至少比起她們自己還是幸運的。她揉了揉浴後白嫩的臉龐,珍惜這副上帝賜予的身體吧。春雨回到寢室以後,反復地梳著自己的長髮,那"光可鑒人"的髮絲還冒著熱氣,垂在自己雪白的肩膀上。外面的雨差不多已經停了,春雨又環視了寢室一圈,左邊的床是許文雅和南小琴的,右邊的床是清幽和自己的。她不敢動她們的東西,甚至不敢碰她們的床鋪,似乎清幽還沒有離開,而在某個角落悄悄注視她……

不知過了多久,短信鈴聲突然響了。

這時她已經躺在床上了,立刻條件反射似地坐了起來。她拿起身邊的手機,又收到了那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8層,離開午夜凶鈴,你將選擇1:幽靈客棧;2:蘭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獄咖啡館。"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正好是子夜十二點。在第一次進入"地獄"的那晚,好像也有"幽靈客棧"這個地方。因為看過那本同名的小說,所以春雨選擇了"1:幽靈客棧"。接下來,經過半個小時令人恐懼的旅行,她終於從東海邊荒涼的原野逃亡了出來。

春雨又下了一層地獄---"你已通過地獄的第8層,進入了地獄的第9層。"

今天是週六。春雨早上起來以後發現,宿舍樓裏安靜了許多。就算是那些外地同學,也都各自有出去玩的地方,只剩下她一個人形影相弔。其實,她一直都對孤獨很恐懼。最恐懼的時候並不在荒村,而是被單獨一人關在病房裏的那幾天。

現在許文雅就是被孤獨地關著吧?

春雨無法想像她如何會挺過來,就算是一個原本正常的人,被關到那種地方去,遲早也會變成瘋子的。於是,她決定去醫院探望許文雅。

她知道那個地方在哪里---因為,那也是她這一生最不想再去的地方。但為了許文雅,為了那個也許只有死人才知道的秘密,她必須要忍受內心的煎熬,去那裏噩夢重溫。

上午十點,春雨抵達了位於城鄉結合部的那家醫院,與半年前她離開的時候相比,這裏似乎還是老樣子。大門隱藏在靜謐的樹叢後,走進去很長一段路,才能看出這是家醫院。

在見到許文雅之前,她先見到了文醫生。文醫生鏡片後的眼神顯然很吃驚,因為半年前就是他把春雨送出醫院的。而春雨奇跡般地迅速康復,也給文醫生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文醫生和她聊了一會兒,實際上是通過對話,暗中試探春雨的精神狀態,但春雨表現得非常穩定,讓文醫生不再有任何地懷疑了。

然後,她終於見到了許文雅。

這是一間被冬日陽光覆蓋的房間,許文雅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床上,看上去真像是一隻猿猴。春雨輕聲地叫著她的名字,但她的反應很遲鈍,許久才抬起頭來,兩眼茫然地看著春雨,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你不認識我了嗎?"春雨盯著她的眼睛問,而心裏則不停地告誡著自己,千萬不要聯想到自己的過去。

許文雅的頭髮梳得很好,臉上也很乾淨,只是搖了搖頭:"你是誰?"

她居然全忘了---春雨的嘴唇一陣發抖,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忽然,許文雅回頭看了看牆壁,春雨這才發現在雪白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字。她趕緊繞到了牆邊,看到牆上寫著幾十行相同的英文單詞,春雨實在看不出這個單詞的意思,這些單詞幾乎佈滿了整堵牆,全是用藍色的圓珠筆寫的。她急忙向許文雅問道:"牆上的字是你寫的嗎?"許文雅點了點頭。"那這個英文代表什麼意思?"

"是他---" 許文雅說這句話的口氣有些神秘兮兮的。

但春雨還是不明白,她繼續追問著:"是什麼?"

突然,許文雅從床上站了起來,嘴裏大聲地說:"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這個致命的問題,立刻讓春雨後退了一大步,她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跳,輕聲地問:"你知道嗎?"

但許文雅沒有回答,而是又把剛才的問題復述了一遍。春雨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清幽,還有昨天淩晨的南小琴,看來她們都是一樣的。

春雨最後看了牆上的英文一眼,將它牢記在了心裏,便退出了這間病房。她沒有再和文醫生說話,而是低著頭走出了醫院。

當她走到醫院大門口時,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春雨緊張地抬起頭來,看到身前站著個挺拔的男子。那雙銳利的眼睛正盯著她。

"葉蕭警官?" 她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葉蕭,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我也很吃驚,居然又看到你了。"葉蕭擰起了眉毛,看了看前面的醫院大樓說,"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想來這裏了。"

"是的,我是永遠都不想來了。不過,現在我有一個同學在這裏治療,我今天是來探望她的。"

"嗯,是你的室友嗎?"

春雨緊張地點了點頭。

葉蕭冷冷地說:"你的氣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她低著頭說:"沒什麼,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那就快點回去休息吧。再見。"

春雨點了點頭,立刻快步走出了大門。

葉蕭用手撐著下巴,看著春雨的背影遠去,心裏已經有些數了。

他已經和學校聯繫過了,知道就在素蘭隔壁寢室裏,有一個女生在之前自殺了,還有個女生在之後精神分裂了,而這兩個女生都是春雨的室友。現在,他要來看看這個瘋了的女生許文雅。

葉蕭同樣也認識文醫生,事實上從去年開始,他們就已經非常熟悉了。而半年前春雨的事情,也讓他們兩個人難以理解。

文醫生很客氣地招待了葉蕭,然後帶著他去看了看許文雅。當然從她嘴裏問不出什麼問題,除了那句話---"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葉蕭開始還是被嚇了一跳,但文醫生告訴他,許文雅每天都要說上十幾遍這樣的話,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然後,葉蕭看到了牆壁上的那些文字,文醫生說誰也搞不清楚那些字的意思。

離開病房以後,葉蕭搖了搖頭說:"文醫生,你認為她為什麼會瘋?我從她們學校瞭解到,她一直是個很健康活潑的女孩,過去也沒有心理方面的疾病。"

"不能說是簡單的'瘋',而是精神分裂。這種病多發于青年期,至於病因很難說清楚,通常認為內因是主要的,遺傳有重大作用。"

"可我已經調查過了,許文雅的父母都很健康,並沒有家族病史。"

"當然,許文雅這個病例比較特殊,只能肯定不是遺傳的。許多病人在發病前具有孤僻、內向、古怪、膽怯、怕羞等性格特徵,但據我瞭解許文雅正好完全相反,她的性格非常開朗活潑。"

"也就是說,許文雅是個非常特別的病例?"

"是的。據我觀察,她的病情非常特殊,很像半年前的春雨。"

葉蕭立刻愣了一下:"春雨?剛才我進門時遇見她了。"

"我也遇到她了,我沒想到許文雅居然是她的同學,我還沒見過世界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文醫生似乎還在回想著春雨,他躊躇了幾下說,"春雨是個奇跡,就像現在的許文雅一樣,或許很難解釋。"

"難道真的是因為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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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說什麼?"

葉蕭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搖了搖頭:"沒什麼。"

"精神分裂的主要症狀是思維障礙、情感障礙、意志障礙、緊張症狀等,但最常見的是妄想---而許文雅的妄想症狀是非常嚴重的,她總是說有一隻猴子,顯然在她的腦子裏,存在著對於猴子的妄想和恐懼。"

"那你說她為什麼會妄想?"

"這個我會研究的,現在我對這個病例也很有興趣。我會再查一些國外的醫學資料,或許國外有這方面的病例記錄。"

文醫生曾經在美國留學了好幾年,這一點葉蕭是非常信任他的。

走出這家醫院時,葉蕭想到了許文雅說出的那個問題,現在他可以確信了,從清幽到素蘭再到許文雅,她們都是因為地獄而出事的。

那麼地獄究竟在哪裡呢?


下午,女生寢室。

春雨在桌子上鋪了張白紙,上面寫著一行英文字母。

這是許文雅寫在病房牆上的字。當時看著牆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春雨只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女生特有的直覺告訴她,這段英文一定隱含著某種特殊的意義。

她已經查了好幾本辭典,在英文中沒有與它相近的詞。也許根本就不是英語,而是其他歐洲國家的語言?可許文雅沒學過其他語言啊,怎麼會寫出這個詞的呢?難道是某個人名或地名?

對,這個可能性倒挺大的。春雨按照英語發音規則讀了一遍,應該還是可以讀通的。如果按照母音分成音節來讀的話,那就是:"...."。

緩緩念出這四個音節,春雨立刻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馬佐裏尼。那念出來的讀音不就等於"馬佐裏尼"嗎?

這不可能是巧合的,那些英文字母應該就是"馬佐裏尼"的英文或義大利文拼寫。

春雨像是腦子開了竅似地跳起來,至於馬佐裏尼的究竟是不是正確答案,也許只有玄能夠回答。

對,現在就去找他,問清楚這個問題。春雨立刻換了件衣服,飛快地跑出了寢室。

半小時後,春雨來到了美術系。

憑著上一次的記憶,她找到了樓上高玄的畫室,但裏面卻沒有人。

她只能向別人打聽,才知道高玄正在三樓上課,可今天不是星期六嗎?

春雨帶著疑問跑上了三樓。

三樓是一個大教室,春雨悄悄推開門進去,才發現裏面坐滿了學生,這讓她顯得特別尷尬。幾十雙陌生的目光轉向了她,不知道她是從哪里來的。高玄正站在講臺上,他也看到了春雨,立刻向她微微笑了一下。春雨趕緊挑了最後一排的位子坐下,周圍全是以崇拜的目光盯著高玄的女生們,她只能也裝模作樣地聽起了課。高玄穿著一件黑色風衣,站在講臺上的樣子確實玉樹臨風。這時教室裏的光線暗了下來,後面放出了一張巨大的幻燈片。高玄退到旁邊,對著幻燈片上的畫面說:"這就是孟克的《吶喊》"

在陰暗寬敞的大教室內,所有學生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著幻燈片上的那幅油畫--畫面前端有個人站在橋頭,看上去瘦骨嶙峋的,那形象簡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兩隻手抱著腦袋,張大了驚恐的雙眼,嘴巴張開到誇張的程度,似乎在發出某種絕望的嘶喊。在畫面背景的湖面上有兩隻小船,還有兩個鬼魅般長長的人影,從橋的另一端向他走來。這幅畫給人以強烈的淒涼與恐怖感,河流與天空都用奇怪的線條勾畫著,不知是人間還是地獄。春雨呆呆地看著畫裏那個痛苦尖叫的"人",似乎耳邊真的聽到了某聲吶喊。

高玄說話了:"同學們,蒙克生於1863年的挪威奧斯陸,曾在法國學習繪畫,從這幅畫就可以看出,他的風格深受梵高和高更的影響。他擅長運用激烈的色彩和扭曲的線條,以愛情和死亡作為主題,表達人類焦慮、恐懼以及對生活的絕望。這幅《吶喊》創作於1895年,是世界公認的表現主義藝術精品。同學們,現在請不要考慮技巧的問題,用你們自己的心靈去體會這幅畫,你不覺得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被震動了嗎?至少我早就被它震動了,我認為這幅畫來自孟克自己心靈的地獄,表達了人類心靈深處無可救贖的絕望與不安。但最讓我感到了不起的是,這幅畫準確地預言了一百多年以後---也就是當今社會的人類精神狀況。所以我一直都在說,凡是偉大的藝術家,同時也是個偉大的預言家。"

他的講課非常投入,似乎整個精神都沉浸在這幅畫裏了。尤其是說最後幾句話的時候,那雙眼神深沉地望著前方,正好是春雨坐的最後一排。大教室裏的燈又亮了起來,高玄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結束了這堂精彩的課。無論男女同學都給了他很長時間的掌聲。

雖然已經下課了,但高玄還是走不掉,好幾個女生圍著他說話,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突出重圍來。春雨在教室外邊等著他,高玄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立刻帶著她跑到了二樓的畫室。關上畫室的門以後,春雨立刻說出了心中的疑問:"今天是星期六啊,你怎麼還在上課?"

高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說:"本來是昨天的課,但我有些事情不能來,所以只能拖到今天了。不過學生們都很喜歡聽我的課,即便是星期六也不會受影響。"

"我能看得出來,他們似乎很崇拜你。你每次講課都這麼投入嗎?"

"當然。"高玄又打開窗戶透了透氣,"其實,我不是正式的大學老師。半年前我從歐洲回國以後,學校聘請我每週來講三次課,主要是古典油畫和歐洲藝術史,此外還給了我這間工作室。"

原來他是學校外聘的老師啊?不過春雨倒是一直覺得,外聘的老師要比本校教授講課還要好。她點了點頭問:"那你的正式身份是什麼?"

"我沒什麼正式身份,在蘇州河邊開了幾家畫廊,可以算是個自由的畫家吧。不過,既然這裏有我的工作室,而且還要在這裏上課,通常白天我都會呆在學校裏。可能還是懷念過去在這裏讀書的日子吧。"

高玄的話讓春雨鬆了一口氣,至少她不再像與老師說話那樣緊張了。她放鬆了一下說:"今天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然後她從包裏取出紙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英文字母:"-"。

高玄立刻就認出來了:"這不是畫家馬佐裏尼名字的義大利文拼寫嗎?"

"這就是馬佐裏尼的名字是嗎?"

"不可能記錯的,幾乎所有歐洲畫家的英文名我都能背得出來。"

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也確定了春雨的設想。然後,她把上午去醫院看許文雅,並發現牆上那名字的事,全部都告訴了高玄。高玄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沉思了片刻後問:"你認為馬佐裏尼真的和地獄遊戲有關?"

"至少與許文雅的發瘋有關。"

"可馬佐裏尼早就死了一百年了。"

"在地獄聊天室裏,不也有個暱稱叫'馬佐裏尼'的嗎?你說那個馬佐裏尼非常危險,讓我千萬不要和對方說話。"

"是的---"高玄說不出話來了,他在狹窄的畫室裏踱了幾步說,"你現在準備怎麼做?"

"能不能查到馬佐裏尼的資料?我想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高玄點了點頭,他關掉了那扇小窗,然後打開一台筆記本電腦,再插上電話線上網。他很快就上了一個國外的英文網站,首頁有許多油畫的圖片,看來應該是與美術有關的網站。高玄一邊點著滑鼠一邊說:"這個網站是與大英圖書館聯網的,我在國外的時候,經常上這個網站,能查到許多藝術史的資料。"

很快就進入了馬佐裏尼的頁面,網頁上出現了他的黑白照片---那是個非常漂亮的歐洲人,嘴巴上留著兩撮小鬍子,目光深邃地盯著遠方。春雨下意識地看了看高玄,忽然覺得他的眼睛跟馬佐裏尼的很像。

高玄看著底下一大段英文,在心裏翻成中文後念了出來:"馬佐裏尼,生於1870年,死於1905年,義大利佛羅倫斯人,二十歲起客居法國巴黎,後又移居英國倫敦。他堅持傳統的古典主義油畫路線,但作品大多以罪惡與死亡為題材,風格詭異,色調陰暗。1898年6月,馬佐裏尼第一次在倫敦舉辦個人畫展,畫展的名稱是'地獄'。"

"地獄?就是上次我看到的那幅畫?"

"也算是吧,事實上他總共在歐洲畫過十八幅那樣的畫,分別命名為《地獄的第1層》、《地獄的第2層》等,依此類推一直到《地獄的第18層》。上次你看到的那幅畫,是《地獄的第3層》。"

春雨又想了起來:"你說是在歐洲一家美術館裏臨摹的?"

"對,我臨摹的那幅就是馬佐裏尼的原作。當時那幅畫給了我很大的視覺衝擊。"

"那你還臨摹過他的其他畫嗎?"

"在資料裏還看到過幾幅,但真正臨摹的只有那一幅。"高玄輕輕地歎了一聲,"馬佐裏尼那十八幅關於地獄的畫,當時一度震動歐洲畫壇,引起了一股回歸古典主義風格的浪潮。可惜他的大部分畫都被人高價收購了,到今天很少有流傳下來的。好像在美術館裏保存的,只有我在歐洲臨摹那一幅。"

"那為什麼會這樣少呢?"

高玄又點擊了一下電腦,很快出現了一個新的網頁,他看了看說:"傳說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納粹首腦之一的戈林,曾大肆掠奪歐洲的藝術品據為己有,其中就有很多馬佐裏尼的作品。戈林把這部分畫藏在德國一個古城堡裏,正好這個城堡周圍駐紮著大量的黨衛隊,1945年1月遭到了盟軍的猛烈轟炸,結果整座古堡都化為廢墟,被戈林藏在其中的名畫也都變成了灰燼。"

"這真是上天註定啊,十八幅關於地獄的油畫,最終在烈火中回到了地獄。"

高玄繼續看那個網頁,輕聲地念了出來:"雖然馬佐裏尼在歐洲已有成就,但批評界對於他的畫頗有微詞。據說曾有人購買了他的畫後不久,便突然神秘地自殺身亡。

更有人在參觀完他的畫展後,就直接跳入了倫敦泰晤士河溺死。於是,他的畫展無法再舉行,作品也受到了排斥,馬佐裏尼決定離開歐洲。1900年,他遠渡重洋到了中國的上海,在中國隱居了大約三年,於1903年回到歐洲。"

"他居然到過中國?"

"這個我也沒有想到,也許我還要去查一查馬佐裏尼在中國的經歷。"高玄始終保持著凝重的神情,他合上筆記本電腦說,"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去查的,在美術系的藝術檔案資料室裏,或許可以查到當年的記載。

"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春雨又恢復了靦腆:"對不起,今天打擾你了。"

"不,你告訴我這些消息,對我來說也非常重要,至少使我多了一條線索。"高玄終於微微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要走了?有什麼事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會給予你任何幫助的。"

不過,春雨謝絕了高玄送她的請求,自己一個人走出美術系大樓,趕在天黑之前跑回了寢室。

半夜了,春雨靜靜地躺在上鋪,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寂靜的寢室讓她感到窒息,宛如是推理小說裏常見的"密室謀殺"。

其實,清幽和素蘭的死,何嘗不像是"密室謀殺"呢?都是死在沒有旁人的房間裏,也找不出任何他殺的痕跡,而結局就像撲朔迷離的《本陣謀殺案》。究竟是自殺還是空氣中的幽靈?如果真的是幽靈的話,那他(她)一定還飄浮在這個房間的某處。

突然,幽靈真的來叫她了---短信鈴聲響了起來,春雨顫抖著看了看螢幕,果然是那個來自地獄的號碼---"你已進入地獄的第9層,離開幽靈客棧,你將選擇1:蘭若寺;2:德古拉城堡;3:地獄咖啡館。"

又是子夜十二點。忽然,春雨想起了上午見到的許文雅,這就是GAME OVER後的結果,那麼下一個又會是誰呢?想到這裏拇指愈發顫抖了,在鍵上停留了半天,該不該回復它呢?

可是,春雨感到拇指已經不聽自己控制了,竟自動地按了一下"2"。她已經無法控制了,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回復了出去。

第二條短信很快就回來了---"你已來到羅馬尼亞的特蘭西瓦尼亞,在荒涼的原野中看到一座古老的城堡,這就是德古拉伯爵的墳墓,你將選擇1:進入城堡;2:回到十五世紀;3:回到十九世紀。"

春雨選擇了"1:進入城堡"。

幾秒鐘後,她進入了一個從未想像到的地方,在那座陰暗古老的城堡深處,隱藏著成千上萬只蝙蝠,它們倒吊在山洞般的地下室,每到太陽落山便飛出來,佈滿於整個夜空。然而,最最讓人恐懼的還是城堡的主人---德古拉伯爵。

在一片幽暗的燭火中,德古拉伯爵露出了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龐,他曾經是羅馬尼亞最顯赫的貴族,無數少女心目中的夢中情人。年輕的伯爵凝視著春雨,他的眼睛如寶石般明亮,直射入她內心的最深處。春雨的心被他的眼睛融化了,緩緩地倒在了他的懷中。伯爵的嘴唇紅得異常鮮豔,輕輕地吻了她一下。

突然,伯爵嘴裏露出一雙鋒利的牙齒,瞬間她感到脖子上一片冰涼,然後是熱辣辣的溫度---伯爵正在吸著她的鮮血。

春雨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出咽喉,吸進了伯爵鮮紅的口中。在最後一滴血被吸乾的剎那,伯爵輕輕地問她:"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不!我不知道!"

她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瘋似地向天花板?喊著。然後,她才渾身冷汗地坐下來,感到脖子上火辣辣地疼,她拿起鏡子照了照,竟發現咽喉處有一道明顯的紅痕,好像剛被人用力掐過似的。

這回春雨真的害怕了,寢室裏明明只有她一個人,究竟是誰掐了她的脖子?難道真的有幽靈飄蕩在這裏?

她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看著自己紅通通的手掌---她忽然想到了清幽和素蘭。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了德古拉究竟是誰。她想起了一部看過的美國電影《吸血驚情四百年》,在這部最有名的吸血鬼電影裏,講述了歐洲最古老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如何到倫敦尋找自己心愛女子的故事。忽然,又一條短信打破了她的沉思---

"你已經通過了地獄的上9層,從現在起進入地獄的下9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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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9 22:16:41
第二十五章

當春雨醒來的時候,才發覺已經是上午十點了。還好,今天是星期日,睡睡懶覺也沒關係。也許是昨天半夜裏在地獄的第9層裏太緊張了吧,她一直到淩晨四點多才睡著,腦子裏總是浮現起德古拉伯爵那張臉。非常奇怪,其實她從來沒有見過德古拉,那部電影裏伯爵的形象也早就忘記了。雖然僅僅在短信裏看到那些文字,但他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卻仿佛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深深烙在了腦子裏。春雨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在網上見到的馬佐裏尼的照片,那張臉似乎也非常像德古拉伯爵,難道是因為馬佐裏尼的緣故嗎?

還有昨晚的最後一條短信,與前幾天的似乎不一樣,說是通過了"地獄的上9層",現在進入"地獄的下9層了"。這麼說來已經走到地獄的一半了,這麼算加起來不是18嗎?那麼地獄的第19層又在哪里呢?她心裏越來越亂了,趕緊從床上爬了下來,看著鏡子裏自己蒼白的臉,朦朧的雙眼,還有沾著汗珠的發絲,不免有些顧影自憐起來。

禮拜天的下午,整個女生宿舍樓一片寂靜,只剩下春雨一個人呆呆地看著窗外。以前周日她總和清幽一起逛街,雖說也買不了多少值錢的東西,但從"巴黎春天"一路逛到"伊勢丹",總會給女生帶來不錯的自我感覺。

但南小琴她們總是急著在禮拜五晚上就回家了,常常撇下春雨一個人留在寢室。雖然她是在這座城市出生長大的,但她早就沒有家可以回了。對她來說寢室就是家,室友們就是她最親密的家人。而現在這個家已經被幽靈佔據了。

突然,她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已經很久都沒人來敲過這扇門了。春雨匆忙地打開門一看,卻看到了葉蕭警官的臉。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使春雨立刻低下了頭。

葉蕭緩緩走到房間裏,仔細地環視了寢室一圈說:"怎麼,星期天一個人呆在寢室裏,也不出去玩嗎?"

"這些天一直在準備畢業論文,所以沒有空出去。"其實,她只是呆在房間裏發呆而已。也難怪,遇到了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玩的心思已經一點都沒了。

葉蕭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床鋪說:"春雨,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總共有三個室友,但在最近的十幾天裏,有一個叫清幽的自殺了,許文雅精神分裂,還有一個南小琴剛出了車禍,現在寢室裏只剩下你一個人。"

"你說的都沒錯。但你用不著關心這些,因為她們不是自殺就是意外,並不需要你的介入"

春雨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面對一個警官,說出了如此倔強的話。葉蕭也感到幾分意外,心想這女孩確實比過去成熟多了,也許是經歷了荒村恐懼考驗的結果吧。他搖著頭說:"你真的變了。"

"也許是我變得更堅強了吧。"

"是的,如果換成是其他女孩,遇到你這種情況,恐怕早就崩潰了。"

"對不起,葉警官,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問我這些?"

葉蕭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一絲一毫都不要保留。"

春雨有些害怕了,她避開了葉蕭那銳利的眼睛,低下頭輕聲地說:"我不知道能告訴你什麼?"

"比如---那個神秘的短信號碼。"

"哪個號碼?"

春雨的話語不能掩飾眼神裏的慌張,葉蕭立刻靠近了一步,說出了那個號碼: 741111

"你都知道了?"

"是的。你知道741111代表什麼嗎?"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然後冷冷地說出了那個英文單詞:"hell。"

"地獄?"

春雨摸著自己的脖子脫口而出,這是她原本沒有想到的事。

"好了,我知道你的目光裏隱藏著什麼,你是逃不過我眼睛的。春雨,你曾經給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我一直都想幫助你。現在,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好嗎?"

春雨輕歎了一聲,她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可是,究竟該從哪一天說起呢?她靜靜地坐下來想了片刻,最終選擇了和清幽一起去鬼樓的那一天.她緩緩說出了從鬼樓回來後的離奇經歷,還有清幽半夜裏中邪似的舉動,直到發現清幽死在鬼樓裏。而葉蕭最感興趣的,則是清幽手機上最後那條"GAME OVER"的短信。

不久,她收到了清幽從地獄發來的短信,將她也拖入到了黑暗的地獄世界中。然後是許文雅如何發瘋的,甚至連那個猴子的故事她都告訴了葉蕭。而那天淩晨南小琴打來電話的內容,她也如實地說了出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們手機上最後的短信一樣都是"GAME OVER"。

當所有話都說出來後,春雨如釋重負地吐出了一口氣,就像身體裏被抽出了什麼東西。

葉蕭聽完以後沈默了許久,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步之後,緩緩地說:"現在可以歸納為三點:第一,清幽、素蘭和許文雅都是所謂的拇指一族;第二,你收到清幽死後發來的短信,而南小琴收到素蘭死後發來的短信;第三,清幽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而南小琴與素蘭的關係最要好。"

"這能說明什麼呢?"

"至少說明了一個規律:在清幽或者素蘭死後,她的手機號碼會把'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的短信,發給她最要好的一個朋友。"

"可她們人都死了,那是誰發出的呢?"

"這個我也無法解釋,但我可以這樣推測---在清幽手機的通信記錄裏,你的號碼是最多的。因為你們是最要好的朋友,平時用手機互相聯繫的機會也最多。"

春雨似乎明白了:"沒錯,平時在我的手機裏,清幽的號碼出現的也最多。"

"對於南小琴和素蘭來說也應該是如此。"

"也就是說,只要你死了以後,你的號碼就會把地獄的第19層的問題,發給你的手機通信記錄中最多的那個號碼,這樣地獄遊戲就不斷傳播了開來。"

春雨也不太敢相信自己說的話,但仔細想想確實如此,"聽起來就像詛咒錄影帶?"

葉蕭低頭想了想說:"春雨,你這幾天還在玩地獄遊戲嗎?"

"我不認為那是遊戲,而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另一種生命的體驗,還是純粹的幻境呢?

"不要再回復那些短信了,這樣的事交給我去辦好了。"

葉蕭的語氣漸漸平緩了下來,他看著春雨那張蒼白的臉說,"你還會做噩夢嗎?"

"不!"春雨的眼神變得異常鎮定,"我已經半年沒做過噩夢了。"

"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這種問題。你已經變得很堅強了。"

葉蕭終於微笑了一下,然後向春雨道別離開了這裏。
但是,他並沒有走出學校大門,而是去了校園裏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鬼樓。

因為是星期天,葉蕭只能先去找學校的值班老師。雖然值班老師認為葉蕭有些不可理喻,但畢竟人家是警官,還是帶著他去了鬼樓。老師似乎也對鬼樓有一種畏懼心理,剛到門口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了,只是關照葉蕭一定要早點出來。

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再過一個鐘頭天就要黑了。葉蕭看著這棟普普通通的教學樓,不覺得有任何異常之處。他又看了看二樓的窗戶,春雨說在照片裏拍出了裏面的鬼影,可現在窗戶裏面什麼都沒有。

葉蕭看到底樓的大門鎖住了,他沿著旁邊走了一圈,才發現了那道側門,似乎還有不久前有人進出過的痕跡。

他緩緩走進了鬼樓,走廊裏暗得就像地下室。於是他從包裏拿出了手電筒,光束照出了一條路,帶著他找到了樓梯。二樓稍微有了一些光線,他只是掃視了兩眼,並沒有去檢查所有的房間。

當走到三樓樓梯口時,葉蕭突然聽到樓上有一陣輕微的響聲---心立刻懸了起來,在這空關多年的鬼樓裏,還會有"人"在上邊嗎?

葉蕭先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上去。在三樓陰暗的走廊裏,只看到一地厚厚的塵土。

突然,那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葉蕭的頭上,毛茸茸的,帶著熱度,中間還有著某種堅硬,他甚至感到那毛茸茸的東西正撫摸著他臉。葉蕭馬上跳了起來,卻發現頭上的東西已經不在了。他驚魂未定地向四周張望,終於在走廊的角落裏見到了那雙眼睛。那是一雙真正的貓眼。

一隻貓,更確切地說是黑色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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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這只貓正睜大著眼睛,冷冷地盯著驚慌失措的葉蕭。黑貓有著黃色的貓眼,在昏暗之中發出幽靈般的目光---或許,它就是個幽靈?

葉蕭大膽地向它靠近了一步,黑貓立刻轉身跳進了一扇門裏。他也迅速地追進了那房間,卻發現裏面什麼都沒有,只是一間空房子而已。

那只貓去哪兒了?

他緩緩走到房間的視窗,從這裏看出去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圍牆外邊似乎是個停車場,再外邊就是幾十棟高層建築了。

走出這個房間,葉蕭回頭看了三樓走廊一眼,他沒有再一間間去找了,而是徑直走下了樓梯。還是從側門走出了這棟樓,再回頭看看鬼樓,他這才真的體會到了,那天春雨和清幽一起來到這裏的感覺。

那麼鬼樓與清幽的死,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這時一陣冷風呼嘯而來,葉蕭快步離開了這片亡靈之地。


入夜,女生寢室。

短信鈴聲又響了起來。春雨看了看時間才十點鐘,究竟是誰發來的呢?她小心地按了一下拇指,才發現又是一條垃圾資訊,說是某某公司舉辦手機號碼抽彩,你的號碼有幸抽中了一輛賓士車大獎,趕快致電某人聯繫云云。

類似的短信她每天都要收到很多,而每次都是匆忙地刪除掉。一旦回復就要算錢了。

現在,她的手機裏還存儲著十幾條短信,她把那些短信又重新看了一遍,其中一大半都是過去清幽發給她的。這些保存下來的短信,大多是些開玩笑的幽默短信,還有就是節日裏的祝福短信。雖然平時住在上下鋪,可她們還是喜歡這麼發來發去,反正就只花一毛錢的祝福嘛。其中有幾條清幽發的短信特別搞笑,剛收到時讓春雨笑了半天。可現在她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了,倒是覺得心裏有些發酸,畢竟發信的人已經死了。看著清幽留下來的短信,春雨忽然覺得它們就像是某種遺言,永遠地留在了她的手機裏。是啊,如果現在某個人死了的話,那麼留在別人手機裏的短信就成了遺言。如果以這些幽默搞笑的文字作為遺言,也可以算是現代社會的人們向世間告別的特殊方式吧。

據說現在還有了短信小說,每次以七十個字來連載,人們可以對著手機螢幕讀小說。那麼如果是恐怖小說呢?想想大家如果在黑暗的被窩裏,讀著每日一條的短信恐怖小說,那該是多麼刺激的夜晚啊。

至少她已經親身經歷了地獄短信。

趁著時間還不太晚,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櫃,在一大堆發黴的舊書裏,發現了一本藍封面的書---不知哪年出版的中文版《神曲》。

春雨不記得自己有這本書。也許是大二那年,選修外國文學課時看的吧。這是一本關於地獄的書,更確切地說,是一首長詩。封面上印著醒目的作者名字---但丁。

春雨當然知道但丁是誰,歐洲中世紀的最後一位詩人,也是文藝復興第一位詩人。生於義大利的佛羅倫斯,也就是徐志摩筆下的"翡冷翠"。已經快晚上十一點鐘了,春雨爬到了上鋪,鑽在被窩裏看這本書。

她翻開了前面幾頁,全都是分行的詩句,看起來非常吃力。《神曲》是但丁被流放期間創作的,長詩分為地獄、煉獄、天堂三部分,每部分有33首歌,加上序曲總共100首歌14232行。就和其他歐洲中世紀文學一樣,《神曲》採用了幻游故事,春雨倒覺得有些像時下流行的奇幻小說。

但丁以詩人自己為主人公,描述他三十五歲那年迷途於一個黑暗的森林,三隻野獸向他撲來,就在這危急時刻,他少年時代暗戀的少女貝婭特麗絲,委託古羅馬詩人維吉爾前來營救,並帶著他遊歷了地獄和煉獄。《神曲》所描述的地獄像個上寬下窄的大漏斗,共分九層,罪人的靈魂按生前罪孽的大小,在深淺不同的層次接受不同的酷刑。煉獄也分九層,凡生前犯有罪過,但可以得到寬恕的靈魂,按人類的七大罪惡,分別在其中懺悔罪過,洗滌靈魂。這讓春雨很自然地想起了美國電影《七宗罪》。

春雨忽然發現,如果地獄分為九層,煉獄也分為九層的話,那加在一起不正好是十八層嗎?那麼第十九層地獄又是什麼呢?詩人但丁似乎並沒有作出回答,或許他從來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突然,短信鈴聲響了起來,她這才意識到已經是子夜十二點了。

她趕快放下了手裏的《神曲》,打開了那條來自地獄的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0層,從今夜起將進入地獄的下9層,得到全新的漫遊體驗。你將選擇1:許願;2:你最想解開的謎;3:你最想見的一個人。"

不再是那一個個恐怖的地方了,感覺也與前幾天完全不同,看來果真是"全新的漫遊體驗"了?不知道這"地獄的下9層"究竟還會帶來什麼。她怔怔地看了螢幕半天,結果選擇了"1:許願"。

很快她就收到回復---"深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念著地獄,然後寫出你的願望,回復過來。"

願望?自己究竟能許什麼願呢?春雨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下,真的在心中默念了"地獄"幾遍,然後用拇指在手機上寫下:"讓我應聘成功吧。"

這個願望是不是很俗?但她確實很需要這次實習的機會。

右手拇指不由自主地按了幾下,便將這條短信回復了出去。

然後,春雨靜靜地看著手機螢幕,但她足足等了半個鐘頭,都沒有一條消息回來。那條祈求自己應聘成功的短信,仿佛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連個響聲都沒有聽到。

春雨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想至少應該收到那條"你已經通過了地獄的第幾層"的短信吧?如果連這條短信都不來的話,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沒有通過這一層地獄?

瞬間,腦子裏彈出了一個英文片語-GAME OVER--或許清幽和素蘭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春雨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感到背後已全都是冷汗,幾乎從上鋪摔了下去。

她嚇得趕緊關掉了手機,甚至卸下了電池板。這樣就不會收到那條"GAME OVER"的短信了吧。

關掉床頭燈,春雨重新鑽回到被窩裏,她努力讓自己心裏鎮定下來,但心口還是瘋狂地亂跳著,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還有漫漫的後半夜,地獄會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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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還活著。

她是在清晨七點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從窗外射進來的晨曦,心裏卻在想:"地獄不會有這麼亮吧?"

當她爬起來看清了自己的寢室,才確定自己並沒有,依然還留在這個難以割捨的人間

或許自己已經死過一回了吧?

春雨恍惚著下了床,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連電池板都沒裝。她重新裝上了電池板,但在按開機鍵前卻猶豫了一會兒。

但她終究還是開機了。果然在半分鐘後,螢幕顯示有未閱讀的短信,不會是"GAMEOVER"吧?

既然都已經到了自己的手機裏,其實看不看都是一樣的結果。於是,春雨連發件人都沒看就打開了---終於,她像癱軟了一樣坐了下來,原來是一條無聊的垃圾資訊,卻讓她這樣如臨大敵。她沒有刪除掉這條短信,還是放在自己的手機裏,至少它不會傷害自己。

不知道昨晚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大概只睡了三四個鐘頭吧,春雨依然感到頭暈腦漲。反正寢室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她索性又回到床上睡回籠覺了。幾個小時後,春雨被《東風破》的鈴聲旋律驚醒了,也許是還沒有睡夠,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手機螢幕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春雨疲憊不堪地接起電話,卻聽到了一個甜甜的女孩子的聲音:"請問是春雨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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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9 22:17:21
第二十七章

"是我,你是哪位?"春雨的嗓音乾燥。

"我們是明亮移動資訊服務有限公司,你現在已經被我們公司錄取了,請於今天上午到公司報到。"

隔了好幾秒春雨才反應過來,她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沒有搞錯嗎?我真的應聘成功了嗎?"

"是的,你已經應聘成功了。請儘快到公司報到。"

春雨還來不及說出謝謝,對方就已經把電話掛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明明記得那天去應聘的時候,"海龜"的老闆根本就沒搭理她,她以為自己肯定砸了呢,沒想到竟然應聘成功了,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真不可思議,難道是昨天半夜許願的結果?在地獄的第10層,她選擇了"許願"---讓自己應聘成功。而現在她真的成功了,是否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幫著自己呢?

春雨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趕快去公司報到。她立刻從上鋪下來,拿出化妝品精心打扮了一番。雖然那些東西都是便宜貨,但裝扮到春雨的臉上就是有氣質。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穿什麼衣服好看,關鍵還是看穿衣服的人。

總算讓自己在鏡子前滿意了。春雨低下頭暗暗關照自己,暫時忘掉昨晚的恐懼吧,總不能提心吊膽地出去實習。

她匆忙地跑出了校門,星期一的地鐵車廂十分擁擠,經過了二十分鐘的煎熬,總算是趕到了公司。

進門就見到一個燙著鬈發的女孩,她有個英文名叫CoCo ,通知春雨來的電話就是她打的。春雨略顯緊張地作了自我介紹,原來人家早就等著她了,馬上把她引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還是上次那個"海龜",用手托著下巴坐在桌子後面,像看一件什麼東西似的盯著春雨,讓她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嚴明亮臉色像死灰一樣,好像剛剛大病了一場似的。他指了指桌上一堆材料說:"對不起,你來應聘的那天我心情不太好,沒有仔細看你的材料。後來我又看了一下,發現你居然是我的校友,而且你的條件也確實不錯,所以我就錄取了你。"

"謝謝你。"春雨覺得自己真幸運,沒想到老闆也是那所大學畢業的。

"我知道你是想在這裏實習一段時間,其實過去這裏也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實習生,雖然工作時間很短,但她們的表現都非常好,我希望你也一樣。好了,明天正式來上班吧。你是實習生,不用加班,下午沒事的話可以早點回去,Coco會帶你熟悉工作環境的。"

然後,她簽訂了一份實習生的合同。雖然薪水很低,但工作時間也不長,反正是為了寫畢業論文。

嚴明亮用帶著英語腔的國語說著,但春雨總覺得他的話裏帶有一股土氣。嚴明亮又詢問了幾句關於她的情況,那雙眼睛總是盯著春雨,就像要把她給看穿了似的。大概老闆們都是這副德行吧。不過,春雨也曾聽過學姐們的警告,如果老闆盯著女生看的話,那自己就應該小心了,這讓她不禁有些緊張。

從老闆辦公室出來後,CoCo帶著春雨到公司裏轉了一圈,其實也就是兩間房子,五六個人而已。每個人都和她差不多的年紀,撲在電腦跟前不知在忙些什麼。

CoCo給了春雨一張桌子和一台電腦,她說明天再來上班吧,每天的工作就是搜集網上的幽默與祝福短信,然後重新整理和編輯,再輸入公司的伺服器,最後發送到訂閱短信服務的用戶手機中。

她們又聊了好一會兒,春雨想到在學校裏沒有人理睬她,而只有在這裏才被當成正常人,她的話也就多了起來。CoCo是個很熱情的女孩,春雨覺得自己已經與她成為朋友了,她悄悄地問:"你們公司是老闆一個人開的吧?"

"當然,要不然怎麼叫明亮資訊服務公司呢?"

"他是個海歸吧?"

"嗯,聽說他在歐洲呆了七八年呢。"

春雨臨走前看了看落地窗,這裏看出去的景致真是棒極了,外面的城市就像未來世界一樣聳立著。忽然,她注意到了最近的那塊玻璃,自己的臉龐映在上面,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又是一個寒冷的下午。

春雨回到學校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師說明這次實習的情況,算是為論文準備的社會調查。然後,她回到寢室裏整理一些東西,為明天的上班做些準備。

大約三點,短信鈴聲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是高玄發來的。"春雨,我有事找你,請現在就到大學圖書館來。"

怎麼又是圖書館?春雨想起第一次遇到高玄時的場景,在大學圖書館最後一排書架,那陳腐的舊書氣味,那雙古希臘雕塑般的手……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給高玄回復了"馬上就到",然後在鏡子裏看了看自己,依然是上午穿的那身衣服,看起來真的還不錯。她輕快地跑出了寢室,很快就抵達了大學圖書館。這棟蘇式建築越來越顯得陳舊了,在寒冷的北風中,周圍的樹叢全都掉光了葉子,看起來更適合作為恐怖片的外景地。

在圖書館幽暗的進門處,她看到了高玄挺拔的身子,只是臉還藏在陰影中,當漸漸露出那雙重瞳般的眼睛時,春雨向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高玄似乎已經等待很久了,對她輕聲地說:"我從你臉上看出來了,有什麼好消息嗎?"

"我應聘成功了,明天起到一家資訊服務公司實習。" 接著她說出了那家公司的名字。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微笑道:"是不是為了準備畢業論文?"

"你真聰明。"春雨已經不把他當作老師了,說話也不再緊張了,"就算是社會實踐吧,主要為了調查當下的短信文化,畢竟現在已是拇指時代了嘛。"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高了,高玄給她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今天我請你到圖書館來,是因為我查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關於馬佐裏尼在中國。"

"馬佐裏尼?"

這個名字立刻讓春雨恢復了沉悶,她捂著自己的嘴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高玄帶著她走上圖書館的三樓,這裏平時是不對學生開放的,腳下的木樓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春雨心想,這種地方半夜裏一定是老鼠們的天堂。

在狹窄陰暗的走廊裏轉了半天,他們走進了一間小小的庫房,在臺子上攤著一堆舊報紙。高玄讓春雨坐在臺子旁邊,低聲說:"這裏是學校的舊報刊庫房,藏著許多珍貴的中英文報刊資料。"

"這和馬佐裏尼有什麼關係呢?"

"我上次說過,會去查美術系的藝術史資料。今天上午我已經查過了,馬佐裏尼確實來過中國,是從1900年到1903年。當時上海的一家英文報紙對他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報導,這裏應該可以查出來的。"

"是哪一家報紙呢?"

"字林西報。是近代中國歷史最悠久的英文報紙,這間庫房裏收藏了許多。"

"就是桌子上的這幾份嗎?"

"對,我已經查到了關於馬佐裏尼的報導了。"

高玄攤開一卷卷發黴的舊報紙,許多邊角都已經掉下來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直沖鼻孔,春雨連忙屏住了呼吸。果然,在這張《字林西報》的右下角,她看到了印著"馬佐裏尼"的黑體字。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一百年前的報紙,感覺像是在墳墓裏睡了一個世紀的僵屍,重新爬起來躺到了桌子上。

報紙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很難看清,春雨只能遠遠地掩著鼻子問:"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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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9 22:17:38
第二十八章

高玄已經事先看過一遍了,他用翻譯後的漢語念了出來:"1900年4月5日,義大利著名畫家馬佐裏尼先生隨郵船"聖瑪利亞"號抵達上海,馬佐裏尼此行引起兩租界藝術品收藏界關注。本報記者在碼頭採訪了馬佐裏尼先生,馬佐裏尼表示這次抵滬,並非短期訪問或旅行,而準備長期定居於此。當晚,以熱衷於收藏藝術品聞名的怡和洋行董事凱利先生,在南京路波塞冬飯店設宴招待了馬佐裏尼先生……"

春雨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算了吧,不要再照著原文翻了,太費力了。這些報刊你是不是都看過了?"

"差不多吧。"高玄終於露出些倦態。他抬頭看了看低矮的天花板說,"我就根據剛才發現的材料,大致說一下吧。"

春雨連忙點點頭:"對了,上次你不是說,馬佐裏尼的作品因為過於恐怖,而遭到了歐洲評論界的指責。那他千里迢迢到上海來,是不是為了逃避歐洲對他的爭議呢?"

"一開始人們都是這麼猜測的。不過,1900年的上海租界還從沒來過什麼藝術家,所以大家還是非常歡迎他的。但是,根據幾位後來與馬佐裏尼熟悉的人說,他到上海來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逃避歐洲評論界的指責,而是想要到中國來探險。"

"探險?"

提到這兩個字,春雨立刻下意識地想到了荒村。

"對,馬佐裏尼曾經提到過,他要來中國尋找一處藝術史上的寶藏---曾經有一位歐洲的傳教士,在十八世紀中葉來到中國,那時還是乾隆年間。據說那位傳教士在中國東南某處深山中,發現了一個古老的遺跡。後來傳教士回到歐洲,寫過一篇遊記的手稿。馬佐裏尼在法國一處私人博物館裏發現了這篇幾乎失傳的手稿,他被手稿描繪的地方吸引住了,決心一定要找到那處遺跡,以完成平生最大的心願。"

看著桌子上宛如墳墓裏出來的舊報紙,春雨輕歎著說:"歐洲人發現的中國古老遺跡?聽起來就像是敦煌藏經洞。那馬佐裏尼找到了嗎?"

"是的。馬佐裏尼到了上海以後,就開始努力學習漢語,甚至拜某位中國畫家為師,學習傳統的中國畫技巧,很快就成了一個中國通。他經過多方打聽和聯繫,終於查到了那個地方的大致位置,於是獨自一人前往,據說那處遺跡就隱藏在浙皖兩省交界的群山中。可馬佐裏尼離開上海不久就失蹤了,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裏音訊全無。"

"他出事了嗎?"

"就在人們幾乎要把馬佐裏尼遺忘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在了上海,身邊還帶著一個美麗的中國女子,這讓許多人都倍感驚奇。人們問他一年裏去了什麼地方,但他總是保持沈默。"

"還帶著一個美麗的中國女子?"

女孩子總是對這種事情感興趣。高玄略帶曖昧地笑了笑:"當時的歐洲人總喜歡在中國尋花問柳。當然,他也有可能在中國經歷了一段真正的愛情。"

"是啊,照片裏的馬佐裏尼很帥,就像意甲聯賽裏的球星。"春雨忽然覺得這句話很傻,立刻嚴肅起表情說,"後面還有嗎?"

"沒有了,這裏收藏的《字林西報》從1902年開始中斷了。"

春雨失望地說:"真遺憾啊,看來馬佐裏尼在中國也有一段傳奇經歷,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謎。比如說那個古代遺跡裏究竟有什麼?他為什麼會失蹤了長達一年時間?還有那個美麗的中國女人?這麼多謎究竟哪一個與地獄有關呢?"

"也許全都有關吧。"高玄皺起了眉頭,重瞳般的眼睛讓春雨越來越看不清了。他收拾著桌子上舊報刊說,"我還會繼續查下去的,一定會解開馬佐裏尼的那些謎,到時候或許就能解開地獄短信遊戲的謎了吧。"

"對,馬佐裏尼就是一把鑰匙,我們一定要找到它。"

高玄把那些舊報刊整理了一下,放回到了庫房後面的大鐵櫃子裏。


在走下搖搖欲墜的樓梯時,高玄突然問她:"你還有空嗎?"

春雨有些緊張,抓緊了樓梯扶手說:"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想請你去我的畫廊坐坐。"

"畫廊?是在蘇州河邊上吧,路上那麼遠,而且天都快黑了"。

"沒關係,我開車帶你去,到時候再送你回來。"

春雨這才走下了樓梯,輕聲說:"那好吧,只是不要太晚。"

離開這個墳墓般的圖書館後,高玄帶著她快步走向停車場,果然又路過了鬼樓外的圍牆。春雨不想再靠近那棟樓,只是低著頭小跑了過去,高玄緊緊地跟在後面說:"別那麼緊張,我幾乎每天都要路過這裏。"高玄的車在停車場的最裏面,是一輛白色的帕薩特。春雨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高玄幫她系緊了安全帶,迅速開了出去。

一路上的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而都市的夜生活尚未開始,一路上都是忙著回家的上班族。春雨看著車窗外的世界說:"有時候我覺得離他們很近,又覺得離他們很遠。"

"你是指周圍的人?" 高玄在紅燈口停下來了。

"差不多吧。我總覺得自己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為什麼?因為你的過去?"

"過去……"

春雨像是被什麼刺到了一樣,立刻閉上了眼睛。那個醜陋的背影又浮現在腦海中了,使她顫抖了半天都說不出話。

又是一個紅燈,高玄用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盯著她:"你怎麼了?"

她傻笑著搖了搖頭,調轉了話題說:"為什麼帶我去你的畫廊。"

"因為我會送給你一個小小的驚喜。"

半小時後,高玄帶著她來到蘇州河邊的一座大樓,看上去像是三十年代的大樓。沿著蘇州河的一線,開著好幾家藝術畫廊,高玄的畫廊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只有個狹小的門面,上面掛著"子夜畫廊"的牌子。"子夜畫廊?真是很特別的名字。"

高玄微微笑了笑,把她帶進了畫廊裏。其實就是一道狹長的走廊,兩邊的牆上掛著各種油畫作品。在這條充滿了顏料氣味的走廊裏,春雨仿佛走進了另一個世紀。所有的畫都是古典主義風格,大部分是文藝復興作品的臨摹,還有一些是中國人的肖像。

她邊看邊問:"這些都是你畫的嗎?"

"不,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畫的。其實,我開畫廊並不是為了賺錢,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方式很自由。"高玄來到走廊最裏面的樓梯口說,"再到二樓去看看吧。"

春雨跟著走上陡峭的樓梯,來到樓上一個寬敞的房間。在進門最醒目的位置,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她自己的臉。

她立刻就怔住了,向後退了幾步,才相信自己並沒有看錯---那幅以她為模特兒的油畫,正驕傲地掛在牆上。

春雨當然不會忘記那天下午,在美術系的一間畫室裏,她在高玄面前呆坐了幾個小時,就是為了創造出這幅畫---她成為了真正的"畫中人",安靜地坐在冬日的陽光裏,柔和的光線撫摸著她的皮膚,在幽暗背景的襯托下宛如聖女。在高玄的畫筆之下,她的眼睛是如此恬淡,幾乎已遺忘了整個塵世。

許久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對著高玄說:"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沒錯。我把這幅畫掛在畫廊最重要的位置,但我已標明這是非賣品,只准欣賞不准買賣。昨天有個收藏家來這裏,一眼就看中了這幅畫,願意出十萬元買下,但我說一百萬都不賣。"

"你認為這是畫廊裏最好的畫?"

"是的。雖然它只是幅小框畫,算不得真正的大作品。但這幅畫的意境很特殊,要比那些大作品更能打動人的心靈。你看你畫中的眼神,看你的嘴唇和下巴,真正的傑作不在於大小,而在於靈魂---這就是一幅有靈魂的畫。"

聽了這麼多溢美之詞,讓春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麼畫的靈魂到底是什麼呢?"

"這個誰也說不清楚,正因為說不清楚才難能可貴,才是許多畫家苦苦追尋了一輩子的東西。春雨,我一定要感謝你,是你讓我重新獲得了畫的靈魂,我已經好幾年都沒找到這種感覺了。"

"你真的不必感謝我,我只是擺了個樣子而已。關鍵還是你畫得好。"

"不,對於一幅好的作品來說,模特兒是非常重要的。我覺得單就這幅畫而言,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創作的,而是你和我兩個人共同創作的結果。"

"快別這麼說了,我怎麼也能算創作呢?"

"你坐在畫架前的姿態、眼神、氣質,還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永遠都無法複製的。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創作呢?"高玄有些激動地走到窗邊說,"創作的本質就是獨一無二,而春雨你就是個獨一無二的人。"

但春雨搖了搖頭說:"我想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不,人和人是有區別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平庸的,而只有極少數人是完美的。"

"至少我不完美,我覺得我還有很多……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她忽然感到心裏一陣發慌,趕忙把手撐在了窗臺上。從這扇窗眺望出去,可以看到外面靜靜流淌的蘇州河。天空差不多已經完全黑了,只是對面的高樓燈火通明,幾乎把一半的水面都照亮了。

高玄索性打開了窗戶,一陣寒風吹亂了春雨的頭髮,他把頭伸到窗外,眯起眼睛說:"每天晚上,我都會看著這條河水,就像在歐洲留學時每晚對著泰晤士河。"

"你就住在這裏嗎?"

高玄指了指天花板說:"對啊,我就住在樓上的房間。"

春雨理了理飄揚的髮絲說:"你們搞藝術的真會挑地方住啊。"

"出去吃點東西吧。"

高玄看了牆上那幅畫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春雨,然後關上了窗戶。走出底樓畫廊的門,春雨低著頭說:"對不起,我想我還是早點回學校吧。"

"你不餓嗎?"

"不。今天午飯吃得晚,現在一點都不餓。"
春雨看了看眼前的大樓,心跳驟然加快起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高玄搖了搖頭說:"春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和別的女孩子太不一樣了。"

"她們大概都巴不得能和你一起吃飯吧。"

這句話讓高玄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因為你的與眾不同,所以我才會特別注意你,如果你和那些女孩子一樣的話,你也不可能成為我的'畫中人'。"

然後,高玄坐進了車子,向她揮了揮手說:"你不是想早點兒回去嗎?我送你回學校"

晚上七點,他們終於回到了學校。

當高玄把車開進停車場後,他沒有讓春雨下車,而是凝視看著前方說:"這些天來,除了神秘的地獄遊戲之外,我還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春雨隱隱有些不安地問:"什麼問題?是不是和我有關?"

"你真聰明。是的,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你為什麼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呢?"

"也許是天生的吧。"

高玄拔下了車鑰匙,但還是沒有開門:"不,人的容貌可以是天生的,但內心卻是後天決定的。"

"那你認為,我的內心是什麼樣的呢?"

"我不知道。"高玄的臉被車廂內的陰影覆蓋著,只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那你的家人呢?是不是也和你一樣?"

"家人?" 春雨忽然摸了摸心口,她知道高玄看不清她的臉,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用極輕微的聲音說:"求求你,不要問這個問題。"

高玄被她的話刺激到了,靠近了她問:"你的家人究竟怎麼了?"

"別管我!"

春雨一下子推開了車門,飛快地跑了出去。高玄也跟著沖出去了,但黑燈瞎火的停車場裏,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其實,她正躲在一輛巴士後面,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躲在黑暗中,抬起頭已看不到月光。

她聽到高玄大聲地叫著她的名字,但她依然沒有動彈。直到傳來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高玄開著車離開了這裏。

春雨終於走了出來,在停車場中央的空地上,她望著四周黑洞洞的世界,再也沒有抹去臉上的淚珠。

春雨沒有直接回寢室,因為她害怕路過鬼樓。走出停車場大門後,又從外面繞了一個大圈,她才回到了學校裏面。

食堂差不多快關門了,她只能吃一點剩下的麵條。吃到一半的時候,她收到了高玄發來的短信:"你現在在哪里?我很擔心。"

春雨想了片刻,回復道:"我就快回到寢室了,不用擔心,謝謝你送我回來。"

當她回到寢室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照鏡子。臉上的淚痕全都幹了,只是眼角還帶著憂傷的樣子。春雨用毛巾擦了擦臉,然後從櫃子底下取出了一幅像框。框裏鑲嵌著一張黑白照片,畫面裏有一對年輕的夫婦,中間坐著個大約十歲的小女孩。

那是春雨的一家三口。她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爸爸的臉,又摸了摸媽媽的臉,最後是自己的臉---她覺得小時候的自己一點都不像現在,那時候她又瘦又小,絲毫都不討人喜歡。其他的小姑娘總是光彩奪目,而她卻常常被別人遺忘,只能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只有在爸爸的懷抱裏她才是快樂的,她能夠撫摸爸爸的胡茬,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漸漸地沉入夢鄉……

抱著懷中的像框,春雨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仿佛靈魂出竅般,回到了許多年以前的時光。直到子夜十二點,短信鈴聲把春雨從夢中驚醒。她猛地從桌子上抬起頭來,慌張地環視著整個寢室,好像有某個人在對她尖叫似的。許久她才拿起了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依然是地獄的號碼,她趕快打開了這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1層,你將選擇1:你最想解開的謎;2:你最想見的一個人;3:你最恨的一個人。"

這時春雨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她把像框放回到了櫃子裏,看著這條短信上的提示,心想:不知不覺都到地獄的第11層了,照這個速度走下去,離那個最後的秘密"地獄的第19層"也不會遠了吧。

她又把那三條選項讀了一遍,目光的焦點對準了"1:你最想解開的謎"。現在想要解開的謎實在太多了,究竟先要解開哪一個呢?忽然,春雨想到了自己的身後---那是清幽的下鋪,她還在看著自己嗎?

春雨的拇指顫抖著,終於按下"1"鍵回復了出去。

對方的回復很快就來了---"把你想要解開的謎告訴我吧,你會實現願望的。"

春雨立刻在手機上打出了一行字:"我想知道清幽為什麼會死?"

在把這條回復發出之後,她突然關掉了手機。也許是出於恐懼,也許是出於希望,現在她不想收到什麼回復,只需要靜靜地等待。

看著外邊沉沉的冬夜,她不知該如何獨自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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