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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心月]總裁好冷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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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3:12 |倒序瀏覽
總裁好冷酷 作者:樓心月

對他來說,女人只是排遣寂寞時的陪伴,
他可以和她們打得火熱,但一轉身就忘了那些纏綿激情,
但是眼前這青澀的小女人卻讓他印象深刻,
照理說,他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早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但為什麼他卻對這個黃毛丫頭有了很奇怪的感覺?
對旁人不假辭色的他,卻總是忍不住想逗弄她,
無論她羞得臉紅或氣得跳腳都讓他心情大樂,
而她愛戀的目光更是讓他冰冷的心悄悄出現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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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3:36
第一章

  耳邊傳來空中小姐請乘客繫上安全帶、飛機即將降落的甜美嗓音,原本遙遠模糊的景物,也因飛機緩緩接近地平面而漸漸清晰起來,終至降落於機場。

  辦好人境手續,領了行李,樓弄晴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桿走出機場。

  空中正飄著毛毛細雨,多愁的雨絲,緊緊纏上她泛著酸楚的心扉,環視曾經熟悉的景物,難忍的揪心悲愁取代了一切知覺,奪人心魂的明眸漾起不爭氣的水光點點。

  這是她一輩子也不願憶起的傷痛,也是她一生惟一刻骨銘心的愛戀,可是,它卻傷得她體無完膚,讓她幾乎喪失活下去的勇氣,傷得她一顆心支離破碎,讓她幾乎忘了該如何呼吸。

  猶記得,六年前含淚揮別兄長,懷著萬念俱灰的心情離開家鄉、離開惟一的親人、離開——她最愛卻傷她也最重,而她卻連怨恨也不能的男人,獨自投向茫茫未知的陌生國度,當時,她幾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逼迫自己狠下心來斬斷這段只會帶給她痛苦與纍纍傷痕的愛戀!

  然而,六年過去了,而她終於也熬過了那段苦澀悲涼的歲月,在異邦浮沉的六年間,她已學會將揪腸泣血的疼悄悄往靈魂深處藏,她會忘了他,她會的!

  她在舉世聞名的浪漫花都生存了六年,也是在那兒,她撫平了所有的創傷,沉澱狂熾的情愛糾纏,於是,她回來了。

  這裡,畢竟是她的根,她曾經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這裡有她熟悉的一切事物、她最親最愛的人……其中,可還包括"他"?

  她不知道,她真的沒有答案。

  她曾經義無反顧,猶如飛蛾撲火地栽了進去,罔顧二哥痛心失望的責難,傾盡自己的生命來愛他,結果,換來的卻是粉身碎骨的傷害。

  而今,她還會傻得保存對他的愛嗎?

  她閉了閉眼,六年後的今天,她不敢說自己勇敢多少,但,至少不再是當年天真傻氣的丫頭。如今,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絕不同於六年前青澀稚嫩、只能任愛情將自己搞得遍體鱗傷的二十歲女孩!

  飄泊了六年的倦鳥,是該回到溫暖的巢穴了。她知道二哥一直很擔心她,雖然她曾那樣地違逆他、傷他的心,但在她人生最低潮、最灰暗的時期,二哥仍是朝她展開溫暖的雙臂,以世間最溫馨的親情撫慰她滿是創傷的心。

  兩年多前,二哥樓少鈞手攜今生的摯愛步上紅毯,為了參加惟一親人的終身大事,她鼓足勇氣搭機返鄉,那是四年來,她第一次踏上這片與"他"共有的土地,然而婚禮過後,她以學習服裝設計為由,堅持返回法國。又過了兩年,樓少鈞的第一個女兒降臨世間,她接到了他的長途電話,告訴她——

  "我和萱萱的意思,一致決定為女兒取名為盼晴,我們一家人都衷心地盼望著你回家來……"

  她當場熱淚盈眶,久久說不出話來!

  雖然這幾年她始終漠視樓少鈞期望她回來的要求,但這會兒,如此強烈的親情召喚,她再也無法抗拒,所以,她回來了,

  這一次,她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地收拾行囊回來了,連樓少鈞也不知道,她想,這該會是一個很棒的喜吧?她幾乎可以想像二哥看到她時,那瞠目結舌的呆樣子

  提起沉重的行李,她吃力地步出機場,揚起的手本欲攔下計程車,卻在看不到遠處倚在車旁,英挺不減、冷峻依舊的頎長身影後,震驚得僵在半空中,腦袋瓜好半晌呈空白狀態——

  是他!六年了,再度見到他,心頭是難以理清的千絲萬緒,原本正常跳動的心,幾乎要因為過度的震撼而忘了跳動!

  不遠處的易子揚靜靜地凝瞄著她,狂潮般的撼動,隱於毫無表情的冷漠面孔下,沒有人注意到,原本舒展的修長十指如今已握成拳狀,緊得已然泛白,指甲在不知不覺中已深深陷入掌心,而他還渾然未覺。

  恍如隔世的凝望中,他們的目光緊緊交纏,任由絲絲細雨飄落在他們的身上,時間彷彿就此遠離——

  直到恍惚的思緒再也記不得捉牢手中的皮箱,直到沉重的皮箱毫不留情地砸上她的腳尖,直到砸到腳尖的她如夢初醒地慘叫出聲。

  痛,好痛!她疼得差點掉下淚來,正準備要蹲下身抱著腳哀嗚時,他已快如閃電地來到她身邊,她都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人已被他騰空抱起,在她沒來得及尖叫,就又被塞進他的車內。她正欲出聲,他又轉身提走她的行李丟向後座,然後跳上駕駛座,加入川流不息的車陣中,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等她有機會開口時,他們已離機場有一段距離了。

  "易子揚!你這是幹什麼!"她氣急敗壞地嚷叫出聲。

  相較於她的焦躁,易子揚沉穩而從容的態度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錯,字正腔圓,中文荒廢了六年,顯然對你並無多大影響。"他氣定神閒地淡然道,目光始終停駐在前方的路況。

  #*&△……她實在很想朝他大叫:你這天殺的大混賬,信不信我還可以用精彩流利的方言罵你?而且一如六年前的流暢!

  但她深吸一口氣,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後,以淡得沒有任何情緒起浮的疏離語調說道:"你到機場不是要接機嗎?如果你是忘了有這件事的話,我建議你隨便找個地方放我下車,以免我破壞你的好事,這罪名我可承擔不起。"

  易子揚攏起英挺的眉,顯然對弄晴太過冷漠疏離的態度很不滿意。而弄晴並未發覺他的不悅,逕自又說:"是要接客戶的機,或者是哪個紅顏知己?快去吧!我還沒老到忘了回家的路,也就是說,我可以自己叫車回家。"

  他身邊一直都不乏女人陪伴,這曾經是令她心碎斷腸的事實,從心痛到認命,再到接受,她已不敢奢望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他的惟一,畢竟,自動送上門的女人太多了,自己不就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她心甘情願扮演那個可以有無盡複數的角色,在泣血飲淚中痛苦地愛著他……

  而今,他的殘酷再也傷不了她,在毅然結束這一切時,他便不再具有傷害她的權利。

  易子揚終於側過臉來看她,對於她那一臉雲淡風清的神態感到非常不喜歡,如果她以為他們之間的牽扯可以這麼輕易理清,那她便大錯特錯了!他將用一輩子的時間向她證明今生永遠與她糾纏到底!

  她,再也無法如六年前一般,輕易地自他的生命中逃開——就從今天開始!

  "你究竟聽到了沒有?"弄晴見他悶不吭聲,忍不住嚷道。

  終於,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天大的事,等解決我們之間的事之後再說。"

  她心頭陡地一震,他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在說,天大的事,也不及他們之間的事重要?

  平靜無波的思緒,因他一句語焉不詳的話而莫名地紊亂了起來。她悲哀地發現,多年後的今天,他居然還是能成功地主宰她最直接的情緒反應,她甚至開始要瞧不起自己的懦弱、唾棄自己的沒志氣。

  偏偏,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無足輕重,他的一句無心之語,容不得她自作多情,她太明白自己對他的意義與一件穿舊的襯衫無異,她甚至懷疑他是否曾記住她,尤其歲月是記憶的頭號大敵,而他還認得出一個他不曾在乎的女人,能不堪稱奇跡一樁嗎?

  基於這樣一個想法,她不得不去假設他將她錯認為任何一個女人的可能性,畢竟在他生活中來來去去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難以計數,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冒出了這麼一個問句:"你——還記得我是誰吧?確定沒認錯了人?"

  真不曉得這句話是在污辱他還是她自己!

  "樓、弄、晴!別試圖惹怒我。"聽到這樣一句話,他想不發火都難,頓時熊熊怒焰射向她。

  可惡,這小女人居然說出這種話?可笑的是,他還為她"守身如玉",系系唸唸了六年,忍受著揪腸錐心的相思煎熬……他何苦來哉呀!

  報應,真的是報應哪!

  "原來你真的還記得我啊?"那一聲中氣十足的"樓弄晴"解開她的疑問, "我應該甚感欣慰嗎?也許吧!"話中沒有挑釁或譏諷他的意思,只有淡淡的蒼涼與自嘲味道。

  他一聽,才剛燃起的怒火狂濤立時平息,只剩下滿腔難以出口的繞腸柔情與疼惜。

  幽幽沉沉地低歎一聲,他深邃的眼眸讀不出任何情緒,"看來,我當年將你傷得很徹底。"

  弄晴未料到他會口出此話,一時錯愕地瞪大眼瞅著他。"你……"

  "良心發現?"他撇撇唇,苦澀地代她接回。

  "我不反對你這麼形容就是了。"

  "如果……"他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將話說出口。

  弄晴滿是納悶,如今的易子揚有異於她印象中的他。她所熟識的易子揚,是果敢、自信的,冷峻與漠然中自有一般女性難以抵抗的狂傲丰采,他甚至有點偏執激狂的,曾幾何時,他會為了一句該不該出口的話而猶豫不決?

  難道,歲月真能改變一個人?

  她始終介懷著方纔他未出口的話究竟是什麼?

  車子在她的若有所思中停下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根本沒有送她回家的意思。

  雖然僑居法國六年,但她還不至於對這裡的街道"路癡"到這種程度,若不是一路上心緒太亂,或許她早發現了。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驚亂地叫道。

  這裡,是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地方,一如他帶給她的刻骨銘心。

  她在這兒生活了四個月,有太多的夢在這裡編織,有太多的纏綿歡愛在這兒埋藏,有太多的淚在這裡流下,更有太多永難磨滅的傷痛在這兒烙下,尤其最後一次,幾乎奪去了她存活的勇氣!

  不堪回首的過往回憶,如浪潮般狂湧而來,席捲了她淒迷狂亂的思維。當身子再度凌空,她仍是怔忡茫然。

  進了屋,他輕巧地將她放置在沙發上,沒一會兒又再度回到她身邊。當她回過神來,他已脫去她的鞋襪。

  "你幹什麼……"

  "不但腫起來,還瘀血。"他攏起眉宇,表達他所觀察的結果。

  纖纖小腳被他握在大掌中,熟悉的情悸流貫全身,她心緒大亂,不安地想抽回被他緊握的腳。

  "別動!"他眉頭蹙得更緊,拿過方才取來的藥膏為她抹上,動作之輕柔,彷彿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品。

  弄晴完全傻了眼,像個呆瓜般愣愣地看著他的舉動,因為嚇傻了,完全忘了要抗拒這不合宜的接觸,甚至忘了要為腳下傳來撕扯般的疼痛而驚叫。

  這是易子揚嗎?那個冷酷無情心如冰鑄的易子揚?他也有柔性的一面?

  而且,是對她?一個他曾棄如敝屣的女人?

  完成推揉的動作,他微一揚眉,見弄晴失了魂般的模樣,不禁擔憂地以為她是痛得忘了該怎麼哀叫了。

  "還好吧?"難以控制的關切傾巢而出,蹲身在她面前的易子揚不由得收攏眉心,溫熱的大掌輕捧她茫然失神的迷惑臉龐,"晴兒?"

  她渾身一震,一聲"晴兒",遙遠又似相近,清晰又似迷離,她一時分不清究竟是夢或是真實。

  "你……"她怔然無言,如夢似幻的男性氣息充斥鼻間、縈繞腦際,讓她彷彿又跌回到六年前夢般的時光。

  "我看去醫院好了。"這副模樣的她,怎不令他掛心?當下便預備要動手抱她——

  "別碰我!"這回,她反應快速,立刻驚跳起來,踉蹌地退了幾步,腳上傳來的尖銳刺痛讓她步伐不穩地往後跌,就在危急當口,他分毫不差地伸出臂彎,將她接個正著。

  弄晴在驚魂甫定之餘,才發現自己正安安穩穩地待在易子揚懷抱中。

  多麼熟悉的臂膀呵!酸楚的感受絞人心扉,她眼底浮起盈盈的淚光。

  他的手微微顫動,她發覺到,是在乎嗎?易子揚會容許自己去在乎任何一個女人?

  不!她太瞭解他了,正因為瞭解得太透徹,若再任由自己淪陷,那麼連她都會瞧不起自己,連她都不能原諒自己了。

  過往痛楚再度清晰地浮現腦海,她渾身有如針戳般的一顫,用力推開他,驚退了幾步,反身靠在落地窗前,努力平息意亂情迷的脫軌情潮。

  因為背對他,弄晴不曾察覺他眼中浮起的落寞神色,更不會知道他此刻心頭的悲楚與淒然。

  望著她疏離冷漠的背影,無由的痛楚淹沒了他。六年間,懊悔的情緒重重啃噬著他,無時無刻提醒著他,他究竟錯過了什麼,這種錐心的煎熬,折磨得他無一刻平靜,每每想起她的柔情婉約、她巧笑倩兮的容顏,更是使他倍感痛苦,疼人了心坎裡。

  然而,是他一手造成這一切,能怨誰呢?痛苦,也只能說自己活該吧!  

  "你——還恨我?六年的時光,仍無法讓你淡忘我曾帶給你的傷害嗎?"蕭索的嗓音低低響起,隱隱夾雜著痛楚。

  心亂如麻的弄晴逕自沉默著,她需要調整亂了軌道的思潮。事實上,她始終不曾恨過他,因為——是她給了他傷害她的權利,不是嗎?正如二哥所說,是她自甘墮落。

  她的沉默,卻使他誤以為是默認。

  上蒼啊!他還能承受多少的痛楚?在傷了她這麼深之後,他還有能力挽回她嗎?莫非,他真要失去此生惟一的摯愛?

  不,他無法忍受失去弄晴,這會讓他痛不欲生!

  "晴——"

  "下雨了……"幽幽忽忽的嗓音傳人他耳畔,弄晴的目光正迷茫地投向陽台外飄著濛濛雨絲的天際,他凝望她淒迷的容顏,知道她想起了什麼。

  "你沒忘,你一直都沒忘,是嗎?"他低低柔柔地輕語。

  "你相信嗎?"她失神地喃喃道,"雖然它給我的是慘痛的過往記憶,但在那之後,我竟莫名其妙地愛上了這樣的天氣……"

  心口一蕩,狂濤洶湧的思潮,將他倆捲向六年前那一個夏季——

  

  那一年,她二十歲,以清新脫俗的氣質席捲了政大校園,更是眾才子競相追逐的漂亮學妹,但看盡了學長們猛獻慇勤的追求攻勢,她反而心如止水,波瀾不興,總覺得他們帥氣有餘,沉穩不足,她要的,不是這種男孩。

  家境上,她絕對可以高枕無憂,雖然父母早逝,所幸她有兩個將她疼進骨子裡的哥哥,大哥樓少棐不幸於一年多前辭世,大嫂也相繼亡故,只剩下姑姑與二哥,姑姑與她沒有血緣關係,所以認真說起來,她的親人只有二哥樓少鈞及她三歲的侄子——大哥的獨生子樓浩庭。

  二哥寵她,但不溺愛,所以她雖生為富家女,卻

  沒有半絲趾高氣揚的驕縱氣息,認真說來她是幸福的,沒有父母的關愛,但擁有兄長加倍的疼惜,她很滿足,也很快樂。

  步履輕快地穿過綠意盎然的庭院,她推開客廳大門,朝著裡頭扯開嗓門大喊:"二哥,我回來了。"

  "哦,去梳洗一下,馬上可以開飯了!"

  聲音是由廚房傳來,弄晴立刻驚恐地豎起寒毛——

  不會吧?難道今天是管家的休假日?

  "二……二哥,你人在哪……哪裡……"弄晴語音有著嚴重的顫抖。

  "我在廚房!"

  天啊!二哥又下廚了……救命啊!她還想多活幾年!

  她丟下手邊的書,避難似的準備落跑,匆匆留下一句——

  "糟糕,我突然想起和同學有約,沒時間吃晚飯了,二哥,你千萬別等我!"

  "等等、等等!弄晴,早點回來,我留些菜給你。"

  聞言,弄晴感到前途晦暗!

  二哥難道這麼沒有自知之明嗎?拜託!只要是正常人,誰有能耐吃他那些慘不忍睹的食物?

  "不、不、不,二哥別麻煩了,我在外頭吃,不會餓著自己的。"她趕忙回絕,搖得頭都快掉下來了。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不等樓少鈞回應,她刻不容緩地拔腿就跑。

  樓少鈞追出門來,在後頭喊著:"等等,弄晴!快下雨了,你不帶把傘出去嗎?"

  "安啦!我的命運不會這麼坎坷的。"遠遠丟來一句話後,哪還看得見她的人影啊!

  其實,她心裡是想,淋雨也比吃你做的菜好,

  從小她便崇拜二哥,不但生來帥得一塌糊塗,連老天爺都眼紅;還允文允武樣樣精通,功課名列前茅不說,上了球場就如脫韁野馬,打遍天下無敵手,甚至還能彈得一手好琴,對她這個音癡來說,家裡頭那架大鋼琴簡直是用來讓她"觸景傷情"、自慚形穢用的。  

  他帥得沒天沒良也就算了,若再讓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太無懈可擊的話,那麼,連老天爺都會心理不平衡了!所以,他有一樣蹩腳到令她想撞牆兼吐血的大弱點——廚藝。

  提到他的廚藝,弄晴就忍不住要三聲無奈,仰天興歎!

  不知道哪個混小子說的:"君子遠庖廚"!很抱歉,樓少爺不信這一套,他兼具新新好男人的美德,在大嫂辭世後,每逢管家休假日,他就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地跳進廚房打算一顯身手,她一時不察,居然很不智地答應了他,那一次,她差點一失言成千古恨!

  從那之後,她才發現樓少鈞的手藝實在不是一個爛字了得,他根本連基本常識都不懂,在她發現紅蘿蔔和絲瓜超級難吃後,他居然能夠很無辜又一臉恍然大悟地叫道:"原來紅蘿蔔和絲瓜要削皮啊?下回我一定記得。"

  還有下回啊?

  當場,她差點睜著眼昏過去,還足足仰天哀鳴了三分鐘。

  不過事實證明,他無限個下回都與第一次沒多大的差異。若真要說有,就是難吃度的不同罷了。

  現在,打死她她都不敢再吃他做的東西了,深怕哪一天吃完飯後,他才如夢初醒地告訴她:"原來沙拉油和沙拉脫真的有差別啊!下回我一定不會用錯……"

  也只有在他下廚時,她會羞愧得不願承認這個人是她的哥哥,只差沒大喊:"我不認識這個人——"

  螻蟻尚且偷生啊!所以,為了她的小命著想,她能不逃離噩夢,投向光明嗎?

  二哥會吃自己的"傑作"嗎?願上帝保佑你,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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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3:59
第二章

  幽靜雅致的咖啡廳一隅,弄晴手托香腮,眼前放了杯香味撲鼻的咖啡,她漫不經心地輕啜了一口,水靈靈的生動明眸萬般無趣地轉動著。  

  外頭已下了一個下午的雨,從"逃"出家門後,她一時興起,到書店逛了一會兒,選購幾本書後,便來到這間咖啡廳打發時間。

  灰暗的天際就這麼飄下絲絲細雨,總覺得這種天氣很沉悶,要嘛!就痛痛快快地下個傾盆大雨,最好再來個雷電交加;要不,就乾脆放晴,來個陽光普照、艷陽高掛。飄個淋不死人、又停不下來的毛毛細雨,這算什麼嘛!害她心情也跟著煩悶起來,真是的!

  耗了一個下午,不是看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便是打量咖啡廳內形形色色的顧客,絕大部分都是相約成行,不是好友敘舊,便是儷影雙雙的人兒喁喁情話,像她這樣獨來獨往的是少之又少。

  當然啦!這中間也不乏不知趣的無聊男子前來搭訕,但全被她技巧地打發了。

  黑白分明的靈眸溜呀溜的,不經意地一瞥,她發現了位於角落、甫落座的男子,他那不必刻意營造,便能自然散發的卓然氣勢,以及眼中那抹冷凝嚴峻的懾人光芒,在在令人不容忽視,那股彷彿與生俱來的領導風範與倨傲冷漠,似要與全世界的人隔離,孤傲且冷沉。

  他與她所見過的男人不同,他是狂傲,甚至是——危險的,但,很難解釋的,他就是吸引她全然的專注,

  他也不是一個人,倚向他身邊的女伴很嬌、很媚,一看便是那種艷光四射、熱情如火的美艷女郎。

  女郎仗著角落隱密,又有一株擺飾用的盆栽遮去大部分視線,居然就放心大膽地和男伴調情起來。

  只見她如一條蛇般媚惑的藕臂纏上男子的頸項,另一隻手以火熱煽情的指尖輕劃他的胸膛,甚至狐媚輕佻地啃咬他的耳垂,一路移向他性感而噙著嘲弄冷笑的薄唇,整個人幾乎是黏上他偉岸雄健的身軀……

  天哪!怎麼有這麼不知羞的女人!她眼中那兩簇赤裸裸的情慾愛火幾乎要吞噬了那個男人。

  弄晴霎時燒紅了嫣頰,面紅耳赤地別開臉去,一時無法適應這麼赤裸的情慾。

  不過,想歸想,她一雙靈燦的星眸依然不受控制地飄向他們——縱然其中流竄的情慾狂潮足以令任何一個正常男人慾火焚身。

  咦?這情景好像挺有趣且耐人尋味的,瞧瞧,那男人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無動於衷地拉下女郎惹火狐媚的手,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的冷酷神采,好似在觀賞無聊至極的醜劇,而他則是個不怎麼專心的觀眾。

  莫名地,他那懶懶的、冷冷的、卓然不群又玩世不恭的浪蕩神采,就是緊緊抓住弄晴所有的思考空間,她發現,位於靈魂深處最纖弱的那根心弦正輕輕扯動了起來……

  漸漸的,她察覺他們之間似乎不怎麼愉快,那名冶艷的女郎大發嬌嗔,他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女郎臉色變得好難看,忘了要維持千嬌百媚的萬種風情,失去控制地一掌揮向他,那潑辣的悍婦狀與方才簡直是天壤之別,令弄晴不禁歎為觀止。

  男人迅捷地攫住她張牙舞爪的拳頭,神色瞬間轉為駭人的陰霾,眼中凝聚的千年寒霜與冷冽狂暴,就連遠處的弄晴都忍不住為之寒顫,就更別提他身旁那個幾乎抖散全身骨頭的女伴了!

  他雙唇輕緩地動了動,弄晴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但見女郎嚇得花容失色,立時狼狽倉皇地奪門而出。

  然後,他又回復到先前漫不經心的冷漠神態。

  哇!這男人多可怕啊!幾分鐘前才像頭噬血激狂的雄獅,下一刻卻又風平浪靜,好似那一切全是她的幻覺,從不曾存在過。

  這男人究竟還有多少風貌?她覺得他像蒼穹中最亮、最出色眩目的一顆星,擁有夜的森寒、夜的神秘、夜的如晦難測,更有夜的深沉陰冷!

  彷彿感受到她異於尋常的探究目光,他緩緩抬起眼朝她的方向望來,如夜般幽冷深沉的黑亮眸子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芒,弄晴心頭強烈一震,有那麼一刻,心跳幾乎驟然停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全身的器官彷彿全在剎那間停止運作。

  一抹戲謔的光芒在眼底閃動,邪氣的嘲弄笑意若有若無地浮現嘴角,他將她的慌亂無措盡收眼底,當然也沒放過她差點打翻咖啡杯的有趣畫面,

  一個生嫩無知的黃毛小丫頭!他心想。

  他挑起譏誚的眉,遞給她壞壞的一笑,舉起方才剩下的血腥瑪利一飲而盡。

  弄晴先是一陣錯愕,旋即漲紅了臉——不是羞紅,是氣紅!

  可惡透頂!這男人是什麼意思啊?那滿含譏嘲意味的輕狂神態,分明表示他將她當成了小老鼠一般在逗弄著。

  她氣呼呼地別過臉,寧可看窗外的雨絲,也不願再看那個男人俊美到近乎罪惡的臉孔!

  逗弄小丫頭挺有趣的,他遇到太多熟悉情場遊戲的女子,那笨拙卻真誠的小女孩,卻有另一種天然的魅力。

  掛在咖啡廳門口的風鈴叮叮噹噹響起,他抬首一望,才發現那名像個小白兔般單純青澀的小丫頭正起身離去。

  他收回目光,並不打算浪費太多心思在那個純得像一張白紙的小女生身上,他們的世界有如天壤之別,永遠不會有交集。

  而弄晴,她站在咖啡廳門外,漂亮娟細的秀眉苦

  惱地擰起。討厭,下什麼雨嘛!害她有家歸不得。

  本來,她還打算在咖啡廳裡頭多坐一會兒的,但,他那不經意的一瞥使得她芳心大亂,狂跳而紛亂無章的思緒再也無法回到早先的愜意怡然。所以,她才會像逃避什麼似的倉促離去。

  可是雨還沒停耶!傷腦筋!

  叫二哥開車來接她好了。

  她看到一旁的公用電話,才剛拿起話筒,正欲撥號的手又頓然止住。

  她想起管家今天休假,樓少鈞要照顧三歲的小浩浩,抽不開身,而孩子還小,抵抗力不若大人,在這寒風陣陣的灰暗天氣裡,她擔心二哥帶著浩浩出門浩浩會著涼,到時,她這個當姑姑的可就罪過了。

  唉!她有氣無力地掛回話筒,輕咬著唇,有些為難地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再看了看陰陰暗暗的天氣,忍不住又長歎一聲。

  這一帶較為樸實幽靜,沒有市區的繁榮熱鬧,也因為這樣,她最愛在這家祥和寧靜的咖啡屋中品著香味撲鼻的咖啡。但這會兒她可自食其果了,這裡在平時已經很難叫得到計程車,更何況在這種計程車生意最好的雨天裡,就算偶有飛掠而過的計程車,也早讓人捷足先登。  呆立了好一會兒,她算是認命了,決定冒著小雨衝過兩條街,那兒較為熱鬧,要叫輛計程車不是難事。反正也沒得選擇,只好犧牲手中的書了,只希望別因此而生病就謝天謝地。  決定之後,她舉步往前跨了一步,以書擋在前頭的動作都還沒付諸施行,一輛車速驚人的機車就這樣險險地與她擦身而過,她反射性地側身一閃,卻腳底一滑,還來不及驚呼,身子已失去平衡往後栽——

  噢,天!丟臉丟得夠徹底了,試問有什麼比在大庭廣眾下跌得四腳朝天更悲慘的?她甚至已閉上眼,等著迎接即將而來的疼痛!

  咦,奇怪了?她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反而是耳邊響起低沉而隱含嘲謔的男性嗓音:"我使一個如花似玉的可人兒免受皮肉之苦,並化解顏面盡失的尷尬場面,你如何回報我啊?"

  她驚魂甫定,慘白著小臉張開眼——

  赫!眼前何時多了張出眾絕倫、輕狂不羈的俊逸臉孔?而且正是那個令她芳心大亂的始作俑者!

  太大的震撼使得弄晴腦海一片空白,直搗心扉的撼動令她麻掉了一顆心,全然沒了反應。

  "很舒服喔,敢情你是躺上癮了?"易子揚壞壞地調笑道,不懷好意的邪氣笑容瞅得弄晴染紅了清麗嬌柔的容顏。

  "你——"她嫣頰著了火般燃燒起來,又羞又惱地推開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詞。

  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施恩不望報,如果你此時想反咬我一口——大喊非禮,我也不介意。"反正他早就聲名狼藉了,他在心底補充。

  她被糗得無地自容,囁嚅而嬌怯地低聲道:"我……,很感謝你伸出援手,真的。"

  "然後?"他悠閒自若地接口。

  然後?她愣了一下,"什麼然後?"

  "如何表達你的謝意,例如,"他頓了頓,戲弄意味更深了,"以身相許什麼的。"

  弄晴愕愣地呆了好久,直到捕捉到他眼中那抹促狹及放肆快意的狂笑。

  "你——"她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

  可惡,他又尋她開心!

  "你真惡劣!"沒有太多與人交惡的經驗,她絞盡腦汁,只能拼湊出這個勉強算是指責的詞彙。

  "我以為你會破口大罵。"他莞爾。  她不悅地瞪大眼,"我是啊!"  "啊?我以為你在誇獎我耶!"易子揚很污辱人地擺出一臉意外,"很差勁,有待加強。"

  "你——你——"她咬牙切齒,奈何位居下風,拿聰明狡猾的他沒轍!

  "好啦!小妹妹,這種天氣,你實在該乖乖回家喝奶,然後上床睡覺,在外頭遊蕩不是好孩子的行為哦!"他很瞧不起人地將她當成了乳臭未乾的黃毛小丫頭,像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粉嫩的嫣頰,丟下一抹足以令全世界女人為之傾心失魂的帥氣笑容後,轉身瀟灑地走向一輛BMW轎車,連道聲再見也沒有。

  弄晴悵然若失地望著他頗長挺拔的身影,極力忍住出聲喚住他的衝動,然而心頭那抹沉重的失落感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難言的惆悵幽幽爬上心頭。

  忽地,已打開車門的易子揚猛然回過頭,柔柔的雨絲飄上他的發稍,他隨意拂開帶著水珠垂落額前的髮絲,雨滴落在他俊美如神祇般突出炫目的剛毅臉孔,站在雨中的他,是如此撼動她的心,尤其此刻的他,臉上已無千年不化的冰冷……

  他自車內取出一把折疊式的傘,將掌中的傘在指間帥氣地轉了幾下,然後在她驚愕詫異的注視下,準確無誤地往她的方向拋。

  她傻氣的呆樣令他實在很想笑,忍不住又出言調侃。

  "真可惜,我不生在古代,也不是富家千金女,而你也不是窮書生,要不然,我們就可以應劇情要求,贈傘定情,生死相許,多纏綿浪漫啊!"嗯!老套,他最唾棄這種沒創意的情節了。所以,他寧可發呆,甚至睡死算了,就是不願看那種千篇一律的連續劇或小說,一點也不創新。

  不過,這會兒為了戲弄她,他還是勉強任由自己違背良心地說這些他向來最嗤之以鼻的話。

  本以為她會大發嬌嗔,誰知出乎他的意料,她回以專注認真的凝眸,"就當老套吧!謝謝你,我該怎麼將傘歸還?"

  他落拓洒然地一聳肩,"天曉得!搞不好我會再來這間咖啡屋也說不定,如果能正巧遇上你,也許你可以請我喝杯咖啡表達謝意。"

  說完後,他坐上駕駛座,揚長而去。

  一時間,徒留佇立原地,望著手中的傘迷茫失神的弄晴,及幽幽雨絲。

  

  "天啊!我的小公主,你終於回來了。"早已心急如焚的樓少鈞將她拉進屋,忙不迭地遞上熱茶暖暖她冰涼的小手,隨即又取來乾毛巾,動手幫她擦拭滴水的髮梢。

  "謝謝二哥。"弄晴遞給他甜甜的笑容。

  "傻丫頭。"樓少鈞回以和煦溫文的一笑,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寵愛。

  從小,樓少鈞就將這惟一的妹妹疼進骨子裡,待她比自己還要珍惜,她就像易碎的琉璃娃娃,禁不起一丁點的傷害,他與樓少棐總是將她圈在滿滿的疼溺與呵護中,於是她的成長生涯中是全然的歡笑與無憂,所以也造就了她不知愁的二十歲年華。

  打小開始,她就留著一頭黑緞般羨煞旁人的如雲長髮,而且一直都是樓少鈞細心溫柔地幫她整理,否則,以她小時候那股衝動又沒耐心的個性,早把它剪了!

  現在,她不再會依賴樓少鈞料理她的三千煩惱絲,只除了偶爾撒撒嬌會要他幫她梳頭外。

  偏著頭,她打量著樓少鈞修長的十指在她發間溫柔地穿梭,腦海不由得浮現那名冷然的男子,同樣是男人,同樣卓然不凡,為什麼會有這麼兩極化的差異呢?

  她忍不住脫口問道:"二哥,你對每一個人都這麼好、這麼溫柔體貼嗎?"

  "你當你二哥是個濫情的人?這當然是我們小寶貝才有的特權啊!"他含笑應道。

  "但,你至少不會冷若冰霜,擺出足以將一頭活魚凍死的陰沉表情。"

  "是沒這麼嚇人。"他隨口說。

  "將來嫁給你的女人真幸運,二哥,什麼時候給我一個二嫂?給浩浩一個媽?"在辦理了合法的領養手續後,大哥的獨生子樓浩庭已是樓少鈞名正言順的兒子,雖說叔叔成父親,並且配偶欄空空如也的情況有些怪異,但為了給頓成孤兒的浩浩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不讓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任何陰影,誰管得了那些小細節呢?

  "說到哪去了,鬼靈精!"他寵愛地低低一笑,"你二哥行情正在看漲,若草草將自己推銷出去,搞不好你又要笑我落個高價賤賣!"

  看來,樓少鈞真的十分瞭解她。

  "哥,"她偏過頭專注凝望著他,"你會不會……我是說,偶爾也有很冷酷、很無情、又很可怕的一面?"

  "怎麼啦!"這問法很奇怪,不像弄晴平時會說的話。

  "我是在想,是什麼樣的情況會造就出這樣深沉又難以捉摸的人?你們男人——呃,為什麼你就不會?"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啊?"她回過身,目光緊盯住樓少鈞,"你會嗎?"

  "至少不會這麼對待你。"他停下手,拉過弄晴在一旁落座,"告訴二哥,有什麼心事?"

  樓少鈞一直是她最忠實的聽眾,弄晴有事從來不會瞞他,多年培養下來的習慣,她很難在他面前保留任何心事。

  "我……"才剛開口,紅霞便不受控制地佔據她細緻的容顏。

  "為了一個男孩?"他的小弄晴也長大了嗎?大到心裡可以住人了?

  "不是男孩,"她囁嚅輕語,"他算是個男人。"抬起頭,星辰般晶亮的眸子望著樓少鈞,"和二哥一樣,是個很出色、男人中的男人。"

  "哦?"他微揚起居,其實他心中也大概有個底,那些成天老在弄晴身邊打轉的男孩太年少輕狂,缺乏沉穩內斂,她不太可能會看上這類的男孩。

  "我們弄晴大美人凡心大動了?那個幸運兒是誰啊?"

  "也……還不算啦!"她羞怯地低語,"我根本算不上認識他。"

  "還不認識就偷偷喜歡人家啦?"樓少鈞的表情好不誇張,"我說樓大小姐,你好歹也是個雲英未嫁的閨女,還是政大的校花,校花耶!留一點給人家探聽好不好?居然連對方是誰都搞不清楚就為人家病相思,熱情到這種程度,也不怕把你那個心上人給嚇跑了,瘋狂也不是這副德行,你老哥還想做人哪!羞不羞哦。"

  "哥!"弄晴被糗得滿面紅暈,不依地大發嬌嗔,"人家哪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樣?"他眼中的取笑意味更濃了,"只是不小心望著人家大帥哥留了滿地的口水,害人家以為碰上一個超極變態大色女,馬上'草容失色'地逃之天天,是不是啊?"

  "我哪有。"弄晴大叫,"從頭到尾都是他像貓逗老鼠一樣耍著我玩耶!我可是受害者耶!"

  "這樣啊?"他開始有些佩服這個足智多謀的男主角了,"他這麼戲耍你,你又怎麼會對他有好感呢?"

  "誰對他有好感了!"她冷哼,小下巴昂得高高的。

  "丫頭,什麼叫死鴨子嘴硬,什麼又叫睜眼說瞎話你懂不懂?"

  "才沒——有。"愈說愈小聲,她在樓少鈞照亮而犀利的眸光下漸漸心虛地垂下了頭。

  "是'沒',還是'有'?"黝黑深邃的黑眸盈滿了趣意。

  "你管人家。"她孩子氣地叫道。

  "那怎麼行呢?你可是我最愛的小妹,我怎捨得不管你。"每日惹得弄晴大發嬌嗔,他總是會來這一招甜言蜜語。

  弄晴又想氣又想笑,"老天保佑我未來的二嫂夠聰明,別看了你這張禍國殃民的帥臉蛋和聽了你舌粲蓮花的話後,就被迷得暈頭轉向,忘了今夕是何夕。"

  此時的她,又怎知四年後的樓少鈞在遇上命中的剋星後,是如何的遲鈍呆拙,蠢到令人忍不住要歎息呢?

  "先擔心你自己吧!你和咱們那個出類拔萃的男主角會有後續發展嗎?"

  弄晴難得顯出迷惑的神情,苦惱地撐著下巴。

  "都說我不知道了嘛!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曉得,更何況,像他那種孤絕冷傲的人,很憤世嫉俗,很……我不會形容,他和我的世界格格不入,你何時看過冰冷與陽光同時存在過?他就是給了我這樣的感覺。"

  哦喔!不太樂觀耶!

  樓少鈞好像瞭解了什麼,"他——與我是不同類型的人,是嗎?"

  "完全正確。"

  "可是你偏偏卻情不自禁地喜歡他?"

  "好——好像吧!"

  樓少鈞開始煩惱了,"弄晴,你聽我說,這種男人不適合你,你需要的是有溫暖、有愛包圍的生活,這樣的男人是屬於連自己都不會珍惜的人,當然也不會有多餘的感情去付出,他會傷害你,如果你對他投下感情的話,我肯定,你會天天在淚水中度過。"

  "我……"

  "弄晴,二哥的要求不高,我只希望有個男人能真心疼你、愛你,等到那個男人真正出現在你生命的時候,我會將呵護你的責任交到他手上,但,不是現在,不是這個男人,你懂嗎?"

  "我懂,可是……"她輕咬著唇,怯怯地望著樓少鈞。

  "你已經無法自拔了嗎?"

  "不,沒有,當然沒有!"她慌忙地否認。

  "那就是了,我不允許任何事傷害到你!對於一段沒有希望的感情,別投入太多,你的個性太過執著、太過死心眼,這樣的你最是容易受傷,而傷口——往往比別人深、比別人痛,這也是我最擔心的。"

  "不會的,二哥,你多慮了。"她柔聲安慰著,不願樓少鈞為她掛心。

  她不是陽奉陰違的人,可是為什麼腦海卻浮現一張出色,卻異常冷漠的臉孔?

  她真忘得了他嗎?那個令她莫名心亂的男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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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4:24
第三章

  每一夜,他將自己融人冷沉而死寂的闃黑,因為它適合自己,適合他無情冷酷的心。

  易子揚,他是個沒有愛的男人。

  腦海不期然浮起一張年輕嬌美的容顏,她好青澀、好純真,一顆不染世俗的潔淨靈魂,與他世故滄桑的心成了強烈的對比。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喜怒哀樂全刻畫在臉上,不必刻意探索便可覷個明白,而在他的世界裡,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已成了生活模式,她的出現就好像一股清流,短暫使他放下了千層面具。

  這女孩的好奇心似乎很重,那一天,從他進咖啡屋開始,她就一直用探索的目光在打量他,他這個向來沒有什麼名譽可言的人又有什麼好顧忌的?索性就放手讓身旁女伴發揮個盡性好了,他可是很善解人意的,潑人冷水實在太對不起那女人的"搏命演出",畢竟人家也使盡了渾身解數在床上取悅他一個星期嘛!他總要"回報"人家一下,免得到時古孝倫那小子又要說他冷血寡情、殘酷麻木。

  女人,你的名字叫愚蠢!然而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不識相而又愚不可及的女人,她以為與他上了幾次床就能代表什麼嗎?居然就以他的女人自居,這還在他的忍耐範圍,不至於令他無法容忍,她要當可笑的丑角、想鬧多少笑話就任她去。但更可笑的是,他的沉默竟讓她當成了包容與默許,鬧得更加放肆,竟蠢到以為她已可以支配他的感情!需索無度也就罷了,對金錢他向來看得不重,反正錢賺了本來就是要花,至於是什麼樣的花法,他倒不是很在意。錯就錯在那個自抬身價的女人在得了利之後,竟不知足地進而求名,要求成為他的公司下一季推出的秋裝秀的壓軸模特兒之一。

  哼!女人,你的名字又多了一個貪得無厭!

  他輕扯唇嘴,鄙夷地冷哼。

  笑話,他寧可將自己設計出的心血結晶套在一隻母豬身上,也不願這個濃妝艷抹、裝模作樣的騷包貨摧殘辱沒他的心血。

  大概她是真的蠢得很徹底,竟當真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定的份量,膽敢在他面前撒潑,他易子揚的眼光有這麼差嗎?能讓她在他的床上待一個星期已經是奇跡了,他甚至崇拜自己居然能忍受她七天。

  她充其量也不過算是他玩過的女人之一,只是"之一"而已!

  他從來就沒有標榜自己是多清高的角色,無恥啦、下流啦等等之類的話聽多了,早沒感覺了,他本來就不希望自己活得太"乾淨",就算無恥又何妨?禮義廉

  恥又不能當飯吃,他清高給誰看啊!

  過往的無數女伴,他總告訴她們:"別給我來這套負責或真心的把戲,我不是任何一個女人能駕馭得了的,給得起的,我不會吝嗇,給不起的,你們也求不來,所以也別告訴我,你認真了,什麼心碎心痛、心傷的,別怪我明白告訴你們,痛死活該!我早說了,我沒有真心,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真心,你們甚至可以在跳下我的床後再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我無所謂,但前提是不許把性病傳染給我。"

  這話夠狠、夠毒、夠冷酷,是吧?

  而事實證明,扣除周黛麗這種女人之外,絕大多數的女人在他遊戲人間的心態下,仍義無反顧地栽了進去。明知得不到他絲毫的感情慰藉,卻又不由自主地沉淪,犯下他的大忌——愛上他!

  當然,他通常是揮揮衣袖,毫不留戀地絕然而去。

  他的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

  她們可以用太多詞彙指責他。但,就是不能說他薄情負心。打一開始,他就把一切都說得很明白,她們甚至悲哀到連恨他的理由都沒有。

  他的無情冷酷,眾所皆知。

  玩世不恭的人很多,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也不在少數,但從沒有一個有他的紀錄:女人為他懷孕的次數是——零。

  他突然想起前一陣子與好友古孝倫的一段對談——

  "喂,子揚,你常去的婦產科是哪一間,介紹一下,不知道朋友介紹有沒有折扣哦?"

  易子揚懶懶地抬起一道眉,"你什麼時候變性去了?"

  "噢,好久了。"古孝倫"搔首弄姿"、嬌嗲地偎向他,"還不都是你這個沒良心的,辜負了我一片真心,為了成為你的'紅顏知己',奴家我不得不變為女兒身,好與郎君朝朝暮暮,但求能得公子青睞垂憐……"

  易子揚快如閃電地起身,害得"投懷送抱"的古孝倫撲了個空,整個人往他幾秒鐘前才坐過的椅子上摔。

  慘叫聲不負眾望地響起,易子揚雙手環胸,閒閒地望著他。

  "噢,親愛的,你不表現一下憐香惜玉的英雄本色,拉我一把嗎?"看來,古孝倫正在興頭上,玩得欲罷不能。

  "停止你那噁心巴拉、令人噩夢連連的鬼聲音!"

  "噢,我的心碎了——"在易子揚足以刺穿心腑的警告目光下,他乖乖收起惡作劇,聳了聳肩,"你真是愈來愈沒幽默感了,在你身邊做事,周圍有如冷氣團壓境,快使人窒息。而我,為你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只差沒死而後已,結果你居然狠心到連我苦中作樂、自我消遣的權利都要剝奪,你自己說,這惡不惡劣啊?"

  見易子揚的臉愈繃愈緊,他又趕在他開口之前叫道:"少給我擺那副死人臉,現在是你對不起我耶!"

  易子揚面無表情,"你不辭辛勞、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地由你十三樓的辦公室搭電梯'遠渡重洋'到我的辦公室來,為的只是要闡述你的勞苦功高與肝腦塗地的忠誠度?"

  "我才沒這麼無聊,反正早習慣了你的沒心沒肺,不指望你良心發現,興起罪惡感。"古孝倫揮揮手,對易子揚陰沉難看的神色視若無睹,很囂張地大咧咧坐上總裁的專屬坐位——也就是易子揚方才坐過的地方。

  以他們的交情,沒有什麼玩笑是不能開的,打小學開始,他們的情誼便已根深柢固,可以說他們比兄弟還親,若說易子揚對世間情義尚未失望,心中仍存有一丁點屬於人性的溫暖感情,那麼絕對是因為知他、懂他的古孝倫。  易子揚忍不住歎息的衝動,對於好友膽大妄為、宣賓奪主的行徑似乎早已麻痺,"我說,古大經理,你該不是來和我聯絡感情、'純哈拉'的吧?"

  "噢,差點忘了,易大情聖,區區在下我可否卑微地請教你,你通常上哪間婦產科?"他逗人的興致又來了。

  "我沒事上婦產科幹嗎?"易子揚毫不留情地一腳將鳩佔鵲巢的古孝倫踹下椅子,在他的哀嚎聲中光榮奪回他武林盟主的寶座,完全不理會他過於莫名其妙的問話。

  "別小氣嘛!'好康報人知',我們可是死忠兼換帖的好哥兒們,哪間醫院服務較好,告訴我又不會死。"

  易子揚忍不住翻白眼,"都說我沒上過婦產科了,你'青番'哪?"

  "那女伴珠胎暗結、藍田種玉怎麼辦?我以為你陪女人上婦產科的紀錄可以登上元老級的資格了。"古孝倫忍著笑,繼續調侃他。

  他故意不看古孝倫討人厭的賊笑,若真要和他計較,自己早被氣死了。

  "我不需要婦產科。"他再一次聲明,免得古孝倫煩死自己。

  "什麼?不會吧?難道你都讓人家隨便買藥吃吃就算了?喂,兄弟,這就不是我要說你了,連這種錢你也省,實在……"

  "古孝倫!"易子揚死瞪著慷慨激昂的好友,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再、說、一、次!沒有女人懷孕,沒有女人懷過我的孩子,就算有人敢這麼說,那個也絕不會是我的孩子,聽懂了沒有?"

  古孝倫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會吧?難道你——"

  在震驚過後,一抹促狹的謔笑浮現嘴角,"老天,我終於懂了,原來你早就……'不行了',那些不計其數的女人只是為了掩飾真相的障眼法,我說老兄,你也別這麼愛面子嘛!不行就不行,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去你的!"易子揚沒好氣地朝皮癢的古孝倫丟了支鉛筆,"狗嘴吐不出象牙,開口沒一句好話!"

  "難道不是?"古孝倫俯身,戲謔地瞅著他。

  易子揚想也沒想,手肘用力頂了他胸膛一下,在聽到他的悶哼聲時,滿意地別過頭,抓過桌前的卷宗閱讀,一邊淡淡回道:"當然不是,我的紀錄絕對令你自慚形穢,汗顏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自歎枉為男人。"  "呵!好個大言不慚,真是色性堅強。"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還是為易子揚的"零紀錄"佩服到五體投地,"喂,你怎麼辦到的?"

  "怎麼辦到色性堅強嗎?"他故意曲解他的話,"噢,這個啊!當然你要有這個本錢啦!不然女人一旦浪起來,你要是吃不消,真的就會應驗那一句'浪女懷中死,做鬼也下流……"  "噴,標準發情的公狗!"古孝倫下了個評語,"我跟你說正經的啦!難道沒有女人懷孕,然後將責任硬扣到你身上?"

  易子揚聳聳肩,這種情形當然有過,只不過大家心裡都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誠如他一開始聲明的,要跟多少男人是她們的事,他不會去干涉,有了孩子,也別卑鄙到往他身上栽。

  "若沒十足的把握和安全措施,調情技巧再爐火純青的女人我也不會碰她一下,女人想為我懷孕,藉機套牢我,機會完全等於零。"

  哇!古孝倫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下,他不能不佩服易子揚了!同樣是男人,他知道情慾一旦點燃,想全然控制住自己簡直是——非人哉!

  尤其是做到易子揚的"零紀錄"!

  "難怪你老人家現在還能安然坐在這裡,有一陣子我還為你擔心得要死,你知道的,現在性病多猖獗啊!什麼淋病、梅毒,噢,最流行的是AIDS,你知道嗎?我連'祭友文'都寫好了耶!"

  "念來參詳、參詳。"他目光不曾離開案牘,轉著手中的筆,頭也沒抬。應付這個煩死人的"窒友",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從容以對。

  古孝倫清清喉嚨,裝模作樣地整整儀容,只差手中沒一把瀟灑的檀木扇!

  然後,他自編自演地開了口,吟起被他改得慘不忍睹的"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下流人物。就在此處,人道是:北部易郎天母。床上激情,驚濤裂岸,捲起放蕩欲。遊戲人間,一時多少雄風……"他頓了頓,"精彩吧,全然道出了你罄竹難書的豐功偉業,還有下闕呢!"

  對著悶不吭聲的他,古孝倫不減興致。

  "遙想子揚當年,禁果初嘗了,雄姿英發,所向無敵,床笫間,生命灰飛煙滅。罪有應得,濫情應笑我,早得淋病,死有餘辜……"

  天,這能聽嗎?

  所幸蘇東坡已然作古,不然古孝倫非落個氣死才子的罪名不可。

  易子揚再也受不了了,他抬起頭,陰森森地盯著他,"不挖苦我你會死是不是?"

  "誰叫你這麼風流……噢,不,是下流成性。"

  "我警告你,要再讓我聽到你這段不倫不類的'祭友文',我絕對會讓你比我早一步人土為安!然後,將這篇偉大的祭友文當成墓誌銘刻在你的墓碑上,不信你給我試試看。"

  哦喔,老虎發威了!

  "噢!不了,小弟我何德何能,承擔不起,還是大哥你留著慢慢享用。"說完,他立刻腳底抹油,逃離下一刻極有可能成為"命案現場"的是非之地。

  

  拉回思緒,易子揚不由得搖頭苦笑。也只有古孝倫才敢向天借膽,屢屢惹得他雷霆大發,火冒三千丈!

  窗外雨絲依舊,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已經由下午維持至此時。

  他順手關了窗子,拉下窗簾,原本尚有微弱月光照拂的一室,立刻陷入了全然的黑暗。

  這種天氣,連貓頭鷹都睡死了。而他,全無睡意,一雙靈燦的美眸浮上腦際,這是他見過最美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機,只有全然的無邪。

  她彷彿精靈一般的天使,生氣起來的模樣——好嬌俏、好生動,讓他忍不住加深逗弄她的興致。

  如今想來,拋傘的舉動連他都覺得詫異,自己何時變得這麼憐香惜玉了?他不是向來冷血的嗎?怎麼見著她輕顰眉的無助神情,會這麼不假思索地送傘給她?還好他沒衝動地開口說要送她回去,否則他現在一定會鄙視、唾棄自己的可笑行徑。

  他甩甩頭,拋掉腦海的遐思,她只是一個黃毛丫頭罷了,沒什麼好掛記的。

  三秒鐘內,他會完全忘了她,並且不再憶起!

  別懷疑,他就是有這種本事,連古孝倫都說他"天賦異秉",上一刻才在床上打得激情火熱,下一秒轉身下了床後,再來問他剛才和他上床的人是誰,他會皺著眉告訴你:"不知道耶!總之是女人就對了。這樣的問題很無聊。"

  也就是說,對象是誰向來不是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他不認為有什麼意義。

  所以,如果有人問他:遊戲人間這麼多年,周遊於千嬌百媚的眾多紅粉中,其中更是不乏國色天香的傾城大美人,你可曾真正為誰動過心、難以忘懷?

  告訴你,易子揚會很放肆地大笑,然後像看白癡一樣地盯著你,"大白天的,說什麼夢話!"

  古孝倫就曾遭到這樣的待遇。

  女人,是沒智商的劣等動物!而會為女人動情的人,簡直就是愚不可及的蠢蛋,尤其,他看盡女人最醜陋的一面,更不可能重蹈覆轍。

  也許,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動搖這樣的信念吧!

  

  "弄晴,又出去啊?"樓少鈞目光自眼前的報紙移開,對著在玄關穿鞋的弄晴問道。

  "嗯。"回答的聲音竟有些心虛,"家裡頭悶嘛!出去走走,透透氣。"  

  "小心點,別太晚回來。"他習慣性地叮嚀著,有時都覺得自己像十足的超級奶爸,嘮叨大的、看顧小的,堪稱本世紀最命苦的男人。

  "知道了。"她背起帥氣的小背包,一蹦一跳地出了門。

  長髮紮成了馬尾迎風搖曳,她是屬於充滿朝氣、青春洋溢的女孩。信步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中,她又來到了一個多月前曾來過的咖啡屋。

  抬首望了望遼闊天際,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已不再是一個月前的陰暗沉沉。

  不受控制的雙腳往前跨去,她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坐在這個位子上。

  點了杯咖啡,她將瀏覽窗外的視線調往放在膝上的背包,纖細素手不自覺地隔著背包撫上其中折疊整齊的傘。

  目光再度習慣性地飄向角落的位置,空曠的坐位令她心頭湧上幾許失落的惆悵,幾不可聞的幽幽歎息逸出唇畔。

  -個月來,她每有空暇便會潛意識地來到這裡,背包內的雨傘已跟了她三十來天,每每不是望著它出神失魂,便是若有所盼地來到這間咖啡屋,坐在同樣的位子,連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著什麼。

  起初,她告訴自己,她只是不想欠別人什麼,想將傘還他,僅僅如此而已!雖然,這薄弱的借口解釋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落寞,以及愈來愈沉重的悵惘愁緒。

  今天,她能再度見著那個傲視群倫的孤冷神采嗎?

  一個月的等待,竟讓她揪心地冀盼著,縷縷相思將她原本無憂的少女芳心纏纏繞繞,陷入了酸楚低迷的境地中,再也無法逃脫。

  對於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是否過度在乎、思念得毫無道理可言?或許只因他的孤冷狂傲牽動她心靈深處纖弱的心弦,令她深刻難忘的緣故吧!  

  垂下眼臉,她心不在焉地攪動杯中的苦澀液體,清脆的風鈴聲在空氣中飄蕩,顯得格外悅耳,她連看一眼也懶,反正不會是他,何需多此一舉。

  但一個月來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使她在進門的人經過她桌邊會隨眼一望,然而這一望,竟讓她整個人驚愣地呆怔住,很失態地低呼出聲:"你……"

  易子揚收住步伐,不解地轉身望著她,"我們認識?"

  他忘了?弄晴沒來由感到氣惱,她這麼惦記著這件事,他居然忘得一乾二淨,完全不記得她!

  "不認識,我認錯人了。"她賭氣地衝回而出,別過臉不理他。

  "子揚,你們?"一旁的古孝倫望了望俏容含嗔的弄晴,又看了看易子揚,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說來好笑,易子揚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古孝倫恐怕比易子揚本人還清楚,可是眼前這女孩他完全沒印象啊!而且,她也不像是易子揚會去碰的那種類型,她太純、太真,美得有股飄逸的靈氣。

  易子揚抬手制止了他,唇畔泛起耐人尋味的淡笑。起初那句話,只是乍見時的本能反應,在見她俏臉緊繃、生動的嗔怨模樣後,曾短暫駐留心間的倩影又浮上腦海。

  他悠閒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修長的食指在她眼前晃呀晃的,"噢,NO、NO、NO!我們見過,小孩子說謊不是好習慣。"

  "誰說謊了?還有,我也不是小孩子。"弄晴氣呼呼地叫道。  

  "子揚,有點分寸。"古孝倫輕聲說著,他的意思是:這女孩不是他能招惹的,別誤了人家。

  他聽得懂。

  "我心裡有數。"易子揚回道,"你先回去,有事我們改天再談。"

  "好,我先回公司。"

  待古孝倫離去後,他收回目光。"我們是不是有筆賬待算?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我們真的以傘為媒,緣定今生了?"

  "緣你的大頭鬼!"她迅速取出背包內的傘,然後將眼前的咖啡重重放在他面前,"喏,傘還你了,咖啡也請了,我們兩不相欠!"

  她起身欲走,連她都不瞭解自己,好不容易盼到了他,為何又言不由衷,亟欲逃離?

  反應靈敏的易子揚立刻按住她的手,"哇!你真的帶在身上啊?"

  "你管我!"她心下一羞,先聲奪人地嚷著,好似深怕他窺得羞澀的少女情懷。然而,嬌容竄起的紅霞卻背叛了她。

  易子揚不解於她頰上的赧紅,真奇怪,她要有隨身帶傘的習慣,那天又怎會求助無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縱然智商高如易子揚,面對這種小兒女的纖細心事,他卻全然不解。

  "這樣就算扯平啦?你亂沒禮貌的耶!誰曉得你有沒有感冒、霍亂、傷寒、肺結核、A型肝炎、B型肝炎、德國麻疹、淋病、梅毒……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敢喝你喝過的東西。"

  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她聽得暈頭轉向,其中有幾樣是借由唾液感染的她也搞不清楚,根本就是欺侮她中學健康教育讀得亂七八糟嘛!

  "呃……你拐我,淋病和梅毒才不是這樣傳染的。"她小小聲地說。

  "不然呢?"他閒閒地問,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何時卸下臉上終年難化的冰霜,以難得的輕鬆心態與她相對。

  "是……呃……"她鼓起嫣紅的雙頰,"騙人!你才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和感冒差不多嗎?"他裝出好苦惱的表情。

  "啊?"弄晴瞪大眼,原來世界上還有比她更混的學生啊!"是……是差……不多。"差了十萬八千里咧!可是她也只能這麼說,不然他要是追問下去,她怎麼回答嘛!

  易子揚當場低笑出聲,雖然連他都沒注意到自己已好久不曾如此開懷。"老天!你千萬別去當老師,以免誤人子弟。"

  弄晴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來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麼?感冒和淋病、梅毒之間的差別嗎?"拜託,十歲小孩都知道,當他智障啊!

  "你……惡劣!"她還是只會罵這句

  嘖,她罵人的技巧還是這麼拙。

  他好整以暇地輕啜了口咖啡——當然是服務生剛送來的,她的盛情,他已原封不動地歸回原主,還說了句:"敬謝不敏。"

  "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微挑起眉,"好讓你咬牙切齒地咒罵?"

  "不說算了。"她故作灑脫,心頭卻悄悄湧起失落。

  卻在此時,她聽見了語調淡然的三個字——

  "易子揚。"

  "易水的易,子女的子,揚名的揚?"她進一步加以肯定。

  "沒錯。"他的父親望他揚名,而他——哼!名氣可響了,只不過他比較致力於負面效果,而且樂此不疲,"你呢?"

  "弄晴,樓弄晴。"

  "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相對浴?"他加了個註解。

  "對,是那個弄晴。"她微感訝異,"原來你也能這麼詩情畫意。"

  此言令他一愣,他已多久沒碰詩詞?年少輕狂的日子早已離他好遙遠。

  他一言不發,拿起桌上的賬單起身。

  "你幹嘛!不是說好由我請客以表達謝意的嗎?"弄晴急叫,其實為的不是誰付賬的小問題,而是她明白他準備離去。

  "很抱歉,你恐怕碰上了道地的大男人主義者,我沒有讓女人付賬的習慣。"他抽出被她情急之下握住的手,淡然走向櫃檯。  

  不需回頭,她知道這間曾經有過他的氣息的咖啡屋,此刻已不存有他的身影。

  似乎,她已習慣他不說再見的離別方式。

  望著對面猶有餘溫、殘存著香濃液體的杯子,她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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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4:47
第四章

時序邁入夏季,初夏暖風徐徐吹拂,格外舒暢人心。漫步出了校園,一路上方蓉不住將打量目光飄往心神恍惚的弄晴。

  "我說弄晴,你這幾天是怎麼搞的?老是心不在焉,今天是期中考,你還是這麼神思恍惚,我甚至不只一次看見你咬著筆桿怔忡發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要是被死當,看你回去怎麼向你二哥交代!"  弄晴只是淡淡地揚起秀眉,然後幽幽地道:"靜不下心看書,我有什麼辦法呢?二哥不會怪我的。"  "是哦!你大小姐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大學想讀個十年八年都不成問題。"方蓉沒好氣地應道,對她輕描淡寫的反應顯然不怎麼滿意。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弄晴無奈輕歎。

  方蓉是她的知心好友,又怎麼會不明白。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有心事。"方蓉止住腳步,專注地凝望她,"弄晴,我們是好朋友,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到底在想什麼,成天失魂落魄,十足的閨中怨婦樣,該不是失戀了吧?"

  弄晴愣了一下,心虛的紅暈淡淡浮起,不自然地移開視線,率先走在前頭。

  "喂,弄晴、弄晴!"方蓉趕忙追上前去,"瞧你的模樣,該不會真讓我瞎蒙正著吧?"

  本以為嬉戲口吻會換來弄晴的白眼,沒想到弄晴轉頭回望她,以著專注無比的神態問道:"如果是真的呢?"

  方蓉呆了一下,"哇!大新聞,大爆冷門的超級頭條!咱們政大校花戀愛了耶,是哪個幸運兒啊?"她想了想,成天繞在弄晴身邊死纏爛打的男孩太多了,一時也記不了這麼多,她只列出幾個印象較深的出眾人選,"是郭漢欽?唔,不對,他太呆了,你不可能看上他。還是柯慶和?也不對,他更拙!或者江立帆?也不可能,他只有啃香蕉皮的份……哎呀,到底是誰嘛!"

  "別再說下去了,不是他們。"

  "我就說嘛!你要是有可能看上他們也不會等到現在。你是要自己從實招來,還是想等我嚴刑逼供?"

  "你不認識的,說了也沒用。"她幽然輕歎。

  "什麼時候認識的?"

  "一個半月前的雨天。"

  哇!多惟美浪漫啊!好多纏綿動人的愛情故事都是在雨中展開的耶!

  方蓉一臉嚮往,"然後呢?"

  "見兩次面,他總是偶然地出現,不道再見地離去,在他眼裡,我只是個半大不小的黃毛丫頭,他從來不曾正眼瞧過我,而我卻……腦海時常莫名其妙地浮起他的身影,想抹也抹不去,就好像已經深深鏤刻在心版上一樣……"她有些哀怨地自嘲道:"你一定會笑我投骨氣,是吧?"

  "怎麼會呢?能讓你心動的人,一定有他特別的地方、感情的事很難說,沒什麼道理可言,如果能講'骨氣'、如果能講'理論'、如果不盲目,那就不是愛情了,不是嗎?例如一群年齡與你相近、愛你愛得死心塌地的學長們成天纏到你幾乎叫救命,也不見你絲毫心動;而一個你才見他兩次面,還對你態度冷淡的男人,你卻念念不忘、魂縈夢牽,這能用正常邏輯去解釋嗎?只能怪丘比特這個該狠狠打屁股的搗蛋小鬼!"

  "我——愛上他了嗎?"弄晴被方蓉的話嚇了一大跳。

  "誰曉得!算了,別想這些心煩的事,"方蓉隨眼一瞥,突然說道:"弄晴,你等我一下。"未等弄晴回應,她踩著輕快的步伐到不遠處的流動攤販買了兩杯特大號可樂回來,將其中一杯遞給弄晴。

  "哇,你想灌'杜伯仔'是不是?"

  "杜伯仔?"方蓉不解而拗口地重複。

  噢!她忘了方蓉的方言造詣十分可悲。"方言啦,普通話翻譯為蟋蟀,古人稱之為蛐蛐兒。"

  "哎呀!管他蟋蟀還是蛐蛐兒,來,我以可樂代酒,祝你幸運快樂,早日結束單戀的病相思生涯,感情撥雲見日。"  

  "謝謝你,方蓉。"她握住手中冰冰涼涼的紙杯,由衷感激著。

  "少見外了,其實啊!是我自己快渴死了,這回期中考的題目根本有心刁難嘛,偏偏我又沒有你大小姐的灑脫,寫得兩眼發昏的,緊張到口乾舌燥、冷汗直冒,再不補充一點水分,我準會虛脫而死。"

  弄晴被她的誇大其詞逗得展顏一笑,愁緒盡掃。"你少掰了,看你喜上眉梢的模樣,誰不曉得你考得得心應手,還想拐我!"

  方蓉俏皮地吐吐舌,"又讓你看穿了。"

  "好了啦!別再鬧了,你家快到了。"  

  "噢,對,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小心囉!拜!"

  "嗯。"弄晴含笑與她揮別,看著她轉身進了小巷,才繼續往前走。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時間還早,她實在不想太早回家。

  該再去那間咖啡屋嗎?她腦海浮起這個念頭。

  算了,反正他也不太可能出現在那裡。試問有誰會無聊到成天往咖啡店裡跑?只除了天真傻氣的她。  她有一搭沒-搭地踢著路上的碎石子,一手抱書,一手拿著可樂杯,她沒有喝,只是無意識地咬著上頭的吸管,漫步在幽靜無人的街巷中。  不經意的一瞥,一道熟悉的身影躍上眼簾,令她再也移不開目光!  看清楚,並接收消化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後,她如遭電殛,一股針戳般的痛楚直搗心扉,滾燙的淚霧使眼前狂熱煽情的畫面漸漸模糊、再模糊……

  湧上心頭的莫名炙痛,使她沒有多餘的能力思考,迅速反身狂奔!

  正與女人纏吻得激狂火熱、情慾如火焰狂燒的易子揚,在弄晴轉身的同時止住所有的動作,不帶留戀地推開女伴,對於女郎的嬌嗔置若罔聞,目光由散落一地的書本移向遠去的哀怨身影,深幽的眸子閃過難解的複雜神色。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遠,直到用盡全身的力氣、再也跑不動。

  踩著步伐,她無知覺地走進公園,在其中一架鞦韆中坐了下來,才發現自己臉龐上已佈滿了斑斑淚痕。

  那女人會是他的女朋友嗎?易子揚,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遇見他三次,除了第二次他身邊是個溫文儒雅的男子外,其餘兩次他身邊的女人全然不同,他到底將女人當成了什麼?又將男女間最親暱、甜蜜的付出當成了什麼?

  天哪!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苦、這麼難受?莫非真如方蓉所說,她已為他動了情?若她真愛上他了,那她該怎麼辦才好?她能忘得掉他嗎?

  輕咬著下唇,她閉上眼,任淒楚哀憐的淚珠無聲落下,飄散風中,一如她短暫而悲哀的苦澀初戀。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愛上我了吧?"

  淡漠的嗓音在空氣中響起,弄晴一怔,震驚地抬首望去,猶帶淚雨的蒼白臉龐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詫。

  易子揚頎長挺拔的身軀輕倚在鞦韆架旁,抱胸的手赫然拿著弄晴遺落的幾本書,夜般深沉的眸子讀不出任何情緒。

  "我——"她大驚失色,"你少胡說八道,我才不喜歡你!"

  閃著晶燦淚光的明眸射向他冰冷的心牆,心頭難解地揪了一下,一閃而逝,卻真真實實地存在過。

  "那你幹嗎在這裡哭得肝腸寸斷?活像被主人遺棄的小貓似的。"

  "你管我!"她叫道,胡亂抹去淚,好似這樣便能掩飾心虛,"我是因為考試考差了,心裡難過不行嗎?"

  他微扯嘴角,輕嘲道:"如果你有把書當垃圾隨手扔的習慣,那就難怪了。我懷疑你有多少書可以讓你丟。"  "不關你的事。"她微慍道。他居然還嘲笑她,要不是因為他,她考試會一團糟嗎?要不是因為他,她會悲楚心傷、失了魂般連書也遺落了?

  "是這樣嗎?當我自以為是好了。"他聳聳肩,"書還你。"

  弄晴悄悄抬首望他,待她遲疑地接過書本後,他很瀟灑地轉身。

  他又要走了嗎?他仍是一句"再見"也不說?因為他每一回離去,都從沒打算再見她,所以覺得"再見"'這個字眼很多餘又可笑,是嗎?

  沒來由地,她感到心慌,突然揪緊的心,讓她喘不過氣來,好痛、好苦!

  下一回,上天還會如此厚待她,讓她再見到這張令她既牽念又深深依戀的臉孔嗎?她完全沒有把握!

  不,她不願他就此走出她的生命!

  "子揚!"她未加思索,衝口而出,在迎上他眼中的愕然時,她發現自己竟一丁點後悔的情緒也沒有。

  "留下來。"她用力關上腦海漫天作響的警鈴,任性地讓心間的強烈情感氾濫成災。

  易子揚微挑起眉,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表示。

  弄晴深吸了一口氣,不願思考對錯,此刻,她全然接受感情的支配,只想回應心靈深處長久以來最真實的吶喊與渴望,衝動地奔向他懷中,在他震愕的注目下緊緊抱住他,楚楚堪憐的小臉深深地埋進了他溫暖堅實的胸臆間——

  再也不願放手。

  "你——"他低首凝望懷抱中我見猶憐的柔美容顏,努力想平復當她投向他時那一瞬間的撼動,然而在撼動過後,又為何會強烈地想擁抱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很快掌控住自己的情緒,努力使聲調平板無波,然後,強迫自己推開她。

  她用力咬著唇,忍住被拒的心傷,然而,不管她多努力,豆大的淚珠依然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你——"為什麼呢?向來冷硬的心竟因她的淚水而紛亂無緒,無法思考?

  "沒事,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故作堅強,深吸了一口氣,仰首望他,勉強綻出一抹微笑,然而串串淚珠卻完全脫離掌控,不聽使喚地往下掉。

  易子揚蹙起眉,這小東西的說謊技巧非常糟糕。

  "我對愛哭鬼沒興趣,尤其是個睜眼說瞎話的愛哭鬼!"

  "我知道——"她幽幽怨怨,"流螢與皓月是不能相提並論的,較之你那些風華傾城、艷如桃李的紅粉知已,我自慚形穢,自知根本進不了你的眼……"

  不!另一個聲音同時在他心底響起:如果她們艷如桃李,那麼你便亮如晨星,你的美、你的靈動飄逸,是任何人都望塵莫及的,

  這也是他無法隨心所欲的原因。

  對弄晴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但,她不屬於他能遊戲的範圍。

  "這不是原因,我想,我有必要聲明,你恐怕不太瞭解情況。"他退了一步,慢條斯理地開口:"第一,別想在我身上找愛情這玩意,我沒有,天仙美人下凡都一樣,第二,當我的女人,就必須先接受在我心中可有可無的事實,因為我永遠不會有對誰認真的一天,第三,不接受你,是因為你玩不起我的遊戲規則,它會讓你粉身碎骨。"

  雖然心裡多少有數,但聽他說得如此明白,她仍不免心痛悲慼,"何以見得?"她昂起下巴,勇敢直視他。

  易子揚知道她指的是第三項。

  "我敢打賭,你百分之百絕對是處女。"他直言不諱。

  她臉兒一紅,"那又如何?"

  "我不碰良家婦女。"這是他的原則,"與我交往的女人,動機從來就不單純,雙方皆是各取所需。"很冷酷,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很清楚你要的是什麼,坦白地告訴你,我沒有你要的東西,因此,我們不會有任何牽扯。"

  "你又何以得知我要的是什麼?"

  "因為我不是白癡。"他淡諷道,"像你這樣的女孩,乾淨得讓我碰不起。"

  她閉了閉眼。沒錯,所以她與他將會是兩條永不交集的平行線。

  "如果不呢?"她突出此言,連自己都感到訝異。

  "什麼?"

  "我說,如果你猜錯了呢?"

  "你不是處女?"她是說這個嗎?去騙鬼吧!

  "我不是說這個,"她很難不使羞澀的紅暈浮起,"我是指,如果你猜錯了我的動機。"

  她不清楚自己為何還不死心,為何還冀望事情會有轉機。也許,是不甘生平初次且刻骨銘心的愛戀就此畫上悲愁的句號吧!

  呆愕後過,他撇唇冷笑,"你不是會為名利出賣靈魂的人。"

  "世事沒有絕對。"

  "那麼,就看你有沒有勇氣接受情婦這個挑戰性十足的陌生角色。"他說得冷酷,不帶絲毫感情。

  老天!他怎能說得這麼殘忍、這麼絕情!

  她強壓下尖銳的痛楚所帶給她的暈眩感,"我——讓我想想。"

  "別逞強,我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他轉身欲走,卻在弄晴淒楚哀傷的眸光下,舉不起絕然的步伐。

  若在從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拂袖而去,而如今,明知極可能陷入他最忌諱的感情糾葛,何以他灑脫不了?

  他變得連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在大腦還來不及思考運作之前,雙手已自作主張地抽出自己的名片遞到她手中,在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行為時,已成了定局。

  噢,天!他在幹什麼啊!嫌情況還不夠亂、心還不夠亂嗎?這一切都該死的紊亂透頂!

  

  靠坐床頭,弄晴望著手中的名片恍惚失神。

  這張燙金、字體精緻的名片她已呆看了一晚,愁思纏繞的心緒依舊無法可解。

  今晚用餐時,她曾小心翼翼地向樓少鈞提出關於揚宇企業的疑問,她想,樓少鈞身涉商場,多少也該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揚宇企業?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他可沒忘記弄晴向來對商場的爾虞我詐最為反感。

  "呃,只是無意間聽同學聊起,好奇罷了。"她神色不定,心虛地漫應著。

  樓少鈞並未察覺她的不對勁,隨口答道:"揚宇企業的名氣,在商場上的人難免都有所耳聞,它的勢力,若有心與我們樓氏企業相抗衡,我們還未必佔得了上風,它的負責人是個很傑出的商界人才。"

  "這麼說,你對易子揚這個人也不陌生噦?"她難掩急切地問。

  "嗯,有過幾次合作機會,我們見過面。"他頓了一下,"怎麼啦?"

  迎上樓少鈞投來的疑問目光,她慌忙掩飾,"沒有,只是聽說他是個很特別的人。"

  嗅,什麼"聽說",她根本已深切地領教過了!

  "沒錯,這個人的私生活不怎麼受到好評,講難聽一點,他根本就聲名狼藉,不但身邊的女人一個換一個、不曾間斷過,還從來沒有過重複的情形,這樣的人,早被各家有心找個乘龍快婿的豪門世家貼上了黑色標籤,他的用情不專、放浪形骸早就是眾所皆知的事了,有哪個清白規矩的女孩敢和他在一起啊!最讓我想不透的是,偏偏就有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迫不及待地往他床上跳,真搞不懂這群女人在想什麼,情慾當頭,羞恥皆可拋,作踐自己也用不著這樣。"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弄晴渾身一顫,為曾經有過的念頭而羞愧難當。

  這就是二哥的看法——一個作踐自己的無恥女孩?

  沒來由的寒意自心底竄起,她忽然覺得好冷、好悲涼,又好無助。

  "也許……他並沒有你們想的這麼不堪。"她無力而荏弱地輕聲代易子揚辯駁。

  "或許吧!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都與我們無關,想那麼多做什麼。"樓少鈞隨意一聳肩,並未將弄晴的話放在心上。

  一餐下來,她如坐針氈,片刻難安,也許短時間的反常可以勉強瞞過樓少鈞,但是她明顯的心神不寧卻難逃與她相處了二十年、極度瞭解她的樓少鈞的法眼。在發現他頻頻投來的關切目光時,偽裝對她而言已是難如登天!

  於是草草填飽肚子,她倉皇地想往房裡逃,在上樓前,樓少鈞出人意表地喚住她,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了一句話。

  "弄晴,也許你真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考空間、自己的隱密心事,以及自己的煩惱,不再能像個小孩子一樣,有事只要到我身邊撒撒嬌就行了,但是弄晴,我要你記住,你累了、倦了、迷惘無助時,二哥的臂彎永遠會撫慰著你,任何事都改變不了,懂嗎?"

  眼眶浮起溫熱的感覺,弄晴知道自己一定又淚盈滿眶,再不走,她一定會立刻淚灑當場!

  匆匆躲進房裡後,她陷入了空前的天人交戰,在取捨的錐心煎熬中,她才猛然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易子揚投下的感情是如何的刻骨銘心,每每她狠下心腸揉掉手中的名片丟人垃圾筒,心頭便如泣血般的絞痛著,然後再度不由自主地撿拾起它。

  她很優柔寡斷,她沒骨氣、沒原則!這些話她不下千次在心底責罵過自己,然而她就是不能瀟灑地斬斷這段不該發生的盲戀。

  一是盲戀嗎?她很清楚,自己是真真實實地愛上易子揚,這是一份已融入骨血,再也抹不去的深刻記憶,隨著她的每一道呼吸、每一個脈搏跳動共同存在著,密不可分,她又如何能逃脫?

  可是——樓少鈞的話清晰地在腦海響起,扎得她更加痛徹心扉。

  她不能讓樓少鈞對她失望,他是這麼的疼她、愛她,若真這麼做,她可以想像他會是如何的暴怒痛心,他絕對不可能諒解她,他會瞧不起她、會鄙視她、會……

  她痛苦地閉上眼,流不盡的淚又潸然而落。

  以樓少鈞在商場上的名氣而言,她若不顧一切地選擇遷就自己的愛情,那麼面對自己的妹妹屈身情婦的事實,樓少鈞將情何以堪?他又如何面對商場中人對他投以的異樣眼光、如何承受眾人的議論紛紛……

  就算她不在乎自己身敗名裂,可是,她不能毀了樓少鈞。她如何能為了一段使她時時刻刻活在煎熬中的錐心苦戀,捨棄掉千金難換的親情?但割捨對易子揚的感情卻又——痛徹心扉啊!

  天啊,為什麼愛一個人非得做出這麼揪心刺骨的兩難抉擇!

  弄晴知道,為了二哥,為了她二十年來所擁有的可貴親情,更為了使自己免於淪人萬劫不復的慘痛地步,她必須忘掉易子揚,她沒得選擇!

  緊握在手的小巧紙張輕如飛絮地無聲飄落,楚楚容顏只有一道又一道未殘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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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5:09
第五章

一個星期又過去了,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過的,成天猶如掉了魂般,完全感受不到喜怒哀樂。

  事實證明,她根本忘不了易子揚!她使盡了全力,命令自己不許想起他,換來的結果卻是一道又一道苦楚的淚痕。

  她痛苦,她好痛苦!

  尤其,每當夜闌人靜,腦海浮起那張狂傲冷漠,卻異常俊逸的男性容顏時,揪心般的相思便啃噬著她面目全非的心,她不斷自問,難道今後她就得這樣過下去嗎?

  不!她不甘心,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呢?早在見到易子揚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已迷失,再也回不到以往那個純真無憂的日子,這段深情付出,早已讓她沒了自我。

  與其悲痛掙扎、苦澀度日,她寧可選擇痛痛快快地勇敢愛上一日。

  她不放棄,她絕不放棄!不曾努力,她又怎知自己得不到易子揚的心?她相信他並不如外表所表現得這麼冷酷無情,不去嘗試,她會抱憾終生。

  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晃了一晚,茫然的眼眸總算閃現一縷光芒,早已又痛又麻的雙腳,緩緩往深刻烙在腦海的地址走去。

  易子揚把話說得很明白,如果今天,她因愛他而去找他,結果無庸置疑的,她會被他拒於千里之外,他要的不是愛情,他說得很明白。

  她完全感受不到雙腿尖銳的刺痛感及陣陣冷風襲上身軀的寒意,只專注思考著該如何留在易子揚身邊。如果她告訴他,她去找他,完全與愛無關,他會相信嗎?

  恐怕很難,他自己都說了——他不是白癡!

  所以她無可避免地,必須想個合情合理,說服力強一點的借口。

  為錢?會不會太俗氣了點?易子揚有可能對這種女人動心嗎?

  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在決定賭上一切時,她就已不管代價會是如何慘痛,就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她也只得認了!

  

  當一棟充滿歐式風格的雅致建築物矗立眼前,她在門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氣,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毅然決然地按下門鈴。

  應門的是位五十開外的婦人,在她的引領下,她穿過了古樸典雅的庭園,在進入客廳之際,她遲疑地退了一步,輕咬著下唇,略顯蒼白的小臉寫滿不安。

  婦人投以困惑的一眼,弄晴侷促地擠出一抹微笑,正欲開口,大門便在同時被推開,易子揚英挺的臉孔呈現在頓感無措的弄晴眼前。

  "呃……"她腦袋突然一片空白,舌頭打結了般無法道出完整的一句話。

  易子揚淡淡一瞥,對著猶未離去的管家漠然道:"張嫂,你先下去。"

  待張嫂恭敬退下後,他朝猶杵在原地的弄晴伸出手,待她怯怯地將手交至他溫熱的大掌,他才赫然發現握在掌中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盯著她小手的目光直覺往上望去,才發現她單薄的身軀僅著一件薄襯衫和牛仔褲,不冷才怪!

  他立刻拉她進屋,倒了杯熱茶給她。

  弄晴緊緊握著茶杯,感受其中的溫度。

  "你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風?"

  "不知道。"她沒注意到這些,就連腳上的疼痛,也是在坐下後的此刻才感到。

  她在搞什麼啊?易子揚蹙起眉,更難以解釋的是,他的心竟荒謬地微微刺痛?

  但他很快便掌控住自己的情緒,以不動如山的平淡語調道:"今天該沒下雨吧?你又用不著向我借傘。還是你的書又不見了?先聲明,這回我可沒撿到你的書。"

  暗含調侃的口吻使她臉孔微微發熱,"呃,不是,我……"

  望見她頰上醉人的嫣紅,易子揚似乎領悟了什麼,"我希望是我自以為是,你不笨,該不會想說什麼超級蠢話吧?"

  "我……"她深吸一口氣,壯士斷腕般地說:"如果你肯要我的話。"

  -抹難解的複雜神色閃過眼底,"你指的是哪方面?"

  "要"有太多種解釋,弄晴打算選擇哪一種?

  "一切全依你所說。"趁著勇氣還沒完全消退以前,她再一次肯定地回答。

  易子揚陷入沉默,幽深難測的目光定定鎖在她身上,直到她忸怩不安地垂下眼臉,他才緩緩開口:"我說過了,你不是塊當情婦的料。"

  "凡事總有第一次——"

  "回去吧!打消這個念頭。"他始終認定她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他不願毀掉她,雖然心中隱隱有股聲音在吶喊著……

  吶喊什麼?要她嗎?曾幾何時,他也會有認真想要某樣事物的情緒?尤其那還是個女人,他最鄙視的無知動物!

  他的斷然回絕狠狠刺痛弄晴脆弱的心扉,她忍住心傷,不願讓他看出已然傷痕纍纍的心,努力穩住聲調,故作淡然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很抱歉打擾了你,或許,我該去找別人……"

  她起身的同時,兩簇無名火同時燃上他的黑眸,他沉聲道:"再說一遍,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拒絕了我,不是嗎?那麼我總得找另一條通往羅馬的道路。"

  他莫名感到氣憤,難道是他錯看她了嗎?一個精靈一般純淨靈動的天使……

  "你就這麼決意地自我沉淪、自我放逐!"

  因為她愛他,他懂嗎?那一刻,她幾乎要大喊出聲,但她知道,此刻的他,並不接受這樣的言詞。

  如果當個好女孩的代價是與他理清界線,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那麼她寧可拋卻高潔的身段,與他一同沉淪。

  "我希望是你,如果你不願意,我只能說遺憾……"

  "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使得你自甘墮落?"他為她有這樣的想法與作為感到非常不悅,她不該是輕浮隨便的女孩。

  "我有選擇保留的權利,相信你也不會無聊到問你每一個女伴'為什麼',對吧?那麼我就有沉默的權利。"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借口。

  的確,他是沒有立場問她。

  "你的答案?"她屏息以待。

  幽深的眸子緊瞅住她。"如果是否定的,你會回家去,從此不再胡思亂想?"

  '不會。"她飛快地道,旋即抬眼看他,"這是拒絕?"

  他不語,她再度起身——

  "你給我坐好!"他暴躁地吼道,她想去哪?找另一個男人?

  可惡!他心頭一陣浮躁,向來冷然自持的他,這一刻卻怎麼也平靜不了。

  多久了?這種亂了方寸的感覺,早在許多年以前就與他絕緣,今日又怎會心緒紛亂?只因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罷了,他投降了,與其讓她被任何一個不知名的男人狎玩,他寧可自己來!

  "說吧!你的目的。"他想歎息,為心中湧起的挫敗感。

  "哪個女人出賣靈魂不是為了錢?"而她卻是為了愛!

  他直視著她,"哦?真的是這樣嗎?"

  他的神情分明顯示了他的懷疑。

  她心一慌,衝口道:"五百萬,"為了增加可信度,她索性說:"每個月。"

  會不會太狠了一點?話出了口,她思忖著。

  應該不會吧!二哥說揚宇企業直可與樓氏相提並論,區區幾百萬對她與樓少鈞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對易子揚該也是小CASE才對。

  他僅是淡淡挑了挑眉,"就這樣?"

  "不然呢?"她昂起下巴,不甘示弱地反問。

  他凝望著她,好一會兒,沉吟地問出口:"為什麼是我?"

  弄晴未料他會出此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回復應對能力,"你明知道的。"沉靜的明眸深深望進他如晦的冷眸深處,"我對你是有感情的。"

  心口重重一震,他變了臉,微怒道:"別跟我說這些!"

  "是你要我說的,這就是答案。你可以將它當成是一筆單純的桃色交易,但其中卻含有我真實的感情,否則我又何必堅決選擇你。如果你一如以往的堅持,不願有一丁點的感情牽扯,你可以馬上拒絕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她直言不諱,因為她胸有成竹,認定他反悔的可能性不大。

  易子揚一旦決定,便不會再做自掌嘴巴的事,否則一開始他就不會答應她。對他,她就是有這層篤定,也許,她已經有些瞭解他了。

  何況,當她說著可能投向別的男人懷抱這些刺探性的違心之論時,他那難掩的暴怒在在說明他對她不是沒有感覺的,至少,他仍是有些在意她的,因為這樣的發現,讓她有了繼續為自己的愛情奮戰下去的勇氣。

  沒錯,感情的糾纏始終是他最忌諱的事,若在從前,他不會帶一絲眷戀地轉身離去,因為他不需要愛情,他不信任愛情,他唾棄愛情!

  愛情,是全天下最愚蠢的謊言,包裹著美麗而虛幻的糖衣,企圖欺騙每一雙眼睛,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真愛,他不會有愛,也不相信愛情的存在。

  然而,面對著她,他為何再也沒了以往的灑脫?這也是一場可預見的騙局開端,他該對這種可笑而卑劣的騙局避如蛇蠍,敬而遠之,為什麼他辦不到?為什麼?

  背過身,他語調冰冷地道:"你可以回去了,我沒興趣和你討論這種無聊話題。"接著他補充:"這裡你隨時可以過來,其他的事我們以後再說。"

  望著他冷漠無情的背影,弄晴不由得在心底逸出一聲愁苦的歎息。

  她是該回家了,還有一場艱巨痛苦的局面等她去面對,想起樓少鈞,心頭又是一陣深沉的痛。

  為了一個絕情的男人,犧牲掉她的所有,值得嗎?她是不是太傻了?

  也許吧!但她仍決定執著到底,為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她願意傻、她願意執迷不悔!因為她相信,易子揚值得她努力。

  

  回到家,已是凌晨兩點多,由庭院走來,客廳的燈光依然透著燦亮的光明,深沉的歉疚絞人心扉,泛起酸楚的悲意。

  在這世界上,最愛她、關懷她最深的人只有樓少鈞,然而她卻這樣的傷害他,令他痛心、令他蒙羞。

  二哥,對不起,對不起……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悲痛地吶喊著。

  才剛推開廳門,迎面而來的身影將她抱了個滿懷,緊接著是樓少鈞激動的聲音:

  "老天!你終於回來了,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好怕你出了意外!"

  在樓少鈞盈滿關切的溫暖懷抱中,她再也忍不住地掉下顆顆酸楚淚珠。

  "晚歸也不打個電話,害我緊張了一個晚上,差點就報警了。"話中並無斥責的味道,只有濃濃的關懷。

  "對不起、對不起,二哥,對不起……''她低低切切地泣訴。

  "傻丫頭,二哥又不是怪你,"他放開弄晴,才發現她蒼白的容顏上掛滿了清淚,心下一揪,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弄晴,別哭,告訴二哥!''

  以往她晚歸害得他擔心,她會抱著他撒嬌,不會這樣一聲聲說對不起。

  "我……"教她如何告訴他,他最疼愛的妹妹辜負了他的期望,做出今他顏面盡失的事?

  "到底怎麼回事!"樓少鈞聚攏眉宇,心疼地拭去她頰上的淚,"天大的事,二哥替你扛。''  "不,"她猛搖頭,這樣的溫情只會令她更難過,"別對我太好,我不值得……"

  這是什麼話?他不解地蹙緊眉頭,修長的手指輕撫她濕濡的臉蛋,"事情不尋常對不對?你想說什麼?前頭接二連三的道歉是什麼意思?是什麼天大的事讓你以為我無法包容、無法原諒?"

  他太瞭解她了,當了弄晴二十年的兄長,如果連她的反常都看不出來,那就粗心大意得離譜,這些天,弄晴的失魂落魄他是看在眼裡,疼在心底,他一直等著她主動告訴他,可是她只是愈來愈落落寡歡,直到今晚,他終於察覺事態的嚴重性。

  弄晴抬起淚眼迎視他,那神情好柔弱、好無助!

  他輕歎,滿心不捨,"好,我不逼你,如果你想說,我就聽,如果你不想說,我不勉強,但,我一定會將它查個水落石出。"

  "不用查,我說,我本來就打算說,雖然你不會原諒我……"

  "好、好,你慢慢說,把淚擦乾,原不原諒的問題我們待會再討論。"這傻丫頭!她是他惟一的妹妹呀!縱然她犯下天大的過錯,他也只能包容。  該來的,總要面對。她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記得我一個半月的那個雨天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她指的是哪一段?記憶自腦海飛掠而過,突然湧現的想法令他呆了一下,"弄晴,你該不會想說——"

  "我又見到那個令我印象深刻的男人了。"

  英挺的劍眉再度攏起,"然後呢?"

  "我也想聽你的話,我也不希望對他產生任何不尋常的感情,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哥,我陷得好深、無法自拔……我也想忘掉他,相信我,我真的努力過,可是……好難、好難,我好痛苦,我辦不到,我好愛他……"她痛哭失聲,震愕的樓少鈞只能伸出臂彎,怔然望著她。

  "這個人是誰?"他當下做了個決定,如果這個男人值得他信任,他便將弄晴交給他。

  她抹去淚,自樓少鈞懷中抬起頭,淒然道:"易子揚。"

  他迅速沉下臉,"你瘋了!誰不好愛,竟然去愛易子揚,他不是你愛得起的,你知不知道?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你只會一再地受到傷害,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對任何一個人動心,你這是在自討苦吃!"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是……你不懂,我再也無法將他自我的生命中割除,我願意為他賭上一切,再所不惜!"  樓少鈞震驚地瞪大眼,"你說什麼?'再所不惜'是什麼意思?弄晴,你說啊!"

  "我……我……決定遷就他,只要能將他留在我生命中……"  "樓、弄、晴!"震耳欲聾的怒吼聲響起,重重的一掌擊向置於沙發前的長桌,力道之猛,桌上東西有的晃動,有的移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二哥,成全我吧!讓我為自己的愛情努力,好不好?求你!"她哀哀祈求,泣不成聲。

  "弄晴,你的愛情太盲目、太愚昧,對他,你永遠只能是單向地付出,卻得不到一丁點的回饋,這樣的愛情不值得努力,它會搾光你對生命的熱忱與活力,教我如何苟同?冷靜點、理智點,不要讓愛情扼殺了你美好的人生,我不希望看到你未來的日子活在痛苦與淚水中。"

  "那是因為你不懂!如果你真正愛過,你就能體會我的痛苦。如果愛情能講理智,它還是愛情嗎?易子揚不是個好對象,我知道!他會傷害我,我也知道!但是飛蛾為什麼會撲火你知道嗎?就算易子揚是烈火,會將我燒灼得體無完膚,會將我燒灼得面目全非,我也認了!我無怨無悔,因為我是心甘情願承受這股撕裂般的痛楚,只要我曾真正為愛燃燒過。"她噙著淚揪心地悲喊,將滿腹淒切痛楚一傾而出。

  '你別這麼執迷不悟,拜託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樓少鈞也火了,音量不自覺揚高。

  "清醒不了,我這一輩子都清醒不了了!"

  "樓弄晴,不要惹我生氣!"他神色陰沉,正努力壓抑著怒火。

  弄晴黯然心傷,二哥鮮少對她說重話,這回……難道他們真的不能避免怒言相向的局面嗎?

  "對不起,二哥,我沒辦法聽你的……"

  狂燒的怒火瞬間爆發! "好,很好,那麼我請問你,為了你偉大的愛情,你打算怎麼做?和一群女人一樣無恥地往他床上跳?低聲下氣、委曲求全、毫無尊嚴地和不計其數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這就是你對愛情的詮釋方式?你是在作踐自己!樓弄晴,如果你想自甘墮落,不要拿愛情當借口!"

  弄晴驚退了一步,毫無血色的容顏深深刻著悲痛淒絕,顫抖著手輕捂冰冷的雙唇,淒愴地道:"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二哥,別把我想得這麼不堪,如果你真的愛我,給我祝福,別讓我為了你們痛苦,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哥哥,你也愛過的,你難道不懂嗎?如果你真心愛過宛竹,你該能體會我的感受,這種兩難抉擇的創痛你也嘗過的啊!"

  "住口,你已經語無倫次了!宛竹是我們的大嫂,別扯上她!"樓少鈞臉色鐵青,暴怒地大吼。

  "不!我要說!"她激動地朝著神色陰驚的樓少鈞狂喊,"你根本不曾愛過宛竹對不對?所以你甘心將她讓給大哥,成全手足之情,毫無怨言,可是我不同,我愛子揚,我愛他,拿我的生命在愛他,你不曾愛過,又怎麼能用這種批判的眼光來責難我,這對我是不公平的!"  

  樓少鈞聞言怒不可遏,咬著牙忿然道:"好!你愛他,那麼他呢?他能給你什麼?屈辱和傷害?這就是你一廂情願的愛情?我是不懂,我不明白愛情居然可以讓人盲目到全然不顧一切,你的羞恥心呢?你的是非觀呢?不要讓我輕視你,不要讓我罵你無恥!"

  "就算你罵我無恥,我也回不了頭了。"望著他狂怒的臉孔,她悲絕地輕點了一下頭,"我知道,我不知羞,我無恥,我讓你蒙羞,我丟盡了你的臉,我不配當你的妹妹……我不會讓我的事影響到你的聲譽,我會走!你承認我這個妹妹也好,不諒解也罷,所有的羞辱我自己承擔,絕不會加諸到你身上……"她淚如雨下,淒愴地說完後,絕望地踩著不穩的步伐反身奪門而出。

  "弄晴!"樓少鈞一驚,迅速追了上去,然而,那纖細柔弱的身軀卻早已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搞什麼鬼!"一個惱人的小東西惹得他心緒大亂,好不容易才睡著,哪個混賬王八蛋敢在三更半夜擾人清夢?

  抬頭朝壁鍾一看,凌晨四點半。

  " Shit!"易子揚喃喃低咒幾聲,光火地大步下樓,忿忿然拉開大門,正欲咒罵出聲,纖弱的嬌小身軀撲進他懷中,將他差點衝出口的粗話全數噎在喉間,臂彎中梨花帶雨、楚楚堪憐的女孩令他傻了眼。

  "你——"

  "我已經失去一切了,只有你,只有你是惟一的依靠……"弄晴淒淒切切地泣訴,將臉蛋埋進令她既心痛又心酸的寬闊胸膛。

  "這……"易子揚一臉茫然,輕抬起她盈滿濕淚、哀淒欲絕的臉孔,胸口一陣痛縮,"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別問,什麼都別問,反正,我已一無所有……"

  "弄晴!"心疼的感受真真實實地絞進肺腑,噢!這磨人的小東西。

  就在他懊惱心亂之際,她仰起頭,雙臂勾上他的頸間,在他怔然的目光下,帶淚的冰冷雙唇吻上他錯愕的唇,也一併傾出她滿懷酸楚的深情。

  拒絕思考的大腦呈空茫狀態,引以為傲的定力早已遠離,他苦惱地低歎,無力推拒的雙手緊擁住懷中柔弱無骨的嬌軀,深深地吻住撩撥得他心猿意馬的嫣唇。

  她低吟一聲,輕啟雙唇,任他挑逗的舌探索而人,同時也挑動她靈魂深處纖弱的情弦。

  焚起的熾熱情慾將他們重重燒炙,他火熱的唇緩緩游移,自頸間輕滑向她凝脂般雪白的纖肩,不斷往下探索,不規矩的煽情十指纏上她纖細的腰際,輕輕向下滑動,似要勾起她的熱情,引她一同沉淪。

  他是情場老手,弄晴卻青澀生嫩,面對這種情形,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是正確,只知道自己是心甘情願對他獻上一切。

  他控制不了自己,雖然他不知道弄晴究竟有什麼魔力,只除了主動獻上一個他見過最蹩腳的吻。雖然他見識過女人各種賣弄風情的挑逗,雖然弄晴生嫩得不懂得任何調情技巧,然而,很不合邏輯地,她卻成功點燃他無法自持的熊熊火焰,令他再也掌控不了自己,再也無法自情潮洶湧的纏綿中逃脫。

  噢,這是不行的,她不是其他女人,以他現在這種情況,一定會傷了她,他不希望自己粗狂地要了她,更不希望嚇著了她,這是對別的女人從沒有過的疼惜——雖然他死也不會承認這是對弄晴的珍愛。

  他已經用盡了全力準備要克制自己,可是——

  "我……我該怎麼做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會教我嗎?"她無措而迷茫地問著,兩泓如薄霧般的星眸求助地望著他。

  噢,天!她難道不知道她說這種話、用這種神情看著他,對他來說會造成多麼大的衝擊嗎?尤其望上她那令人憐惜的純真臉孔後!

  "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他強壓下來勢洶洶的情愛狂潮,雖然背叛理智的雙手再也放不開她。

  她的回應,是將他緊緊環抱。

  他懊惱地低咒一聲,抱起她大步邁向臥房。

  將她輕放在柔軟的床鋪,他堅實偉岸的身軀也隨之覆上,點點細密的吻一一撒下,他強抑下體內竄動的情慾,命令自己不許魯莽,弄晴值得他溫柔相待,這麼一個純淨無瑕的天使,令他莫名憐疼。

  其實,他早該放開她,別讓自己的複雜晦暗褻瀆了潔淨無瑕的她,可是心頭狂烈吶喊的渴望卻蓋過了理智、蓋過了罪惡感,他選擇任性地放肆這麼一回。

  "怕嗎?"他低低問著,輕柔的氣息輕灑在她細緻柔美的臉龐,染起了一層羞赧的紅雲。

  她輕輕搖頭,眼中閃著對他的依賴與信任。

  心弦一震,不知名的情緒衝擊心扉,這時的他,不明白這代表什麼,只知是撼動,卻不明白,他早已動了心。

  "真的不後悔將自己交給我?"他很"君子"地問著,儘管分不開的身軀已火熱交纏,他仍努力完成這句話,他不希望在她仍存疑的情況下佔有她,更不希望日後她有一丁點的後悔。

  "永不!"

  沒等他開口,她已主動吻上他的唇。

  氾濫的情潮將他倆淹沒,易子揚不再多言,任愛慾狂濤再一次決堤,一遍一遍衝擊著沉淪的心……

  當尖銳的痛楚直傳腦際,她閉上眼,兩顆深情無悔的淚珠無聲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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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5:34
第六章

  忙完所有的事,易子揚輕吁了口氣,丟下筆往後仰靠舒適的椅背,打算閉目養神,小憩片刻,昨夜因為弄晴,他根本沒真正睡上一覺。

  偏偏,不識相的古孝倫就專挑這個節骨眼進來,而且囂張到連門也沒敲就大搖大擺地進來,簡直沒將易子揚這個總裁看在眼裡。

  易子揚根本不甩他,眼皮連動也沒動,要是和他計較,氣死了自己多划不來。

  "喂,你幹嗎呀?要死不活、奄奄一息的,該不會昨夜又和哪個女人大戰三百回合,拼得風雲變色、日月無光了吧?"

  極度噯昧的口吻亂沒分寸地調侃,逼得易子揚不張開眼都不行。

  "你沒事做了嗎?"  "'有哇!問問你那一篇'祭友文'什麼時候派上用場,要是依我看來嘛,"古孝倫戲謔地上下打量他,"可能快了。"  "去你的!還敢給我提那篇不倫不類的'祭友文'!"他惡狠狠瞪著好友,"早死早超生,你自己留著用!"   "噢,不不不,這是為了傳頌你的'英勇事跡'而寫的,身為你的摯友,我不便剽竊。"頓了頓,接著他暖昧地問:"怎麼樣?昨晚真的春光無度,香艷刺激對不對?"

  對於古孝倫的挖苦,他早就麻痺了,索性沒好氣地回答:"雖然我極不願意認同你的話,但誰叫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就難怪了,瞧你一副英雄氣短的模樣,累壞了哦!你呀,不是我要說你,沒'本錢'就不要逞強嘛!瞧你搞得體弱氣虛,小心哪天'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狗熊淚滿襟。"

  易子揚不理會他的消遣,依舊談笑自如,"你是羨慕還是嫉妒?不怪你啦,夜夜虛度春宵的人難免有些酸葡萄心理,我大人大量,不見怪。"

  "呵!羨慕?嫉妒?"他不屑地輕哼,"瞧你這模樣我羨慕嫉妒得起來嗎?我只擔心我的'祭友文'英雄無用武之地!"

  易子揚白了他一眼,"去!就會咒我。"

  偏偏古孝倫還意猶未盡,"怎麼樣,昨晚那個女人還好吧?看你一副快虛脫的樣子,我看——-不太樂觀囉!她現在人在哪裡?醫院?殯儀館?還是公墓?"

  "閉上你的狗嘴,人家弄晴好端端的,咒我也就算了,你少詛咒人家!"  

  "喲!"古孝倫亂誇張的叫嚷著,"咱們易大情聖什麼時候也曉得憐香惜玉?連消遣一下都會心疼了?"

  易子揚不怒而威,冷芒的目光射向他,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你希望下一個送上殯儀館的人是你,是不是?"

  但就有人這麼不知死活,連察顏觀色的基本常識都不懂,居然還不怕死地猛挑事端。

  "幹嗎呀?這麼認真,誰不曉得你易子揚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丁點的柔情細胞,說說笑都不行。不過,我實在很好奇那個女人如今的去處,除了上述三個可能性外……她該不會已經被你踢下床,而我也沒機會見見她,向她表達無上的敬意?畢竟能忍受你一夜摧殘的人並不多。"

  "暫時不會。"

  戲語在眼底跳動,"你指的是哪一項?上醫院?還是——"

  易子揚翻了個白眼,"踢下床。"然後又道:"至於表達敬意嘛——你見過她。"

  "別為難我了,你的紅顏知己比福德坑的垃圾還多,我哪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居然把女人比喻為垃圾,噢,易子揚教壞他了。

  "樓弄晴,那天你和我在咖啡廳碰上的女孩。"

  笑意瞬間斂去,古孝倫沉下臉,"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你那什麼反應,我碰的女人又不是你媽,這麼緊張幹什麼?"

  他隨口一答,未料逼近他的古孝倫一把揪起他,氣憤地朝他叫道:"是誰告訴我說他會有分寸的?這就是你的分寸?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你憑什麼去招惹她?平時你怎麼玩我不會說話,因為我知道你心裡的苦、你心裡的恨,我明白你有太多的不平與悲怨需要發洩,但是你給我搞清楚,並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愧對你,至少這個女孩並不虧欠你什麼!你的恨,不該遷怒到無辜的人身上……"  

  "夠了!"易子揚揮開他,暴怒的眼眸中浮起陰霾與沉痛,"我不需要你的自以為是,我沒有不平,也沒有怨恨,我很快樂逍遙,我就是喜歡遊戲人間,你想得太複雜了。"  

  對於他的言不由衷,古孝倫無心戳破,"這些我不管,總之你別去玩弄人家端莊的好女孩,這不是你的行事作風。"

  "玩弄?"他諷刺地笑著,"我有這麼齬齪嗎?"

  "子揚!"古孝倫無奈而苦惱地叫道,"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不碰良家婦女不是你的原則嗎?你一向很懂得拿捏事態的輕重,為什麼——"他突然止口,像領悟什麼似的,盯住易子揚懊惱掙扎的愁苦容顏,莫非……  

  就他對易子揚的認知,這回的情況根本就無法用常理解釋,易子揚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對正當的女孩他向來是敬而遠之,碰不起的女孩他死也不會去動,為什麼他會為這個女孩打破自己的堅持?能說得通的,只有——他動心了!

  "你對她——是認真的嗎?"古孝倫若有所思地望住他。

  易子揚渾身一震,猶如挨了一記重拳般面色死白,

  "你在胡說什麼,古孝倫,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過於尖銳的激烈駁斥,好似想說服的不是古孝倫,而是他自己。

  "對,我就是太瞭解你了——"才會比誰都要清楚他內心的空洞寂寥,比誰都要明白他其實渴望溫情的滋潤,他等得太久了!  

  然而,這個女孩會是易子揚生命中的真命妃子嗎?她有足夠的柔情能撫慰易子揚滄桑淒寒的心嗎?

  古孝倫輕歎,"什麼時候讓我見見這個叫樓弄晴的女孩!"

  易子揚警戒地盯住他,"只要你不自以為是,妄下斷語。"

  "我發誓,"他慎重地舉起手,"以我的人格。"

  "換點別的吧!我懷疑你的人格。"

  "喂,你什麼意思?"

  "在我家。"他不疾不徐地開口。

  "哼,我現在已經不希罕了!"古孝倫很跩地撇過頭。

  易子揚能如何?除了無奈地搖頭歎息外。

  

  弄晴的課依然照上,這是易子揚的意思,他不希望弄晴的學業受到影響,所以弄晴也欣然同意,這是他對她另一種形式的在意吧?至少他願意為她的事表示意見,對不?

  找了一天,她特地挑樓少鈞不在家的時段回去收拾一些物品,避開應該是好的吧?否則,不是場面火爆便是情況尷尬,樓少鈞無法接受她的行為已成事實,她只有等待他能心平氣和地與她面對時,再來求得他的諒解——雖然她知道難如登天。

  與易子揚相處這些天來,她發現他其實並不如她所想像的冷酷,至少,他不經意流洩的溫柔與關懷便會令她滿懷窩心。  

  也許,她的願望並不是那麼難實現,她相信他也有真心,只是時間性的問題罷了。

  把玩著手中的銀行存折,上頭寫的是她的名字,數目是五百萬,是前幾天易子揚交給她的,本來她不想收,她不想自己的感情染上交易色彩,可是不收又怕他起疑,這是很可悲的情形,他們的關係竟是建立在冰冷現實的交易上,而她則必須以交易掩藏自己的真心,否則她便會失去他——

  多可笑啊!

  輕輕一歎,她將存折往抽屜角落隨意一丟,苦惱地蹙起眉,她始終想不透易子揚的心思,為什麼他這麼排斥感情?不僅堅決緊閉心扉不願愛人,更不願別人來愛他!每每她只要稍稍碰觸關於感情的話題,他的臉色就會變得陰沉冷凝,然後氣氛便會變得非常糟糕,不論之前相處得多融洽,他說翻臉就翻臉,冰寒的態度簡直可和北極冰山媲美,感情之類的事是他們之間爭端的導火線,試了幾次,她就再也不敢提了。

  這男人很固執,到底是什麼樣的心結,使得他如今拒感情如蛇蠍?又為什麼他會如此排拒別人對他的關愛與付出?只要涉及到"愛"這個字眼,他就變得好冷酷、好無情,可以說是無理智地傷害著週遭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呢?

  與他在一起,她真的永遠只能將深情埋藏心底嗎?不,她不願這樣,無愛無情的日子,她不能過一輩子,易子揚也不能!

  頓了一會兒,不能說,但,並不代表她不能寫啊,

  一抹神秘而頑皮的笑意自嘴角浮起,她沒有猶豫地打開抽屜,取來紙筆——

  

  "黃小姐,通知各部門經理,十分鐘之後開會。"朝電話對講機沉穩地吩咐完後,易子揚收拾著桌上的資料,喝了口茶之後,起身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內,各部門主管已大致到齊,他神情淡漠地環視一周,然後在首席位子落座,他並不急著開口,從容地攤開手中的資料大致瀏覽一遍,在動手翻開下一頁時,面色一沉,神情突然變得極為僵硬,一抹複雜的光芒閃過眼底。

  失神祇有剎那,他迅速調整情緒,以一貫的冷沉為這場會議下了開場白,然而,他的失常並沒有逃過好友犀利的眼眸,離他最近的古孝倫先是滿心困惑,但所有的疑問在望見夾在檔案夾中字體娟秀的紙箋後,立刻化為一抹奇妙而耐人尋味的笑意。

  有趣,有趣,真有趣!雖然易子揚很快地發現古孝倫的目光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便以極快地速度抽出紙箋揉在手心,但古孝倫仍是看清了短箋上的內容——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哈,更有意思!這女孩挺與眾不同的,看易子揚耐人尋味的有趣表情就知道了,也許,他有與她見上一面的必要。古孝倫暗暗思忖著。

  可惡!易子揚捏緊了手中的短箋,死也不承認那個該死的小女人擾亂了他的心緒!

  見鬼!他不需要愛情,他不需要——

  然而,他向來引以由自傲的定力與自製卻在此時完全脫離腦海,換上一張巧笑倩兮的嬌美容顏……

  這一場會議,他始終心不在焉,恍惚而不知所云地茫然度過。

  

  子揚怎麼還不回來?

  弄晴的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飄向壁鐘,都九點多了,桌上的菜餚也冷了。她雙手托著腮,忍不住逸出一聲愁苦的歎息。

  她早就習慣了,易子揚的行蹤向來不會告訴她,回家的時間從不固定,尤其在他之前曾為"感情"的事冷漠待她時,更是常讓她傻等一整晚,自己卻三更半夜才回來,完全當她不存在,似乎無聲而殘酷地在告訴她:你只是我寂寞時的消遣而已!

  這回又是為了什麼?會是那張短箋的關係嗎?他又打算殘忍地凌遲她的心了嗎?

  就在她一顆心浸濕於淒風寒雨之際,開門聲在一室的寂靜中響起,聽在弄晴耳裡有如天籟,她反射性地驚跳起來,快速往客廳沖。

  "子揚——"話聲戛然而止,她疑惑地望著眼前的陌生男子,"你是?"

  "我叫古孝倫,我們見過的,在咖啡屋,和子揚,記起來了嗎?"

  "你——哦,對,我知道。"她後知後覺地點頭。真是怪不好意思的,當時她眼裡心裡只有易子揚,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古孝倫挺知足的,全無芥蒂地聳聳肩,輕快道:"後知後覺總比不知不覺好,反正女人對帥哥都比較沒有免疫力,既然沒有子揚的'國色天香',我也認命了,你還記得住我,我就該偷笑了。"

  心思被人看穿的弄晴,被調侃得紅霞滿面,一時羞得無言以對,,

  "喂,說說話呀!我可不是子揚,用不著和我'無聲勝有聲'。"他還理直氣壯,說什麼也不會承認自己將人家小姑娘捉弄得羞赧無措。

  弄晴終於瞭解,這個男人的嘴巴很不安分,要想適應愉快,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聾作啞,不然只有落到被他戲弄的份。

  "子揚還沒回來,如果你是要找他的活。"

  "噢,不是的,我想找的人是你。"

  "我?"弄晴微愕,"有事嗎?"

  "有,我想和你談談子揚。"

  一提到子揚,她心頭不由得一震,看出他有長談的打算,"請坐。"順手倒了杯茶給他,"你想說什麼?"

  "太現實了吧?一提到心上人就又是請坐、又是喝茶,嘖,女人啊——"他逗人的興致顯然又冒出頭了。

  弄晴可沒興致和他打哈哈,直接切人正題,"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他笑意一斂,"一段過去,有關子揚的過去。"

  她一凜,"你和子揚——很熟?"

  "沒錯,他是我從小就認識的好友,所以對於他過往的一切我全瞭如指掌,他的苦澀過去,造成今日冷漠無情的易子揚。"

  "是——很深的感情創傷吧?"她一直都這麼想,要不然,他又怎會對愛情這個字眼恨之入骨、懼如蛇蠍?

  "一半,這只是原因之一。"他無奈地低聲一歎,

  "也許,我該由他的成長環境說起。子揚的父親易宏達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他大半生的心力全都投注在事業上,家庭對他而言反而是其次了。易宏達的前妻生了一個兒子,之後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他又再度續絃,娶了子揚的母親。然而對子揚,他從不曾付出過關懷與父愛,因為他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子揚同父異母的大哥身上,一心一意只想培養大兒子成為公司傑出的接棒人。子揚始終活在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疼惜的孤寂角落,直到上了小學,與我相識,他才真正算有個知心的朋友。"  

  "等等,恕我直言,子揚的母親呢?她難道不疼愛自己的親生兒子?"弄晴問出了哽在心頭的疑問。

  "她——"古孝倫為難地猶豫了一下,才決定據實以告:"她並不是一個甘於忍受深閨寂寞的女人,丈夫為了公司而冷落她,而她又正值青春年華,所以——"

  他難以啟齒,但冰心聰慧的弄晴已然明瞭。

  "紅杏出牆,不安於室是吧?"她直言不諱。

  古孝倫先是錯愕地瞪大了眼看著她,隨即苦笑一聲,"沒錯,但易宏達並不在意,只要妻子不鬧得滿城風雨丟了他的面子,他完全不在乎,反正他自己也經常在外頭尋歡作樂……所以,她就更加肆無忌憚,甚至還將男人帶回家來,當子揚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別的男人在床上調情作樂……這種畫面將在他幼小的心靈造成多大的陰影……我無法想像子揚如何自處,你知道嗎?當老師教著小朋友要敬愛爸爸、媽媽,因為父母的恩親與天地一般長遠,那時,鄰座的我,清楚地看到他臉上浮起一抹不屬於七歲孩子該有的酷寒笑容。

  "他總是與人群保持著遙遠冷漠的距離,刻意地想孤立起自己,同學們認為他孤僻難相處,也就不願接近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不同的!起初也許是一種不服輸的挑戰吧,他愈是冷漠,我愈是想得到他的友誼,後來,我成功了,誠摯的友誼,一維繫就是二十多年,正因為一路看著他走過來,我才能比一般人更瞭解他,他心裡的悲苦,沒有人比我更能體會。"

  他深吸一口氣,望著一臉沉思的弄晴,繼續說下去。

  "我記得,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子揚得了急性盲腸炎,那個晚上,他痛得臉色蒼白,連哀嚎的力量都使不上來,可是你知道他父母又在哪裡嗎?他父親竟然只顧著處理公司的事,將責任丟給子揚的母親去處理。"他搖了搖頭,"你見過這麼冷酷的父親嗎?可是子揚的母親更冷血,她居然對兒子的病無動於衷,叫管家看著辦,她又怎麼會在意管家當天休假,沒人管她兒子的死活……你一定很疑惑,為什麼我知道得這麼清楚吧?因為那天我正好去找子揚,是我打電話聯絡易宏達,也是我將這件事告訴他母親的,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我只好打電話請自己的父母幫忙……"

  弄晴倒抽了一口氣,心疼的淚浮上眼眶,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庭啊,易子揚究竟又活在什麼樣的殘酷世界中?她不敢想像,當時若沒有古孝倫,如今世上還有這個她愛得心痛的易子揚嗎?

  她那張不會隱藏心事的小臉洩漏了太多心裡最直接的真實情感,古孝倫看在眼裡,不禁為好友感到安慰,他終於盼到一個真心深愛他、心疼他的溫柔女孩,但願他不會傻得讓本來可以牢牢握在手中的幸福輕易流逝。

  輕啜了口清茶,他接下未完的話。

  "二十三歲那年,我們在新學期的迎新會中認識了一位叫莊曼茵的漂亮學妹,她是那種俏麗明媚、熱力四射的美艷女子,她的爽朗大方不曉得奪走了多少男孩子的心,讓全場的男人為她傾心著迷。那個晚會中,她是個艷驚四座的發光體,與子揚冷傲漠然的孤寒神采同時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但是很奇怪的,在眾星拱月中,莊曼茵眼中居然只有始終對她冰冷淡漠的子揚,打一開始,她就不曾掩飾對子揚的傾慕,在迎新會後,她更是不時大膽熱情地對他表明愛意,但子揚始終不慍不火,無動於衷地和她保持距離,僅守著學長學妹的身份,屢次漠視她眼中全無保留的愛慕。

  "一個眾人趨之若鶩的美麗女孩,卻數度為了子揚拉下身段,連我也被感動了,所以,我幫助她,希望她能敲開子揚固執而冰冷的心扉,因為我極度地希望子揚能感受到世間摯情,讓他明白,他也是值得人愛的。所以,我不斷地說服子揚接受莊曼茵,竭力在暗中撮合他們,終於子揚態度軟化,答應試著和莊曼茵交往。

  "我天真地以為事情已大功告成,今後的子揚將在愛情的甜蜜中得到幸福,卻沒想到,在他與莊曼茵交往的第三個月,有一天竟無意中撞見——"古孝倫頓然止口,激動地握緊了拳。

  "撞見什麼?"弄晴心口驀地揪緊,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他。   

  "撞見莊曼茵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上床!"

  抽氣聲清晰可聞,弄晴摀住嘴,震驚得臉色微微泛白。

  "然後呢?"她顫抖著聲音問。

  "你可以想像,這件事對子揚的打擊有多大,愛不愛莊曼茵姑且不論,以子揚強烈的驕傲與自尊,他承受不了這樣的屈辱——但他居然笑了,笑得令人寒徹心骨,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後來,他曾問了莊曼茵為什麼,莊曼茵的回答對子揚而言,不啻又是另一次殘酷的羞辱。

  "她說,因為子揚的大哥能給她奢華的物質享受,而他,只是個備受冷落,不被重視的次子,跟著他,她什麼也得不到,當初花了這麼多心力在他身上實在是太失算了……聽了這些話,子揚態度平靜,只回她-句: '那麼祝你早日美夢成真。'然後,他頭也不回地絕然而去。"

  "此後,子揚變得更冷酷、更孤傲了,他緊緊關上了心扉,從此拒絕為誰而動。我不能怪他冷漠無情,因為他遭受太多不平的對待,又如何說服他,世界仍有真摯的情愛?因為他不曾擁有過,連自己的父母都對他棄如敝屣,他又怎麼相信,其他與他無關的人會真心為他付出?"

  "我懂,我懂……"清亮的明眸閃起淚光,忍著揪痛心扉的不捨與心疼,弄晴哽咽道,"我雖然沒有父母,但自小便擁有兩位兄長源源不絕的疼惜,比起子揚,自小在愛與關懷中成長的我,無疑幸福多了。"

  就連個小感冒,她的哥哥們都會緊張心疼得要命,而子揚卻從來沒有人過問他的喜怒哀樂,就連生病了也只能躲在角落咬牙苦撐……她好心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將自己的幸運讓與他,給他一個快樂的人生。

  "後來,易宏達的公司在交給長子不久後便面臨倒閉危機,子揚的大哥又是一個懦弱怕事的人,在東窗事發後,立刻卷款潛逃,而子揚的母親——她也搜刮值錢的財物首飾走了,只剩下子揚留在父親身邊。他一聲不吭地擔下了龐大的債務。然而,他沒有被擊倒,他依然咬牙熬了過來。易宏達臨終之前,曾老淚縱橫地求子揚原諒他這個失職的父親,而子揚他平靜無波地說: '我不恨你,但,我也做不到愛你,除了生命,你什麼也不曾給過我,現在,我什麼都不需要了。'"

  "易宏達很悲慟,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請我無論如何要幫子揚打開心結,讓他擁有真正的快樂與幸福。易宏達嚥氣時,子揚一滴淚也沒掉,當時,我才深刻感受到,原來他已經冷漠到麻痺的狀態!

  "我一直在期待,期待有那麼一雙柔情的手,為他的心帶來陽光與溫暖,如今……"

  迎視古孝倫深奧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出自己,"你是說——我?"她指著自己,表情好驚愕。

  "對呀!不然我幹嗎跟你說這麼多?很浪費口水的!"說完,他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滴水不留,"渴死我了!"

  "別說我虐待你,喏!"她起身到冰箱取來一瓶飲料遞給他。

  "你一定愛子揚愛得死去活來的,否則你不會心甘情願拋開所有,不顧一切地跟了他,對不對?"

  她愣了一下,"對,我不否認,我是拿著我的生命愛他。"

  "你會吃很多苦,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冷漠偏執的心容不下愛情的存在,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也許,這是命中注定,我欠他的情債吧!"她幽幽一歎,"你會瞧不起我嗎?為了愛情自甘墮落,連一向最疼我、愛我的二哥也——"她落寞心傷,難以成言。

  "二哥?對了,你的親人……你的做法一定很傷你家人的心,你打算怎麼辦呢?真為了子揚放棄一切嗎?"

  她苦惱地手抵著額頭,"我不知道,我心裡好亂。"

  "你的家庭情況,可以讓我知道嗎?"接著他保證: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子揚絕不知,這樣行不行?"

  "樓氏企業,知道吧?"她說得有氣無力,"負責人樓少鈞是我二哥。"

  "你二——天哪!豪門千金女耶!你吃錯藥啊!為了子揚不顧名聲……老天,你愛慘他了!"震撼太大了,古孝倫呆瓜般的表情實在很令人發噱,但弄晴卻笑不出來。

  她悲哀地輕扯唇角,"最可笑的是,我還得在他面前扮演拜金女郎的角色。"

  "沒錯,子揚的個性我是知道的,一旦他得知實情,他死也不會碰你一下。"

  "所以,我只能用這種牽強的理由留在他身邊。"

  "唉!你心裡一定很苦吧?不過,你別灰心,子揚對你和其他女人不同,你難道感受不出來嗎?我相信能使他展開笑靨的人,非你莫屬。"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她隨口說,直接將其歸類成善意的安慰。

  "是真的,我好為子揚高興,有這麼一個溫柔的女孩深愛著他,我始終相信能融化他冰冷的心的人會是你。"他專注地道,"真的!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回他的喜怒哀樂,找回他愛人的能力。"

  "這樣吧!看在你對子揚這麼講義氣的份上,我介紹女朋友給你,如何?"她輕快地說道。

  "像你這樣類型的嗎?噢,不不不!敬謝不敏,無福消受!"他故意擺出一臉的驚駭樣,誇張地搖頭。

  弄晴聞言不滿地鼓起腮幫子抗議:"喂,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很惡劣耶——"

  "看來你們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寒沁心骨的冰冷語調自門口響起,接著易子揚陰沉的臉龐出現眼前。

  "子揚,你回來啦!"燦爛的笑容自弄晴臉上展現,她愉快地奔向他,雙手勾住他的手臂,開心地道:"我告訴你哦,我才剛在想說要替孝倫介紹女朋友,你說好不好?"

  易子揚聞言神色稍緩,望向神色怪異的古孝倫,"哦?是這樣嗎?"

  古孝倫十足賊樣地"嘿嘿"笑了兩聲,"嗯,不討論這個,老兄,女人借一下。"不由分說地拉過弄晴,

  在她還茫然困惑的當口俯身在她耳旁小聲說:"看到沒有,你的易大帥哥臉色比鬼還嚇人對不對?小心喔!人家醋勁大發,今晚有得你受的了,希望你禁得起他報復十足的'蹂躪'與'摧殘'——我是指在床上。"

  說完,他朝小臉瞬間嚴重燒紅的弄晴眨了眨眼,在易子揚致命的怒目穿刺下,視而不見地瀟灑離去,卻在出了門後,快意而瘋狂地仰天大笑。

  老天!易子揚會吃醋,真是世界奇觀!

  他是那種標準"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男人,若是以前,他絕對無所謂,可是這回……

  哈!心似鐵鑄的易大帥哥大動凡心囉!他就知道弄晴絕對是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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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5:56
第七章

吃醋?是這樣嗎?那是不是表示,他開始有點在乎她了?

  弄晴怯怯地抬眼望他——哇!嚇死人了,他的表情好可怕!

  "你——心情不好嗎?子揚?"她囁嚅地小聲說著。

  他悶不吭聲,烏雲密佈的神情有如暴風狂雨欲來的陰沉。

  "呃……"完了,看來他真的很不開心,真的是因為她嗎?

  困難地嚥了口口水,她硬著頭皮擠出笑容,"你吃過飯沒?我把菜熱一熱,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易子揚聞言神色微緩,"你還沒吃?"

  "我以為你會回來吃的。"這不是抱怨,至少她心裡沒有任何不悅。

  他沒說什麼,直接往飯廳走去,弄晴也趕忙跟了上去。

  她添了碗飯遞給他,他搖頭,"你吃吧!"

  "噢。"她聳聳肩,坐下來溫雅地進食。

  易子揚靜靜地凝望她,好一會才徐徐開口:"你們剛才究竟說了些什麼?"

  "啊?"弄晴一愣,一時找不到借口可以搪塞,她明白易子揚的尊嚴與驕傲一定不能容忍她探知他的過去,其實得知這些事只會加深她對他的愛與心疼,但他不會瞭解,只會感覺被揭瘡疤的難堪,更或者,他會有更糟的感覺……

  怎麼辦?她該如何矇混過去?

  "呃……這個……他……他說……沒什麼。"她期期艾艾,不知所云。

  好不容易舒緩的眉宇又再度攏起,這算什麼?作賊心虛?弄晴的言詞閃爍與游移不定的神情令他一把火在胸膛熊熊燃起,"什麼叫'沒什麼'?如果光明磊落,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不可告人?"弄晴足足呆了好一會兒,才驚詫地低呼出聲:"天哪!你想到哪裡去了!老天爺,我要是對古孝倫有意思,還會不顧一切地跟了你嗎?要命!你的腦袋究竟在想些什麼呀!"

  奇跡似的,她簡單的幾句話,竟讓他心口的隱隱痛楚瞬間平息,連他都不曾注意到。

  "那為什麼你吞吞吐吐,不敢告訴我?"

  "我……哎呀!你現在不要吵我,我正在思考怎麼扮演好紅娘的角色,幫孝倫牽紅線。"她不敢迎視他犀利的探測目光,索性耍賴地抓了個借口混了過去,低著頭,猛朝桌上的碗碟進攻。

  淡到看不見的柔情笑意由他唇角閃現,他沒再多說什麼,以著連他都沒察覺的憐愛目光凝望著她俏皮的模樣。

  "吃飽了!"她滿足地放下碗筷,,朝易子揚甜甜一笑。

  他忍不住搖頭,隨手抽了張面紙,極其自然地輕拭她的嘴角,潛意識下的舉動,連他都忘了自己該是沒有溫柔的男人。

  "喂,古孝倫說你會蹂躪我耶!"她愛嬌地輕扯他的手臂,"你會不會?"

  嘖,這小子!易子揚一臉無奈,起身擁著她一同上樓。

  不回答?她鍥而不捨,"不然換我'蹂躪'你好不好?"

  易子揚沒好氣地瞪了她一下,"閉上你的嘴!"

  弄晴悄悄吐舌,這可不表示事情就這樣結束囉!

  一抹神秘的笑容自弄晴的唇間漾開,亮如星晨的明眸上閃動著的,是對他不悔的執著與深情。

  

  水氣氤氳的浴室中,弄晴凝視著鏡中被熱氣熏得酡紅嬌美的俏顏,醉意流轉的翦水秋瞳,閃著令自己羞不可抑的光芒。

  想起腦海的念頭,她輕捧著赧紅的嫣頰,露出了嬌怯的笑容。

  她渴望擁有一個孩子,一個屬於她和易子揚的孩子,迫切地渴望著!

  她知道,如果由易子揚掌控一切,他的避孕措施做得根本滴水難進,她要孩子的機率等於零。

  如果,她想擁有他們的孩子,那麼她就該拋卻矜持,主動出擊。今晚,她不再屬於他,而是,要讓他屬於她!

  對,決定了!

  深吸了一口氣,她朝鏡中的自己露出鼓舞的笑容,踏著堅定的腳步走出浴室,一步步輕緩地移身向坐在床上閱讀資料的他。

  易子揚隨眼一抬,又繼續埋首在成堆的報表中,

  "如果累了,你自己先睡。"

  "孤枕難眠。"她執意地將資料夾自他眼界抽離,玲瓏有致的嬌軀欺近他,在他還來不及阻止的當口,嬌嫩的玫瑰唇瓣已吻上他。他張口欲言,反而讓她頑皮的小舌頭有機可乘,適時地滑進他口中,企圖挑動他隱於靈魂深處的熱情。

  不會吧?她真打算蹂躪他?

  "晴——"他完全沒機會開口,因為,她不安分的小手已在神鬼不知的情況下解開了他的睡袍,探進他堅實溫暖的胸膛,他倒抽了口氣,粗喘著氣低語:"別——晴兒,別鬧了,我……沒空,真的!"

  誰管他有沒有空啊!

  更加放肆的小嘴輕滑向他的頸後,如親吻,似咬嚙般的撥弄他性感的耳垂,大膽地將自己嬌柔的身軀全然貼上他,任他的身軀恣意感受她玲瓏的曲線,而愈來愈不規矩的小手漸漸地往腰下移——

  "晴兒!"他扣住她的肩,想制止她的蠢動,她卻綻起似有若無的嬌媚笑容,一抹足以令任何男人心神蕩漾的致命誘惑!

  "噢,天!"他低吼一聲,反身壓住她,狠狠地吻住了她那張愛搗蛋的小嘴!

  弄晴以著不下他的熱情回應他,唇舌的纏綿,已熊熊點燃情火狂焰,火熱交纏的身軀,再也難分彼此。

  "噢,不——等等——"他喘著氣,他怎麼會讓一個小女人弄得神魂大亂,激狂得把持不住自己呢?"我們——"

  "噓,我知道。"她再度仰首堵住他的唇,"我有吃避孕藥。"

  才怪,去騙鬼吧!但這兩天的受孕機率很高,她無論如何也要把握這次的機會。

  "我——"再次陷入情慾癡纏的他,再也記不起一貫的堅持。  '

  徹底沉淪的兩顆心,解放了道德禮教的束縛,一同迷失在激狂如焰的歡愛情夢中心……

  

  揉揉疼痛的太陽穴,疲累無力地撐著額際,這一次,他是真的累壞了。

  唉!他不得不承認,古孝倫的話該死的對極了,要是沒過人的精力,還真的是不能"操勞過度"。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要搖頭輕歎。

  昨晚的弄晴,讓他不太適應,她向來嬌怯含羞,對於兩人之間的親密情事,她總是羞澀而內斂,可是昨夜……她豪放熱情得令他暈眩,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會不會……瞬間閃過腦海的念頭令他心頭一震,旋即又說服自己太過多心,晴兒說她吃了避孕藥,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真是陰溝裡翻船!易子揚啊易子揚,你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以往多少女人投懷送抱,其中不乏嬌媚放蕩、魅惑調情的個中老手,他都能把持住自己,為什麼到頭來他竟栽在一個青澀的小女人手中?為什麼她就是有能耐令他迷失自己、沉淪到不可自拔?

  只因為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牽動他的心嗎?所以他為她心緒大亂?為她神魂不定?為她狂亂而難以自持?

  噢,不,不行!女人……太可怕了!

  他驚亂地搖著頭,不能再想了!深呼吸,對,然後心平氣和的辦公。

  沒錯,就是這樣。

  他穩住心緒,攤開眼前的檔案夾,躍入眼簾的飄逸字體,卻再一次摧毀了他的自制!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噢,不!

  "砰"的一聲,他用力合上檔案夾,像要抗拒什麼似的猛然閉上了眼,然而這一次狂動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

  他真的會栽在她的手上嗎?

  "晴兒——"他想起這個無意脫口而出,初次對女性如此親暱的呼喚……

  桌沿被人輕敲了兩下,他睜開眼,望進了古孝倫滿含戲謔的眼眸。

  其是愈來愈沒分寸了,當真把他的辦公室看成他家的廚房啦?

  "古、孝、倫——"他一字一字危險地喊著。

  威脅言詞尚未出口,就遭反應迅捷的古孝倫截斷,

  "怎麼,昨夜當真'蹂躪'弄晴啦?怎麼一副快掛了的模樣?"

  "我蹂躪她?"他很不滿地叫著,"開什麼玩笑,明明是她蹂躪我好不好?我是受害者耶!"

  "原來是這樣啊!"有趣,真有趣,這樓弄晴還真是特別!"原來你也有被人蹂躪的一天。"

  "閉上你的狗嘴!"他沒好氣地白了古孝倫一眼,那抹幸災樂禍的賊笑,看在他眼裡就是非常的不爽。

  古孝倫忍住奔竄的笑意,"別這樣嘛!你蹂躪了不計其數的女人,偶爾也該嘗嘗被'摧殘'的滋味,這就叫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弄晴,抱歉啦,一不小心就把你說成了"辣手推車"的女色魔。他在心底小聲說著。

  "說夠了沒有?"易子揚板起臉,死瞪著他。

  "噢,還沒,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古孝倫態度突然認真起來,"子揚,你——愛上弄晴了,對不對?"

  易子揚大大震動,臉色瞬間變得灰白陰沉,"你該死地鬼扯什麼!"

  "我有沒有鬼扯,你心裡比誰都還要清楚!"古孝倫並沒有因他駭人的神色而退縮,反而節節逼近,"你明明是喜歡弄晴的,何必苦苦壓抑自己?這對你、對弄晴都是一種傷害呀!就算你對全天下的人否認,但你說服得了你的心嗎?我太瞭解你了,如果不是對她有情,你打一開始就不可能將她留在身邊。"

  "我……"他啞口無言,滿心慌亂,"孝倫,你明知道的,我對女人……"

  "沒錯,過去是帶給你很大的傷害,但是並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不值你愛呀!弄晴這麼愛你,你忍心傷她嗎?"

  "可是……不,我不知道……"他苦惱地搖著頭。

  "試著接受弄晴,她不會傷害你,因為她重視你甚於她自己,如果你輕易放走了原本屬於你的幸福,那麼你一定是全天下最蠢的笨蛋!"

  會嗎?他該放心將自己的情交給她嗎?他能再一次相信人世間的感情嗎?他會有幸福可言嗎?

  古孝倫看出他的心已然動搖,"她什麼時候下課你知道吧?也許,你可以去接她,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如何?"

  易子揚輕歎了口氣,"讓我想想,我一定會理出一個最正確的結論。"

  望著他沉思的俊容,古孝倫不禁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好友,祝你幸福。

  

  政大校園門口。

  隨意瀏覽過一張張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臉孔,易子揚的目光始終不曾移開人群進出的校門口。

  他終究還是來了。

  也許,古孝倫的話是對的,他不該執意活在不愉快的過去中,弄晴所帶給他的,一直是人性最純真、美好的一面,若要由她來承擔別人的過錯所造成的後果,對她的確有欠公允,她是那麼地令他心動,他願意從今天起,試著接受她與其他女人不同的事實。

  就從今天起。

  他們會幸福吧?

  一抹淡淡的笑意自唇角揚起,他將視線移向手中,有著她秀雅字跡的紙箋,這一回,他沒有忿然揉碎它。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他輕喃著,多美好的憧憬,真的可以嗎?他和弄晴?

  再度投向校門的目光,遠遠望見熟悉的娉婷身影朝這兒走來,他正欲打開車門迎向她,另一道身影快他一步走近弄晴,他微微一怔,止住了所有的動作。

  儘管相隔有一段距離,視力良好的他,仍能看清一切景況,正因為如此,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雙拳漸漸緊握,逐漸陰鬱鐵青的臉孔中,覆上沉沉的狂怒與痛恨!

  這算什麼!這究竟算什麼!昨天仍在他床上熱情如火,下了他的床,就立刻不甘寂寞地投向另一個男人懷抱,甚至恬不知恥地在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

  冷冽而酷寒的眸光緊緊盯著緊抱著男人不放的弄晴,他憤恨地一拳捶上方向盤。

  樓弄晴!你究竟將我當成了什麼?一面深情無限地對自己說著"與君相知",一轉過身卻又和別的男人勾搭不清……

  到頭來,她依然與其他女人無異,他為自己曾經有過相信她、寵愛她的愚蠢念頭而深深痛恨起自己來,多可笑啊!他竟差那麼一點就再一次上女人的當,陷入虛情假意的欺騙中!

  挺起脊樑,他再也不願多看那親密的畫面,絕然地離開這帶給他錐心恥辱的地方。

  "樓弄晴,你帶給我的,是體無完膚的屈辱,窮此一生,你將永遠得不到我絲毫和善的對待!"郁恨的眼,進出令人寒慄驚悸的冷芒,"我會以全世界最冷酷殘忍的態度回敬你,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羞辱!"

  揉在手中的紙箋奮力一撕再撕,成了片片雪花飄散風中,他冷冷望著,知道今後自己將永遠是無心無情心寒冷血的易子揚!

  

  弄晴萬萬沒想到,對她萬般不諒解的樓少鈞竟會主動到學校來找她,乍見他的那一剎那,她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二……二哥!"她遲疑地喚著,倒是樓少鈞主動快步走向她。

  "還是不願意跟我回家嗎?"樓少鈞低聲說著,審視她愈發嬌艷的容顏。

  "我……子揚他……對我很好,他其實沒有你想得這麼不堪,真的!"  

  樓少鈞抬手阻止了她,溫柔地說:"除了浩浩,你是我惟一也是最心疼的親人,如果說我的反對激烈了點,那也是因為我不願意你受到任何的傷害,你懂嗎?"

  她鼻尖發酸,熱淚衝上眼眶,"在我如此傷了你的心之後,你該怪我,我丟盡了你的臉,我……"

  一滴滴的淚再也難以抑止地滾滾而落,樓少鈞如舊的疼愛令她滿懷羞慚。

  "傻女孩,我並不在意外在的聲名,那些沒有我親愛的妹妹重要,你不明白嗎?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最鍾愛的妹妹。"

  "那麼……"她咬了咬唇,艱困地開口,"如果你真的關心我、疼愛我,就給我祝福,別再逼我放棄子揚了好不好?在你和他的取舍間,我真的好痛苦……"

  樓少鈞搖搖頭,"你最讓我掛心的,就是太過執著,這樣的你,容易受傷。"

  "哥!"

  他忍不住輕輕歎息,"事情都演變成這樣了,我除了祝福,又還能如何?只是,弄晴,聽我一句勸,如果這段情有一線曙光當然最好,但如果它全無轉機,不要傻得將自己困死在無邊的折磨與煎熬中,勇敢一點,痛快結束一切,就像春蠶破繭一樣,所有嘗過的痛苦,就將它當成是成長蛻變必經的過程,好嗎?"

  弄晴忍住淚,不斷點著頭,"好、好!二哥,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她滿心酸楚,激動地投入樓少鈞溫暖依舊的懷抱,這個懷抱,永遠是這麼的包容她、憐惜她……

  樓少鈞寵溺地輕撫她如雲的長髮,柔聲道:"別忘了,二哥的懷抱永遠是你最忠實的依靠,受了委屈,讓二哥為你拭淚,嗯?"

  "謝謝你,二哥,謝謝你……我好慶幸,有這麼一個愛我的好哥哥……"她哽咽地低訴,更加抱緊了樓少鈞,將淚痕斑斑的小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

  "傻丫頭!"低柔的輕喃,是對弄晴難以言喻的揪心疼惜。

  

  意外得到樓少鈞的諒解,弄晴心頭有著說不出的喜悅,在樓少鈞送她回來後,她踩著輕鬆愉快的步伐進屋,嘴角猶有掩不住的甜甜笑意。

  時間還早,子揚一定還沒回來吧!她哼著輕快的曲調上樓,打算先將書本放下,再下廚做幾道可口佳餚等子揚回來品嚐,至於管家——呵,她心情好,就放張嫂一天假好了,家事她包辦啦!

  推開主臥室的門,赫然呈現眼前的景象震得弄晴呆若木雞!

  就在那張她昨晚才與易子揚繾綣纏綿的床上,衣衫不整的易子揚與一名體態豐盈的女郎正火熱交纏……不過才一天的時間而已呀!床上的女人卻已不是她了!

  如雷轟頂,她眼前一陣暈眩,慘白得嚇人的臉龐滿是不敢置信的痛楚。

  "子揚,這……"她倒抽了口氣,語調嚴重顫抖。

  "沒看到我正在'忙'嗎?"易子揚蹙起眉,口氣充滿不耐。

  "不,你不會……你不會這麼殘忍地對我,子揚——"她已分不清是想說服他還是自己,明眸浮起心痛的淚光。

  易子揚索性止住所有的動作,酷寒至極的冷眸嘲諷地望向她,"天真的女孩,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是什麼三貞九烈的角色吧?別開玩笑了,我玩過的女人恐怕比你讀過的書還多!"

  "親愛的,這女人是誰啊?"床上的女人毫不避諱地將惹火的嬌軀貼上他,酥軟嬌媚的嗓音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慾火焚身。

  易子揚也沒讓她失望,直接將渴切的唇貼上女郎嬌艷欲滴的朱唇,旁若無人地掀起一波波放肆而激情的情慾交纏……

  "一個花錢買來的洩慾工具。"

  她聽到了易子揚不帶一絲感情的殘酷回答。

  弄晴必須死咬著唇,才能避免自己嘶喊出聲,緊握住心口的手,似在強忍著那錐心刺骨般的狂痛。不!他怎麼能這麼對待她,怎麼能?!

  她心痛得完全發不出聲音,微一開口,進出的卻是一道道滾燙的熱淚,傾出她鮮血淋漓的悲愴……

  "子揚……你好殘忍、好殘忍……"她泣血般地哭喊,再也無法忍受眼前將她的心撕得面目全非的一幕,在心碎轉身的同時——

  "請將門關上,謝謝合作。"他冷漠的語調飄來。

  她痛苦地閉上眼,如他所願地關上房門。無力的雙腳再也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她無力地靠上冰冷的牆,任滿腔噬骨揪心的疼將她淹沒。

  愛上他,是上天殘忍的懲罰嗎?我樓弄晴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愛一個人要讓我愛得這麼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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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6:18
第八章

冷眼睨著懷中女人使出渾身解數的淫蕩癡纏,大膽而放浪地誘惑著他,而他竟興不起任何的感覺,腦海湧現的淨是弄晴柔腸寸斷的淒楚眸子

  該死!他忿忿然低咒,反身壓住臂彎中的女人,狠狠地吻住她!他該是冷血無心的人,他該回到過去逢場作戲的瀟灑冷漠!

  可是為什麼?他再也提不起冷眼看紅塵的灑脫,眼前的女人可笑愚昧的舉動,再也不能讓他有著如從前般看戲的興致,只覺厭煩。

  他滿心浮躁,嫌惡地推開身下的女人,沒耐心再與她的放蕩周旋下去,迅捷地下床穿衣,目光在觸及門口散落一地的書本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撿起它往桌上放。

  見鬼!我在做什麼?

  不知是氣自己抑或弄晴,他惱怒地用力扯開窗簾,深吸了門氣,想平復心頭的躁亂,讓雜亂的思緒冷卻下來。

  "揚——"床上的女人大發嬌嗔,扭著蛇般的腰肢不滿地媚聲叫著。

  "閉上你的嘴!"他怒火沖天,警告十足地瞥了她一眼,女郎立即安靜下來,自討沒趣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可惡!他發現他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再去碰其他女人,不管他多努力都一樣!為了弄晴嗎?不,她不值得,她……

  該死的!他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被一個小女人迷得神魂顛倒?他不是最能將感情收放自如的嗎?何況,她只是另一個莊曼茵,他豈容自己有被她羞辱、傷害的機會?他不能!

  如果在明知對方是蛇蠍毒物的情況下,他還傻得送上自己讓對方狠狠咬傷,那麼他便愚蠢得連他都痛恨自己、瞧不起自己!

  久坐床邊的女郎小心翼翼地審視他寫滿陰沉憤恨的容顏,在得不到他任何指示的情況下,不得不硬著頭皮擠出聲音,"你還需要我留下嗎?"

  易子揚頭也沒回,"你可以滾了。"

  她沒有多言,拎起自己的皮包,輕手輕腳地離去。

  
  在窗邊站了多久,他沒有清楚的概念。當發現夜幕早已低垂,他轉身出了房門,在樓下客廳看見縮在沙發中的嬌弱身影,儘管淚痕猶存的容顏仍令他揪疼了心,然而尖銳的痛楚卻也同時狠狠戳進心口,他如遭電殛般白了臉色,痛苦地一拳捶向牆壁。

  該死!!他難道還不能清醒嗎?女人太可怕了,他認真不起!

  他該給她的,是屈辱、是屈辱,永遠只有屈辱!

  微弱的嚶嚀聲傳人耳際,他回過身,弄晴正巧睜開了眼,迎視他的注目,她淒迷地輕垂眼臉,"她走了嗎?"

  他嘲弄地一笑,"你等很久了嗎?你不願離去,是不是因為找不到幾個床上功夫可以與我相抗衡的男人?來吧!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弄晴冷冷地倒抽了口氣,"子揚,別這麼殘忍,我真的承受不了……"

  "很好的演技。"他無動於衷,冷聲輕嘲。

  "你到底還希望我怎樣?我付出了一切,換來的是你殘酷的傷害。我為什麼不走?我為什麼還要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因為我走不開、因為我割捨不下你,你真的完全感受不到嗎?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呀!"她再也隱忍不住滿腔的淒苦,悲絕地痛哭起來。

  易子揚一個箭步衝向她,在她驚愕而瞪大淚眼的當口,狠狠吻上她顫抖含淚的唇瓣,夾帶著怒火狂潮、毫不憐惜地摧殘著她柔嫩的櫻唇,狂野的激情令她傻了眼。  

  "別傻了,你以為你說這些能改變什麼?太過美麗的詞彙,背後的真相往往愈是醜陋,只會讓我更加痛恨!"擠出齒縫的鄙夷聲調,帶著深入骨血的憤恨。

  弄晴渾身一顫,抗拒著他,"不,不……"

  他那張狂的慾望益發明顯,她亂了手腳,她不能讓他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這種事情,肌膚的相親是代表兩心契合的纏綿,不該是這樣的!

  這不公平啊!往事所帶給他的怒怨與恨意不該由她來承擔,身心相合的甜蜜不該淪為他洩恨報復的管道。

  "不,我不要!"她又急又慌地喊著,他愈來愈激狂大膽的舉動驚得她淚水奪眶而出,無措地試圖阻止他探向她腿間的手。"不!子揚,不要,求求你,冷靜一點,我求你……"

  "你是我花錢買下的女人,憑什麼說不?"他冷酷地說著,嘴角有著扭曲的難看笑容,對她含淚的乞求置若罔聞。

  花錢買下的女人……天哪!這就是他對她惟一的感覺嗎?一個用錢買下、與妓女無異的女人?老天爺,她是不是錯了?這麼不顧一切地撲向愛情、燃燒自己,竟當真換來粉身碎骨、體無完膚的下場嗎?

  她淚如雨下,滿懷悲憤地哭叫:"住手,易子揚!你這是強暴!"

  俊美的容顏滿是激狂與驚心的憤恨,"對!反正我不差這項罪名,隨你罵我下流還是齬齪,悉聽尊便!"

  他以極度殘酷冷血的方式佔有了她!同時,也望見了她錐心悲慟的淚珠。

  

  近兩個月的日子又過去了,這段時日以來,弄晴忍受著易子揚加諸在她身上所有的屈辱,對於他身邊一個換過一個的女人,她從心痛心傷心碎,到黯然承受,她已不在乎自己會如何痛不欲生,因為她知道,當她對他的愛已無法再承擔這些時,她會……

  這樣的想法絞碎了她的心,她不願多想,心甘情願承受易子揚將他憤世嫉俗般的偏執與激狂加諸在她身上,如果這樣做他真的能好過一些的話。

  在時時刻刻不斷承受痛苦折磨的日子下,她迅速消瘦了下來,羸弱如風中柳絮,任誰都可以在她憔悴而無歡顏的身上,看出為情所傷的她是多麼的淒迷愁苦,只除了自欺欺人、刻意忽視她的憔悴的易子揚!

  這樣的日子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沒有資格埋怨什麼,對於身旁好友的關切,她也只能回以執迷不悔的笑容。"當我欠他的吧!誰教我愛他呢?"

  "弄晴!"方蓉無奈地叫道,"你好傻!"

  "傻?也許吧!"她苦澀一笑,"當初你不也曾告訴我,愛情之所以是愛情,因為它完全沒有道理可言,也許我是癡了點,任憑他再怎麼傷透我的心,我仍是指望有那麼一天,他能察覺始終在他身後默默守候著他、無怨無悔的我。"

  方蓉心酸地執起她的手,"弄晴,你真的好讓人心疼!"

  弄晴只是回以柔弱卻異常堅韌的淒美笑容,"別為我擔心,我會很好的。"  

  才怪!方蓉在心底咕噥。

  "笑一個嘛!為情所困的人是我,怎麼反而是你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弄晴故作輕快地逗弄著好友,果然惹來方蓉大發嬌嗔。

  "好哇!你居然消遣起我來了!"掄起粉拳,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街追著弄晴喊打。

  "喂,喂,別打、別打!我道歉就是了嘛!"弄晴邊問邊討饒,見方蓉滿意地息鼓收兵,她接著說:"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帶你去一個地方。"

  "幹嗎?擺個滿漢全席向我陪罪嗎?"

  "滿漢全席算什麼,送張長期飯票給你。"

  "易子揚嗎?算了算了,敬謝不敏,我還想多活幾年,無福消受。"

  弄晴白了她一眼,"你美哦!敢打子揚的主意,我和你沒完沒了。"不過心裡卻想,她和古孝倫果然相配,連聽到她要替他們牽紅線時的反應都大同小異,因此心中的意念也就愈篤定了。

  "走、走、走!"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方蓉就往計程車上跳,直接報上揚宇企業大樓的地址。

  "喂,弄晴,你搞什麼鬼,你去找易子揚關我什麼事,幹嗎拉著我?你們火熱纏綿又沒我的份。"

  "就當陪我去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和子揚……當我精神上的支柱好嗎?我需要你的安慰……"

  誰在見了這張無助的楚楚容顏後,還鐵得下心拒絕嗎?

  "好啦、好啦!敗給你了。"

  因此,她也沒注意到弄晴眼中一閃而逝的奇異光芒。

  

  到達揚宇企業大樓後,弄晴在秘書小姐那兒得到消息,古孝倫現今人在總裁辦公室,於是壞壞地將方蓉騙進古孝倫的辦公室,然後輕移蓮步往易子揚的辦公室走去。

  在到達門口時,敲門的手遲疑了一下,易子揚會樂意見到她嗎?會不會她的貿然而來換得的又是一陣羞辱?

  就在她左右兩難的時候,裡頭傳來的對話令無心聽聞的弄晴杵在原地,一字字利刃般無情的言語刺上她傷痕纍纍的心上——

  "我不相信你對弄晴一點感覺都沒有,你的血是冷的嗎?弄晴為你而傷心痛苦、憔悴消瘦,你怎能無動於衷,你怎能不心疼、心痛!"是古孝倫義憤填膺的聲音。

  "笑話,我心疼什麼心痛什麼?樓弄晴是死是活與我何干,我可沒拿繩子綁住她,不高興的話她可以走啊!我又沒強迫她留下,你不要把責任都往我頭上栽,我的女人這麼多,我哪有這麼多閒工夫陪她們玩這種無聊把戲啊!"不帶絲毫感情的冰冷嗓音,猶如致命利、刃,將她的心傷得面目全非。

  "再說,這種女人就跟妓女沒什麼兩樣,我有必要為一個無恥的女人談什麼真心嗎?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場性交易罷了。"

  "子揚!你怎麼可以說這種渾賬話,弄晴她——"

  古孝倫為難地止了口,將欲出口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弄晴的真實身份該由她親口向子揚坦承,他答應過弄晴,沒資格多說什麼。

  他輕歎了口氣,"子揚,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天你不是……這難道就是你所謂'明智的結論'嗎?子揚,你好愚昧!"

  易子揚心口一揪,僵硬地別過臉,"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是你把我想得太美好了。"

  "所以,你也打算否認你愛弄晴的事實?"

  "這不是事實!"他狂怒地咆哮,不!他死也不會承忍這個帶給他錐心恥辱的事實!"這只是一則愚蠢的笑話,妄想得到我的愛的人一定是瘋了!"

  "我想,我真的是瘋了。"

  悲慼的嗓音自門口幽幽傳來,易子揚與古孝倫不約而同地回望。 

  "老天!弄晴,你什麼都沒聽到吧?"古孝倫驚詫而擔憂地問,她要是聽到了……天啊,她會是如何的心痛啊!

  "很遺憾,我什麼都聽到了。"她的聲音輕到若不屏息傾聽,聲波便會飄散似的。

  一抹複雜的光芒閃過易子揚的眼眸,然而那只是剎那,立刻又恢復到森冷的眼神。

  "孝倫,你該明白了吧?一個女人也可以為了金錢而主動送上門來,'服務'多周到啊!這若不能稱之為妓女,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形容了。嗯,我想想,或許用'流鶯'會文雅一點。不過很可惜的是,樓弄晴,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上班時間向來不喜歡搞這種風花雪月的事,下班之後我心情好的話,也許會考慮滿足你……"

  "住口,你住口!"她悲切地尖叫著,"不許你再污辱我了!我真的完全沒想到,你竟然鄙視我到這種程度!是我給了你一再傷我的機會,所有的付出,永遠只會被你視如敝屣、踐踏得面目全非,易子揚!你做得夠狠、夠絕!今後……再也不會了。我會如你所願,不再辱沒'愛情'這兩個字,不再……愛你!"哀慟欲絕地說完後,她轉身掩面狂奔,她的心,已然碎裂,這一離去,她的生命再也不完整,這一生惟一刻骨銘心,卻也傷得她體無完膚的愛情徹低結束了!

  有那麼一剎那,易子揚驚恐地差點追了上去,然而邁開的步伐卻在下一秒止住,痛苦地閉上了眼。

  "去追她呀!該死!你還呆在這裡做什麼!"古孝倫又氣又急地吼著他,將他猛往門口推。

  易子揚揮開他的手,不耐地蹙起眉,"發什麼神經,我追她幹什麼?"

  "我才要罵你發什麼神經,你說這些話真的混賬到極點!弄晴為你犧牲了這麼多,結果你是怎麼對她的?你要不是我的好朋友,我真想殺了你!"

  面對咬牙切齒、氣憤莫名的古孝倫,易子揚的神色複雜,"你不懂,弄晴她……不是真心的。"

  "見鬼!她要不是真心,這個世界上就找不到對你真心的人了!"事到如今,他也沒辦法再隱瞞什麼了,要是他不說,易子揚到死都不可能覺悟,更不可能發現世界上曾有過這麼一個深愛他的癡心女子。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子揚,你實在不該這麼污辱她,踐踏她的一片真心,弄晴她……真的很愛你,為了對你的這份愛,她拋棄一切,義無反顧地跟了你……"

  "你究竟在說什麼?!"他也希望自己能相信弄晴的真心,這兩個月來,她的逆來順受、無怨無悔,他不是沒感受到,只是……每當思及她與別的男人相擁的畫面,他就痛徹心扉,尤其那個男人長得如此出色不凡,對她的嬌寵更是不言而喻,教他如何相信,弄晴會捨棄一個這麼好的人而愛上不曾善待她的自己呢?除了虛情假意,他沒有更好的回答,正因如此,他心痛得無法自持,只能借由不斷地傷害她來發洩心頭的悲憤,因為,他恨自己對她的在乎,更恨她不該虛情對他,讓他在乎她……

  "樓氏企業負責人——你知道吧?"

  "知道,有過幾次合作,"他心灰意冷地回道,"樓少鈞,我見過他……"倏地,他呆了一下,瞪大了眼死盯住古孝倫,"你什麼意思?"

  樓少鈞……'經古孝倫一提,他才猛然想起,難怪他始終覺得校園中與弄晴相擁的男子並不陌生……是他!   

  等等!她姓樓,他也姓樓!怎麼回事?

  他目光如炬地死瞪著古孝倫,"你今天要是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會把你剁碎了餵狗!"

  "你用不著威脅,我本來就打算說。樓少鈞有個妹妹,就是和你同床共枕了四個月的女人樓弄晴,現在,你有膽就再罵她一聲妓女啊!看你有沒有見過出身這種豪門的妓女!"古孝倫猶有餘怒,口氣極沖地諷刺他。

  "天!"易子揚臉色迅速刷白。

  樓少鈞是她的哥哥,他誤會她了!她不止一次含著眼淚柔腸寸斷地告訴他:她愛他!而他是怎麼回報她的?他居然不曾相信過她,這一刻,他真希望一刀殺了自己,他究竟對她說了什麼呀!

  "晴兒!"他驚跳起來,飛快奪門而出。


  狂奔在大街上,雨絲飄落在身上、臉上,泉湧的淚在臉龐肆虐,分不清是雨是淚,但她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在決定離開易子揚的同時,她便已感受不到生命的跳動,這個她拿整個靈魂、整個生命去愛的男人呵!  

  為什麼他是這麼殘忍?為什麼要讓她連一丁點愛他的餘地都不留?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心寒了,她好苦、好累,再也沒有力氣堅持她的愛了。

  老天爺,你也在同情我愛上一個殘酷的男人嗎?否則為何連你也和我一樣心傷,滴滴淚雨落個不停呢?

  就在這樣的雨天,她與他相逢,也與他分離;開始她的愛情,也結束她的愛情。

  好痛、好累……是身上,也是心上,如果他的最終目的是讓她活不下去,那麼他做得很徹底,現今她不論身或心,都是難捱的痛苦!

  二哥……她好無助……為什麼她還沒死去?為什麼她還活在世上?二哥,到頭來,最愛我的人還是你,你在哪裡?二哥!

  腹間傳來的劇烈痛苦,令她哀傷地低吟出聲:"二哥……子揚……子揚……"

  她會死去嗎?如果可以選擇,她願意死去,她願意化作塵煙消失在宇宙間……或者,化為這天地中的其中一顆雨滴也行,只要不用再承受這生不如死的煎熬!  

  豆大的冷汗由額際冒出,每一根神經所傳來的狂痛,已分不清是心頭或身上,飄浮虛幻的步伐再也無法踩定,陰暗的天色令她難以辨明方向;眼前是一片捉不準焦距的茫茫白霧,終至——身陷黑暗中。

  

  當意識再度回到腦海,眼前所見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一切……她痛苦地低吟一聲,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她沒有如願化為一陣輕煙嗎?

  "弄晴,你醒了?"又驚又喜的聲音傳入耳畔。

  二哥?是做夢吧,  

  她轉首望去,"二哥,真的是你!"乍見生命中惟一的親人,她不由喜極而泣。

  "別哭,你身子還很虛弱。"樓少鈞滿懷心疼地為她拭淚,望著她無一絲血色的蒼白容顏,心中一陣絞痛,四個月以前,她還是個無憂無愁的陽光天使啊!現在卻……

  易子揚!他究竟是怎麼折磨她的?怎會將他一個好好的妹妹整得不成人樣!

  "我以為……全世界都離我而去,我好無助,真的希望……從此消失在世界上……"

  "不許說這種話!就算失去一切,你還有我這個二哥可以依靠,你忘了嗎?"弄晴的話今他好心痛,忍不住握緊了她冰冷的小手。

  "二哥……這裡——"她審視著粉白的一切,"是醫院嗎?我怎麼了?"

  "弄晴,"樓少鈞猶豫著,"我不知道這對你而言究竟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你肚子裡的孩子——流掉了。"

  弄晴如遭電殛,本就蒼白的小臉,如今更是慘白得嚇人,"我有孩子了……天哪!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倏地,她激動起來,瘋狂地尖叫:"不!為什麼不保住他?為什麼我留不住他?我是個壞媽媽,我扼殺了自己的孩子……"

  "弄晴,弄晴,你冷靜點、冷靜點!聽我說好嗎?"

  "不!二哥,我好恨自己,要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我會的……老天爺,把孩子還給我,我要我的孩子!"她哀泣哭喊,悲慟的熱淚一道道滑落。

  "弄晴,你別這樣!"他要是知道弄晴並不曉得自己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他也不會將她流產的事告訴她,如今害得她如此傷心。

  "聽我說,弄晴!這未嘗不是件好事,如果你和易子揚根本沒有希望,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這個孩子替你們做了決定,讓你們之間也隨著這個孩子的流失一併做個結束。"

  淚眼淒迷地望向樓少鈞,"結束……子揚……"尖銳的疼絞進心口,她輕抽著氣,"會的,一切都會結束,我會勇敢……我還是會堅強地熬過來……"

  望著她柔弱的容顏,樓少鈞的眼眶莫名地濡濕了。

  

  細微的爭吵聲驚醒不曾熟睡的弄晴,她幽幽然睜開眼,這些天來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樓少鈞竟不見人影,門外,他似乎和誰吵得很凶。就在她想出聲喊他之時,房門被推開,他走向病床,輕聲對著她說:"弄晴,有個人想見你,我尊重你的意見,就看你願不願意見他?"

  "誰?"什麼人會這麼令樓少鈞眉宇深鎖?

  "易子揚。"

  弄晴一震,痛苦地別開眼,"不要。"

  "他不會死心的。"  '

  淚霧再度浮現眼底,"二哥,替我轉告他幾句話。"她哽咽著,"就說……請他高抬貴手,放過我,畢竟……我並不欠他什麼……"

  "好,我會轉告他的。"樓少鈞轉身出了病房。

  "不用說了,我都聽到了。"虛掩的門扉令易子揚聽得分明,他沉痛地閉上眼,"我知道我錯得離譜,我知道我不可原諒,但是告訴弄晴,我愛她——"

  "砰!"樓少鈞怒不可遏,重重的一拳揮向他,"你居然有臉說這句話!易子揚,你把我妹妹傷得差點活不下去,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再來說愛她?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她再也禁不起你一絲一毫的傷害了!"

  "不!你不可以這麼殘忍,我愛弄晴,也許悔悟得太晚,但你不能這樣懲罰我,讓我一輩子活在悔恨中,我受不了!"他悲痛地嘶吼著,神情狂亂。

  "殘忍?我再怎麼殘忍,也不及你一半,我管你痛不痛苦、悔不悔恨,你再怎麼痛苦,比得上弄晴所承受的傷痛嗎?是誰將她逼得生不如死?是誰將她逼得憔悴消瘦,歡顏不再?又是誰將她逼得胎兒都保不住?是你!是你害得我差點失去惟一的妹妹!"

  易子揚倒抽了一口氣,震驚得臉色慘白,"晴兒流產……天哪,她懷過我的孩子……"他如一頭負傷的野獸,激狂而悲慟的仰天哀鳴,他犯下的究竟是怎麼樣的過錯啊! "該死,我真該死!"他滿懷淒愴,掄起拳頭,一遍又一遍重重捶向粉白的牆,直到牆上呈現斑斑血紅,他仍毫無所覺。

  望著深陷悲痛而無法自拔的易子揚,樓少鈞意念微微動搖,如果他再一次信任他,將妹妹交到他手中,他會好好對待她,不再讓弄晴受到絲毫悲苦嗎?

  他渾身一顫,不!他沒勇氣冒這個險,因為他不敢想像,當下一次的傷害加諸到她可憐的妹妹身上時,她還活不活得下去?

  就因為樓少鈞這一猶豫,竟讓一對有情人飽嘗了六年錐心的相思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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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0 02:06:46
第九章

收回縹緲的思緒,弄晴輕歎了口氣,反身望向身旁的易子揚。當初會匆匆出境,為的便是想撫平這段噬骨情傷,卻沒想到,當她好不容易可以壓下足以顛覆她的錐心狂痛,他竟又再次出現在她生命中……

  "這樣的雨天,是你一輩子也不願想起的噩夢,對不對?"聽不出情緒的沉沉嗓音響起,他收回目光,望向一旁的弄晴;

  "很訝異你還記得。"她以為,他該早巳淡忘,六年的時間足以令他遊戲人間的紀錄更加輝煌,又怎會拘泥於這件根本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永遠忘不了自己曾經這麼殘忍地傷害過一個女孩。"

  弄晴神色一僵,不自然地別過臉,"早過去了,我也忘了。"

  樓弄晴,你說謊!否則又怎會在乍見他時心底一陣悸痛,淒楚得幾欲落淚?不,她不願承認!這段感情早已是過去式,她不能再為他心動!

  "是嗎?一切都忘了?"包括對他的愛?易子揚一陣心痛。

  "忘了。否則我也不會回來。"她生硬地道,不敢迎視他寫著太多情緒的眼眸,更怕深思其中的含義,會令她心亂。

  該慶幸還是傷懷?她忘了恨,也忘了對他的愛。

  "晴兒——"

  她渾身一顫,"別這樣叫我!"

  他恍若未聞,逕自說:"曾經,我擁有過人世間的摯情,但卻傻得任它自我手中流逝,雖然如今這段情已隨風消逝,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曾有個女孩如此深愛過我。"

  "住口!我不要聽這些!"弄晴心亂地叫著,"我們之間的糾葛早在六年前就徹底結束了,我不懂你現在再來談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但我確切地知道,自己不再是六年前那個為愛執迷不悔的笨女孩。"  。

  "晴兒——"他欲言又止,似要解釋什麼。

  "我要回家!"見他展臂向她,她心頭一急,一時忘了扭傷的腳,步伐才一移動,便痛得站立不穩,整個人向後栽!

  驚慌的低呼聲甫出口,易子揚已張開臂彎,將她納入安全的懷抱。驚魂甫定的弄晴呆然靠在他懷抱,熟悉的溫暖氣息衝擊得她一顆心酸楚欲雨,這胸膛呵!曾是她最深的依戀。

  "晴兒,你還好吧?要不要上醫院去?我擔心你傷著了筋骨。"

  焦灼的話語拉回了她的神思。"擔心"?他剛才可是說擔心?他會擔心她?

  弄晴搖搖頭,當自己是神志不清。

  '俄再說一遍,我、要、回、家!如果你不肯幫忙,我自己也可以叫車回去。"

  深沉的無奈歎息響起:"我送你回去。"

  就在他欲再度展臂抱起她時,她這回總算來得及拒絕:"不必,我可以自己走。"

  他沒再多說什麼,率先往門口走,在開門的同時,他遲疑地回過身,"一切若能重來一次,晴兒,你還會選擇愛我嗎?"

  "啊?"弄晴完全呆住了!濃濃的渴盼與話中的寂寥撼動了她的心。

  是錯覺吧?一個極度唾棄愛情的人,怎會用這種令人心酸的渴求問她呢?

  "沒什麼。"他甩甩頭,故作瀟脫地轉身而出,然而弄晴卻再也無法自迷惘茫然中逃脫,早先他一度地欲言又止,想問的就是這句話嗎?那麼他又希望她給他什麼樣的答案?是肯定?抑或否定?

  
  "姑——"樓浩庭興奮的尖叫聲才剛響起,就遭弄晴阻止。

  "噓,小聲點。"弄晴拍拍樓浩庭稚嫩的臉蛋,"哇,小鬼頭又長高了!"  

  "是啊!媽咪煮的菜好吃嘛,才不像老爸——"他一副"讓我死了吧"的可怕表情,還吐吐可愛的小舌頭助長聲勢。  

  "小鬼!"弄晴好笑地敲了他小小的頭顱一記,"你老爸呢?"  

  "在書房,"席紫萱代為回答,"少鈞要是知道你回來,一定很高興。"

  "小傢伙都叫'盼晴'了,不回來不是太不給面子了嗎?"弄晴含笑逗著紫萱懷中的小寶貝,"她真可愛,二哥一定愛死她了。"

  "那還用說,連我都因此被打人冷宮了呢!"紫萱半真半假地說道。

  "二嫂,你少扮了,誰不曉得二哥愛你愛得要命,把你當成了心肝寶貝在疼,誰搶得了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啊!"

  淡淡的羞澀紅暈在紫萱白皙的臉龐浮起,"少貧嘴了,你二哥在樓上,還不快上去找他。"

  弄晴比了個OK的手勢,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然後一溜煙上了三樓。

  她放緩了步伐,打算給樓少鈞一個意外的驚喜。悄悄開了書房的門,樓少鈞正背對著房門坐在桌前看書。   一抹頑皮的笑意自嘴角揚起,她輕手輕腳地靠近他,一雙纖細的手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瞬間蒙上他的眼睛。  '  樓少鈞的反應是搖頭無奈地失笑,"萱萱,別鬧了。"  

  弄晴不理他,覆在他眼睛的手全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玩!"在連弄晴都不曾意料到的情況下,樓少鈞出其不意往她的玉臂一拉,摔不及防的弄晴便跌入他的懷抱,他看都不看就迅速將唇印下——

  "哇!救命啊!看清楚了再親!"

  "弄……弄晴?"他的唇在半路僵住,錯愕地睜大眼看著懷中的人兒。

  "喂,二哥,我知道你很想念我,但也用不著這麼熱情吧?"

  "你……你……"震驚過度的樓少鈞還是一愣一愣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剛才噦!"她戲謔地眨眨眼,"和二嫂很恩愛喔!你們夫妻間的閨房之樂真是令人又羨又妒!"

  樓少鈞啼笑皆非,"丫頭,別消遣你二哥!"

  "本來嘛!"她頑皮地學著樓少鈞的口吻叫道:"'萱萱',哇,叫得真親熱甜蜜,好羨慕哦!"有個人,也是用著同樣親暱的口吻喚她晴兒……

  心頭狂震一下,怎麼會突然想到那邊去了!

  樓少鈞並不是很介意妹妹的調侃,問道:"這次回來,該不會馬上又匆匆回去吧?"

  "如果你打算將我掃地出門的話。"弄晴輕快地回道。

  "你的意思是——"他驚喜地瞪大眼,"你不走了?"

  "當然啊!不然我的小侄兒長大後會不認得我這個姑姑。"

  "弄晴!"樓少鈞激動地握緊了她的雙手,再也說不出話來。

  "果然是一副呆樣,我樓某人真是神機妙算,鐵口直斷。"弄晴很欠扁地調笑道,若得樓少鈞老羞成怒。 

  "樓弄晴!你說什麼——"

  "哇,救命,殺人滅口哇!"弄晴逃命速度奇快地往門外沖,正好在迴廊中碰上紫萱,她咯咯直笑,"二嫂,不介意我戲弄一下你老公吧?他老人家氣壞了,快去用你的似水柔情安撫吧!"

  "管他呢,走,我幫你整理行李去。"紫萱牽著她的手就走,邊推開從前屬於弄晴的房間的門,邊道:  "這邊平時管家會固定來打掃,所以現在只要稍微清理一下就行了。"  

  環視著熟悉的一景一物,弄晴感傷地輕歎,"為了我的事,讓二哥很傷神!我知道他始終很掛心我。"

  "說什麼傻話,你是他惟一的妹妹,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你就當他精力過剩好了,不找些事情來煩煩,他很快就會得老年癡呆症的。"紫萱幽默道。  弄晴忍不住輕笑出聲,"要讓二哥聽到,包準他今晚會狠狠'蹂躪'你、'摧殘'你,以茲報復。"

  話一出口,不止臉紅羞赧的紫萱呆住,她自己也震驚地傻住了。

  好熟悉的一段話……是古孝倫曾調侃她的戲言。

  思及此,原本神采飛揚的笑顏覆上一層淡愁,這些年來,她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想起過往的種種,與易子揚共有的"曾經"是如此刻骨銘心,深鏤心間,她怎麼可能淡忘得了呢?

  "弄晴?"紫萱察覺她的異樣,輕聲喚著。

  "沒什麼。"她甩甩頭,繼續動手整理行李中的物品。

  紫萱也沒閒著,著手幫她將衣物掛上掛勾,隨意的一瞥,一個小巧精細、象牙白的盒子引起了她的注目,好奇地拿起來觀看,"弄晴,這裡頭放的是什麼?你很珍惜嗎?"

  弄晴隨意瞄了一眼,"噢,沒什麼秘密,你打開看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既然人家都不介意,紫萱自然就大方地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囉!

  呵!好奇怪,盒子裡頭居然是幾顆紅豆和幾張泛著幽香的雪白信紙,紫萱算了一下,紅豆有六顆,信紙也有六張,不過前頭五張有著蒼勁剛毅的字跡,第六張卻是一片空白。

  她逐一看下: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密約沉沉,離情杳杳。

  菱花塵滿慵將照。

  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黯淡連芳草。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睛望。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

  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

  殘燈明滅枕頭歌,諳盡孤眠滋味。

  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

  不枉東風吹客淚,相思難表,

  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

  "好奇怪。"紫萱又審視了一遍,"像是男人的字跡,誰寫給你的情書啊?"

  弄晴幽幽然接過,輕歎一聲,"我也不知道,從我去法國以來,六年間的每一個中國情人節,都會收到一顆紅豆與一張寫上不完整詩詞的信箋。"

  "六年?"紫萱陷入沉思,"你有沒有注意看上頭的郵戳,發信處是這裡嗎?"

  "對,我想,不是法國的朋友,否則他會選西洋情人節,但——我始終想不透,在這裡有誰會這樣做?"

  "可是你沒丟掉它?"如果她沒猜錯,會不會……回頭一定要和少鈞談談。 

  "是啊,若在以前,我會毫不猶豫地丟棄,尤其——"她心中已有易子揚,而當時,她傷痕纍纍的心早巳不復完整,是無法接受任何男人的心意,"總之,我也很納悶自己幹嘛像寶一樣留著它,也許,是被他的用心良苦感動吧!但,也只是感動而已。"

  還有一個原因,每一首詩詞皆道盡了她滿懷的淒楚,其意境像極了她與易子揚之間……每當思及此,她總是搖著頭笑自己的傻氣,這種事,全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有可能做,就絕對不可能會是易子揚!

  "別說你了,我也好感動哦!紅豆相思!比送什麼珠寶玫瑰還有創意,只是我想不通,為什麼他第六張什麼也沒寫,該不是他會的就這幾首,江郎才盡了吧?"

  弄晴含笑搖頭,她想,她能瞭解這名神秘男子想表達的意思——

  碧紗窗下啟緘封,尺紙從頭徹尾空,應是仙郎懷別恨,憶人全在不言中。

  是這樣吧?相思漫漫,錐心入骨,柔腸寸斷,於是,世間再也找不到足以道盡刻骨思念的字句,便讓它空著,好似在無言地告訴她,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紫萱若有所思地凝視她幽柔的容顏,輕聲問:"弄晴,你回來,究竟為誰?"

  她大大一愕,"怎麼這樣問?"

  紫萱溫柔而瞭解地輕執她的手,"別忘了,我也是女人,雖然我沒辦法否認你的歸來有一部分是親情的召喚,但是除此之外呢?難道不包括那一句'相思難表,魂夢無據,惟有歸來是'?"

  "我……"她啞然無言。

  真的是這樣嗎?因為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強烈的呼吸,揪心地盼著她……是誰呢?誰能帶給她如此撼動?

  她陷入了縹渺茫然的迷離情境中——

  

  再度踏入揚宇企業大樓,心境是難以理清的千絲萬緒,她萬萬沒想到,今生居然還有再踏入此處的一天,太多不堪回首的過往記憶如浪潮般衝擊著不堪負荷的腦際,她甩甩頭,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強抑住欲奪眶的淚。  

  今天會到這裡來,只因為昨夜在樓氏企業,樓少鈞交給她一份與揚宇企業的合作方案,近期中,兩大公司正緊密籌劃著一場服裝展示會,這是早在她回來之前便已敲定的計劃,在她進入公司後,各階層的高級主管更是有志一同地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不論由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她都是最適合接手這項工作的不二人選,尤其她剛由法國學得服裝設計歸來,她瞭解最新的潮流走向,於是乎……

  唉!她只有三聲無奈,硬著頭皮接下了。 

  易子揚啊易子揚,莫非我當真擺脫不掉你嗎?

  她情願相信這是巧合,可是樓少鈞的話卻縈繞腦際,低迴不去——

  "弄晴,我總覺得易子揚似乎早料到你會回來,這個企劃好像根本是衝著你來的。"  

  她-笑置之,"怎麼可能呢?二哥,你太多心了,連你都沒料到我會回來,易子揚又怎麼會知道嘛!"

  "不,弄晴,這巧得不像話。"頓了頓,他認真地望著她,"你知道的,弄晴,只要你搖個頭,我甚至可以放棄這個方案,再高的利潤都比不上我最親愛的妹妹。"

  弄晴微微動容,"二哥,我知道你疼我,但你一向不是這麼公私不分的人啊,我怎能因為我個人的情緒,讓樓氏員工犧牲他們努力多時的心血?你別擔心,我會很好的,事情都過了六年,再面對他,我已能學會不讓自己受到傷害,放心好嗎?"  

  樓少鈞只能低歎,"連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

  所以,她今天才會坐在這間會客室中,然而——

  樓弄晴,你說謊!你根本就不勇敢!見到這兒的一景一物,還是會令她悲楚傷懷。

  "樓小姐?"女秘書甜美的嗓音將她由自波瀾起伏的情緒拉回。

  "啊,什麼?"她如夢初醒般望向對方。

  "請跟我來,總裁在辦公室等你。"

  "哦,好的。"她收拾起脫軌的思潮,沉穩地起身跟了上去。

  "就是這兒了。"

  直到面對眼前這道並不陌生的門,內心益發劇烈的衝擊令她閉上了眼。就是這裡!六年前,她便是站在這個地方,被最愛的男人以字字尖銳無情的言語傷得體無完膚——  

  "樓小姐?"見她躊躇不前,對方顯然感到納悶,困惑的叫喚令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她勉強笑笑,故作鎮定地朝她搖了搖頭。

  "總裁,您想見的樓小姐來了。"秘書敲了敲門,朝裡頭報備。   

  "請她進來。"是易子揚低緩無波的沉著語調。

  深吸了口氣,弄晴推門而入。

  易子揚淡淡地一抬眼,旋即垂下,"請坐。"直到看完手邊的資料,他才放下筆,往後仰靠椅背,看不出情緒的眼眸漠然地望著她。

  弄晴感到疑惑,重逢那天的他,溫柔而感傷,讓她幾乎要以為他曾深刻地思念過她,可是這會兒,他卻又像個陌生人一樣冷漠面對她,她糊塗了,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呃,易總,"她努力使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而公式化,"關於——"

  他微微抬手阻止了她想討論公事的企圖,"不對。"

  "什麼?"她愕然。

  "你不該這麼叫我。"易總!她是刻意用這個生疏的稱呼提醒彼此、劃清安全界線吧?會讓她得逞,他就不叫易子揚!

  "你——"她震驚地望著他,一時無言以對。

  高大偉岸的身軀猛然而起,在弄晴驚愕的目光下,迅捷如豹地欺向她,"要我提醒你嗎?"

  熟悉的男性氣息壓向昏茫的腦際,他俊美絕倫的臉龐離她僅一寸之遙,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臉龐,染起淡淡紅暈。

  哦,不!她慌亂著,"你——"

  "子揚。至少你該這麼喊我。"他沒叫她喊"親愛的"之類的話,她就該偷笑了!

  "呃……好吧!你——子揚就子揚。"他離她太近,使她腦袋根本無法正常運作,全亂成一團,再這樣下去,她不保證自己會不會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他滿意一笑,退開一小步,主動引出正題,"企劃你看過了嗎?"

  "呃。"她嚥了下口水,有點口乾舌燥,是因為他熾熱凝視的關係嗎?噢,他究竟還有幾種面貌!

  看來,他成功地再令她為他意亂情迷了。易子揚高深莫測地一笑。 

  "這一系列的夏裝很符合現下潮流,走在時代尖端的都市男女接受度該會很高……"他現在又在幹嗎?她舌頭完全打結。

  易子揚逕自取過他桌上的熱茶,輕吹了口氣,卻不是自己喝,而是遞到她唇邊。

  咽!她想尖叫。

  "怎麼?要我餵你?我是很樂意的。"他自個兒先喝了一口,然後作勢欲湊向她的唇……

  弄晴自是花容失色,連忙奪過茶杯大大喝一口,"行了吧?"

  一抹很邪氣的笑容揚起,他就著留有弄晴紅唇印的杯沿輕飲一口,"甘甜香醇。"

  此舉使弄晴心口一撞,他說得究竟是茶還是……噢,天殺的混賬男人!

  他根本就是在耍著她玩!她滿心慌亂,微慍道:"如果你沒有誠意和我談,我想我沒有留下的必要。"

  小雌虎翻臉了!看來,是操之過急了。

  在弄晴打算拂袖而去之際,他及時拉住她,"好、好、好,我規矩一點就是了,坐下吧!我保證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行了嗎?"要做到上述幾點……唉!真是為難他了。

  弄晴猶豫地望他一眼,才緩緩坐下。

  "目前最大的問題,在於整個展示會的壓軸。"他瞅了她一眼,"你知道吧?"

  "你指的是那一套美得如夢如畫的新娘禮服?有問題嗎?"對於那套禮服,她印象極為深刻,在乍見它的第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它,因為……它勾起了她太多年輕浪漫的惟美夢幻,所帶給她的撼動……沒有任何字句足以形容,就在那一剎那,她多盼望能穿上它,站在自己最愛的男人面前……只可惜,這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實現的夢。  "它有個很美的名字。"  

  "揚夢盼晴?"她看過資料,"飛揚的夢……"接著呢?她心亂如麻,不敢深思。

  "知道這名字誰取的嗎?"如果她願意聽,是的,如果她願意,他就什麼都不再壓抑了,他要告訴她……

  "這與我無關!"天!她的心在顫抖,她怕聽到他的答案!

  她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不過,它打動了我的心,我衷心崇拜設計這套白紗的人,連我都強烈地渴望擁有它,它絕對能深得所有待嫁新娘的心,肯定會引起最大的迴響與震撼。"

  "不,那不重要,因為,這件白紗全世界只有一套,創作者是為了他心愛的女孩而設計的,也只有她夠資格擁有。"他別有所指,眼中有著狂熾的愛戀,只可惜弄晴不會迎視。

  "啊?"她好失望,"本來,我還有過買下它的念頭呢!"

  "你已經有為誰而穿的打算了嗎?"他心頭驀地揪緊,噢,晴兒,不要——

  弄晴的反應是一陣愕然,"說到哪兒去了,我只是想留作紀念,因為我是真心喜愛它,不過現在說了也是白說,那位癡情的創作者才不會允許他深愛的女孩以外的人收藏呢!"

  "你說的沒錯……只有他深愛的女孩……精靈一般純潔的天使……"

  弄晴有些迷惑,此刻的子揚是她所不熟悉的。怎麼說呢?太溫柔、太……

  "對了,你剛才說這件白紗有什麼問題?"

  "找不到適合的模特兒。"

  "怎麼說?"她更迷糊了。

  "這就是我頭痛的地方,每一個模特兒穿上她,有的是尺寸不符,有的——尺寸符合,可是整體的感覺完全烘托不出來,總覺得……讓禮服遜色許多。"

  "這個……"弄晴蹙起眉,"別急嘛!好的作品是急不得的,慢慢來,距離展示會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我多留意一下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

  "好,那麼,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有問題改天再說。"

  "晴兒!"弄晴已走到門邊,聽到他的叫喚又再度回頭,"保持聯絡。"

  她怔了下,"嗯。"然後,筆直地開門離去。他所謂的保持聯絡,只是公事上的,絕沒有任何私人情緒,

  一定是這樣,她多心了,不該以為在他眼中看到了柔柔的情牽!

  她離開後,易子揚往後仰靠椅背,任繞腸的淒苦流洩於眼底眉間。

  "子揚,我多麼地希望,將來能披上全世界最美的白紗,呈現在你的面前……"這是當年弄晴懷著夢幻般的嚮往在他耳畔的輕訴。

  他沒放在心上,以假寐的方式逃避面對她,也因為,他聽到了更多她心靈深處的期盼。

  "更希望,為你生幾個屬於我們的孩子!我將用最深的母愛來疼愛他們,為他們佈置一個天空一般天藍無憂的小房間……但我也知道,這樣的念頭不被你所允許,我只能藏在心裡,幻化成永不褪色的詩。"

  弄晴一定不知道,當時的他心頭有多震撼、多矛盾!然而就在他驀然醒悟,決定為她也是他的夢努力時,她卻已含著淚,心碎黯然地遠離他的生命。

  六年了,他在錐心的相思煎熬中苦候了六年,這一回,他不容許她再度離開他,縱然要他拿生命為代價去換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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