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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佳]成人童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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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0:11 |倒序瀏覽
成人童話 作者:于佳

連新郎的名字都寫錯了。
本該是賓客的他竟寫在了新郎的空格裏,
好在發現得及時,
他的名字被兩條黑線槓去了……
從新郎到賓客,
只用了兩條並不特別的黑線,
而原先印在新郎空格裏的他和新娘,
卻為此付出了一生的傷痛和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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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1:01
前言 絕非童話

  挺喜歡一位臺灣的言情小說作家,因為她在作品中表現的愛情觀與我的愛情原則頗有些相似,因為她筆下女主角那種幹練、理性的生存方式,因為她小說裏曾寫過的馬友友大提琴曲、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都是我的最愛,也因為這位作家和我有著相似的工作。

  其實她的作品我看得不多,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三部:《出走》、《出軌》和《顛覆》。我更偏愛《出走》,一段不算光明磊落得來的感情在婚姻面前虛弱地聲吟,愛情出走卻換來了更為真實的婚姻,我喜歡女主角在新婚後的獨白,讓我覺得心裏暖暖的,很踏實的那種感覺。

  至於那部《出軌》,我一直沒有看。它就儲存在電腦裏一個名為“經典”的檔夾裏,我從蟈蟈口中知道整個故事大概,在無數網評裏看過讀者對它的討論,也從作家的後序裏看過她對這部作品的深刻認識,可我始終沒有勇氣看完它。

  有些讀者說:“別把文寫得那麼現實、深刻,讀言情本來就是為了消遣,讀得人累心也累幹嗎?”

  是啊!我沒看這部《出軌》就是怕累了心,然而在現實面前我們又屢屢為心所累。所以,我提筆寫下了這篇《成人童話》。都說婚姻裏的出軌分為三種:一種是身體出軌,一種是心靈出軌,還有是身心皆出軌。第三種自是不必說,第一種有的夫妻間或者還有待商榷,最麻煩的是第二種面對心靈的出軌,是走出婚姻,還是留守圍城,這也仍有選擇。

  有人說感情世界裏最可怕的是隱形殺手,感覺得出兩個人之間感情正在悄悄起著變化,卻又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勁;知道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改變你們的感情,卻找不到第三者。

  曾經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爛落得如此下場,你會如何?書中的主角又會如何?

  在看這本書之前,我想告訴所有讀者,它絕不是一個童話故事,它和《出軌》一樣,它的殘忍不是那種“虐文”,也非傳統的“你追我,我愛他,他又愛著她”的多角戀情。它的刀鋒在於那種沒有任何人做錯任何事,可每個人卻又因為對方而受著傷。

  我連恨都做不到——這才是最大的傷害吧!

  友情提示:如果你未成年,如果你對愛情充滿幻想,如果你喜歡純純的柏拉圖式愛情,如果你本來就恐懼結婚,如果你正徘徊在愛與被愛之間,如果你和男友已經戀愛多年卻遲遲無法走進婚姻之門,如果你在愛情的路上已經麻木……請放棄閱讀此書,它只會讓你堅定思想做個永遠的單身貴族。若因此書毀了你對愛情、婚姻的所有想像,我概不負責,因為——

  《成人童話》絕非童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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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1:17
  楔子

  “欒義問!欒義問!”

  劉靜薇沖到門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她擰著眉望著他,眼裏充滿哀求,“你……你真的要去參加她的婚禮?”

  欒義問沒說話,坐在一旁的腳凳上系著鞋帶,他很用力地收緊兩根鞋帶,沒有多餘的時間看她一眼。

  她最怕的就是他這副樣子,低著頭沉默不語,根本看不出他半點心思。劉靜薇半蹲下身子,想要更靠近他,“你……你不能不去嗎?”

  “去!為什麼不去?”他站起身,從西裝內置口袋裏拿出那張大紅喜帖,“人家送了喜帖來,我得送份賀禮去。”

  “她也只是做個樣子給你送張喜帖,你可以不去的,反正……反正他們也不是真的想看見你。”劉靜薇倏地住了口,因為欒義問驀然呆滯的眼神。

  這段時間,他最常露出的就是這種表情,好像忽然之間時間停了,地球不再轉動,所有的一切全都停滯不前,他無所適從,她亦不知所措。

  原先他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們剛認識那會兒,他總是揚著溫和的笑容和她談天說地。現在他的沉默遠多於微笑,即便看著他的眼睛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也不是!劉靜薇在心中默默地搖頭,他在想什麼她一直知道,只是不敢承認。

  好不容易有機會留在他身邊,她不想輕易認輸,她不斷告訴自己:時間能抹平一切。只要讓她留在他身邊,只要給她時間,她完全可以在他心中佔據最重要的那個位置。

  只是,等到那一天,他的心裏是不是依然裝著另一個女人呢?

  她可以否定嗎?

  可總要賭一把吧!人活一世,草木一春,不是該對自己好一點嗎?

  “欒義問!欒義問,你聽我說!”她抓住他的肩膀,逼迫他正視她的目光。

  他照她希望的樣子做了。

  劉靜薇拼了性命為自己爭取時間,“別去參加她的婚禮了,現場有很多熟人,你想想,大家碰到一起多尷尬啊!萬一問起你和她的事,你怎麼解釋?別去了好不好?”

  他猶豫地看了看她又瞧了瞧手裏的大紅喜帖,沒做聲。

  劉靜薇並不因此氣餒,他沒有拒絕她的提議至少說明她還有希望。牽著他的手,她努力發揮平日甜美的笑容,她要告訴他:這一天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們不是約好了今天去圖書城嗎?你上次很想買的那本《國家地理雜誌》應該已經出來了,我們去看看吧!走!咱們現在就走!”

  她必須讓他放棄參加婚禮的念頭,因為她不知道,他這一去還會不會再回到她的身邊。或許,他從來都沒有留在她的身旁,一直都是她死巴著他不肯撒手。

  劉靜薇的手沒有握住欒義問,他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重新退回到門廊那裏,他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然後蹲下身來。

  他是要擦皮鞋嗎?劉靜薇忙找起皮鞋擦來,“我來幫你……”

  他手裏的紙巾沒有擦皮鞋,而是擦起了地板上的腳印。剛剛她急著拽他進屋,他的鞋印弄髒了地板,他想用紙巾把地板重新擦乾淨。

  他……他這是幹嗎?

  “夜紫不喜歡地板被踩得髒兮兮,每次我不注意弄髒了地板都會被她數落好久。她很嗦的,你不知道,經常為了一點小事念叨我半天,有時候我真懷疑她到底是我媽還是我老婆……”

  他驀地住了口,握著紙巾的手鬆開,重又擰緊了口袋裏的那張大紅喜帖。這一次誰也無法擋住他,連劉靜薇也不行,他沖出了家門,在上車之前他最後一次看了一眼那張大紅喜帖——

  寫這張喜帖的人真的很大意,連新郎的名字都寫錯了。本該是賓客的“欒義問”三個字竟寫在了新郎的空格裏,好在發現得及時,他的名字被兩條黑線杠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今天的新郎官——“喬木”。

  從新郎到賓客,只用了兩條並不特別的黑線,而原先印在新郎空格裏的“欒義問”和新娘“甯夜紫”卻為此付出了一生的傷痛和掙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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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2:18
  第一章
  “寧小姐,有妳的快件。”

  小衛秘書將快件遞進來的時候,寧夜紫正在跟喬木等人為手上的一個Case做預案。忙了一個上午,大家都有些累了,趁著寧夜紫收快件的時間去茶水間為自己弄點喝的,辦公室裏一下子就剩下寧夜紫和喬木兩人。

  公司起步階段,辦公條件緊張,他們倆還曾合用過一間辦公室。也沒把他當成外人,寧夜紫當著他的面打開了快件——是一把鑰匙。

  “沒想到妳們家欒義問還挺浪漫的,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還寄把鑰匙給妳,讓妳打開他愛的心扉。”喬木咧著嘴角取笑起她來,手裏端的咖啡緊跟著送到了嘴邊,他低下的頭成功掩飾了此時此刻他臉上的訕笑。

  寧夜紫看了看和鑰匙一同送來的一份檔,打消了喬木的猜測,“欒義問哪有這等情調?我們買的期房下來了,這是鑰匙。”

  “房子才下來?你們不是買了好幾年了嗎?”喬木還以為他們買的房子早就裝潢成了新房。

  說到這件事寧夜紫就怪自己考慮不周,“當初買房的時候只考慮到那兒的環境、設計、戶型、管理都不錯,沒考慮其他。沒注意這房子需要兩年多的時間才能交房,所以才拖到現在。”據說國家已經出臺政策,推出現房銷售規定。要是早幾年推出這項規定,套句老話:說不定她和欒義問的孩子都能滿街打醬油了。

  “要不然妳和你們家欒義問早就該結婚了。”喬木每次提到欒義問的時候總喜歡在前面加上“你們家”以強調寧夜紫和欒義問之間的關係。

  她倒是沒在意這一點,現在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房子上,結婚計畫已經因為這套房子一拖再拖,不能再推遲了。她急忙給欒義問打電話,“義問,在忙嗎?”

  “還好。”電話那頭的欒義問停下手裏的計畫書,儘量將精力集中到她的聲音裏——每次她打電話開頭一句總是問他忙不忙,七年了!

  每次她打電話問他忙不忙,他總是回答還好,都七年了!寧夜紫在心中暗嗔:他就不能說點別的嗎?比如:我正在想妳;又或者,反問她“妳忙不忙?”這麼久了都沒起過變化,她到底還在期待些什麼?趕緊轉入正題吧!

  “是這樣的……房子下來了,鑰匙就在我手中,我想儘快裝修,你今天下班有時間嗎?我們去驗收房屋。”

  她可以聽見電話那頭翻動行動記事本的“刷刷”聲,稍後便有了答復,要讓她失望了。

  “今天恐怕不行,有一個專案要和德國人合作,今天下班以後老闆請他們吃飯,我奉命作陪。”剛交代完今晚的安排,欒義問忽然又想起什麼,趕緊做補充,“老闆要我接管這個項目,今晚的應酬我不能不去。”

  他的解釋全在寧夜紫的意料之中,兩個人同居以後她給他訂下一條規矩,除非推託不了的應酬否則下班後要儘快回家做一個居家好男人。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欒義問推託不了的應酬越來越多,她已懶得追究,也懶得吵架!

  “那行!再找時間吧!”在結束通話前,寧夜紫不忘提醒男友,“少喝點酒,你胃不好。”

  “哦!好。”他答應著掛了電話,繼續忙著手中的計畫書,反正每次跟夜紫說要出去應酬她都會囑咐他少喝酒,她不張嘴,他都知道她要說些什麼。

  他們談了七年戀愛,同居了五年啊!

  掛上電話,寧夜紫向自己的首席徒弟金天晴招了招手,“天晴,給我一杯水。”口有點渴,雖然她說的話並不算多。

  “師父,涼水一杯,絕不添加任何化學物質。”金天晴就像掛在窗臺邊的晴天娃娃,永遠揚著一張笑臉。

  “謝謝。”滿滿一杯涼水灌下去,寧夜紫總算有口水再說話了,抬頭便對著喬木發問,“晚上有時間嗎?”

  “妳知道,我總是隨傳隨到。”跟她共事這五年來,喬木一直如此。似乎對於她的請求,他壓根不懂得拒絕。

  於是,她理所當然地將他拉到自己身旁,“晚上陪我去看房子,我請你吃飯。”

  就這麼定了!

  寧夜紫回到她和欒義問同居的家中時,她的同居男友已然坐在書桌旁啃一本大部頭的《商戰典術》。

  這是他每晚必做的功課,在寧夜紫的記憶裏,他似乎從未和她一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也難怪,在他的思維邏輯裏看電視的時間和人的智商成反比。也因為他的這句話,每晚回到家中,她更多的時間用在了電腦前,即使什麼也不做,只是對著電腦發呆也比被人說成智力下降強啊!

  不過今晚不同,他們有了一個新話題可以共同探討。趴在他的肩膀上,她依照自己習慣的方式坐在他的腿上,並成功奪下了她的情敵——那本大部頭書。

  “我今天去看了房子,其他都挺不錯,就是用於做書房的那間偏小了點,我想將那堵牆打掉,在書房跟客廳間裝上一道拉門,這樣平時就能把拉門打開,無論是採光還是視覺效果上看起來都會好一些——你說呢?”

  欒義問尚未看到那套房子,哪弄得清她說的哪兒跟哪兒,閉上眼休息一會兒,他有點累了,“隨便,妳看著辦吧!妳喜歡就好。”

  為什麼她喜歡就好?“這是我們倆結婚用的房子,我當然得徵求你的意見。”

  “我沒意見。”

  從愛上寧夜紫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愛上的這個女人有著強烈的自主意識。他們相處這些年來,大多事情都是由她做主,包括買下這套用於結婚的房子。他對她的這種個性沒有任何埋怨,反正他也習慣了,不用躁心不就等於省心嘛!

  寧夜紫當然瞭解自己的個性,其實很多事情她都想和欒義問商量後再作決定,無奈每每問到他的意見,他總是要她做主,弄得她煩躁得很,難道他不知道嗎?這套房子是結婚用的新房,是他們兩個人以後的家——難道結婚這種事也能由她一個人全程包辦嗎?

  算了!吵架傷感情,她不想為了這種無聊的個性問題起紛爭,反正吵架對解決個性矛盾也無任何見效。她的目光逃脫他的臉,轉向其他地方,很快就在桌面上發現了一樣新玩意,那是某人的名片。

  “劉靜薇?德語翻譯?你新項目的合作夥伴?”

  “她是德方的翻譯,今晚一起吃飯的時候認識的。”欒義問將名片從她手裏奪回放到了名片夾裏,推她離開自己的大腿,“你去洗澡吧!忙了一天,不累嗎?”

  她不累,只是不知道,面對她,他是不是已經疲憊了。算了,就聽他的話先去洗澡吧!她總覺得自己身上沾著喬木的煙味,不知道欒義問發現沒有。

  有時候,她變態地想將喬木的煙味帶到欒義問的勢力範圍,要他發現她的身上沾染著別的男人的味道,她甚至期盼看到他追問她的樣子,可……沒有,她始終沒有機會看到他吃醋。

  還是乖乖洗澡吧!

  在她走進浴室和走出浴室的空檔間,欒義問已經放下書躺在雙人床上了,待到她鑽到他的身旁,他早已合上雙眸。

  她卻知道,他沒有睡著。關了燈,她緊貼著他的背睡下,他向床邊挪了挪,給她留出更大的地盤。

  這是一種無語的拒絕,她知道今晚他並不打算抱她。五年的同居生活,她對他細小無言的舉動瞭若指掌。

  “義問,”寧夜紫交叉的雙手墊著自己後腦,她睡不著,“你……想娶我嗎?”

  這麼晚了,怎麼突然問起這樣的問題?“當然了,咱們談了七年戀愛,住在一起都五年了,不想娶妳,我這是在幹嗎?妳以為我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玩玩就算了嗎?”他的語氣好像在說“妳的問題真無聊”,說這話時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負責?又是負責!

  在夜色裏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寧夜紫想找到這個家中屬於她的那塊地盤,可她找不到,“就像你說的,我們在一起都七年了,可你從來沒有向我求婚。”

  他覺得委屈,“咱們買的是期房,我不是一直在等房子下來嘛!”

  現在房子已經下來了,他就準備求婚了嗎?寧夜紫不敢問,因為她不想要的答案早就擺在心中。

  七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長得彼此都成為對方身體的一部分。愛情生活裏的激情、浪漫、火熱,甚至是傷害、折磨、神秘都被時間打磨得近乎察覺不到。

  沒有人會向自己求婚,這就是他們的現狀。

  這悲哀的現狀讓寧夜紫感到不滿,卻又不想爭吵。還是同樣的道理,待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長得連吵架都懶得動嘴。

  就這樣過下去吧!等結婚以後,一切都會好的——寧夜紫安慰著自己。

  “義問,房子裝修的事,你來管,好嗎?”

  “家裏的事不都是由妳做主嘛!”欒義問困得睜不開眼睛,打了個哈欠,他翻過身準備進入夢鄉,“妳去找裝修公司吧!要是我弄,萬一妳不滿意又得重來。”反正他們倆的事到最後都得聽她的,他都習慣點頭同意了。

  可這一回不同以往,這是他們的新房啊!總該由他這個新郎官躁心吧!

  “要不這樣吧!明天工作結束以後,我等你電話,咱們一起去找裝修公司出設計效果圖,咱倆的家咱倆共同決定,你說好不好?”寧夜紫緊挨著他的耳畔同他說著話,細語呢喃中卻是對新婚之家的期盼——

  “我希望把咱們的家裝修成古典型的,我可不是為了附庸風雅,古典裝修一般讓整個家的色調看起來比較濃重。你這個懶鬼,成天懶得打掃衛生,只有這樣的家居風格才能讓家裏不顯髒。我想買個液晶電視放在客廳,薄薄地看起來好舒服,電視櫃要安放一些CD櫃,你買了那麼多CD,我要把它們全都裝進去。才不要像現在這個家呢!成天亂七八糟的。對了,義問,我想要一個單獨的書房,一個人靜靜地設計……”

  閉上眼睛,她幾乎看見了她夢寐以求的他倆的家。

  “雖然我喜歡安靜,不過,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歡迎你去打擾我。你要抱我……”

  “呼——”

  她的微笑被他的呼聲打斷,枕邊的那個男人早已先她一步進入夢鄉,她沒有發現,她夢想中的家沒有男主人。

  總算提前結束工作了,欒義問關上電腦,趕緊給寧夜紫打電話。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從早上起床以後一直拉長著臉,他記得昨晚入睡之前他們還好好的,他沒惹她生氣啊!總不會是半夜他說夢話,得罪她了吧?

  為了哄她,還是早點去家裝公司門口等著她吧!

  “夜紫,我工作結束了,這就去家裝公司,我在那兒等著妳。”

  看在他這麼積極主動的分上,寧夜紫的火氣消了大半,但她還是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一個在她為他們的未來做構想的時候,卻打起呼嚕來的男人。算了,都愛了七年了,現在問原因好像有點遲。

  “我馬上就過去,你先去吧!我已經預約了黃經理,你先進去找他。”

  都已經預約好了,妳去定設計方案不就完了嘛!非拽著我充數——欒義問咕噥著結束通話,這才發現手機電量不足了。反正很快就見面了,他也沒多想,關上手機這就準備離開公司,轉頭就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劉小姐,妳怎麼這時候來公司?”

  劉靜薇笑著揚起手上的一個包裹,“我送這個給你。”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欒義問粗手粗腳地拆開包裹,頓時傻了眼,“妳……妳怎麼會有這個的?”

  這是一套德國隊的球星簽名——卡恩、巴拉克,連退役的克林斯曼和清道夫馬特烏斯都留下了他們的照片和簽名。身為德國隊的鐵杆球迷,這個禮物絕對夠分量。

  近三十歲的欒義問忽然像個孩子似的,跳上去抱住劉靜薇,狠狠地親了她的雙頰。不知道是他的興奮還是他的吻讓劉靜薇整個人呆掉了,她傻傻看著他抱著那本簽名集站在原地大笑,眼睛裏只有他。

  一個成熟的男人卻能輕易展現孩童般熱情的笑容,他的赤子之心足以讓劉靜薇目不轉睛,以至忘了掩藏自己的心情。

  “妳怎麼知道我喜歡德國隊?”

  “啊……”劉靜薇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連忙打起精神應付他的疑問,“上次吃飯的時候,你無意中說起你很喜歡卡恩率領的德國隊,還說這一生最大的興趣就是親臨現場看他們比賽。我忽然想起在德國留學的時候別人送的這本球星簽名,我想它放在你身邊一定比待在我家裏享受灰塵更有價值,所以就給你送來了。”

  欒義問很想高興地接受這份禮物,可是他的理智不允許他這麼做,“既然妳朋友送妳這份禮物,說明妳一定也很喜歡這支球隊,我怎麼能奪人所愛呢?妳這份心意我領了,這東西還是物歸原主吧!”

  他的拒絕讓劉靜薇的笑容慢慢從臉上退去,“欒經理,咱們合同都已經簽了,我又不是拿這東西賄賂你。說白了吧!上次吃飯的時候,你幫我擋酒我非常感激你,也很敬佩欒經理的為人,所以才把這份禮物送給你。”

  好意遭受拒絕,生性率直的劉靜薇不能接受,她從欒義問手裏搶下那本簽名冊,轉身走向廢紙簍,“反正這禮物我已經送出去了,既然你不肯接受,那丟到廢紙簍裏好了。”

  說著她這就要丟,絕頂好東西眼看就要被丟進廢紙簍,欒義問實在心有不忍,連忙搶過簽名冊抱在懷裏,徹底宣告投降,“我接受!我接受還不行嗎?”這小女子——性子真烈,他喜歡,“我也不能白要妳的禮物,我請妳吃飯吧!權當回禮。”

  “有飯吃,沒道理拒絕啊!”劉靜薇笑著拉住他的胳膊往外拖,“欒經理,快點!快點!我都餓死了。”

  “還是叫我‘欒義問’吧,別叫什麼‘欒經理’了。”聽著他自己都覺得彆扭。

  劉靜薇爽快地答應下來,她也不喜歡叫別人的尊稱,尤其是面前這個會因為一本簽名冊放聲大笑的二十九歲男人,“你也叫我全名吧!”她不好意思要他叫自己昵稱,等等吧!也許再熟一點,他會主動叫她“靜薇”的。

  趁著菜尚未端上來的空閒,欒義問再度拿出那本寶貝細細翻看起來,“這張卡恩拍得真棒,把他接球時的神韻都拍出來了。”

  “你喜歡卡恩嗎?”劉靜薇倒是另有看法,“我最喜歡的還是馬特烏斯,德國隊要是沒有這道後防線就不是德國隊了;還有身高189釐米的巴拉克,踢後腰、前腰都沒問題,這樣的中場才有真正的價值,其他的……”她大聲發表自己的觀點,猛抬頭竟發現欒義問望著她出神,“你……你這樣看著我幹嗎?”她哪里說錯了。

  欒義問搖搖頭,眼裏寫滿欣賞,“很少碰到女球迷,聽妳聊足球,心裏有點吃驚。我還以為所有的女球迷都是喜歡帥哥的偽球迷,要不就是像夜紫那樣極度痛恨足球。”在劉靜薇的臉上看到了疑問,他解釋起來,“夜紫是我女朋友,我們戀愛七年了,正打算結婚呢!她不喜歡足球,覺得那是二十二個人搶一個球的無聊遊戲,她最不能理解為什麼我半夜三更爬起來看世界盃。我跟她解釋不清楚,索性我看我的,她睡她的。”

  他的解釋劉靜薇全都聽懂了,可她的頭卻耷拉了下來。侍應生端上的菜肴解了她的圍,眼睛盯著盤子總不會出賣她的心思。撥弄了幾下西蘭花,她覺得四周靜得嚇人,還是說點什麼吧!

  “你有女朋友哦!”

  他剛才說他們戀愛七年,難道她沒聽到嗎?欒義問點點頭,“是啊!她叫寧夜紫,是做珠寶設計的,說不定妳手上戴的這款戒指就是她設計的。”說話的時候他用面紙擦了擦嘴角,要是跟寧夜紫在一起吃飯,他決不會注意這些細節,可他對面坐的這個女子畢竟不是與他相戀七年的寧夜紫。

  不知道夜紫現在在幹什麼?這麼晚了,也不知道她吃飯了沒有?欒義問拿出手機打算看時間,看到沒有反應的顯示幕,他赫然想起了被他拋到腦後的約會。

  糟糕!他忘了要去家裝公司看裝修效果圖,回去一定會被夜紫罵死的。

  要不要現在去呢?

  欒義問瞧瞧坐在他對面的劉靜薇,要是這時候買單撒腿走人,實在是太不禮貌了。再轉念一想,反正都已經遲到這麼長時間了。爽約會挨駡,遲到一樣會被夜紫罵得狗血淋頭,索性一錯到底,等回了家再面對她的嚴刑拷打也不遲。

  反正夜紫都已經約好了黃經理,沒有他亂出主意,她一個人作決定就好了。

  而且就親疏遠近來說,夜紫是自己人,對自己人差一點總比在外人面前失禮來得好。

  劉靜薇掀起眼角正好碰到欒義問失神的表情,“你有什麼事嗎?怎麼不吃啊?”

  “吃吃吃!這就吃!”他大力地切著盤子裏的牛肉,他已經提前感覺到皮肉受苦的滋味了。

  只求今晚夜紫下手別太重。

  寧夜紫故意在工作室裏耽擱了半個多小時才出發前往家裝公司,她就是要欒義問嘗嘗等人的滋味。

  每次兩個人約好了一起去做某件事情,他總是要遲到,害她等得心急。他這個毛病屢教不改,要是結婚後他也這樣她非氣死不可,寧夜紫打定主意趁著這個機會給他一點苦頭嘗。

  磨蹭了半天,等寧夜紫到達家裝公司的時候已經比預訂時間晚了整整一個小時,她逕自前往黃經理辦公室,腳步停在門外,她等著看欒義問苦等的表情。

  手放在門把上,沒等她推,門從裏面拉開了。欒義問苦等的表情沒看著,黃經理不耐煩的苦臉倒是掛在她面前——

  “寧小姐,雖然我們的工作沒有您這個珠寶設計師有價值,但您也不能耍著我們玩吧!我等了您一個多小時,妳不來,妳先生也不來,這叫什麼事啊?”

  “他沒來?”寧夜紫吃驚地向裏張羅了兩眼,他不會等得不耐煩先走了吧?不可能,依他的個性要是等不到她決不會連電話都不打提前走掉的。她拿起手機撥通他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居然關機?搞什麼鬼?寧夜紫一邊生著悶氣一邊向黃經理賠禮:“這樣吧!咱們先定設計方案,等他來了之後有什麼不妥,他再提意見就是了。”

  直到他們定下裝修設計方案,欒義問也沒有出現。寧夜紫大大方方地告訴黃經理裝修的事她說了算,不用等她男朋友下決定,而後她大大方方地簽下裝修合同,然後大大方方地告辭,離開家裝公司。

  她卻不能大大方方地放過欒義問,她一連打了十個電話,一連聽了十遍“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她決心將這筆賬記下,等他回家好好跟他算清楚。

  欒義問沒有笨得會自投羅網,他盡可能地延遲回家的時間,最好能拖延到寧夜紫睡著,他再偷偷鑽進家中那就好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主動提出送劉靜薇回家,在她的客套之下,他甚至待在她家中喝了兩杯咖啡,這才慢吞吞地摸回他和寧夜紫的家中。

  他的計畫失敗了,寧夜紫就坐在沙發上等他,目光炯炯有神,完全沒有半點困倦的模樣。

  欒義問無處可躲,窩在沙發另一邊怯怯地望著她,“妳……妳回來了?”

  屏住火氣,先打冷戰。寧夜紫瞄了他一眼,沒有露出半點殺機,冷笑先泄了一地,“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欒義問,你回來啦?”

  “啊!我回來了。”在她發火之前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欒義問打了一個誇張的哈欠,開始脫外套,“好累哦!我先去洗澡。”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浴室進發,趕緊打開熱水,脫衣服,鑽進浴缸裏。心理因素作祟,他將身體向水裏沉去,這讓他覺得安全。

  他怕寧夜紫,怕她生氣、怕她朝他怒吼、怕她發脾氣、怕她對他冷言冷語、怕她……

  他怕的有很多,全都是她帶給他的暴風驟雨,戀愛談到這分上,真的有點窩囊!

  熱水讓欒義問的身體和心靈漸漸放鬆,他長歎一聲,在落幕時,“砰”的一聲,浴室的門被重重地拉開了,熱氣氤氳裏他看到了寧夜紫暴怒的嘴臉——

  “欒義問,你還是不是男人?放我鴿子不說,還關機!關機也就算了,還在外面混到這麼晚才回來!晚歸就晚歸吧!回來不跟我解釋清楚,居然躲到浴室裏——你到底想怎樣?”

  他的想法很簡單,怕看到她生氣所以躲起來嘍!不過,“妳這個女人到底懂不懂害羞?我在洗澡,妳居然闖進來?”哎呀!他都忘了自己沒穿衣服。

  寧夜紫是想笑又笑不出來,她坐到浴缸邊,將冰冷的手穿過熱水直擊他的胸膛,她要問問他的心是不是被豬油蒙住了。

  “當年是誰趁我意亂情迷對我下手,又是誰先把誰的身子看光光?是誰和我同在一張床上睡了五年,現在害羞——你不覺得晚了一點嗎?假正經!”

  他這怎麼是假正經呢?在他心底,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色迷迷地看著一個女人的身體那是正常反應,女人若是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一個男人,那就是蕩婦。不是他雙重標準,而是這個社會將人分成了男人、女人。

  女人,還是羞澀一點比較可愛。

  也許,當女孩成為女人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羞澀”。可惜這個道理在寧夜紫還是女孩的時候,欒義問並不懂。

  “喂!你發什麼呆?快點跟我解釋清楚,否則今晚你就準備待在浴室裏過夜吧!”寧夜紫戳著他的胸膛,發出河東獅吼。想來欒義問花了七年的時間也沒弄懂,女人的溫柔是男人哄出來的,女人的兇悍是男人逼出來的。

  當然,他也有他的解決之法,長臂一伸他將她直接拖進浴缸裏,水濕了她的襯衫,她的曲線緊貼著他的身體,氤氳的熱氣裏焦灼著他們的呼吸。

  “放開我……”

  她泛著桃紅色的眼眸依稀掙扎著,他卻抱得更緊。水讓他產生幻覺,像要把她帶走,他用胸支撐著她的重量,用雙臂束縛住她的身軀。有好一會兒,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呼吸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濁。

  那是成人間的默契,她閉上眼睛,等來的卻是他的唏噓。

  “算了,最近有點累,我好像……不行……”

  她趴在他懷裏,有股想笑的衝動。男人最怕承認的事,他卻不怕在她面前表露。她甚至還不是他的妻子,他們甚至沒有任何法定關係。

  他們之間如此親密,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近得無法隱瞞身體每個機能的反應,近得沒有任何隱私可言,近得……就像一個人。

  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她看不見他的臉。

  喬木曾經問過她:在所有認識的熟人中,最不熟悉的會是誰的臉。

  她答不出。

  是妳自己的臉——喬木說,因為自己的臉看見的時間最為短暫,只有鏡子裏匆匆那一瞥。

第二章

  跟德國人的那單生意好不容易進入正軌,這個週末欒義問給自己放了一個假,打算在家裏睡上一整天。他忽然發現最好的休閒方式就是什麼也不做,閉著眼睛在床上窩上一整天,可惜如此生活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奢侈。

  問題是,有人太殘忍,連他如此簡單的要求也被剝奪得一乾二淨。

  被子被人從他身上剝離,欒義問被突如其來的寒意凍得彈坐起來,“夜紫,你幹嗎?”

  “睡睡睡——你除了睡覺,你還會幹什麼?”她橫眉瞪著他,凶巴巴的樣子像是要把他給吃掉,“前兩天說好了你一有空,咱們就去挑選傢俱,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居然還睡!”

  欒義問大手搶回她懷裏的被子,攬在懷裏給身體保溫,“這些傢俱挺好的,不用再買了。”

  他是沒睡醒還是裝糊塗?“我們要買的是新房的傢俱,不僅是傢俱,還有窗簾、杯具、家電、浴缸……總之有好多東西要買呢!你快點起來,別再懶了。”

  他原以為結婚之前買套房子就是大事了,怎麼還竄出這麼多事?“夜紫,你找朋友陪你去買這些東西好不好?你老是說我眼光太差,你又是設計珠寶的眼球,咱們倆審美品位當然不在一條線上,我去也就是個陪襯,你自己作決定就好——找朋友去!找朋友陪你去吧!”他只要在家睡大頭覺就好。

  找個男人懶成這樣絕對是女人一生的不幸,寧夜紫決心在結婚前殺殺他的懶惰之氣,“要我找朋友陪我去?那我找喬木好不好?新房到手就是我和他一起去驗收的,現在我和他去買傢俱、家電,你是不是很開心啊?”

  不懂她說話的語氣為什麼這麼奇怪,欒義問半閉上眼睛,準備進入第二輪的睡眠系統,“隨便,你愛找誰陪你去都行,只要不找我就好。”

  也就是說如果她跟喬木結婚,他也沒意見嘍?

  寧夜紫大口大口喘息,待氧氣儲存到一定量,爆炸了——

  “欒義問——”

  “到!”

  他猛地從床上躥起來,瞥見她鐵青的臉色,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但卻很肯定她又被他惹生氣了。

  別再耍賴了,為了哄她開心還是趕緊起床陪她選傢俱吧!

  真倒楣啊!

  該說倒楣的絕對不是他,在傢俱城轉了一圈,寧夜紫的肺都快氣炸了。真不知道,他們倆到底是來選傢俱的,還是來鬧彆扭的。

  她選中奶白色的沙發,他說那是停屍的地方;她覺得紫檀木的飯桌很高雅,他說老古董才用那玩意;她看中鳥巢燈具,他認為那是鳥窩,不是人的家裏該擺的東西;她想在陽臺上擺一張搖椅,他說他們還沒老到古稀;她打算在廚房與飯廳之間安置鋼化玻璃做成的透明吧台,他說她玩情調充小資;就連她相中的加菲貓造型的鬧鐘都被他批判成裝可愛。

  這樣一圈轉下來,他們兩手空空什麼也沒買成,眼看這一天就這樣白跑了,寧夜紫越想越氣。

  她“刷”地放下臉來,大喝一聲:“欒義問,你到底想怎樣?”

  他走了幾步才發覺她的怒吼是沖他而來,慢慢轉過身來,他不懂怎麼她又生氣了?“我沒怎麼啊!”

  “沒怎麼?你這還叫沒怎麼?”寧夜紫氣得臉都青了,真不懂她當初怎麼會愛上這個男人,“咱們轉了一圈,無論我想買什麼,你都反對。這麼大的傢俱城難道就沒有一件你看得上的嗎?”

  “有啊!”他又不是她,眼光這麼高,怎麼會看不上?“剛剛那幾套亞熱帶風格的傢俱我都很喜歡,是你說家裏擺那種傢俱不輪不類又不利於打掃,掉頭去看那套適合給七十歲老人使用的紫檀木傢俱。”

  什麼適合老年人使用,那是品位!哪像他看中的亞熱帶風格傢俱,也不想想,在寒冷的冬季在家裏放上那些傢俱,讓人打從心底裏覺得彆扭。明明就是他品位有問題還指責他!

  相處了這麼多年,在他面前,寧夜紫也顧不上形象了,叉著腰她要跟他把話說清楚,“你要是不願意跟我一起來挑選傢俱,你就說,不要不停地找碴,這種感覺很討厭噯!”

  她討厭?他還覺得煩呢!“我本來就是打算在家睡覺的,是你硬把我拖來選傢俱。”

  寧夜紫不懂,“這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咱們現在是為了新房挑選傢俱,你當然得來。”

  欒義問就更不懂了,“是啊!是為了結婚挑選傢俱,所以我發表自己的看法。我都已經按自己的意思選了,你又說不好。你看中的,我就不能發表我的意見嗎?那要我來挑選傢俱有什麼意思呢?”

  被他這麼一反問,寧夜紫赫然沒了反駁。鬧到最後倒成了她的不是,“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拖你來選傢俱。”他是這個意思嗎?

  她一臉傷痛的樣子讓欒義問心生不忍,還是道歉吧!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反正每次兩個人出現爭執都是他道歉,他都習慣了,也不在乎再多道歉一次。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為什麼要道歉?如此勉強的道歉明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那為什麼又要道歉呢?寧夜紫不懂,只是挑選新家的傢俱而已,為什麼兩個人之間連這點小事都會起爭執?那結婚以後呢?是不是戰火更烈?

  她不想跟他起爭執,她不想維繫了七年的感情再生波瀾,所以儘快結束戰爭是他們共同的目的。

  她走近他,挽住他的胳膊,這場戰爭總算告一段落,“你要是真喜歡那套亞熱帶風格的傢俱,咱們就再去看看吧!”

  她都說出這番話了,他當然也得表個態,以示友好,“還是按照你的喜好選吧!你是設計師,審美眼光一定比我強,我尊重你的看法。反正,你選吧!我……怎麼樣都不要緊。”

  “那……再去看看那套紫檀木的傢俱?”她不確定地問道。

  他除了說好,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一切按照寧夜紫的設想進行著,她和導購小姐聊著那套紫檀木傢俱,按照新家的大小訂制傢俱,他無聊地縮在一邊發呆,要不是太悶,也不會覺得那條短信來得正是時候。

  “我正在看電視,你覺得誰會當選下一屆的美國總統,咱們打個賭吧!”

  是劉靜薇的短信,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索性跟她打這個無聊的賭吧!“我覺得克裏很有希望當選。”

  “我賭布希——因為他比較帥。”

  欒義問對著手機莞爾,按下這樣的資訊,“原來你們女人也很好色。”

  “你是想暗示我,你很好色嗎?”

  狡猾的女生!欒義問不自覺地跟劉靜薇開起玩笑來,“男人都是好色的,要不,怎麼是男人呢?”

  手機那頭停了許久,在他以為短信談話就此結束的前一刻,手機那頭傳來了這樣的話——“那我的資本夠不夠讓你好色呢?”

  這話是什麼意思?沒等欒義問多想,他的上空忽然傳來興高采烈的聲音。

  “我訂好了,咱們可以走了。”見他握著手機,寧夜紫不自覺地向前探了探,“公司有事啊?”

  欒義問下意識地將手機揣進口袋裏,趕緊笑著搖了搖頭,“沒……沒有啊!你選好了?那咱們去別處看看吧!”

  第二天欒義問在公司茶水間見到劉靜薇的時候,她沒有說話,身子一貓,兩人擦身而過。

  之後她去給欒義問送合同的時候也顯得很冷淡,他不能再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了。

  “如果我什麼地方惹你不高興,我向你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卻已然習慣向身邊的女人道歉。

  劉靜薇先是一怔,隨即淡笑開來,“你哪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昨天你沒回我短信,我以為你嫌我煩,所以不敢跟你多說話。”

  原來如此,欒義問低頭看合同的時候告訴她:“沒有!我沒有嫌你煩,昨天手機突然沒電了,看到你那條短信已經很晚了,所以就沒回你。”他知道這個謊言很蹩腳,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這個謊。

  我和女朋友在挑選新家的傢俱,我們要結婚了——為什麼對著她,他說不出這個真實的理由?

  他聞到了危險的氣息,卻仍舊不慌不忙,在他看來這點小事他完全應付得來。畢竟,他和寧夜紫的感情已經七年了。

  於是,他很坦然地提出了下面的請求:“為了向你表示歉意,我今晚請你吃飯吧!”

  劉靜薇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縷欣喜,隨即嚴肅起來,“晚上請我吃飯?你不用陪女朋友嗎?”

  怎麼好端端提起他的女朋友?欒義問匆忙轉移話題,“我請你吃飯,跟她沒關係,我和她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你要是答應,咱們晚上見吧!”他就是懶得回家面對寧夜紫,才找個人陪他吃晚飯的。

  每天晚上回到家裏,他跟夜紫之間可以聊的話題只有三個:一、結婚;二、結婚;三、還是結婚。

  酒宴地點、嘉賓名單、結婚照樣式、何時領結婚證、蜜月地點、家中擺設、禮服西裝、花車伴娘……

  她的嘴裏總能冒出一大堆跟結婚有關的事,他要是流露出一星半點不想結婚的意思,她立刻就不高興,他還得轉過頭來哄她,與其兩個人守在一塊這麼麻煩,還不如他晚點回家,省得兩個人之間鬧彆扭。

  給寧夜紫發了一條短信,他決定晚上和劉靜薇出去大吃一頓,以犒勞這些天他緊張的靈魂。

  “我今天晚上要在公司加班,你別等我,一個人吃晚飯吧!”

  一天、兩天……一連好幾天,臨下班的時候寧夜紫都接到欒義問這樣的短信,她不起疑才怪呢!

  對著手機她愣了好半晌,連喬木進了辦公室她都沒發覺。

  “又和你們家欒義問鬧矛盾了?”

  她抬起頭正撞上喬木取笑的神情,她站起來舒展一下筋骨,順便放鬆神經,“你怎麼知道我跟他鬧矛盾了?你是神仙啊?”

  喬木雖不是神仙,可跟她相處了這麼久,他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心思,“沒有任何事能在工作時間煽動你的心情,除了你們家欒義問,否則你怎麼會對著手機發呆呢!你是那種浪費時間的人嗎?”

  要是比較瞭解程度,寧夜紫不得不懷疑欒義問對她的瞭解還不如喬木,做了這麼久的合作夥伴,有時候一天二十個小時捆綁在一起,兩個人早把對方看透了。可也許就是太瞭解,他們之間才不來電,至今擦不出火花,否則她也不用為了欒義問生悶氣了。

  “我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心裏有話,寧夜紫想找個人聊聊,在她的記憶裏喬木一直是很好的聽眾,“我和他在一起都這麼多年了,感情一直很穩定,平時雖然小吵小鬧不斷,但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這眼看著就要結婚了,我卻發現他對我好像很冷淡。問他是不是不想結婚,他又說不是,可他的行為卻又讓人起疑,現在居然天天藉口公司加班很晚才回家。你是男人,你告訴我,他這樣正常嗎?”

  喬木雙臂抱懷,認真聽了她的牢蚤,從第三者的角度他想說這不正常,可從寧夜紫的心理出發,他知道該說什麼。

  “是婚前恐懼症吧!馬上要結婚了,他當然會有點緊張。如果這時候你成天跟他談結婚,他又想擺脫這層壓力,你說他能怎麼辦?只能躲著你嘍!”

  他這樣說也沒錯,可寧夜紫心裏還是有疙瘩,“我們住在一起都五年了,所謂的結婚不過是多了層法律關係,這對他的生活沒什麼大的變化啊!有什麼好緊張的?”

  如果是我,一定不會緊張,我會萬分期待和你共同度過的每一天,盡可能地做一個好丈夫,因為我……

  喬木聳聳肩,站到窗戶旁,沒讓寧夜紫有機會看出他暗藏的心思,“就算你們同居了五年,可你們家欒義問名義上畢竟還是單身。一個單身男人忽然有了丈夫這個身份,他儼然成了一家之主,他要背負兩個人的幸福,他心裏有負擔這很正常。”“也就是說,每個男人從單身變為已婚都會有這個複雜的心理過程?”二十九歲了,寧夜紫忽然覺得自己很不瞭解男人。她忽然沖到喬木的身邊,想知道除了欒義問,這個她第二熟悉的男人的心思,“那你呢?你也會這樣嗎?”

  不會!因為我一直期待娶你為妻,這一天我等了太久,那種等待的寂寞壓過所有緊張,卻只換來永遠的失望。

  他扯著嘴角拍拍她的腦袋,仿佛他們還是剛認識那會兒一對勇往直前的合作夥伴,“別犯傻了,這段時間對你們家欒義問好一點,讓他感受到你的愛,相信他會平安走過這段心理過程的。”

  說得也對哦!果然還是男人比較瞭解男人的心理。

  看見寧夜紫透出安心的表情,喬木靜靜地退出了她的空間,替她關上門,他猛回頭見到咧著嘴角沖他笑的金天晴,“又要你安慰師父,真是辛苦你了。”

  “多少年的朋友了,還計較這些?”喬木無所謂地搖搖頭,心想還是天晴這丫頭好,永遠一張笑臉,沒煩惱真好。

  “剛才你一定說了不少話吧!”天晴將原本準備給自己潤喉的茶遞到他手邊,笑著反問他,“那你呢?要不要我安慰你?”

  悄悄打開家門,欒義問有種不祥的預感,今晚寧夜紫一定會把他罵到狗血淋頭,這已經是他第五個晚上十二點以後才回來了。

  昨晚她還特意跟他打招呼,如果他繼續藉口晚歸,就等著瞧她發火。她越是這樣說,他越是不想回家,挨到最後又挨到了現在這個時間。

  上帝保佑夜紫已經睡著了!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你終於回來了?”

  欒義問的希望在寧夜紫睜開的大眼面前徹底破滅,他趕緊打起腹稿,準備應付審訊,“公司……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有幾份合同需要修改,還有貨要在明早發出,所以我就加了班,準備……”

  “你喝紅酒了?”

  “一點點!”話剛出口,他就在心裏罵自己豬頭,這麼快就暴露目標了,“那個我……”

  她冰冷的手指掩住了他開啟的唇,“別說話,我不想聽你編的謊言。”她寧可他什麼也不說,總比聽到謊言強,“我什麼也不問,你什麼也不用說。”

  她把他推進浴室,趁早結束他們之間的對話,“很晚了,快去洗澡吧!早點睡,明天還要工作呢!”

  睡衣她已經幫他放在了一旁,連他的牙刷都已擠上了牙膏,她的溫柔細緻叫他無言以對。

  躺在浴缸裏,他的眼前浮現自己跟劉靜薇一邊喝著紅酒一邊談笑風生的模樣,睜開眼他卻看見夜紫獨自窩在沙發前對著電視等他回家的寂寞。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算每天晚上回到家中只能和她聊結婚事宜也罷,他都不會再逃避了。

  匆匆洗完澡,他趿著拖鞋走到雙人床邊,掀開被子,他想鑽進她的身邊,低頭卻發現床上他睡的那一半放了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一看,原來是Gucci新出的襯衫,大小與他的身形相似。

  這是……這是她買給他的禮物?

  他傾身向前親吻她的頸項,“夜紫……”

  他想說謝謝,可七年之間,她送了他數不清的禮物,他們之間早已超越了可以感謝的範疇。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我會多怞一點時間陪在夜紫身邊,我要補足這段時間對她的虧欠,我會用心做一個愛她呵護她的好丈夫,我一定能做到。

  這一刻,沒有語言,他只想抱緊她。

  從身後擁著她,他的手探向她……

  悅耳的鈴聲,那是手機短信的打擾。

  欒義問查看手機,毫無意外,是劉靜薇發出的邀請——

  “跟你在一起感覺很愉快,明晚我能請你吃飯嗎?”

  他按下回復鍵,卻瞥見背著身睡在他身邊的夜紫。拇指像有自己的意識,幫他作了決定。它按住關機鍵,結束了深夜的蚤動。

  只是抱著她靜靜睡去,欒義問的手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他枕邊那個一直合著眼等他的女人悄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眸子亮如星辰,容不下半點混沌。

  一連打了三個哈欠,誰都看得出劉翻譯今天的精神不大好。就連跟欒義問討論合同德文版本的時候也是一邊打哈欠一邊抹眼淚,害得他想裝沒看見都不行了。

  “怎麼?昨晚失眠了嗎?”

  他的提問給了劉靜薇埋怨的機會,“還不都是你害的,等了半天也不見你回復我的短信,等啊等!等得錯過了睡眠時間,生物鐘亂了,害我睜著眼睛到了清晨才睡著。”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他上輩子一定虧欠了全天下的女人,這輩子才會不管碰到哪個女人都要承認錯誤、深刻反省。劉靜薇要的才不是他的歉意呢!她只想從他身上索取她想要的那部分,“如果你真感到愧疚,今晚陪我逛街吧!我有好多東西要買,正巧缺個勞動力,我請你吃飯,你幫我拎東西,咱們互不虧欠——怎麼樣?條件豐厚,你還不趕快答應?”

  他沒有像前幾日爽快地答應她的邀請,臉上反倒流露出陌生的掙扎。劉靜薇不知道一夜之後,他們之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不!不是,當然不是。”欒義問是幸運的,他的身邊全是好女人,可他卻是痛苦的,因為好女人是不能傷害的,“是這樣的,我今晚答應夜紫陪她逛街,下次吧!下次有空我請你吃飯、陪你逛街,我包圓!”

  原來他的拒絕是因為他的女朋友,劉靜薇接受了他的解釋,本想就這樣離開,但心裏竄動的疑問叫她不甘心就此放下,“前幾天為什麼不陪你的女朋友,天天找我陪你吃飯?為什麼忽然又陪起女朋友來了?你當我是什麼?”替補品嗎?她問不出口,心裏明白她這個替補品是自願的。

  關上的門隔起他們兩個人,有些問題原本就沒有答案。

  就像寧夜紫始終弄不明白,為什麼欒義問就是不向她開口求婚。

  難道就因為結婚已然成了水到渠成,所以他連求婚都自動省略了嗎?那結婚戒指呢?他為什麼不買給她?

  說來可笑,她身為珠寶設計師卻從未戴過戒指,因為身為男朋友的欒義問從來沒有送過戒指給她。

  晚上逛街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走著走著,兩個人居然逛進了珠寶店。平時她也經常出入於珠寶行,主要都是工作需要,今夜似乎註定有所不同。

  停在戒指專櫃前面,她恨不得把眼睛都交給這些反射著亮光的指環。拋開鑽戒不談,她的全副注意力都給了玻璃櫃裏那些乾淨的銀白色指環。

  “小姐,這是950鉑金的吧?”

  一男一女一起出現在戒指專櫃前,這等於暗示櫃檯小姐買主來了,“對!這是PT950的,這邊還有足金戒指,現在又流行起黃金首飾了,才一百六十九一克,您要不要看一看?”

  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裏,櫃檯小姐一邊介紹各式首飾一邊幫寧夜紫試戴了不下二十枚戒指。

  在如此密集的介紹中,欒義問還是沒弄懂鉑金、足金的價值所在,更弄不懂為什麼寧夜紫要試戴這些戒指,她要買嗎?

  “您是自己戴吧?那我建議您選這一款,它跟您的手型比較配。”

  甯夜紫將戴著戒指的手伸到燈光底下,仔細端詳了一番,又看了看欒義問,她淡然笑道:“不是我自己買,是送給朋友的。我答應她結婚的時候送她一枚戒指,她的手型跟我差不多,所以我來試試,挑選一款合適的送她。”

  她不說還罷,這一說欒義問來了疑問,“你有朋友要結婚嗎?我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朋友還有沒出嫁的——戴著戒指的手在他面前漾過來蕩過去,三分鐘之後,她沖櫃檯小姐道聲抱歉:“我不敢確定她手指的粗細,萬一買到不合意的反倒對不起朋友。還是等下次,陪她過來一起買吧!”

  說著,她就要取下這枚指環。戴的時候不覺得緊,取下來還真有些費力。寧夜紫弄了半天沒取下來,欒義問來幫她的忙,“我幫你拽吧!”他硬拉亂扯,折騰了半天戒指沒脫下來,反把她的手擰得紅一塊、青一塊。

  到最後還是櫃檯小姐幫忙把戒指取了下來,末了還不忘開句玩笑:“這枚戒指這麼捨不得離開你,不如讓這位先生買來送給你好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欒義問慌忙掏錢包,“我來付錢!這枚戒指我要了。”

  “不用了。”甯夜紫先一步離開戒指櫃檯,她的心已隨著那枚被剝落的戒指遠去了。

  “夜紫,你等等我!”他追上去,光瞧她的背影就知道她准是又生氣了,“其實你不是替朋友買戒指,是你自己想要,對不對?”

  他終於明白她的心意了嗎?是不是太晚了點?她癟著嘴不肯說話。

  欒義問更不懂了,“既然你想要,你就跟我說嘛!我買給你就是了,你為什麼不說呢?”

  因為如果這樣,那就是我要來的戒指,不是你送給我的定情之物——男人,不會懂這二者間的區別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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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2:35
第二章

  跟德國人的那單生意好不容易進入正軌,這個週末欒義問給自己放了一個假,打算在家裏睡上一整天。他忽然發現最好的休閒方式就是什麼也不做,閉著眼睛在床上窩上一整天,可惜如此生活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奢侈。

  問題是,有人太殘忍,連他如此簡單的要求也被剝奪得一乾二淨。

  被子被人從他身上剝離,欒義問被突如其來的寒意凍得彈坐起來,“夜紫,你幹嗎?”

  “睡睡睡——你除了睡覺,你還會幹什麼?”她橫眉瞪著他,凶巴巴的樣子像是要把他給吃掉,“前兩天說好了你一有空,咱們就去挑選傢俱,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居然還睡!”

  欒義問大手搶回她懷裏的被子,攬在懷裏給身體保溫,“這些傢俱挺好的,不用再買了。”

  他是沒睡醒還是裝糊塗?“我們要買的是新房的傢俱,不僅是傢俱,還有窗簾、杯具、家電、浴缸……總之有好多東西要買呢!你快點起來,別再懶了。”

  他原以為結婚之前買套房子就是大事了,怎麼還竄出這麼多事?“夜紫,你找朋友陪你去買這些東西好不好?你老是說我眼光太差,你又是設計珠寶的眼球,咱們倆審美品位當然不在一條線上,我去也就是個陪襯,你自己作決定就好——找朋友去!找朋友陪你去吧!”他只要在家睡大頭覺就好。

  找個男人懶成這樣絕對是女人一生的不幸,寧夜紫決心在結婚前殺殺他的懶惰之氣,“要我找朋友陪我去?那我找喬木好不好?新房到手就是我和他一起去驗收的,現在我和他去買傢俱、家電,你是不是很開心啊?”

  不懂她說話的語氣為什麼這麼奇怪,欒義問半閉上眼睛,準備進入第二輪的睡眠系統,“隨便,你愛找誰陪你去都行,只要不找我就好。”

  也就是說如果她跟喬木結婚,他也沒意見嘍?

  寧夜紫大口大口喘息,待氧氣儲存到一定量,爆炸了——

  “欒義問——”

  “到!”

  他猛地從床上躥起來,瞥見她鐵青的臉色,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但卻很肯定她又被他惹生氣了。

  別再耍賴了,為了哄她開心還是趕緊起床陪她選傢俱吧!

  真倒楣啊!

  該說倒楣的絕對不是他,在傢俱城轉了一圈,寧夜紫的肺都快氣炸了。真不知道,他們倆到底是來選傢俱的,還是來鬧彆扭的。

  她選中奶白色的沙發,他說那是停屍的地方;她覺得紫檀木的飯桌很高雅,他說老古董才用那玩意;她看中鳥巢燈具,他認為那是鳥窩,不是人的家裏該擺的東西;她想在陽臺上擺一張搖椅,他說他們還沒老到古稀;她打算在廚房與飯廳之間安置鋼化玻璃做成的透明吧台,他說她玩情調充小資;就連她相中的加菲貓造型的鬧鐘都被他批判成裝可愛。

  這樣一圈轉下來,他們兩手空空什麼也沒買成,眼看這一天就這樣白跑了,寧夜紫越想越氣。

  她“刷”地放下臉來,大喝一聲:“欒義問,你到底想怎樣?”

  他走了幾步才發覺她的怒吼是沖他而來,慢慢轉過身來,他不懂怎麼她又生氣了?“我沒怎麼啊!”

  “沒怎麼?你這還叫沒怎麼?”寧夜紫氣得臉都青了,真不懂她當初怎麼會愛上這個男人,“咱們轉了一圈,無論我想買什麼,你都反對。這麼大的傢俱城難道就沒有一件你看得上的嗎?”

  “有啊!”他又不是她,眼光這麼高,怎麼會看不上?“剛剛那幾套亞熱帶風格的傢俱我都很喜歡,是你說家裏擺那種傢俱不輪不類又不利於打掃,掉頭去看那套適合給七十歲老人使用的紫檀木傢俱。”

  什麼適合老年人使用,那是品位!哪像他看中的亞熱帶風格傢俱,也不想想,在寒冷的冬季在家裏放上那些傢俱,讓人打從心底裏覺得彆扭。明明就是他品位有問題還指責他!

  相處了這麼多年,在他面前,寧夜紫也顧不上形象了,叉著腰她要跟他把話說清楚,“你要是不願意跟我一起來挑選傢俱,你就說,不要不停地找碴,這種感覺很討厭噯!”

  她討厭?他還覺得煩呢!“我本來就是打算在家睡覺的,是你硬把我拖來選傢俱。”

  寧夜紫不懂,“這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咱們現在是為了新房挑選傢俱,你當然得來。”

  欒義問就更不懂了,“是啊!是為了結婚挑選傢俱,所以我發表自己的看法。我都已經按自己的意思選了,你又說不好。你看中的,我就不能發表我的意見嗎?那要我來挑選傢俱有什麼意思呢?”

  被他這麼一反問,寧夜紫赫然沒了反駁。鬧到最後倒成了她的不是,“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拖你來選傢俱。”他是這個意思嗎?

  她一臉傷痛的樣子讓欒義問心生不忍,還是道歉吧!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反正每次兩個人出現爭執都是他道歉,他都習慣了,也不在乎再多道歉一次。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為什麼要道歉?如此勉強的道歉明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那為什麼又要道歉呢?寧夜紫不懂,只是挑選新家的傢俱而已,為什麼兩個人之間連這點小事都會起爭執?那結婚以後呢?是不是戰火更烈?

  她不想跟他起爭執,她不想維繫了七年的感情再生波瀾,所以儘快結束戰爭是他們共同的目的。

  她走近他,挽住他的胳膊,這場戰爭總算告一段落,“你要是真喜歡那套亞熱帶風格的傢俱,咱們就再去看看吧!”

  她都說出這番話了,他當然也得表個態,以示友好,“還是按照你的喜好選吧!你是設計師,審美眼光一定比我強,我尊重你的看法。反正,你選吧!我……怎麼樣都不要緊。”

  “那……再去看看那套紫檀木的傢俱?”她不確定地問道。

  他除了說好,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一切按照寧夜紫的設想進行著,她和導購小姐聊著那套紫檀木傢俱,按照新家的大小訂制傢俱,他無聊地縮在一邊發呆,要不是太悶,也不會覺得那條短信來得正是時候。

  “我正在看電視,你覺得誰會當選下一屆的美國總統,咱們打個賭吧!”

  是劉靜薇的短信,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索性跟她打這個無聊的賭吧!“我覺得克裏很有希望當選。”

  “我賭布希——因為他比較帥。”

  欒義問對著手機莞爾,按下這樣的資訊,“原來你們女人也很好色。”

  “你是想暗示我,你很好色嗎?”

  狡猾的女生!欒義問不自覺地跟劉靜薇開起玩笑來,“男人都是好色的,要不,怎麼是男人呢?”

  手機那頭停了許久,在他以為短信談話就此結束的前一刻,手機那頭傳來了這樣的話——“那我的資本夠不夠讓你好色呢?”

  這話是什麼意思?沒等欒義問多想,他的上空忽然傳來興高采烈的聲音。

  “我訂好了,咱們可以走了。”見他握著手機,寧夜紫不自覺地向前探了探,“公司有事啊?”

  欒義問下意識地將手機揣進口袋裏,趕緊笑著搖了搖頭,“沒……沒有啊!你選好了?那咱們去別處看看吧!”

  第二天欒義問在公司茶水間見到劉靜薇的時候,她沒有說話,身子一貓,兩人擦身而過。

  之後她去給欒義問送合同的時候也顯得很冷淡,他不能再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了。

  “如果我什麼地方惹你不高興,我向你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卻已然習慣向身邊的女人道歉。

  劉靜薇先是一怔,隨即淡笑開來,“你哪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昨天你沒回我短信,我以為你嫌我煩,所以不敢跟你多說話。”

  原來如此,欒義問低頭看合同的時候告訴她:“沒有!我沒有嫌你煩,昨天手機突然沒電了,看到你那條短信已經很晚了,所以就沒回你。”他知道這個謊言很蹩腳,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這個謊。

  我和女朋友在挑選新家的傢俱,我們要結婚了——為什麼對著她,他說不出這個真實的理由?

  他聞到了危險的氣息,卻仍舊不慌不忙,在他看來這點小事他完全應付得來。畢竟,他和寧夜紫的感情已經七年了。

  於是,他很坦然地提出了下面的請求:“為了向你表示歉意,我今晚請你吃飯吧!”

  劉靜薇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縷欣喜,隨即嚴肅起來,“晚上請我吃飯?你不用陪女朋友嗎?”

  怎麼好端端提起他的女朋友?欒義問匆忙轉移話題,“我請你吃飯,跟她沒關係,我和她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你要是答應,咱們晚上見吧!”他就是懶得回家面對寧夜紫,才找個人陪他吃晚飯的。

  每天晚上回到家裏,他跟夜紫之間可以聊的話題只有三個:一、結婚;二、結婚;三、還是結婚。

  酒宴地點、嘉賓名單、結婚照樣式、何時領結婚證、蜜月地點、家中擺設、禮服西裝、花車伴娘……

  她的嘴裏總能冒出一大堆跟結婚有關的事,他要是流露出一星半點不想結婚的意思,她立刻就不高興,他還得轉過頭來哄她,與其兩個人守在一塊這麼麻煩,還不如他晚點回家,省得兩個人之間鬧彆扭。

  給寧夜紫發了一條短信,他決定晚上和劉靜薇出去大吃一頓,以犒勞這些天他緊張的靈魂。

  “我今天晚上要在公司加班,你別等我,一個人吃晚飯吧!”

  一天、兩天……一連好幾天,臨下班的時候寧夜紫都接到欒義問這樣的短信,她不起疑才怪呢!

  對著手機她愣了好半晌,連喬木進了辦公室她都沒發覺。

  “又和你們家欒義問鬧矛盾了?”

  她抬起頭正撞上喬木取笑的神情,她站起來舒展一下筋骨,順便放鬆神經,“你怎麼知道我跟他鬧矛盾了?你是神仙啊?”

  喬木雖不是神仙,可跟她相處了這麼久,他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心思,“沒有任何事能在工作時間煽動你的心情,除了你們家欒義問,否則你怎麼會對著手機發呆呢!你是那種浪費時間的人嗎?”

  要是比較瞭解程度,寧夜紫不得不懷疑欒義問對她的瞭解還不如喬木,做了這麼久的合作夥伴,有時候一天二十個小時捆綁在一起,兩個人早把對方看透了。可也許就是太瞭解,他們之間才不來電,至今擦不出火花,否則她也不用為了欒義問生悶氣了。

  “我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心裏有話,寧夜紫想找個人聊聊,在她的記憶裏喬木一直是很好的聽眾,“我和他在一起都這麼多年了,感情一直很穩定,平時雖然小吵小鬧不斷,但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這眼看著就要結婚了,我卻發現他對我好像很冷淡。問他是不是不想結婚,他又說不是,可他的行為卻又讓人起疑,現在居然天天藉口公司加班很晚才回家。你是男人,你告訴我,他這樣正常嗎?”

  喬木雙臂抱懷,認真聽了她的牢蚤,從第三者的角度他想說這不正常,可從寧夜紫的心理出發,他知道該說什麼。

  “是婚前恐懼症吧!馬上要結婚了,他當然會有點緊張。如果這時候你成天跟他談結婚,他又想擺脫這層壓力,你說他能怎麼辦?只能躲著你嘍!”

  他這樣說也沒錯,可寧夜紫心裏還是有疙瘩,“我們住在一起都五年了,所謂的結婚不過是多了層法律關係,這對他的生活沒什麼大的變化啊!有什麼好緊張的?”

  如果是我,一定不會緊張,我會萬分期待和你共同度過的每一天,盡可能地做一個好丈夫,因為我……

  喬木聳聳肩,站到窗戶旁,沒讓寧夜紫有機會看出他暗藏的心思,“就算你們同居了五年,可你們家欒義問名義上畢竟還是單身。一個單身男人忽然有了丈夫這個身份,他儼然成了一家之主,他要背負兩個人的幸福,他心裏有負擔這很正常。”“也就是說,每個男人從單身變為已婚都會有這個複雜的心理過程?”二十九歲了,寧夜紫忽然覺得自己很不瞭解男人。她忽然沖到喬木的身邊,想知道除了欒義問,這個她第二熟悉的男人的心思,“那你呢?你也會這樣嗎?”

  不會!因為我一直期待娶你為妻,這一天我等了太久,那種等待的寂寞壓過所有緊張,卻只換來永遠的失望。

  他扯著嘴角拍拍她的腦袋,仿佛他們還是剛認識那會兒一對勇往直前的合作夥伴,“別犯傻了,這段時間對你們家欒義問好一點,讓他感受到你的愛,相信他會平安走過這段心理過程的。”

  說得也對哦!果然還是男人比較瞭解男人的心理。

  看見寧夜紫透出安心的表情,喬木靜靜地退出了她的空間,替她關上門,他猛回頭見到咧著嘴角沖他笑的金天晴,“又要你安慰師父,真是辛苦你了。”

  “多少年的朋友了,還計較這些?”喬木無所謂地搖搖頭,心想還是天晴這丫頭好,永遠一張笑臉,沒煩惱真好。

  “剛才你一定說了不少話吧!”天晴將原本準備給自己潤喉的茶遞到他手邊,笑著反問他,“那你呢?要不要我安慰你?”

  悄悄打開家門,欒義問有種不祥的預感,今晚寧夜紫一定會把他罵到狗血淋頭,這已經是他第五個晚上十二點以後才回來了。

  昨晚她還特意跟他打招呼,如果他繼續藉口晚歸,就等著瞧她發火。她越是這樣說,他越是不想回家,挨到最後又挨到了現在這個時間。

  上帝保佑夜紫已經睡著了!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你終於回來了?”

  欒義問的希望在寧夜紫睜開的大眼面前徹底破滅,他趕緊打起腹稿,準備應付審訊,“公司……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有幾份合同需要修改,還有貨要在明早發出,所以我就加了班,準備……”

  “你喝紅酒了?”

  “一點點!”話剛出口,他就在心裏罵自己豬頭,這麼快就暴露目標了,“那個我……”

  她冰冷的手指掩住了他開啟的唇,“別說話,我不想聽你編的謊言。”她寧可他什麼也不說,總比聽到謊言強,“我什麼也不問,你什麼也不用說。”

  她把他推進浴室,趁早結束他們之間的對話,“很晚了,快去洗澡吧!早點睡,明天還要工作呢!”

  睡衣她已經幫他放在了一旁,連他的牙刷都已擠上了牙膏,她的溫柔細緻叫他無言以對。

  躺在浴缸裏,他的眼前浮現自己跟劉靜薇一邊喝著紅酒一邊談笑風生的模樣,睜開眼他卻看見夜紫獨自窩在沙發前對著電視等他回家的寂寞。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算每天晚上回到家中只能和她聊結婚事宜也罷,他都不會再逃避了。

  匆匆洗完澡,他趿著拖鞋走到雙人床邊,掀開被子,他想鑽進她的身邊,低頭卻發現床上他睡的那一半放了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一看,原來是Gucci新出的襯衫,大小與他的身形相似。

  這是……這是她買給他的禮物?

  他傾身向前親吻她的頸項,“夜紫……”

  他想說謝謝,可七年之間,她送了他數不清的禮物,他們之間早已超越了可以感謝的範疇。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我會多怞一點時間陪在夜紫身邊,我要補足這段時間對她的虧欠,我會用心做一個愛她呵護她的好丈夫,我一定能做到。

  這一刻,沒有語言,他只想抱緊她。

  從身後擁著她,他的手探向她……

  悅耳的鈴聲,那是手機短信的打擾。

  欒義問查看手機,毫無意外,是劉靜薇發出的邀請——

  “跟你在一起感覺很愉快,明晚我能請你吃飯嗎?”

  他按下回復鍵,卻瞥見背著身睡在他身邊的夜紫。拇指像有自己的意識,幫他作了決定。它按住關機鍵,結束了深夜的蚤動。

  只是抱著她靜靜睡去,欒義問的手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他枕邊那個一直合著眼等他的女人悄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眸子亮如星辰,容不下半點混沌。

  一連打了三個哈欠,誰都看得出劉翻譯今天的精神不大好。就連跟欒義問討論合同德文版本的時候也是一邊打哈欠一邊抹眼淚,害得他想裝沒看見都不行了。

  “怎麼?昨晚失眠了嗎?”

  他的提問給了劉靜薇埋怨的機會,“還不都是你害的,等了半天也不見你回復我的短信,等啊等!等得錯過了睡眠時間,生物鐘亂了,害我睜著眼睛到了清晨才睡著。”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他上輩子一定虧欠了全天下的女人,這輩子才會不管碰到哪個女人都要承認錯誤、深刻反省。劉靜薇要的才不是他的歉意呢!她只想從他身上索取她想要的那部分,“如果你真感到愧疚,今晚陪我逛街吧!我有好多東西要買,正巧缺個勞動力,我請你吃飯,你幫我拎東西,咱們互不虧欠——怎麼樣?條件豐厚,你還不趕快答應?”

  他沒有像前幾日爽快地答應她的邀請,臉上反倒流露出陌生的掙扎。劉靜薇不知道一夜之後,他們之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不!不是,當然不是。”欒義問是幸運的,他的身邊全是好女人,可他卻是痛苦的,因為好女人是不能傷害的,“是這樣的,我今晚答應夜紫陪她逛街,下次吧!下次有空我請你吃飯、陪你逛街,我包圓!”

  原來他的拒絕是因為他的女朋友,劉靜薇接受了他的解釋,本想就這樣離開,但心裏竄動的疑問叫她不甘心就此放下,“前幾天為什麼不陪你的女朋友,天天找我陪你吃飯?為什麼忽然又陪起女朋友來了?你當我是什麼?”替補品嗎?她問不出口,心裏明白她這個替補品是自願的。

  關上的門隔起他們兩個人,有些問題原本就沒有答案。

  就像寧夜紫始終弄不明白,為什麼欒義問就是不向她開口求婚。

  難道就因為結婚已然成了水到渠成,所以他連求婚都自動省略了嗎?那結婚戒指呢?他為什麼不買給她?

  說來可笑,她身為珠寶設計師卻從未戴過戒指,因為身為男朋友的欒義問從來沒有送過戒指給她。

  晚上逛街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走著走著,兩個人居然逛進了珠寶店。平時她也經常出入於珠寶行,主要都是工作需要,今夜似乎註定有所不同。

  停在戒指專櫃前面,她恨不得把眼睛都交給這些反射著亮光的指環。拋開鑽戒不談,她的全副注意力都給了玻璃櫃裏那些乾淨的銀白色指環。

  “小姐,這是950鉑金的吧?”

  一男一女一起出現在戒指專櫃前,這等於暗示櫃檯小姐買主來了,“對!這是PT950的,這邊還有足金戒指,現在又流行起黃金首飾了,才一百六十九一克,您要不要看一看?”

  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裏,櫃檯小姐一邊介紹各式首飾一邊幫寧夜紫試戴了不下二十枚戒指。

  在如此密集的介紹中,欒義問還是沒弄懂鉑金、足金的價值所在,更弄不懂為什麼寧夜紫要試戴這些戒指,她要買嗎?

  “您是自己戴吧?那我建議您選這一款,它跟您的手型比較配。”

  甯夜紫將戴著戒指的手伸到燈光底下,仔細端詳了一番,又看了看欒義問,她淡然笑道:“不是我自己買,是送給朋友的。我答應她結婚的時候送她一枚戒指,她的手型跟我差不多,所以我來試試,挑選一款合適的送她。”

  她不說還罷,這一說欒義問來了疑問,“你有朋友要結婚嗎?我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朋友還有沒出嫁的——戴著戒指的手在他面前漾過來蕩過去,三分鐘之後,她沖櫃檯小姐道聲抱歉:“我不敢確定她手指的粗細,萬一買到不合意的反倒對不起朋友。還是等下次,陪她過來一起買吧!”

  說著,她就要取下這枚指環。戴的時候不覺得緊,取下來還真有些費力。寧夜紫弄了半天沒取下來,欒義問來幫她的忙,“我幫你拽吧!”他硬拉亂扯,折騰了半天戒指沒脫下來,反把她的手擰得紅一塊、青一塊。

  到最後還是櫃檯小姐幫忙把戒指取了下來,末了還不忘開句玩笑:“這枚戒指這麼捨不得離開你,不如讓這位先生買來送給你好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欒義問慌忙掏錢包,“我來付錢!這枚戒指我要了。”

  “不用了。”甯夜紫先一步離開戒指櫃檯,她的心已隨著那枚被剝落的戒指遠去了。

  “夜紫,你等等我!”他追上去,光瞧她的背影就知道她准是又生氣了,“其實你不是替朋友買戒指,是你自己想要,對不對?”

  他終於明白她的心意了嗎?是不是太晚了點?她癟著嘴不肯說話。

  欒義問更不懂了,“既然你想要,你就跟我說嘛!我買給你就是了,你為什麼不說呢?”

  因為如果這樣,那就是我要來的戒指,不是你送給我的定情之物——男人,不會懂這二者間的區別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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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3:02
  第三章

  女人的心思真的難以琢磨,昨天還陽光燦爛,今天就晴轉多雲。

  欒義問不止一次地做著檢討,可就是沒弄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寧夜紫。昨晚兩個人還開開心心地逛街,為了留出兩個人單獨相處的空間他甚至關了手機——不是害怕劉靜薇的蚤擾,他發誓他不是。

  或許這段時間他對夜紫的確太忽略了,可他已經在彌補,已經在努力,為什麼她就是看不到呢?

  從早上起床開始,她就拉著一張冷臉,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好言好語地哄她,時間長了他也懶得多做努力,只想趕緊離開家,結果連早餐都沒吃。

  餓著肚子,他坐在辦公桌前,還是先給自己弄杯喝的吧!起碼能緩解胃酸的作用。

  茶水間裏背對著他坐著一個女子,欒義問慣性地喊了一聲:“早啊!”

  對方怔了片刻,隨即怯怯地應了一聲:“早!”

  是劉靜薇!

  不知道為什麼,欒義問竟覺得兩人之間有著幾許尷尬。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舉手投足之間甚至帶著幾分拘謹。

  是他的原因嗎?那個揚著笑跟他侃侃而談的女孩竟變得局促不安。

  總該說些什麼吧!“我……”

  “你沒吃早餐吧!”她將手邊的蛋糕推到他面前,“這個——給你!”

  “呃?”欒義問困惑地看著那個蛋糕,他的視線裏撞進了她期待的眼神。如果一塊蛋糕能緩解兩個人之間尷尬的氣氛,他樂意為之,“那我不客氣了。”抓起蛋糕,他塞進嘴裏,幾乎可以用狼吞虎嚥來形容。

  她的臉上終於起了笑容,微垂著頭,她連嘴角都洋溢著甜蜜,好像吃蛋糕的那個人是她,“我……我還以為你討厭我,再也不願意跟我說話了呢!”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只是那種潛藏的恐懼要我離你遠一點——這種感覺欒義問無法告訴她,這世上有種東西叫“自作多情”。他自作多情還罷了,要是真的惹出男女之間煩亂的感情糾葛,他就完了。

  他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更不想傷害任何人。

  “靜薇,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吧?”

  “啊?”他想說什麼?

  欒義問盡可能找到合適的詞句來表述他心中最害怕的未來,“我覺得跟你很聊得來,你也知道,我有女朋友,不過她不懂足球,甚至討厭足球這東西,在她看來二十二個人搶一個球是最無聊的運動。可是你不同,你願意跟我分享這種快樂,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你比她更瞭解我……”

  他說出了真心話,也是最容易讓人引起誤會的話。劉靜薇睜著大眼睛仰望著他的臉,那份專注、那種認真,欒義問只在和甯夜紫談戀愛的最初幾個月看見過。

  他迷失了,也心軟了,那片刻的閃神足以讓他後悔好多年。

  “靜薇,我……我真的很想跟你做永遠的朋友,跟你在一起我很自在。”不用像哄夜紫那樣哄著他,不用擔心他的話隨時都有可能惹她不高興,不用防備他的話會引起無端的猜忌。說白了,她不是寧夜紫,她沒有佔據“女朋友”這個身份,所以他才覺得自在,“我不想失去那種感覺,”這是他的真心話,“我怕……”

  “你不會失去我的。”她說話時的神態很認真,那是一種許諾,“我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

  她揚起的雙眸就落在他的眼前,那顯而易見的黑眼圈讓他無法忽略。欒義問深鎖眉頭,“你最近精神很差嗎?是不是因為我,所以才……”

  她驀然之間垂下臉,這舉動已經無聲地宣告了答案。

  不是故意,但劉靜薇已經成功地讓欒義問體會自責的滋味。

  “我……”欒義問從口袋裏掏出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搭在桌面上,他看東看西就是不看坐在對面的她,“那個……我……”

  “沒什麼。”她沖他笑笑,輕易化解他的尷尬,“是我自己的問題,與你無關。你肯定是因為手機沒電,或者正在忙其他的事情,所以才沒回我的短信。是我的神經太脆弱了,所以才會沒睡好。”

  她替他找了無數種理由,每一種都足夠為他解脫,每一種也同樣讓欒義問感到內疚。她越是這樣,他越覺得自己很卑劣。

  一邊哄著女朋友,一邊卻讓另一個女人為他失眠。

  難道劉靜薇對他……

  不會的!不會的!他先一步否定自己的猜測,劉靜薇知道他有女朋友,他們接觸的時間又不長,只不過兩個人比較談得來,他們之間不會發展成那種令人煩惱的關係。

  可為什麼他又覺得自己正在傷害這個笑起來好單純的女孩呢?

  他不想的,他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卻又將他身邊的女人全都傷害了——他忽然有種背叛的感覺。低著頭,他沉思許久,腦子裏卻是空空一片。

  “那行,我出去了。”她在茶水間裏待了太久,劉靜薇面色平和地走出去,像往常一樣。

  太平靜了,她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平靜得嚇人,讓欒義問下意識地認為該說點什麼,“靜薇,我……”她回過頭望著他,眼神中近乎單純的閃爍叫欒義問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我……我是覺得……”

  “你想請我吃飯嗎?”她幫他開了這個口,“如果你覺得欠我什麼,大可不必。但如果你覺得想請我吃飯,我是不會拒絕的。”

  如果請她一頓飯就能將他們之間的瓜葛全部擺平,欒義問樂意為之。

  “好,就今晚吧!我請你吃飯。”

  但願過了這夜他們之間誰也不再虧欠誰。

  欒義問相信這頓飯能補足他們之間的一切,卻忘了今晚是他和寧夜紫相識七周年紀念。

  她以為他記得。

  這天出門的時候,她還反復提醒他:別忘了今晚哦!今天可是個特別的日子。

  當然,他素行不良,除了第一年,之後的五個紀念日,他統統忘到九霄雲外。根據他的前科,她也做了周密的安排。她已經在語音信箱留了言,只要他聽到留言一定會想起這個特別的日子,想起他們今晚的約會。

  寧夜紫以為萬無一失,可她還是失望了。她在辦公室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卻始終未等到他的約會電話。

  她倔強地等著,不敢相信他真的將他們七年的紀念置之腦後。

  一定有原因的!也許公司有什麼事耽擱了,也許路上堵車,也許他正在為這個特別的紀念日做安排,也許……

  她為他找了無數個理由,因為她不想讓自己失望。

  這無數個理由陪寧夜紫度過了一個小時的等待時間,到了九點,她終於按捺不住了。撥通他的手機,她想知道他在幹什麼……

  “可以關掉手機嗎?”劉靜薇可憐兮兮地看著坐在她對面的欒義問,“咱們好不容易出來吃一次飯,從剛剛開始公司就不斷打電話過來,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讓人覺得好煩。可不可以請你關掉手機?在這麼好的氛圍裏不停地響起手機聲,真的讓人好難過。”

  欒義問猶豫了,現在關掉手機,公司那邊倒是問題不大,可如果夜紫找不到他的話,會不會……

  連劉靜薇都看出了他的猶豫,“我這個要求真的讓你很為難是不是?”

  “沒什麼。”他依照她的意思關掉了手機,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吃完了這頓飯,我會盡可能劃清跟這個女孩的關係,不會讓這份感情越滑越遠。

  他的舉動讓劉靜薇開心地切起盤子裏淋著血的牛肉,而另一個女人卻失望地掛上了電話,連腹中的饑餓感也在一瞬間失去了滋味。

  為什麼義問會關了手機?

  擔心手機沒電,他聽不到她的語言留言,寧夜紫在上班之前確認了欒義問的手機供電充足。那他關機只有一種可能——公司開會!

  撥下欒義問辦公室電話,沒人接;再打他秘書電話,還是沒人接。

  這些資訊綜合在一起只有一個結果:他不可能在開會。

  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欺騙自己了,欒義問真的忘記了他們相識七周年紀念,真的忘了。

  也許,也許會有另一種可能。寧夜紫,你冷靜點,好好想想,如果你是一個男人,在結婚之前和女朋友過最後一個相識紀念日,你會選在什麼地方呢?

  酒店、飯店?

  太俗氣。

  相識的地方?

  他們是大學同學。

  同居的家?

  她打電話回去,沒人接聽。

  那就只剩一個地方了——

  未來他們會相守一生的那個家。

  拿起車鑰匙,寧夜紫驅車前往新房。車接近社區,她已經開始向新家的位置張望,只盼能看到一點點燈光,只要那一點點溫暖就足夠她跟他過一輩子。

  只是,很多時候,即使只是一點點的期盼卻總以失望落幕。

  打開新家的門,光禿禿的牆壁和新房的味道讓她的心冷到了冰河世紀——他不在,新房很大,在幽幽的光線裏卻越發陰暗,像一個空曠的舞臺嘲笑著她的虛弱。

  跌坐在地上,她連回到車上的力氣都沒有。

  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這個新家似乎並不屬於她。

  車停在樓下,欒義問並沒有急著回家,他坐在車上打開關了四個小時的手機,這才發現有一條語音留言,他沒有聽到。

  “甯小姐留言——”手機那頭一句美麗卻冰冷的聲音之後傳來他熟悉的河東獅吼——

  “欒義問,別忘了今天是我們相識七周年紀念日,你要是忘了,回來我就殺了你,聽到沒有?”

  糟糕!欒義問猛拍腦門,他快恨死自己了。什麼事都能忘,他怎麼會忘了今天這個日子?前幾年他就忘了,可是到了最後都能接到夜紫的提醒電話。今天,她怎麼不提醒他一下呢?

  會不會……會不會就在他關機的幾個小時裏,夜紫一直在打他的電話。這條語音留言不就是他錯過的嘛!

  完了!他的心情陡然跌到穀底,剛想著還上了劉靜薇的人情債,現在又欠下了夜紫的情,他到底是幸抑或不幸?怎麼總是難以維持心理平衡。

  三步並作兩步,他沖進家門。

  屋子裏的燈全都關了,可他還是嗅出了寧夜紫獨特的氣息。她在家裏,卻關上了所有的燈。以前不管他多晚回來,她都會為他留一盞燈守夜,今晚她不再等待他的晚歸?

  她生氣了?

  那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哄她開心。

  “夜紫……”也許她已經睡著了,沒有開燈,欒義問摸到她的床邊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床上的人兒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陷入了熟睡中。就讓這值得紀念的一天就這麼睡過去吧!欒義問替她掖了掖被子,轉身進了浴室。

  幾乎就在浴室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寧夜紫走下了床,抓過他放在浴室外面的衣服,從那裏面找出了他的手機。

  這款手機是去年這一天,她送給他的禮物,對於它的使用,她比他還要熟悉。她冷靜地找出他的通話記錄,隨即翻看他收發的短信。

  她是聰明女人,她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為異常無恥,也非常之笨;她知道她現在所做的一切無疑在破壞兩人間的關係;她更知道即便查出個所以然來,不僅對他們的感情無所幫助,更增加了她的煩惱。

  可是,女人,那根天生敏感的神經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她無法克制那種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即使這個真相是她一生都不願意面對的。

  浴室裏流動的水聲越來越急,她的手指也越動越快。撥亂的手機在欒義問走出浴室的前一刻恢復到了最初的狀態,床上的人兒已經熟睡著。

  而她的心裏卻沉澱出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劉靜薇。

  這段時間與欒義問通話和收發短信頻率最高的女人。

  她記下了。

  “夜紫!夜紫,你聽我說,夜紫,我真不是有心忘了咱們的紀念日,實在是……實在是最近太忙了。公司跟德國人的那筆生意數目挺大,我又要全權負責,所以忙起來也就忘了。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要不這樣吧!今天你下班後,我去接你,你想吃什麼,我們就一起去吃,好不好?要不然……”

  寧夜紫對著鏡子的眼神忽然劃到他的身上,“你昨晚為什麼關機?”

  “關機?”要怎麼跟她解釋關機的事情呢?欒義問胡亂找了個理由,“開會,昨晚在開會所以關了手機,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沒聽到你的語音留言。我保證下次不會了,就算開會,為了你,我也會開著……”

  “真的是開會?”她橫著眼望著他,描畫了眼線的雙眸不偏不倚地望著他,像要洞察他的心思,“你昨晚真的是因為開會才關了手機?”

  急於要她相信自己的說辭,欒義問想也不想就應承了下來:“我當然是……”

  “義問,”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用他不太熟悉的溫柔,“你想好了再回答我這個問題。”

  她是在暗示什麼嗎?他不清楚,只是急於撇清干係。

  “我保證下次不會了,你不要生氣,我……”

  她將手中的口紅砸在鏡子上,清脆的碰撞聲讓欒義問嚇了一跳。發現他詫異的目光,她用微笑作答——

  “我不喜歡這個顏色,所以——丟了。”當著他的面,她將那支剛買不久的口紅丟進垃圾桶裏。

  直到寧夜紫離開這個家,欒義問依然沒弄明白她到底為什麼又生氣了。真是頭疼啊!為什麼女人這麼讓男人頭疼?

  坐在辦公室裏,寧夜紫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和欒義問的關係忽然變得讓人頭疼?為什麼……他要騙我?

  很多話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很多答案她不想接受,但那種接近黑洞的迷惘和恐懼卻又那樣真實存在著。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煩亂的思緒,走進來的是喬木。寧夜紫低下頭做出認真工作的表情,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偽裝什麼。

  他坐了下來,就坐在她的對面,望著她,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

  “有什麼事嗎?”她抬頭望向他,現在她需要的是一個人的獨處,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喬木從她桌上怞了一本書,隨便翻了幾頁,“昨晚跟你們家欒義問過得開心嗎?”

  她猛地抬起頭,扯了一抹笑做掩飾,“怎麼好端端的問起這個?”

  “昨天不是你們相識七周年紀念日嗎?”

  她和欒義問的紀念日,男主角都不記得,她的同事居然記得清清楚楚,這很可笑不是嗎?寧夜紫低下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啊!玩得挺開心的。”

  喬木放下手中的書靜望著寧夜紫,看得很用心,“吃西餐了?德國菜還是俄羅斯菜?”

  今天他這是怎麼了?寧夜紫也沒有多想,一個勁地說下去:“對,我們吃了德國菜,還逛了街,他還送給我一顆戒指。這個人真是笨啊!我設計得那麼精緻的戒指不買,非要挑選那款又大又笨重看上去像暴發戶戴的戒指。真是受不了這個男人!”她笑著、埋怨著,露出一副小女人的幸福模樣。

  喬木看在眼裏,繼續盤問下去:“看起來你們倆昨天玩得很開心嘛!後來呢?逛完了街呢?你們又有什麼安排?”

  “我們回家了,這樣的夜晚當然要兩個人單獨……甜蜜……幸福地度過。”話已出口,她才赫然想起,“喬木,你為什麼追問我的隱私?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還想問你在搞什麼鬼呢!”喬木緊追著她的目光,想看透她的心思,“你昨晚真的和欒義問在一起嗎?你們真的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昨晚看到了什麼?

  寧夜紫揪緊眉頭,想要問個究竟,話就在唇邊,她卻退縮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拜託!

  討厭的喬木卻不肯成全她,“為什麼要編這些謊言?夜紫,你到底在騙誰?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昨晚我都看見了。”

  “什麼?”

  她猛地望向他,淩厲的目光並沒能讓喬木退縮,“我本來不想說的,可我覺得有些事你應該知道——他跟一個女的在德國餐廳……”

  “喬木。”她喊他的名字,很輕,卻讓他住了嘴。

  她顯得很平靜,沒看出有什麼異常,可死寂的目光卻出賣了她的心思。喬木後悔了,他不該說破的。

  是的,他不該說破的。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寧夜紫忽然別過臉來,堅毅的目光鎖定他的臉龐,“咱們在一起共事這麼多年了,當初為什麼寧可放棄優渥的待遇,跟我一起離開設計行成立這間工作室?為什麼這些年,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一直關心我、支持我?為什麼每次提到欒義問的時候都在前面加上‘你們家’,你在提醒自己什麼?為什麼這麼關心我和他的發展?為什麼無論我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你都義無反顧地陪我一起完成?為什麼……”

  “別說了。”

  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話題,她是,他亦如此。

  太晚了,在他戳破她謊言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們之間那層早已風雨飄零的窗戶紙該破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昨晚的那一切?”她深吸一口氣退到窗戶邊。她現在站的這個位置距離地面很遠,如果就這樣飛身下去恐怕也需要花個幾秒鐘才能著陸吧!

  門開了,又關上。

  從來不知道喬木也有不敢面對的真相,她還以為他跟她一樣大膽,一樣義無反顧呢!

  其實他們的個性的確差不多,在真相面前都學會了逃避。

  喬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好半晌腦子裏一片空白,對著辦公桌上的檔,他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反反復複只有一句話在腦海裏回蕩——

  她知道了?她真的全都知道了嗎?她是從什麼時候起察覺的?不可能,我一直掩飾得很好啊!絕對不可能……

  “在想怎麼幫師父賺大錢?”金天晴靠在門上露出熟悉的笑容,還是那般陽光燦爛,看他茫然的眼神,她眯著眼沖他賣乖,“我敲了門,你沒聽見,我就進來了。不介意吧?”

  她已經站在他的地界了,還問他是否介意?喬木認輸地搖搖頭,“你師父心情不好,我勸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設計圖交給她。”

  他跟寧夜紫在工作室裏總是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大家都習慣了。

  金天晴才不會傻得去擋子彈呢!她比較好奇的是,“那你呢?你的心情好不好?”

  “有人會關心嗎?”他反問,窗外的陽光還是那般嫵媚。

  “這是什麼?”欒義問望著面前精緻的小盒子困惑地瞅著劉靜薇。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慫恿他親自打開盒子,露出來的是一塊造型很可愛的蛋糕。

  又是蛋糕?昨天下班的時候她就送給他一塊蛋糕,今天怎麼又……

  欒義問盡可能禮貌地拒絕這份並不討喜的禮物,“你留著吃吧!我馬上就要回家吃飯了。”夜紫發來短信,說她已經做好晚飯等著他呢!

  看出他的拒絕,劉靜薇的臉立刻拉了下來,“你不喜歡啊?這可是我打車去城北那家最有名的蛋糕店買回來的,是剛出爐的,很香哦!你試試看。”

  “我……”我不愛吃蛋糕——面對她滿懷期待的眼神,他說不出口,“我帶回去吃吧!不早了,我該走了,你也早點下班。”拿起公事包,他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回頭啊!說你不回家了,說你要陪我吃晚飯——劉靜薇望著他的背影,心裏有一陣說不出來的酸澀。

  門“呼”地被推開了,劉靜薇滿懷期待地昂起頭看見的卻是小衛秘書。

  “劉翻譯,你還沒走啊?”小衛秘書抱歉地笑笑,“我看見欒經理走了,辦公室的門卻開著,我以為他忘記關了,所以過來鎖門。你還有什麼事嗎?”最近經常看劉翻譯出入欒經理的辦公室,其實身為翻譯,她跟欒經理應該沒有那麼多事要談吧!一邊收拾著辦公桌小衛秘書一邊有意無意地跟劉靜薇搭起話來:“今天欒經理走得好早啊!一定是回家吃夜紫姐做的飯。”

  劉靜薇的某根神經被挑起,她緊追不捨地問了起來:“欒經理跟他女朋友住在一起嗎?”

  “你不知道?”小衛秘書說得再坦白不過,“欒經理跟夜紫姐住在一起都五年了,我看他們倆也就差一道結婚手續,跟一般夫妻沒什麼不同嘛!”

  似乎嫌說的力道還不夠,小衛秘書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開來:“夜紫姐是那種智慧型的女人,欒經理呢!就有那麼一點粗神經,這兩個人綁在一起簡直絕配。你沒見過夜紫姐吧?雖然看起來是很強悍的女子,可是個性讓人好喜歡,很坦率,你要是見到她,一定會喜歡上她的。”

  不等劉靜薇開口,小衛秘書逕自關了辦公室的門,將她關在了門外。

  不該留在這個地方的,劉靜薇掙扎著想離開,腳卻一步也動不了。

  劉靜薇啊劉靜薇,你到底在幹什麼?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還在期待什麼?你這樣做跟第三者有什麼區別?你怎麼能放任自己去幹這種事呢?

  我也不想啊!可是,每天睜開眼,只要想到今天能見到欒義問,我就覺得好開心。跟他吃飯,和他聊天,或者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我就覺得好幸福,我克制不了自己。

  那也得克制!他不屬於你,你是第三者,你不可以破壞別人的感情,你就停止這一切吧!就算你愛欒義問,他也未必愛你。

  他真的一點也不愛我嗎?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我不信!我不相信!他明明說跟我在一起感覺比較自在,跟我比較談得來,比跟他女朋友在一起更讓他舒服,他還說我對他來說很重要,他很怕失去我。這都是他的真心話!他沒有騙我!所以——

  所以,你不肯放棄欒義問,你要繼續放任自己的感情嗎?

  我做錯什麼了?我只是愛上了一個男人,我只是愛了,我沒有錯。

  可是欒義問有女朋友,而且他們同居都五年了。

  可他們並沒有結婚啊!我當然有機會,也有權利爭取屬於我的幸福。如果現在不抓住機會,也許我會後悔終生,我不要錯過垂手可得的幸福。

  即便你贏得了欒義問的愛,你覺得你就會幸福了嗎?你傷害了另一個同樣愛著欒義問的女人啊!

  可我愛了,我愛上了寧夜紫的男朋友欒義問,我沒有錯!愛情中原本就沒有對或錯,只有愛與不愛。只要欒義問愛我,只要他愛我,我就沒有錯。

  “我愛欒義問,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劉靜薇喃喃自語地掏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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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3:30
  第四章

  女人果真是很難理解的動物。

  早上寧夜紫還在為他忘記他們相識七周年紀念日的事生氣,晚上就做了這麼一桌子好菜等著他。

  全是他最愛吃的,她已經好久不做了。

  吃飯的時候她又是為他盛飯又是為他舀湯,太過殷勤的她與早上的冷漠判若兩人,今晚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夜紫,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有話你就直說吧!”

  她的口中還包著未吞下的青菜,忽而抬起頭看向他,她滿臉茫然,“什麼……什麼事?我沒事要說啊!”

  是他多疑嗎?總覺得她賢慧得不像話,放下筷子,他決定先搞清楚狀況再吃飯,否則他怕自己被毒死都不知道下的是什麼毒。

  “夜紫,我為昨天的事鄭重地向你道歉。是我疏忽,忘了我們相識七周年的紀念日。我保證下次不會了,我向你發誓,等第八個紀念日我一定不會忘記,而且我會買禮物給你……”

  “你已經買了。”寧夜紫指指桌子上的蛋糕盒,回他一抹美麗的微笑,“因為你不喜歡吃蛋糕,所以從來不給我買蛋糕,我還以為這輩子也收不到你送給我的蛋糕呢!沒想到今天你居然特意去城北買了剛出爐的黑森林,就為了這份禮物,我也會原諒你的。”話鋒一轉,她滿腹心思都集中在了那盒蛋糕上,“你怎麼知道城北那家蛋糕店很出名呢?你不是都不喜歡甜食的嘛!”

  “是……是小衛秘書告訴我的。”欒義問低頭猛喝湯,沒敢看那盒蛋糕——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和劉靜薇之間沒什麼,為什麼每次夜紫問起和她有關的事,他都下意識地避而不答呢!

  寧夜紫似乎也很快忘了蛋糕的事,她積極地幫他夾菜,像要在這一餐之中將他喂成個大胖子,“多吃點羊排,你不是最愛吃辣子羊排嗎?我還記得咱們剛談戀愛那會兒,學校外面的速食店最貴的就數這道菜,你每月初都會帶我去吃這一次辣子羊排,然後接下來的大半個月都吃速食。”

  學生時期的生活雖然清貧卻讓人感到快樂,欒義問至今回憶起來仍笑容滿懷,“我們認識第一年,你給我織了一雙襪子,左腳大右腳小,我從來沒穿過。現在還收在櫃子裏吧!”

  那個冬天非常冷,學生宿舍供暖不足,她一邊織襪子一邊柔搓著手指,最後手上還是長了凍瘡。偏生她是疤痕體,爛掉的凍瘡最後變成了一道淺灰色的疤痕爬在手上,喬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說她的手好醜。

  可是值得!

  “我們住在一起的第一年,平安夜那晚你在床前掛了一隻紅襪子,我笑你幼稚,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發現紅襪子裏塞了一張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著幾個字‘前往衣櫃尋找聖誕禮物’,於是我打開衣櫃找到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前往書房尋找禮物’……”

  耶誕節的早上,她被他折騰得爬遍了家裏大大小小的地方,最後在他懷裏找到了一個心形盒子。

  打開盒子,那是一條項鏈,沒有她設計得精緻,卻讓她收藏了五年都沒捨得戴。

  過往的一切,她竟記得如此仔細,他都快忘了,依稀只記得自己在辦公時間設計這份找禮物的路線圖,結果被上司臭?了一頓。

  那一切美好得如同幻景,寧夜紫撐著頭從心裏笑到臉上,“我以為是戒指,我以為你會向我求婚。”

  “會的,等到我向你求婚的時候我會送你戒指的。”他的承諾如風而過。

  她望著他,笑容在一瞬之間煙消雲散,“你五年前就這麼說過。”

  “我說過嗎?”他完全不記得了。

  她不想記得這一切,卻無論如何也忘不掉,“以前你對我真的很好,我下班你去接我,每逢相識紀念日、我的生日,還有情人節、耶誕節,你都會為我準備一些驚喜。現在……”

  “我對你不好,是嗎?”欒義問在檢討,他真的在反省自己這段時間對待愛情、處理婚姻的態度,“夜紫,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做個值得你託付終身的男人。請你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可你為什麼要騙我?前天晚上你明明就和劉靜薇在德國餐廳吃飯,為什麼要騙我說你在開會?

  她很想問個明白,她就快有勇氣開口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欒義問的短信來得倉促而又清晰,它打斷了寧夜紫所有想說又說不出口的問題,也剪斷了他們之間重新來過的可能。他打開短信——

  “誰發來的短信?”甯夜紫狀似無意地喝著湯,看也沒看一眼。

  欒義問直覺答道:“一個朋友。”

  “是女朋友吧!”湯的味道不錯,就是雞精放多了,久不下廚,她的技藝漸退。

  他愣了一下,笑著打趣:“我的女朋友不就是你嗎?”

  “那就是女性朋友嘍!”太鮮了,讓人想喝水。最好是白開水,這樣方才可以沖淡雞精的鮮味。

  他沒注意她的眼神已然停留在他的臉上,仍是當閒話一般說著:“算是朋友吧!”

  “手機給我。”

  他忽然發現她的手停在他的面前,滿臉的嚴肅一直延伸到她的眼中——她這是幹什麼?

  不明白嗎?

  那她就再說得清楚一點:“把手機給我,我想知道你到底在跟誰發短信。”

  她這是什麼意思?查他隱私嗎?“夜紫,這是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吧?”

  “你怕了?”她知道她現在的行為有多愚蠢,但繼續被他欺騙下去,她更蠢,“如果你的私生活真的很單純,沒什麼不可以給我看的吧!以前你正在做事突然來了短信,你不是都讓我幫你看,幫你回嗎?現在怎麼了?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嗎?”

  他默不作聲,她再逼一步。

  “如果你不讓我知道你在跟誰發短信,我會把你這段時間對我的冷漠都算在那個人賬上。你想讓我這樣想嗎?欒義問,你真的想我們倆之間不斷出現猜忌和冷戰嗎?”

  事情真的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嗎?如果給她看手機能消除她的猜疑,似乎他也只能如此。握著手機的手伸到她面前,他猶豫著,“你非得這樣嗎?”

  住手吧!夜紫,求你住手吧!不要讓我們倆之間出現這種不信任和猜忌的場面。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如果不讓我看這條短信,我會將所有的猜疑和劉靜薇這個人聯繫起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的。

  她拿過了他的手機,他徹底失望了。

  當著他的面,寧夜紫念出了短信的內容——

  “蛋糕好吃嗎?”發自:劉靜薇。

  寧夜紫無聲地站起來,開始收拾飯桌上的碗筷,一點一點,她做得極仔細。將所有的碗筷都放進了水槽裏,她開始收拾餐桌上的垃圾。她將它們歸在一處,然後丟進垃圾桶裏。

  轉過身,她拎起茶几上那塊精緻的黑森林蛋糕,將它丟進了垃圾桶裏,動作輕柔得帶了幾絲美感,欒義問看在眼裏幾乎無法呼吸。

  她的臉上掛著一份莊嚴的肅穆,那不像人的臉上該有的表情,更像一尊雕塑,被怞光感情的用石頭雕出的人。

  夜紫……

  他想喊她的名字,終究沒有喊出口。

  而她,沒有什麼說不出口的,“欒義問,”她叫他的全名,“有機會請這位劉小姐吃個便飯吧!我做東。”

  “不用了,”他急切地替劉靜薇回絕,“她是這次項目的德語翻譯,忙完了這陣,她就要回德國了,我和她以後或許再也沒機會見面,所以真的不用麻煩了。”

  “再也沒機會見面?”她訥訥地重複著他的話,平靜的表層底下火山在一瞬間爆發,她沖他吼——

  “為什麼不讓我見到她?為什麼?為什麼騙我?那天晚上你根本沒有留在公司開會,你跟她在德國餐廳吃西餐,而且還關了手機,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她知道?她怎麼會知道?欒義問自問沒做什麼虧心事,可冷汗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滑落,“夜紫,你聽我解釋,那天……我忘了那天是我們相識七周年紀念日,正好前一天她發短信給我,我沒有回,害得她一夜未眠,精神很差。我心裏一時過意不去,所以就答應請她吃飯,我們倆真的只是朋友,你相信我。”

  要她怎麼相信?怎麼能相信?

  “你們倆如果只是朋友,你不回她短信,她會失望得一夜未眠?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寧夜紫壓抑多日的惡劣心情徹底爆發了,“如果只是朋友,你幹嗎不告訴我,那晚你和她在一起,卻一再地騙我說在公司開會?如果只是朋友,吃飯的時候為什麼要關上手機?如果只是朋友,她跑去城北買剛出爐的黑森林蛋糕送給你?如果只是朋友,你幹嗎要騙我說那蛋糕是你買的?”

  太多的疑問已經讓他無法用謊言來掩飾,連他都看得出來自己跟劉靜薇的關係正滑向危險的境地,他又如何說服寧夜紫相信他呢?

  他能說的只有一句:“她很快就會回德國,以後我們沒什麼機會見面的。”

  “你們真的再也不會見面?”

  “呃?”

  “沒機會見面”在她口中卻變成了“不會見面”,欒義問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為了抹去她類似雕塑般沒有感情的臉,他願意做任何事,也包括許下一個不打算實現的諾言。

  “好,不見面!不見面!”

  真的再也不見嗎?

  好不容易開完了策劃會,甯夜紫剛回到辦公室,金天晴就告訴她:欒義問來過電話,說等她結束工作後給他打個電話,他來接她回家。

  換作從前,聽到這通電話,寧夜紫一定會很高興,可最近她卻笑不出來。

  他在努力,努力地對她好,努力找回他們初戀時的感覺,這些她都看得出來。可每每想到有個叫劉靜薇的女生在她的身後盯著欒義問,而他甚至為了那個女孩放棄與她的七周年紀念,一再地欺騙就讓她覺得彆扭。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已經選擇了相信他,劉靜薇的事最好還是快點忘記,這對她和他都好——她一再告誡自己。

  深吸一口氣,寧夜紫翻出通訊錄,她要給家裝公司的黃經理打個電話,說是兩個月後可以裝修完,如今已經接近最後日期了,這段時間她心情糟糕,也不知道家被裝成了什麼樣。

  約個時間,她要和欒義問一起去看看。

  “黃經理嗎?我是寧夜紫……提前完工了?那好,我怞個時間過去看看,然後付你最後的尾金……要是裝修得不好,你可要負責的哦……”

  喬木推開門正撞上寧夜紫的笑聲,那是公式化的笑容,沒有多少喜悅之色,卻逼著自己應酬對方。在工作室剛成立的那段日子,寧夜紫這樣的笑容他見多了。後來,他幫她接手了這些工作,讓她有專心設計的時間。

  掛上電話,寧夜紫的笑容隨即收起,驚訝地發現喬木坐在她的對面,她抿著唇,?那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事嗎?”

  “你設計的那款‘碎星’入選了今年的珠寶大賽,聽說是奪冠大熱門,已經有好幾家珠寶商相中它了。”喬木將懷裏的幾張紙放到桌上,讓她審閱,“這是那幾家珠寶商給你發出的信函,都是想買下‘碎星’,你看一下,儘快做出選擇吧!”

  去年夜紫設計的“傾心”雖然沒能奪冠,但推向市場後卻頗受年輕女性的歡迎,也幫助工作室在珠寶行業樹立了自己的地位,今年若是“碎星”能賣個好價錢,“夜紫”這個品牌將牢不可破。

  就在喬木滿懷期望的時候,寧夜紫卻看也不看就將那些信函丟到了一邊,“碎星——我不賣。”

  沒道理啊!他們成立工作室,設計各式各樣的首飾,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創立自己的品牌。這麼好的機會,夜紫沒道理會放棄。

  除非……

  “這款戒指是你為自己設計的?”喬木試探性地問道,寧夜紫沒有否認。

  一切了然!

  “你……”他將那幾份信函一一收攏到懷裏,“你什麼時候結婚?快了吧?”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甯夜紫拎起包包,匆匆離開喬木的視線。

  金天晴像個招財貓似的送師父出去,嘴邊還嚷嚷著:“師父走好!一切瑣事就交給徒弟我了。”包括打理師父好朋友的心情,“我說喬先生,你啊……”

  離開工作室的寧夜紫直接去了洗衣店拿早上送洗的衣物,“老闆娘,我早上送來的衣物,洗好了嗎?”好冷啊!她站在店門口反復柔搓著雙手。心裏盤算著,等她取回衣物,欒義問的車剛好開到這裏。

  老闆娘將洗好的衣物送到寧夜紫面前,順道拿給她一個透明的小袋子,“甯小姐,你早上送來的衣服忘了拿出這張紙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幫你包起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弄壞。”

  “謝謝啊!”老闆娘的熱心遠近聞名,寧夜紫也是屢次受惠。

  她忙起來常常忘東忘西,像這樣沒有掏空口袋裏的東西就把衣服拿來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老闆娘每次都把東西包起來等她來取的時候還回去,就算留有幾張百元鈔票,她也不動分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寧夜紫跟來這裏的很多人一樣漸漸成了常客。

  不知道這次又丟了什麼在口袋裏,寧夜紫打開小袋子拿出紙條仔細看了看,心情陡然複雜起來。

  這是……這是欒義問購買“傾心”的單據,而且就是昨天買的。

  他是要向她求婚?而且還特別選擇了她親自設計的“傾心”?

  這就是相愛的兩個人嗎?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原本打算將“碎星”留給自己做結婚戒指,他卻選擇了她的“傾心”來求婚。

  寧夜紫笑了,從心裏笑到了嘴上,那麼美的笑容讓開車來接她的欒義問瞬間傻了。

  有多久沒看見她如此開懷地笑過了?相處太久,每每兩個人回到家裏,連可以聊的話題都沒有,彼此之間大眼瞪小眼,別說笑了,連騙人地扯下嘴角都懶得動彈。

  也許是心靈寂寞了太久吧!所以當劉靜薇揚著微笑,帶著和足球有關的話題走入他的生命時,他才會那樣無所顧忌地靠近她。

  不會了,欒義問在心中向自己發誓:工程就快結束,用不了多久劉靜薇就要返回德國了,到那個時候他們真的不會再見面,他們之間的糾葛將到此為止,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夠了。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那些衣服上沾了什麼可笑的東西嗎?為什麼寧夜紫一邊折疊衣服一邊微笑?

  欒義問沒敢多問,系了圍裙走進廚房。她已經在忙了,他也不能閑著,今晚就讓他下廚房吧!

  是該好好表現一下了,這段時間他的確虧欠她很多。

  “嘶啦——”

  廚房發出詭異的聲音,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寧夜紫放下手中的衣物,匆忙趕過去。迎頭看到欒義問站在灶台旁,這著實讓她很是吃驚。

  “你……在做飯啊?”

  “是啊!很久沒下廚房了。”

  兩個人剛住在一起的那會兒,寧夜紫不會做飯,全都是他下廚房,雖然做出來的飯菜味道有待商榷,可兩個人卻吃得很香。後來,夜紫創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支配時間也相對來說比較自由,他們倆之間的角色開始轉換,更多由她下廚房,他反倒成了挑嘴的那一個。

  “今晚我做飯,你等著吃就好。”欒義問將她推出廚房,喜滋滋地開始切菜。

  換做以前她一定會搶著幫忙,今晚她另有打算,拍拍他的肩膀,她給他鼓勵,“好好勞動,我去忙我自己的了。”

  她要做的只有一件——找出那枚她親自設計,他用來向她求婚的“傾心”。

  不是甯夜紫好奇心強,只是等不及要看到那枚讓她傾心的戒指。因為她等了太久,相識七年,同居五年,她一直在等待他的求婚。每年的相識紀念日,她都希望他捧著戒指跪在她面前,可每一次等到的都是失望。

  上次她裝作給朋友買戒指,希望他有所警覺,送她一枚訂婚的信物,結果他竟然什麼也沒做,就像沒看出她的動機似的一走了之。

  難道他早有安排,故意要給她一個驚喜?

  戀愛之初,他最喜歡玩這種小把戲,把她想要的禮物悄悄買好,卻裝作什麼也沒準備的樣子。待她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再一舉放下驚喜,殲滅她的心。

  這些……已成為他們之間許久不曾碰觸的往事。

  寧夜紫悄悄走進書房,沒花多少工夫便在怞屜裏發現了一個粉紅色的小盒子,沒有出乎她的意料,那裏面放置的正是“傾心”。

  一見傾心——這正是他們愛情的寫照。

  從不相信這世上有一見鍾情,偏偏就讓她遇到了,幾乎是被一種叫做宿命的東西掌控著,第一眼見到欒義問,她就預感到這輩子會嫁給他。

  這一天,終於讓她等到了嗎?

  她興奮地躥到廚房,從身後一把抱住他,“義問——”

  “怎麼了?”她突然迸發出的熱情讓他莫名其妙,欒義問偏過頭望著她,“是不是餓了?馬上就有飯吃了。”

  她不餓,她什麼也不想吃,只想吃他。她啄住他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然後大聲宣佈:“欒義問,我愛你。”

  怎麼好端端說這些?他弄不懂,真的弄不懂。

  “這是送給我的?”

  劉靜薇握著那個粉色心形的盒子,差點沒哭出來,是太高興了!高興得讓她不敢相信,“這……這個真的是送給我的禮物?”

  這麼一件小小的禮物就會讓她激動成這副樣子,看來他真的沒選錯禮,“你要是不喜歡,我收回。”

  他作勢要收回盒子,她像搶寶貝似的護在懷裏,“我喜歡!我喜歡!送給我的就是我的禮物了,你怎麼可以要回?”

  “這是送給你的臨別禮物,我當然不會要回。”

  是啊!要走了,按計劃她要回德國了。劉靜薇撫摩著那個心形盒子,愧疚地笑笑,“我沒有給你準備臨別禮物,你不會介意吧?”

  “沒關係,只要你開心就好。”她真像一個小孩子單純又容易滿足,欒義問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這樣的女生了,也許以後再也碰不到,所以他決定好好珍惜他們之間最後的相聚。

  剛剛還一片陽光燦爛的劉靜薇忽然靜默下來,“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走,我還真有點捨不得呢!”

  會捨不得嗎?她作為德語翻譯,常常在兩國之間飛來飛去,欒義問還以為她早就習慣了呢!“你要是捨不得就經常回來看看,我會隨時恭候您的大駕。”

  劉靜薇將戒指從盒子裏取出來,當著欒義問的面戴到中指上,指環小了點,戴在中指上有點緊。她從中指上拿下戒指又套到無名指上,這次是有點松,不過她沒有再取下來。

  就讓它待在那個位置上吧!

  她戴著“傾心”的無名指很漂亮呢!看來他沒選錯戒指,“傾心”配劉靜薇真的非常合適。

  舉起酒杯,欒義問祝願她:“一路順風,路上要小心,等到了德國發條短信告訴我,我要確定你平安。”

  劉靜薇點頭答應了,摸著“傾心”上鑲嵌的碎鑽,她忽然低著頭開始微笑。

  “你笑什麼?”女孩的心思還真是難以琢磨。

  “我覺得義問你真的是一個非常溫柔的男人。”

  溫柔?欒義問被很多詞形容過,卻是第一次聽到女人用溫柔來形容他,“我溫柔嗎?”

  見到他第一眼,劉靜薇就有這樣的感受,“你很關心身邊的人,對待女生的時候說話溫柔,態度溫柔,連表情都變得很溫柔,我好希望跟這樣溫柔的欒義問永遠待在一起。”

  話題開始漸漸偏離軌道,欒義問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他只能尷尬地反問:“是嗎?我真的是這麼好的男人嗎?”

  “對!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男人。”有了“傾心”的力量,劉靜薇有足夠的勇氣直視他的眼眸,將最真切的想法告訴他,“你對每個人都很好,跟你在一起感覺非常自在、舒服、安全,我想如果錯過你,也許這輩子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麼好的男人了。”

  這算什麼?表白嗎?

  欒義問尷尬地笑笑,想錯開這個話題:“你還想吃點什麼,盡情地點吧!也許這是我請你吃的最後一餐了。”

  如果這是他們之間最後的相聚,那麼她要這一刻延續下去,直到永遠。

  她不要離開欒義問——這個溫柔的男人。

  “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欒義問,你聽清了沒有?我不想回德國,我想把這枚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永遠地戴在無名指上——我愛你。”

  砰——

  鑽石反射的光芒劃傷了欒義問的雙眸,恍惚中劉靜薇灼熱的眸子在等待他的答復,他眨了眨眼,赫然之間看不清坐在他對面的劉靜薇的臉。總以為可以避免的事在最後一刻終於爆發了,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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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3:58
  第五章

  “吃好了嗎?我送你回去吧!”欒義問以最快的速度用完這一餐,隨即站起身準備離開。

  劉靜薇只好跟著他站起身來,不過她並沒有跟著他離開,只是站在原地等著他做出下一步的回應。

  從剛剛她向他表白之後,他就一直神情恍惚。她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可她不後悔,在離開這裏返回德國之前,她想為自己的終身幸福做最後的努力。

  可結果又是什麼?就是望著他匆忙離開的背影嗎?

  劉靜薇跟著他跑了出去,她沖到他的面前,要他無處可逃,“義問,你別這樣好嗎?我只要你一句話,如果你喜歡我,我願意留下來;如果你說你不喜歡我,我轉身就走,再也不來打擾你。”

  他腳步向左,她擋在左邊;他向右挪,她隨即跟進。被逼無奈的欒義問攤開雙手卻擺不平這些事,“靜薇,我有女朋友,你知道的。”

  如果他沒有女朋友,她也不用愛得這麼痛苦,“是!我是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也不想插入你們倆之間,可是我愛了,我愛上了你,我愛上了一個有女朋友並且打算結婚的男人,我也沒辦法啊!”

  她不想做第三者,可是她就是愛上了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於是她開始喜歡一句話:感情世界裏沒有先來後到,誰不被愛著,誰就是真正的第三者。

  劉靜薇有權利相信她是後來者,卻不是第三者,“欒義問,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你自己。你對我有感覺,要不然你不會經常跟我出來吃飯,不會跟我聊得那麼開心,不會覺得跟我在一起比較自在,比較輕鬆,我知道你的心是偏向我的。”

  她沒有說錯,她全說中了。跟她在一起,他的確比較舒服,也正是如此他才會頻頻和她來往。

  可這就是愛嗎?

  “靜薇,我和夜紫在一起七年了,我們同居都已經五年了。新房已經裝修好了,我們正打算買家電準備結婚。你知道,我不能……”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把話說得更清楚呢?“我不能離開夜紫,因為我得對她負責。”

  負責?

  是啊!劉靜薇默默地點了點頭,像欒義問這樣溫柔的男人是決計不會傷害跟了自己七年的女人,他要負責!他當然要對寧夜紫負責。

  那她呢?她在他的心中又算什麼?

  “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愛不愛我?”

  只要這一句,她只要他一句話。

  卻是一句難以回答的話,欒義問走近一步,夜色中他看到了劉靜薇晶瑩的淚。她哭了?夜紫從不流淚的。

  不可否認,她的淚讓他心疼,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女性是用來呵護的,決不該讓她們落淚。

  “別哭啊!靜薇,你別哭啊!你是我永遠的朋友,我還是那句話,我不願意失去你這個朋友,真的不願意。”

  “你不會失去我的。”因為我放不下對你的感情——她吸吸鼻子,迎著月光瞅著他,彎起的嘴角竟帶出幾分天真爛漫的笑,“只要你需要我,只要你給我發條短信,我就會趕到你身邊,你永遠不會失去我。”

  她的誓言更讓他心痛,那是一種沒有感覺的舉動,他伸出雙臂抱住了她,也圈住了她的眼淚。

  就這樣告別吧!

  他希望她在另一個地方永遠幸福,也希望他們不再相見……永不再見。

  還沒回來!

  這都幾點了,欒義問怎麼還沒回來?

  寧夜紫獨自一人在家裏等急了,只好四處亂竄給自己找點事幹。也不知道欒義問到底在幹什麼,給他打電話他不接,發短信他不回,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啊!

  看看時間真的不早了,他們約好明天請搬家公司把房裏的東西全都搬到新家去,他到現在還沒回來收拾。

  沒辦法!只好她一個人動手嘍!

  甯夜紫看看房子裏放著大盒子小箱子,她跟欒義問的衣物全都整理好了。她的雜物、書籍也都打了包,家電由搬家公司的工人幫忙整理,剩下來就是欒義問書房裏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

  拉開他書桌的怞屜,她想將裏面的東西逐一整理妥當。猛一看,她卻呆住了。

  “傾心”……“傾心”不見了!

  “傾心”怎麼會不見了呢?那不是買給她的禮物嗎?難道欒義問將它隨身攜帶?應該不會啊!前兩天她還見到它乖乖躺在怞屜裏,沒道理今晚消失不見啊!

  古怪的念頭像蛇一樣鑽進她的腦袋裏,讓她拔都拔不出來——

  “傾心”不是送給她的,那是欒義問送給另外一個女人的禮物!

  不會的!不會的!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傾心”一定是送給她的禮物,欒義問不會把戒指送給其他女人,絕對不會!像催眠一樣,寧夜紫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重複著這句話,每重複一次那個古怪的念頭就更靠近她一分。她想擺脫,卻只是讓那個念頭靠得更緊。像吸食鴉片一樣,總告訴自己吸完了這次就再也不碰了,結果只是更依賴它而已。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完了,她和欒義問之間也完了。

  寧夜紫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書桌前,想著一些她不願意觸及的想法,連欒義問走了進來也沒發現。

  “夜紫?”他穿過客廳直接進書房就是不想與她這麼快就面對面,沒想到竟跟她撞了個正著。來不及收拾心情,欒義問疲憊的面容被擺在了她的面前,“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

  寧夜紫慢慢站起身接過他脫下的衣服,“啊!我在等你,明天不是要搬家嗎,可書房裏的東西你都還沒收拾,所以我過來看看。”

  他都忘了明天搬家的事,拍拍腦門,欒義問的心真的很亂,“明早再收拾吧!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洗個澡馬上就睡覺。”

  “好。”她答應著走出書房,站在回廊裏她並沒有馬上回房,反倒站在那裏靜靜看著他的背影,因為他也並沒有去洗澡。他站在那裏,帶著滿身的乏意。她盯著他映在地上的黑影,覺得它沉重得直壓人心。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相處七年了,她居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我們……結婚吧!”

  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從她的口中溜了出來,毫無預兆。他愣了片刻,回過頭望見站在回廊上的夜紫,他竟然無言以對。“什麼?你說什麼?”

  “我們結婚吧!”還是那句話,寧夜紫不介意再重複一遍,“新房已經裝修好了,我們明天就要搬進去了,我們住在一起也已經五年了,反正早晚都是要結婚的,不如早一點把手續辦了吧!明天……明天要搬家不行了,那就後天吧!反正現在辦理結婚手續也很簡便,只要你我帶上身份證就可以了吧!就後天,你看行嗎?”

  她臨時起意,讓欒義問措手不及,“後天結婚?”他完全沒有準備,“再過段時間吧!我不是……我不是還沒向你求婚嘛!”他苦笑,現在的女性都這麼主動嗎?他這個大男人在婚戀路上反倒沒了自主權。

  “你會向我求婚嗎?”甯夜紫迎向他的目光,她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逃避的,“欒義問,你……會向我求婚吧?”

  “……當然!當然會!”他說這句話之前的片刻停頓是寧夜紫無法忽略的。

  就為了這片刻的停頓,她為自己訂下目標,“我明天開始準備結婚的事,等一切辦妥,到時候你一旦向我求婚,咱們就可以結婚了,不用再耽誤時間。”

  她轉身欲走。毫無準備地,欒義問的聲音提高些許:“你就那麼急著結婚嗎?”他沒想說這個的,可望著她匆匆的身影,他硬是說了出來。

  “你不想結婚嗎?”她反問,卻沒勇氣回頭看他的表情。

  他也沒有勇氣告訴她:一個男人從單身變成已婚需要多大的勇氣。

  也許他不是一個好男人,但他一直努力做一個不辜負任何人的男人。他知道一旦結婚就需要撐起一個家,就需要背負另一個人的幸福,所以他猶豫,他苦悶。

  也正是因為這些,他才願意常常和劉靜薇待在一起,起碼她不會給他這樣的負擔。

  他還沒準備好,可他卻不知道要怎樣告訴寧夜紫——他尚未準備好娶她。

  還是不說了吧!免得她又東猜西想,他不想再給兩人之間增加不必要的誤會,畢竟相處七年,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你看著辦吧!一切全憑你的意思。”

  “那……我就看著辦了。”

  寧夜紫獨自走回房裏,抱著仍沾有他體溫的衣服,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這是怎麼了?這究竟怎麼了?明明是兩個人的婚禮,怎麼就變成她“看著辦了”?

  也許她不該主動提出結婚的,這讓她覺得自己正在一步步喪失自己的立場,可是若不儘快結婚,或許她會永遠失去欒義問,這個代價她能承受得起嗎?

  她握著他的衣服,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裝著“傾心”的盒子。

  她失去它了,她再也找不到她的“傾心”。

  一整天的時間,一向喜歡獨自一人待著的寧夜紫忽然跟一群女人擠到了一起。剛開始喬木還沒弄明白,不過仔細聽聽,他很快就瞭解寧夜紫的最新動向了。

  “你要結婚?”

  “師父終於要把自己給嫁出去了。”金天晴一副好不容易的模樣,換來她師父用足有十釐米厚的婚紗目錄敲頭的待遇。“是啊!”甯夜紫應了一聲,迅速低下頭去研究今年最新款的婚紗、禮服。

  喬木花了一分鐘的時間來消化寧夜紫即將結婚的消息,很快他揚起無比虛偽的假笑,“那祝賀你啊!什麼時候結婚?別忘了給我送喜帖,我一定會去參加。”

  寧夜紫專心研究結婚需要準備的東西,根本沒工夫搭理他。這不要緊,喬木很快就學會了自說自話:“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咱們倆認識這麼多年了,不管怎麼說,你結婚我也該送你一份大禮。這樣吧!你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你開口,我一切全包下來,不管多少……”

  “有度蜜月的地點嗎?”

  寧夜紫猛地抬起頭瞅著他,坦率的眼神讓喬木避之不及,“你……你還沒找到度蜜月的地點嗎?”

  “是!”他不是要幫忙嘛!她這就找上他,“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幫我挑選一個不錯的蜜月地點,然後把所有費用全都包下來,這樣我會很感謝你的。”

  “哇!”金天晴誇張地大叫,“喬先生要失血本了!”

  喬木也學著她的表情高聲抱怨:“不是吧!夜紫,你不至於這麼狠吧!居然要我包下你度蜜月的全部費用,你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啊!”

  寧夜紫無辜地聳聳肩,“這可是你說的,你說只要我開口,你把一切全包下來,現在我開口了,你又想不認賬是不是?好歹我們也共事了這麼多年,你小小流血無所謂啦!”

  喬木又不是竹杠,專門讓人來敲的,“我又不是新郎,你要是嫁給我,別說度蜜月,所有一切費用我全包下來,所有婚禮事宜我也全包下來,決不讓你這個新娘躁半點心。”

  話一出口,兩人全傻了,各懷心事坐在一旁。她端起咖啡杯,他開始找打火機。

  “算了,我自己解決蜜月的事……”

  “行,我幫你解決蜜月的事……”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在對方的話語中沉默下來。到底還是金天晴這個晴天娃娃起了作用,揚起平安符,化解他們之間的尷尬,“我不管哦!等我結婚的時候,你們倆一個包我度蜜月的費用,另一個包我的婚禮花車及司儀,就這麼決定了——我一點都不貪心。”

  她還真是不貪心,喬木笑她,“你怎麼不乾脆讓我把你娶回家養著呢?”

  “讓我考慮考慮,要是三十歲前找不到人娶我,就跟你湊合湊合算了。”金天晴一副相當委屈的樣子,把大夥兒都逗樂了。

  笑聲打破了原本的尷尬,讓寧夜紫有喘息的機會接回方才的話題:“剛才的話你就當我說笑呢!度蜜月的事我會和欒義問商量。”

  “也好,你們定下蜜月地點,我幫你們訂,所有費用我全掏了,就當是送給你們的結婚禮物吧!”喬木站起身停在她的身後,她的頭上有個旋,頭髮沿著那個旋翹了起來,他的手指想將那些翹起的頭髮撫直,手指已經伸出最終卻又縮了回來。

  他想發自真心地為她祝福,卻又只能露出苦笑,原來……原來……“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知道再爭辯下去沒有意義,寧夜紫以沉默答應了喬木的請求。

  如果欒義問有喬木一半的心,也許今天他們不會過得那麼痛苦。

  可是,就算再痛苦這條路也要走下去啊!誰讓她選擇嫁給欒義問呢!早早結束一天的工作,寧夜紫給欒義問打了一個電話。

  “喂!你今晚不需要加班吧?”

  “有事嗎?”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累,寧夜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我想跟你討論一下度蜜月的事,喬木……我同事喬木打算包下我們度蜜月的全部費用,所以我得儘快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我們是把蜜月地點訂在國內還是國外?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在國內咱們就多待些日子,如果去國外就待個五七天便回來。這個季節我覺得去歐洲不太好,東南亞好幾個國家我都去過了,咱們去澳大利亞吧!我想去看看……”

  “我不想去。”

  不管她有千言萬語,欒義問的一句話就讓她徹底停歇了下來,“你說什麼?你不想去?你是不想去澳大利亞,還是不想度蜜月?”她感覺答案是最後一種。

  他卻不想承認,“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說吧!結婚要準備的事太多了,最近我覺得很疲勞,度蜜月的事等我空閒下來咱們再談,好吧?”

  沒等她答復,他先掛了電話。

  握著電話,寧夜紫許久沒有放下。怎麼……怎麼這麼難呢?她只是想結束同居生活,成為欒義問的太太,怎麼就這麼難呢?

  他嫌累是吧?那她擔下結婚所有事宜行了吧?她來忙,她來累,她來將所有的事都扛下來,她想知道如果她擔下所有的負擔,他還能說些什麼。

  她想知道,他不想結婚到底是覺得進行婚禮的過程很累,還是另有原因——比如:他的心裏早已埋下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寧夜紫將自己逼到了絕境,等找不到出路,就該結束這一切了。

  訂喜宴、訂花車、預訂拍攝婚紗照的日期、填寫喜帖名單……

  寧夜紫一個人擔下了兩個人結婚需要辦理的所有事宜,負擔到底還是太重了,她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等欒義問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夜紫……”

  她面色蒼白,垂下的睫毛像兩片黑幕落在他的心上。她怎麼病成這樣?欒義問捫心自問,他真的很久沒有關注她了,她病到這步田地他才知道。

  他坐在床邊,握起雙手開始自責。

  不該讓她承擔起所有結婚的事,雖然他還沒有做好當她丈夫的準備,可也不能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她。如果過了這段時間,等到劉靜薇回到德國,也許他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到結婚的事上,只是現在……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望著床上病懨懨的寧夜紫,欒義問在心裏做出最誠摯的懇求: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劉靜薇回到德國,我會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你的身上,我會讓自己儘快投入到丈夫這個角色,到時候我會給你選一枚戒指,我會向你求婚,告訴你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人。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

  “滴滴滴滴滴滴滴——”

  短信的聲音充斥著寂靜的病房,欒義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寧夜紫,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是劉靜薇發來的短信,她說……

  “把手機給我!”寧夜紫忽然睜開眼望著他手中的手機,她的手伸到他的面前,向他討要她想看到的東西。

  欒義問一怔,直覺握著手機反問了一句:“幹嗎給你?”

  “誰發來的短信?”她睜大眼望著他,不容他有絲毫的逃避。

  他張了張嘴沒有說話,手機還揣在手中,他沒有給她,也沒有收回,“一個朋友……”

  “誰?”她緊追不捨,不容他不說,“告訴我,誰發來的短信?”

  不知道她到底想幹嗎?欒義問怔怔地重複著:“一個朋……”

  “到底是誰?”寧夜紫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她咬緊嘴唇,蒼白的唇泛起血色,“是劉靜薇,對嗎?”

  欒義問神情大變,不懂這三個字怎麼會從她的口中鑽出來,“夜紫,你……”

  “給我!”

  她忽地從病床上站起來,離手機更近一步,他被嚇到了,眼睜睜地看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伸手去抓手機,他向後退想要將手機藏起來,她不依不饒地追上去,絲毫不在乎她的舉動讓針管剝離她的靜脈。

  血,一滴滴的血從靜脈裏流出來,隨著短信的聲音滴落在地上。

  那些鮮紅的血湮沒了欒義問的眼,他無聲地站在那裏,任她搶去他的手機。如果這樣算是一種了結,他願意用他的坦白結束她的流血。

  寧夜紫用流著血的手查看他的短信——

  我在機場,馬上就要離開了,你不來送我嗎?

  我在等你,好想見你最後一面啊!

  請你記住,無論我身在哪里,我會永遠愛著你……

  三條短信的署名都是:劉靜薇。

  一步步,寧夜紫一步步向後退,退到病床邊,她握著手機的手背搭在雪白的床單上染紅一片。

  閉上眼,眼前一片空白。

  再睜開,欒義問的臉已在她面前,卻是模糊一片。寧夜紫拿出手機,開始編輯短信。

  欒義問察覺不對勁,沖過來想要阻止,“夜紫,你幹嗎?”

  她笑,白著眼沖他不住地笑著,“我幫你回短信啊!”

  她的表情不似平常,他開始覺得害怕,“你……你別這樣,夜紫,你別這樣!你聽我解釋,我和劉靜薇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真的不是,你……”

  他想從她手上奪回手機,她緊緊握著死也不放。直到他的手上沾滿她的血,才明白:今時今日,她決不會就此甘休。

  她的血再次駭了他的眼,欒義問再次選擇投降,他知道寧夜紫想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他知道。

  什麼也沒多說,寧夜紫只用欒義問的手機回給劉靜薇四個字——我在醫院。

  從機場到醫院的最快速度到底有多快,寧夜紫算是見識到了。

  當一個又一個撞擊病房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裏,她閉上了眼等待著那個她一生都不願見到的女人闖入她和欒義問兩個人的世界。

  她來了!

  “義問,你怎麼樣?你生什麼病了?”氣喘吁吁的劉靜薇緊緊抓住欒義問的雙臂,根本沒注意到病房裏真正的病人,她所表現出的緊張連瞎子也能感受得到,“我一直在機場等你,我想你一定會來的。可是左等,等不到你;右等,你還是沒來。我給你發短信你又不回,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沒想到你真的進了醫院,你……”

  欒義問的反應不對,他閃爍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順著那道眼神劉靜薇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無比平靜的寧夜紫,一道閃電劃過她的眼前,有些東西在劉靜薇的腦海裏漸漸成型。

  “發短信的人是……”

  “我!”寧夜紫站起身,將沾著血跡的手伸到劉靜薇面前,“生病的人也是我——你就是劉靜薇翻譯吧!沒想到你會從機場趕到醫院來看我。”

  劉靜薇傻了,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慣性地伸出手和寧夜紫沾著血的手交握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寧夜紫冰冷的溫度,更能感覺到那沾濕的血跡。

  “你……你的手……流血了。”

  寧夜紫毫不在意地搖搖頭,“沒關係,一點小傷,不要緊的。倒是劉翻譯,你這麼快趕來醫院,不怕誤了班機嗎?”

  她想說什麼?她想幹什麼?相處了七年的女人,欒義問赫然發現他一點也不瞭解寧夜紫,“夜紫,你休息吧!我送劉翻譯離開。”

  他不由分說推著劉靜薇的肩膀想將她帶走,可惜一切已經由不得他做主了。

  寧夜紫用那只沾了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這是最後一次,她只留他這一次,“欒義問,可以了。”

  “什麼?”他不懂。

  “你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是我們女人間的問題。”寧夜紫的目光落到劉靜薇左手無名指上戴的那枚“傾心”,她不想逃避,也已經無法繼續逃避下去了。

  他連讓她欺騙自己的理由……這最後一個理由都不給她。

  她走到了懸崖邊沿,已經無路可走了。或者回頭或者跳下去,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需要一個解釋。

  “義問,那是你送給劉翻譯的戒指吧!很漂亮。”

  寧夜紫讚賞地笑了笑,沒有任何芥蒂,身為一名珠寶設計師,她只是覺得這枚“傾心”配上劉靜薇的無名指——真的很美。

  眼前這個手上沾滿血跡,滿面蒼白,眼神裏融著受傷卻仍對她微笑的女子就是欒義問的女朋友?

  劉靜薇的腦袋從這一刻開始運轉,此時此刻可能發生的種種融入她的腦海。

  寧夜紫應該會質問她跟欒義問的關係,質問這枚戒指的來歷,她應該暴跳如雷,像只憤怒的獅子大吼大叫,或者她會沖上來撕破她的臉……

  可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

  甯夜紫平靜得就像所有的事情都理所當然,反倒讓劉靜薇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對了,她應該解釋,應該讓寧夜紫——欒義問的女朋友知道她跟欒義問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甯小姐,你聽我說,這枚戒指是……”

  “你幹嗎要用右手遮住它呢?”寧夜紫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替她挪開她的右手。

  寧夜紫甚至抬起她的手,細細地盯著那枚“傾心”鑒賞起來,“知道嗎?它叫‘傾心’,獲得去年珠寶設計大賽特別設計獎,它的設計者希望所有看到它的人都能一見傾心,更希望買它的人能將它送給令自己傾心的愛人。這枚戒指不只是一件首飾,更是愛情傳遞的使者。因為這個設計者當年遇上令她一見傾心的男人,卻沒有勇氣表達。要不是那個男人主動開口向她提出約會邀請,他們幾乎要錯過對方。”

  為什麼她對“傾心”瞭解得如此詳盡?劉靜薇忽然記起欒義問曾說過他的女朋友是個珠寶設計師,難道她就是……

  “欒義問先生,”甯夜紫忽然用了一個很陌生的稱呼來叫這個相識七年的男人,“你選購珠寶的確很有眼光,但你在選購時應該要導購小姐介紹一下這枚戒指的來歷。”

  欒義問面色一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他選了一枚戒指作為送給劉靜薇的分別禮物,因為她喜歡這枚戒指,一切就是這麼簡單;他不知道這枚戒指是寧夜紫將對他的感情全都寄託其中,他真的不知道啊!

  他做錯了嗎?

  他沒有做錯嗎?

  這答案對於寧夜紫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劉翻譯,我想知道你和我男朋友——欒義問先生之間的真正關係。”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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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4:50
  第六章

  “我們認識很平常的,他是這次項目的負責經理,我是德方公司的翻譯,因為工作原因我們常常在一起吃飯。我們很能聊得來,我覺得跟他在一起很自在,很舒服。他給我的感覺很好,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朋友。

  “後來接觸漸漸多了起來,我們每天晚上會發發短信,做一些簡單的交流。甯小姐,你也知道我整天到處飛,在這裏沒什麼朋友,我真的當義問是很好的朋友——一開始……一開始的確是這樣的。

  “可是後來,有一天他突然不給我發短信了。我的心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很害怕,怕失去他,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察覺自己對他的感情變了。

  “我竭盡全力去討好他,想跟他拉近關係,我不能忍受他離去而去。

  “是!是我的錯,我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我還纏著他,這的確是我的錯。

  “可我沒想怎麼樣,甯小姐,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想拆散你們倆。我只要能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偶爾跟他聊聊天,吃餐飯,發發短信就好了。我真的沒想介入到你們之間,我真的沒有啊!

  “在我快回德國之前,我終於克制不住向義問表白,不過他沒有接受我。

  “他說,他和你在一起七年了,你們同居都已經五年了。他還說,你們結婚的新房已經裝修好了,你們正打算買家電準備結婚,他說他不能跟我在一起。

  “我知道我沒希望,我死心了,所以我打算離開這裏回德國。臨走之前,義問送我這枚戒指作為臨別禮物,我沒想到這枚戒指是你設計的,更沒想到它的背後有這麼大的紀念意義。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

  在劉靜薇一聲接著一聲的道歉中,故事聽完了,寧夜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對她來說,一切遠沒有結束,這些僅是剛剛開始而已。

  “想聽聽我是怎麼知道劉翻譯你的存在嗎?”

  連欒義問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夜紫會知道他和劉靜薇之間的瓜葛。

  “還記得你跟我撒謊嗎,欒義問先生?我們相識七周年紀念那天,你關了手機,沒有聽到我的留言,也沒有給我買禮物。回家之後,你說你在開會。其實,在這之前我曾打電話到公司,我知道那晚你沒有開會,而且有人看到你跟一個女孩在德國餐廳吃飯。如果你們之間光明正大,欒義問先生為什麼要隱瞞呢?我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跟我撒謊呢?

  “我很好奇,所以我幹了一件蠢事,一件很多女人都會偷偷去做,然後兀自去後悔的蠢事——欒義問先生,我偷看了你的手機,我知道你常常跟一個叫劉靜薇的女孩發短信。劉翻譯,你說有段時間他忽然不回你的短信,其實那是因為這位先生感覺到他虧欠我,忽略了我。所以,他主動怞出時間來陪我,他沒辦法當著我的面不斷地給你發短信。

  “我相信那個時候,欒義問先生已經下定決心減少跟你之間的接觸。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你們之間的感情在變質,在脫離他的控制範圍。他想漸漸拉開距離,讓你們之間退回到友情狀態。可是你做不到,你的感情已經釋放了出來,你收不回去了。於是你進一步地對他好,讓他覺得如果對你太過冷漠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欒義問先生是一個……該怎麼說呢?應該說他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他從不忍心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他真的動搖了,一邊努力想對我好一邊又不忍心對你太殘忍。他以為你回德國後,一切全都解決了,沒想到你卻在回德國之前跟他坦白了你的感情。”

  在寧夜紫的口中,兩個女人,兩條單獨存在的軌跡因為一個男人而交織到了一起。

  欒義問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愚蠢到了極點,他以為他掩飾得很好,他以為他能解決兩個女人的情感。

  他錯了,所有的一切都落在夜紫的眼中,她只是看著他演戲,一直看到落幕,然後她為他鼓掌,再後來,就是她該退場的時候了吧?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夜紫要發短信給劉靜薇?

  “你為什麼要給劉靜薇發短信呢?如果你今天不把她叫到醫院,她已經坐飛機回了德國,我跟她之間以後很少聯絡,我會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我會努力扮演好一個丈夫的角色,我相信我能給你幸福——可是你為什麼要把劉靜薇叫到這裏呢?”欒義問懊惱地抱住頭,他的懊惱不針對任何人,只因為他自己。

  在寧夜紫看來,他卻有另一層意思,“我想忍耐的,欒義問先生,正如你想像的那樣,我的確在等你自己去解決這件事。所以當你說暫時不想結婚的時候,我說由我來做結婚的準備,等你什麼時候想結婚了,跟我說一聲,一切水到渠成,只要你跟我去登記就可以了。所以,當你說準備結婚很辛苦的時候,我包下了結婚所有的事宜。所以,當你說不想度蜜月的時候,我耐著性子等你打起精神,等你願意跟我共同分享你的心事。我一直忍耐著,一直忍,忍到了住院……”

  問題是——

  “不是我把劉翻譯叫來醫院,欒義問先生,我只是用你的手機給劉翻譯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我在醫院’,然後是她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你我的面前。”

  他設定好的結局早已變了戲碼,只有他還渾然不知。

  所有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劉靜薇,走到這一步她只能重複那一句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寧夜紫反問,她問自己,問欒義問,也問劉靜薇,現在道歉還有意義嗎?

  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欒義問先生,正如你所設想的那樣,我也希望一切就這麼結束,可我已經躺在病床上了,她——這個口口聲聲向我道歉,跟我說‘對不起’、‘她不是故意這樣做’的女人卻仍是發來短信蚤擾我的生活。你認為我該怎麼做?繼續忍耐下去?”

  她辦不到!她寧夜紫已經裝糊塗很久了,她不敢想像如果就這樣跟欒義問結婚,婚後她是否還要繼續裝糊塗混下去。

  “明知道有個女人纏著你;明知道你因為這個女人的關係想推遲跟我結婚的日期;明知道因為她的存在你向我撒謊,忘記我們相識紀念日,把我想要得到的戒指送給她,我還要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欒義問先生,你當你自己是什麼?你又當我寧夜紫是什麼?”

  甯夜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她用沾著血的手握緊他的肩膀,她所正對的是他的懷抱,那裏曾無數次給她溫暖,現在卻已不是她能安心依靠的港灣。

  “是!欒義問先生,我們相識七年,同居五年,我們倆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愛情轉化為親情,我成了你的親人,那我問你,我這個親人是你最愛的人嗎?

  “如果是,你怎麼忍心一次又一次為了這個認識不久,見面不多,感情不深的朋友而傷害我?

  “你怎麼忍心?”

  這句話不只是質問欒義問,也在質問劉靜薇——這個口口聲聲說著“對不起”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劉翻譯,請你告訴我,如果你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你還會愛上欒義問先生,還會向他表白,還會沖到醫院,還會跟我說‘對不起’嗎?”

  面對寧夜紫迷惑的眼神,劉靜薇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她在反思,可是她找不到出口。因為她知道——

  她會!即使要跟寧夜紫說一千一萬遍“對不起”,她仍然會愛著欒義問。

  因為愛了就是愛了,愛情本身並沒有對與錯。

  她的默然已經向寧夜紫宣告了答案,夜紫扯開嘴角揚起釋懷的微笑。手上的傷口被血映襯得那樣奪目,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把自己逼到這一步,眼見著無路可走,是該換條路了。

  “欒義問先生……”

  “別這樣叫我!”始終沉默的欒義問終於忍受不了,每一次寧夜紫用這個稱呼叫他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正被剝離她的身旁,他們好像要變成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他不要他們之間變成那樣。所以,“夜紫,請別這樣叫我,咱們有什麼話回家後好好商量,行嗎?”

  “回家?”寧夜紫癡迷地望著遠方,卻怎麼也看不到她的家,“回我們的新家嗎?”

  那是他們倆買下的期房,等了三年終於等到它完工,又等到了裝修完畢,終於他們要倆搬進新房的時候,那裏卻已不是她的家,“我們不能回家,因為你不能帶著劉翻譯回家啊!”

  她到底在說什麼?望著她空洞的眼神,欒義問心裏升騰出從未有過的恐懼,他真怕她會徹底地崩潰。

  欒義問上前一步,想環抱住她,寧夜紫卻不期然地退到了病床旁。她冷眼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欒義問和劉靜薇,作出這一生最重要的決定。

  “那個家只能住兩個人,容不下第三者,所以我和劉翻譯之間只有一個人能回那個家。”也許是怕了吧!她想在結婚之前解決所有的麻煩,“欒義問先生,你必須在我們之間作出選擇。”

  什麼意思?劉靜薇和欒義問像兩個雕塑看著寧夜紫一個人的表演,而在這之前,那個只能用眼睛看,只能用耳朵聽,只能用心感受,卻不能改變任何狀況的人是她——寧夜紫。現在來幫助三個人解決麻煩的人還是她!

  “要麼你和劉翻譯斷絕所有來往,從此以後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沒有任何關係;要麼,欒義問先生,我們倆斷絕所有關係,我就當做從來不曾認識你。”

  面對甯夜紫幫助欒義問作出的選擇,劉靜薇大呼:“不要!”

  欒義問則是苦惱,“你幹嗎這樣?你幹嗎非要逼我不可?”

  她沒有!她沒有逼他,是現實在逼迫他們三個人,“劉翻譯,你可以停止對欒義問先生的感情,跟他做普通朋友嗎?”

  劉靜薇啞口無言。

  他們三個人心中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否則今天她不會放棄回德國的班機沖到醫院來,如果她沒有來,也輪不到寧夜紫說出這個兩難的選擇。

  既然她放不下,只要讓男主角來割斷這份煩亂了。

  “我的要求不過分吧!”不知道為什麼,寧夜紫竟覺得眼前三人對峙的場面很可笑,“欒義問先生,你已經瞭解劉翻譯的感情,也知道就算她去德國,心裏還是放不下你。我相信,她回到德國之後會經常給你發短信,抒發她的感情,也會常常怞空回來看你。我更有理由相信把‘傾心’送給她的你會經常送她各種禮物,而我——跟你在一起七年的我,同居了五年的我,馬上要成為你太太的我卻沒有收到你送的戒指。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不割斷跟她的所有聯繫,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信心嫁給你。

  “所以,選她,還是我——你只有一次機會。”她牽起嘴角,長歎道。就快走出困境,她忽然輕鬆起來。

  欒義問被逼到了絕境,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麼要這樣?夜紫,我會處理好跟靜薇之間的關係,我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

  “你不要再狡辯了。”寧夜紫受夠了,受夠了聽到這些承諾,那些道歉,“我給你機會了,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我給你機會,讓你去處理你們倆之間的關係。可是你呢?你又處理出什麼玩意來?”

  她的心已經因為信任碎了一次,他們倆,這對口口聲聲說愛情無罪的兩個人又做了些什麼呢?

  三個人的遊戲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寧夜紫只要一個回答,“選我,還是選她——我只要你一句話,欒義問先生。”

  她能不能不要這樣稱呼他?欒義問深鎖著眉,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夜紫,我跟靜薇只是朋友,你要相信我。”

  “是啊是啊!”劉靜薇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也幫著欒義問說好話,“他已經拒絕了我的感情,他跟我只是朋友。”

  真的這麼簡單?那為什麼欒義問不能為了他們七年的感情而放棄劉靜薇這個認識不久的朋友?

  “說你選我,說你會切斷和她之間的所有關係——你說啊!”只要他肯當著劉靜薇的面做出這個決定,寧夜紫願意重新考慮他們三個人的關係。

  可欒義問叫她失望了!

  “夜紫,你別無理取鬧好嗎?”

  無理取鬧?她這只是無理取鬧?他們相處的時間太久了,久得寧夜紫不知道自己在欒義問心中的分量。如果她之於他還比不上一個普通朋友,那結婚還有必要進行下去嗎?

  “欒義問先生,請你今天務必在我和劉翻譯之間做出一個選擇,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感情折磨,不只是因為劉靜薇的事,她和欒義問之間也該有個了斷。他不肯選,是嗎?

  寧夜紫忽然上前兩步,她停在欒義問的面前,雙膝彎曲——

  “我給你跪下了!我給你跪下了還不行嗎?我求你,我求你在我和她之間做出一種選擇,我再也受不了了……”

  欒義問慌了神,他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卻毫無辦法,他半跪在她的面前,這種姿勢讓他們倆緊緊相擁,“夜紫,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好不好?我跟靜薇只是朋友,你幹嗎非逼我做出傷害別人的事呢?”

  順著欒義問的眼神,寧夜紫看到了劉靜薇的淚,就是因為如此晶瑩的淚珠,他才無法做出決定嗎?

  他不想傷害劉靜薇,那麼活該受傷害的人只有她嘍!

  寧夜紫心已死,她只問最後一句:“選我,還是選她?”

  面對寧夜紫的請求,另外兩個人卻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話——

  “你別逼我!”

  “你別逼他!”

  空氣凝固了一秒鐘,隨即被笑聲驚醒,“哈哈哈哈——”

  寧夜紫放肆的笑讓劉靜薇和欒義問慌了神,他們怔怔地看著她從地上站起來,無須任何支撐,她穩穩當當地走到門口。

  “你們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啊!都要我別再逼下去,行!沒問題!我成全你們。”

  她的話讓欒義問緊張,他看著她的眼睛卻找不到熟悉的寧夜紫的影子,難道說她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寧夜紫停在病房門口,她望著面前這個與他朝夕相處七年時間的男人,忽然覺得他很陌生,“欒義問先生,你不用為難,你也不用作出任何選擇,我來幫你解決所有的麻煩。你不用傷害任何人,你可以繼續做溫柔的好男人。我走!我離開你,我把二人世界留給你們倆。”

  她的決定在欒義問意料之中,可他卻無法接受,“夜紫,你這是幹什麼?咱們有話好好說,我們倆在一起都這麼多年了……”

  “是啊!都這麼多年了,所以你對我的責任大於感情。”所以他寧可傷害她,也不放棄劉靜薇。寧夜紫給自己設下一盤賭局,現在她輸了,“欒義問先生,你是個聰明人。在別人眼裏,你是溫柔的、善良的、不會傷害別人的男人。你盡可能讓自己在感情世界裏不虧欠任何人,可是你犧牲了我——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她拉開門欲走,劉靜薇卻用身體擋住了她,“甯小姐,對不起!這一切全是我的錯,不關義問的事,你不要離開他。”

  望著劉靜薇,看著她那雙純潔無瑕的雙眸,寧夜紫就想吐,“你幹什麼?裝純情是不是?還有這個必要嗎?”

  劉靜薇小姐真是可愛啊!她做了所有不應該做的事,卻仍然維繫著一個善良女人應該有的所有品質,讓人想責怪都無從說起。

  寧夜紫就不一樣了,她的兇悍已經毀了她在男人心裏的形象。既然如此,她何必在乎繼續毀滅下去呢?

  “劉靜薇,你知不知道,你跟他出去吃飯、逛街的時候,我在幹什麼?我在收拾我和他的家,我在給他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你跟他去品嘗德國餐,聊那些感興趣的話題時,我在苦苦等著他記起我們相識七周年紀念日;你對他好,你送他禮物的時候,我正在為我和他的新家裝修、整理;你向他表白的時候,我正在等著他向我求婚;他送給你作為臨別禮物的‘傾心’,我一直等待著他拿來向我求婚,可是你……”

  繼續留在這裏,寧夜紫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毀滅更多東西,她該走了。起碼她得走得有尊嚴,起碼她不想破壞三個人最後殘留的自尊。

  “我不讓你走!”

  欒義問從身後抱住了她,死也不肯鬆手。

  都到了這個時候,挽留還有意義嗎?可正是這個擁抱讓寧夜紫釋懷了,“我只想證明,在你心中我比她重要,只要你肯放棄她,選擇我,我不會殘忍地剝奪你的私密空間。可是你沒有,與其說我恨你們倆,不如說我對我們的感情徹底地失去了信心,所以劉翻譯……”

  到了最後一刻,沒有什麼不可以原諒了。寧夜紫願意將好人充當到底,“劉靜薇小姐,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因為今天的結局不是你的錯,是我主動結束了我和欒義問之間的關係。你可以放心愛他了,你不是第三者,我親口宣佈:你不是第三者。”

  她的話只會讓劉靜薇更自責,前景越來越清晰,可她卻看不見未來的路。

  輕輕掰開欒義問的手,寧夜紫踏出了離開他的第一步,“義問,我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我知道讓你留在我身邊,你一定會留下來,而你會把劉靜薇放在心中,用一輩子珍藏與她的記憶。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我放手,讓你走向她的身邊,即使你愛上她,你娶了她,即使你終身陪在她身邊,你的心中依然有一塊地方是她闖不進去的,因為那裏不屬於別人,只屬於我。我要你和她,我要你們兩個人用一輩子的時間記住我的存在——我賺了!”

  你可以拆散天下有情人,可你毀不了記憶。無論是變質的友情,還是過了保質期的愛情,拉開病房的門,寧夜紫親手結束三個人的遊戲。

  在公司裏,小衛秘書看見劉靜薇著實有些吃驚,“你不是回德國了嗎?怎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劉靜薇不想解釋太多,她只想知道,“義問來了沒有?”

  管欒經理叫“義問”,看來她是有意要拆散經理和夜紫姐。小衛秘書憤憤地瞄了她一眼,“沒有!經理請了長假,我想他正在準備結婚的事。”言下之意,你就別再纏著我們經理了——也不知劉翻譯聽懂了沒有?

  小衛秘書抬頭張望,哪里還有劉靜薇的人影,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小衛秘書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劉靜薇直奔欒義問的新家,她實在放心不下欒義問。她知道欒義問和寧夜紫的結婚泡湯了,他現在請假,不會是生病了吧?

  停在欒義問家門口,劉靜薇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現在敲門進去好嗎?會不會不太合適啊?她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欒義問?如果寧夜紫在家呢?那她豈不是又……

  越想越不能進去,可她又擔心欒義問的狀況,正猶豫著她發現門沒鎖,悄悄地透出一條縫。

  順著那條縫,劉靜薇推開了房門。屋裏很靜,聽不到任何聲音,她憑著感覺走了進去,穿過客廳,她相信欒義問就在那扇虛掩的臥室房門後面。

  她踏進去的那一刻,床上的人也正巧抬起頭迎望著她的面孔。

  “義問……”

  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卻在他抬起的臉龐上看見了失望。他在期待誰的到來,他又為何失望?

  “義問,我……我打你電話,你沒接;我給你發短信,你沒回;我去公司,他們說你請了長假。所以,我來看看你,看你需不需要我……”

  “不需要。”他埋在被子裏的嘴巴只吐露了三個字,就繼續沉寂了下去。

  望著深陷在床裏的他,劉靜薇有種感覺:他睡了很久,而且打算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起來。

  他不能這樣!這會毀了他的。

  劉靜薇不顧一切地撲上床,瘋狂地將他拽起來,“欒義問,你給我起來,你不能再睡了,你還要回公司繼續你的事業呢!你怎麼可以這麼頹廢?這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欒義問!”

  不管她怎麼拉、怎麼拖、怎麼拽,到了最後他都是身子一歪,繼續縮進被子裏。

  她不依不饒地繼續拉他,直將他拖到床邊上。欒義問煩了,拉過被子將自己卷起來,煩躁地蹙眉大喊:“你管我這麼多幹什麼?我累,我想睡覺,行不行?”

  “不行!因為你是欒義問,你不可以這樣下去。”

  那個跟她聊著巴喬的欒義問哪兒去了?他不是說他最喜歡義大利隊的巴喬嗎?不是說最喜歡他那種永不言敗的精神嗎?為什麼現在的欒義問卻選擇沉沒了呢?

  劉靜薇跪在床上,想用雙臂的力量拉他坐起身來,“你給我起來!起來啊!”

  “你別管我——”他咆哮。

  她不怕,“欒義問,你怎麼回事?你要是放不下甯小姐,你就去找她,把她找回來,跟她重新開始。你在這裏自怨自艾算什麼?別說你沒有,剛剛我進門你眼神裏透露的期待騙不了人的,你明明就放不下她。”

  他什麼也不想說,隨便她怎麼猜測,他只想閉上眼忘記這一切。

  因為愛他,劉靜薇願意幫他完成心願。

  她爬下床,想離開這裏,身後卻有一雙手拉住了她。

  她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我去幫你跟甯小姐解釋,我會離開你,我再也不會蚤擾你,我要讓你們倆重新開始。”

  太晚了,現在說這一切早已失去了意義。就算她想充好人,寧夜紫也未必給他這個機會。

  她的脾氣,他知道。

  “別走。”欒義問閉上眼喃喃哀求,“你別走,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裏。”

  只要一睜開眼,他的眼裏就全是寧夜紫的身影,他只能睡覺,就怕夢裏也忘不了她——夜紫,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劉靜薇靜靜地坐在床邊,用戴著“傾心”的左手撫摩著他前額落下的發,這種被他需要的感覺真好,好得她忘記了幫他去找寧夜紫回家的事。

  她到底也只是一個在愛情裏自私自利的女人。

  如果能這樣擁著他一輩子,她不介意做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真的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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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05:05
  第七章

  喬木自認不算是太精明的男人,但也不至於笨到什麼也看不出。找了一個機會,他直截了當地追問寧夜紫:“你和你們家欒義問怎麼了?”

  她專心繪製著最新設計的珠寶款式,自從“碎星”摘得年度珠寶設計頭冠,工作室的生意和知名度一樣越來越好,寧夜紫也忙得不可開交,哪兒有心思理那些閒話。

  “沒怎樣——如果你有工夫,就幫我看這份合同。”

  喬木接下合同,快速流覽了一遍,“你要把工作室擴展到香港?”

  寧夜紫已經開始籌畫了,“香港的珠寶業在亞洲發展得很迅猛,想要搶佔更多的市場份額絕對不能放過香港——這還是從前你對我說的呢!”

  她怎麼會突然有了這種想法?喬木發現她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夜紫,你去香港,你們家欒義問怎麼辦?”

  寧夜紫一邊對指環部分進行修改一邊答腔:“我去哪兒跟他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前兩年他就提議要將業務拓展到香港,是她說自己要當個顧家的好女人所以沒有達成,怎麼現在全然變了一個人?

  “你和你們家欒義問之間……沒事吧?”

  “我們……結束了,這算不算有事?”

  她的回答再稀鬆平常不過,好像不牽扯到任何感情因素,所有的一切就這麼完結了,反弄得喬木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個話題,“怎麼會這樣?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怎麼會突然分手?如果有什麼誤會兩個人還是解釋清楚比較好,夜紫,你……”“你要是我朋友就什麼也別說。”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忘記了,為什麼他還要提起?

  寧夜紫握著滑鼠顫抖的手讓喬木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不可否認他一直壞心眼地期待著有一天他們會分手。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當他看到眼前強忍著眼淚,漠視傷口的夜紫時,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拍拍她的肩膀,這一刻他才敢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頭,“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她笑,笑給他看的,“我還正有事要請你幫我呢!”其實是找不到合適的人,正好喬木跳進了陷阱裏,“請你幫我給欒義問留言,讓他把我的東西整理好,然後約個時間你幫我取回來。我所有的衣物都在他那裏,如果要我全部買新衣服,那可是一筆龐大的開銷,我才剛成了失婚女人,不想再失錢財了。”

  她說得輕鬆,笑容卻沒有融進眼裏。喬木知道她和欒義問之間的事他不該介入,也無法介入,但對於她的請求,他卻無法拒絕。

  “好,我幫你給他打電話。”

  他作勢拿起她辦公桌上的電話就要打,她沒有阻止,也沒有回避。

  電話響了好長時間,才有人接聽,電話那頭的欒義問氣喘吁吁,像是急匆匆趕過來接聽的。

  “喂!”

  那聲音裏潛藏的期盼,喬木沒有聽錯,“您好,欒先生嗎?我是甯小姐的同事喬木,我們見過面的。”工作室剛成立的時候。

  那時候欒義問常常來接夜紫下班,兩個男人會不期而遇,這兩年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他們幾乎已經忘記對方的容貌。

  欒義問握著電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喬木也不喜歡這樣尷尬的氣氛,他只想趕緊結束通話,“是這樣的,甯小姐請您把她的東西收拾好,然後你給我打個電話,我們倆約個時間,到時候我會去取回那些東西交還給甯小姐的。”

  “為什麼是你?”欒義問的聲音陡然間大變,“既然是她的東西,為什麼她不自己回來取,而要你幫她?為什麼?”

  “這……”

  這讓喬木怎麼回答呢?他望向坐在他對面的寧夜紫,這個距離她應該能聽見他和欒義問之間的交談,為什麼她不回答?

  在喬木的沉默中,欒義問像是察覺了什麼,他忽然對著話筒喊了起來:“夜紫,我知道你就在電話旁邊,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跟劉靜薇真的只是朋友關係,我們只是比較聊得來,我會慢慢淡化跟她的關係,你不要……嘟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被掐斷了,這出自寧夜紫之手。

  喬木望著她,她緊盯著電腦顯示幕,他們誰也看不清誰的心。兩個人就這樣靜默地坐著,直到一陣嘈雜聲打擾他們倆的清淨——

  “夜紫!我知道你在裏面,夜紫,你聽我解釋!夜紫——”

  是欒義問,他居然追來了工作室,他們戀愛談了七年,這中間爭吵無數,但他從來沒有追來過這裏。

  寧夜紫坐在電腦前,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怎樣。

  最後還是喬木心軟了,他想打開門讓欒義問進來跟寧夜紫好好談談,沒等他站起身,她已經先一步拉開了房門。

  他們畢竟相愛了七年啊!任何事也無法阻隔他們倆的感情——喬木這樣想著,卻看見寧夜紫以木然的神情望著門外那個陷於瘋狂的男人。

  “你有什麼事?我以為我們在醫院已經把所有問題談完了。”她說話的時候,手指無意識撫弄著左手背上的傷口,紅腫的傷口清晰可見,這一次她傷得太深。

  對欒義問來說所有的問題從醫院才剛剛開始,“夜紫,咱們倆回家好好談談,行嗎?我不想失去你,畢竟我們在一起七年了。”

  “所以你要對我負責,對劉靜薇翻譯投入感情。”他沒有腳踩兩條船,可兩隻腳卻又都沾了水,這是現代感情生活裏最常見也最難解決的一種。如果她寧夜紫笨一點,也許不會鬧到這一步,可她偏生就是裝不了傻,“既然你來了,那也好。我把新家的所有買賣合同全部交給你,你幫我把東西整理好,過兩天我去取,然後咱們再無瓜葛。你想娶劉靜薇、馬靜薇、呂靜薇……跟我都沒有關係。”

  為什麼在他看來很簡單的問題,到了女人眼裏就變得那麼複雜呢?欒義問抓住她的手,不准她再離開,“夜紫,你要我說多少次?我跟靜薇沒有任何超乎尋常的關係,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相信,她當然相信,相處七年對他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我知道你們倆沒有肉體關係,只不過她愛你,放不下你;而你寧可選擇跟她保持朋友關係,也不願跟我結婚。”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選擇她。”

  “你也沒有選擇我——這才是重點。”

  寧夜紫煩了,不想再為同樣的問題爭執下去,“我會儘快去收拾衣物,也會把房屋合同全部留給你。如果你有什麼要跟我分清楚的,就趁著這幾天多做準備吧!”

  她轉身欲走,欒義問猛地拽住她的手,卻疼得她痛叫出聲。他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被打點滴的針拉出的傷口變得又紅又腫,長出醜陋的疤痕。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弄疼你的。”

  又是“對不起”,寧夜紫覺得最近這段日子自己過得很奇怪,為什麼身邊每個人都在向她道歉?

  她靠著門柔著自己受傷的手,眼裏心裏都是對自己的心疼,“好奇怪啊!你跟我說對不起,她跟我說對不起;你說你不是有意弄疼我,她說她不是故意插入我們之間;你說你不想傷害我和她,她說她不想傷害你和我——那我呢?我又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們倆傷害?”

  她迅速關上門,將他們倆用門分開。一個在裏,一個在外,從此互不相干。

  “我走,我成全你們,就因為你們倆都不是有意要傷害我。”

  鼓足勇氣,寧夜紫走進她的新家,她有大門鑰匙,卻沒用上幾次。等這個房子建好,卻等了整整三年。

  之後,她費盡心思裝修佈置她和欒義問的新房,卻沒想到自己根本不會住在這裏,她所做的一切套句老話,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早知道,也許當初她根本不會三挑四選,選了這處套房。全是白費工夫!白費工夫啊!

  推門走進去,寧夜紫聽到了她最不想聽的聲音——

  “義問,你回來了嗎?我快做好飯菜了,你等一下,馬上就可以吃……”

  那道聲音的主人從廚房裏鑽出來,在看到寧夜紫之後倏地住了嘴。劉靜薇不自在地垂下腦袋,一副愧疚的模樣。

  寧夜紫發現,她常常露出如此無辜又自責的表情。

  到了這一刻,還有必要嗎?

  寧夜紫不動聲色地走進臥室,開始整理屬於她的東西。劉靜薇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跟了進去,“甯小姐,你別誤會,我不住在這裏。我是看義問最近消瘦得厲害,所以來為他做幾個菜,等陪他吃完飯以後我就走了。真的!你真的別誤會。”

  寧夜紫忙著收拾東西,根本沒空搭理她。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沒關係,你就是住在這裏跟我也沒有任何關係,我不關心這個;還是……我沒誤會,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算了,現在的寧夜紫只想趕緊離開這裏。

  她將所有屬於她的東西塞進箱子裏,也不整理,只是一個勁地往裏塞,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帶著所有屬於她的東西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家。好在他們剛搬進來不久,很多東西尚未來得及整理就放在箱子裏,這倒省去了她許多麻煩,現在只要原物搬回就好了。

  劉靜薇顯然沒有留意到她的真實想法,還一個勁地妄想幫她的忙,“甯小姐,我幫你收拾吧!這些衣服的料子很精緻的,你最好把它們疊整齊再塞進去;還有這些書,看起來很重,你把它們放進紙箱子裏,找個時間喊搬家公司的工人過來幫忙吧!要不然,讓義問送到你那兒也行……”

  她無法再說下去了,因為甯夜紫冷峻的目光像兩把鋼叉同時戳穿她的上下嘴唇,迫使她張不開嘴。

  劉靜薇的腦子在嘴巴之後發揮作用,她清醒地意識到她再度傷害了寧夜紫,“我……我不是……”

  “你又想向我說‘對不起’嗎?”寧夜紫從中間截斷了她的話,她什麼也不想聽。拎著箱子,拖著沉重的書,她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劉靜薇想沖上前幫她忙,卻被寧夜紫用箱子推到一邊。

  如果她真的想幫忙,就把這個東西交給他吧!

  寧夜紫將一串鑰匙交到劉靜薇手上,“這個——給欒義問先生。”交還了這串鑰匙,她的身邊再無任何不屬於她的東西了。

  她走得很瀟灑,望著站在門廊上流露出憐憫目光的劉靜薇,她甚至替自己關上了房門,斬斷所有的後路。

  然後——

  然後她開始覺得手上的行李有萬斤分量,她的身體被這些沉重的東西壓倒在地,抱著膝蓋,她的眼淚沖出了閥門。

  “嗚嗚嗚——”

  她放聲大哭,當初裝修的時候,她特意對大門做了隔音措施,這一刻她的心思倒是幫助了她。她可以沒有顧忌,無須顏面,不管美醜地蹲在這裏放聲大哭,為自己最後的情感做禱告。

  然後,結束。

  沒有任何預兆,當欒義問走出電梯的時候,眼前暴露的就是寧夜紫號啕大哭的身影。

  記憶中,她從不流淚的。所以,即便是她打哈欠不小心流出的液體,他也會很專注地看著、欣賞著。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很怕看到女人的眼淚,他才不想讓任何女人因為他而落淚。卻沒想到,最終,他讓自己最愛的女人大聲哭泣。

  他錯了,他知道自己真的錯了。

  所以,他想挽回。

  欒義問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他跪下來,單膝跪在她的面前,“夜紫,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傻了,面對他的求婚,她徹底地傻了,淚尚未止住,她卻不知道該換何種表情。她在心裏計畫過一千次、一萬次他向她求婚時的場景,她甚至偷偷練習過這個時候她該展現的最美的笑容。

  可是沒有一次,她能猜到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不是用笑容迎接,而是用淚水告別。

  “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太晚了嗎?”男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真令人難以琢磨,“我幫你擔下了結婚要準備的一切,甚至連喜帖都寫了,可你都沒有向我求婚。現在我已經決定帶著所有東西離開原本屬於我們倆的新房,你卻向我求婚?!”

  欒義問只是想讓兩個人重新開始,在他看來婚姻是個不錯的方式,“夜紫,別再固執了。我們倆在一起這麼多年,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也不想離開我,那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折磨對方呢?”

  她也不想啊!可她無法放過她自己。扶著牆,她要站起身。他扶住她,卻被她輕易掙脫了。

  欒義問不肯輕易放手,“夜紫,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發誓會對你好,不會再讓你失望。”

  問題是,“我不敢再相信你了。”她不敢再相信他了,因為,“我已沒有第二個七年供你揮霍。”

  拖著沉重的行李,她在他的目光中按下電梯,在走進那扇門之前,她告訴他:“有一種瑪蝶,一生可能飛越無數的旅程,只為尋找蝴蝶樹。為了那一段旅程,它們可能經過各種崎嶇的旅程。但它們仍不放棄,只為尋找屬於它們的棲息地。”

  欒義問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她的身影好單薄,他好想抱緊她。他下意識收緊雙臂,卻抱不住她纖細的身體。

  “義問,七年來,你一直是我的蝴蝶樹,我以為可以停靠你度過餘生。為了這個最終目的,不管我多辛苦,多委屈也沒關係,我不怕,我總以為你這棵蝴蝶樹足以讓我飄零受傷的心得到治療,但是……有時候受傷的心,是再也無法縫合的——我到現在才懂得這個道理。”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背,她的疤痕性肌膚讓原本流血的傷口綿延出一道醜陋的傷痕,再也無法恢復如初。

  也許太晚了,但總算結束了。

  寧夜紫跨進電梯,她從電梯裏的鏡子中看到欒義問深邃的眼神。她在心中說著“再見”,那是“再也不見”的簡稱。

  看著電梯數字往下降,欒義問忽然有種想要追下去的衝動。偏偏在這個時候,門從裏面打開了,劉靜薇滿面笑容地挽住他的胳膊,“你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好長時間了,飯菜都做好了,你趕緊來吃吧!”

  她將他拽進了屋子裏,又是擺飯菜,又是幫他拿脫下來的衣服,末了還不忘告訴他:“甯小姐來過了,把她的東西全都帶走了,還把這個……這個留了下來。”

  是鑰匙,欒義問不用看也猜得到。他沒有去接那串鑰匙,逕自走進了臥室裏。

  夜紫一定離開得很匆忙,連大衣櫃的門都沒有拉上。瞧!她還把一雙襪子帶了出來。

  欒義問抱著那雙襪子,像個傻瓜似的開始笑。

  劉靜薇猛然間看到這一幕,她被嚇壞了,“義問,你怎麼了?你……你怎麼坐在地上啊?快起來!快站起來啊!”

  他仿佛聽不見她的聲音,抱著那只襪子喃喃自語:“靜薇,你瞧這雙襪子,織得好醜哦!那是我跟夜紫認識第一年,她給我織的。她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針線活,後來也沒再做過,這大概是她這一生唯一一件親手替我織的東西。看上去還不錯吧!你比比就知道了,左腳大右腳小,我從來沒穿過。一直都收在櫃子裏,也許永遠也沒機會穿了。”

  他摸著那雙襪子,像摸著小孩的臉一般小心。一邊摸他一邊笑,笑這雙襪子難看,笑寧夜紫的手藝差勁。

  “真是太可笑了,笑得我……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欒義問用襪子抹了抹笑出的眼淚,轉身進了浴室。劉靜薇沒有追上去,她聽見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看見喬木,夜紫工作室裏的女人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尤其是身為徒弟的金天晴,“喬先生,你可總算來了。”

  這幫女人平日裏就喜歡咋咋呼呼,喬木也沒當回事,脫下外套,他打算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什麼事?是需要我換純淨水還是要我幫你們在這麼寒冷的季節裏出門買熱乎乎的點心?”這些女人指使他幹得最多的就是這兩件事。

  今天要讓他失望了,“不是我們,是甯小姐。”

  夜紫?“她怎麼了?”

  大概只有師父的事才會讓喬先生起這麼大的反應吧!金天晴沖著寧夜紫的辦公室努了努嘴,“師父從前天開始就一直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除了吩咐我們幹一些事情,她幾乎沒有出來過。我們給她買了吃的東西,但好像都沒怎麼動。”

  另一個職員補充說明:“倒是咖啡喝了不少。”

  是因為欒義問的原因吧!喬木坐在辦公桌後面,他打開電腦,沒有絲毫行動的意思。小姐們這下可慌了,“喬先生,你快去看看甯小姐吧!我們可不希望打電話叫急救車來這裏。”

  “有這麼誇張嗎?”喬木神情自在地開始一天的工作,根本沒把她們的話當一回事,“甯小姐是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們不用擔心,快去幹自己的事吧!”

  小姐們全都愣住了,幾個女孩子開始嘰嘰喳喳地說道:“喬先生,您這是怎麼了?平時你最關心甯小姐了,她發生任何一點小事你比任何人都緊張。”

  “就是就是!上次甯小姐在樓梯上崴了腳,我們打電話給她男朋友,好像姓……姓欒,他只是問了一聲,還是您把甯小姐送到醫院的呢!”

  “對啊!只要甯小姐有需要,你一定沖在最前面,現在她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裏,你怎麼反倒不管不問啦?這太不正常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唯有金天晴沒有插嘴,收起平日裏陽光燦爛的笑臉,怔怔地盯著喬木,一言不發。

  女人的嘴猶如洪水猛獸,一旦打開就再也堵不上,喬木算是有了深刻的體會,“你們……”

  “喬先生,是不是你惹甯小姐不高興了?”

  “你們倆吵架了?”

  “要不然為什麼甯小姐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你又不去管她?”

  “如果是這樣,你可要先去道歉哦!再怎麼說你也是男人嘛!而且你以前一直寵著甯小姐,索性繼續寵下去算了。我們都知道,你喜歡甯小姐……”

  “她跟我有什麼關係?”

  喬木突然推開桌上的鍵盤猛地站起身來,嚇得幾個女孩連連向後退去,低下頭,她們完全不敢面對喬木突如其來的怒氣,“對……對不起,喬先生,我們先……先出去了。”

  幾個丫頭你推著我,我慫著你,一個挨一個搶先離開恐怖地帶。

  屋子裏的人氣一下子被怞空了,喬木忽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全身的力氣好像都在剛才那一陣怒吼中被蒸發殆盡,他氣軟無力地歪倒在鬆軟的沙發椅裏,口中只是喃喃地念叨著連他自己也聽不清楚的字句——

  “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為了我難過……不是為了我……我那麼愛她,可她情願選擇一個傷害她的人……我又能怎麼辦?夜紫……”

  金天晴卻早已聽見他的心聲,“師父……師父是你的北極星,她的心情明亮起來,你的人生才有方向。”

  “可欒義問卻是你師父心中的太陽,因為有了太陽,其他的光芒對她來說都變得微不足道。”他歎氣,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心意早被晴天娃娃洞察,“只可惜,對欒義問來說,圍繞太陽轉的顯然不止夜紫一個。”

  我呢?我在你心中甚至連一個無名的星星都不是——金天晴還是笑著,笑容裏卻藏著苦澀,“要喝火青嗎?”她邀請他品茶,“回味甘苦,比較符合你我現在的心情。”

  “要濃一點的。”

  品著她泡的茶,喬木體味著一句話:愛情裏沒有對與錯。

  那一天,當他從寧夜紫的口中知道她的男朋友名叫欒義問,是她的大學同學時,他感覺到了自己胸口漲滿的醋意。也是那一天,在那種酸酸的感覺作用下,他明白自己愛上了這個女人——甯夜紫。

  為了她,他放棄穩定的工作,和她共同開創了夜紫珠寶設計工作室;為了她,他深埋自己的感情,口口聲聲喊著“你們家欒義問”,他不做第三者;為了她,他始終保持單身,等待著某一天奇跡出現,她得以走出欒義問打造的圍城,看見他的存在,他自信自己比欒義問更懂得珍惜她。

  奇跡出現,這一天終於來了,他完全有機會讓自己放手愛她。

  可是,他看到的不是她迎接新愛的快樂,而是為舊愛落下的淚。當北極星失去光華,他也失了方向。

  還是為了她,他願意放棄一切,只求她幸福;還是為了她,他不作愛情裏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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