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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蕾]我的蜜糖小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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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0:57:18 |倒序瀏覽 | x 2
我的蜜糖小姐 作者:辛蕾

一直以為大小姐蘇蜜棠只是個年輕亮麗、喜歡跑趴的名媛,
雖然活潑開朗沒什麼架子,但也看不出什麼能力特別突出;
沒想到她其實挺有兩把刷子,要創業開店也是認真的,
他本是不甘願地奉命協助大小姐,沒想到也被她激出火花,
忍不住拿出真本事,也忍不住對她有點另眼相待……

關於創業這件事,她可是認真花了大半年籌備計劃,
呂晉漢卻當成是集團大小姐的異想天開,唉,好傷人;
更傷人的是,雖然他對她有些冷淡,她卻是默默欣賞他,
但他根本只把她當成一項任務,完成之後就準備走人;
頭銜沒意義、美貌沒有用,她還有什麼能讓他留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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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0:57:54
第一章
  
  兆邦金控集團總部十二樓,兆信銀行總經理辦公室。
  
  「這種法式指甲很簡單喔!」年輕女孩的聲音嬌甜好聽。「先搽上透明指甲油,再貼上白色月牙貼紙,像這樣......然後,在接縫處輕刷一點亮粉,最後挑幾顆喜歡的水鑽黏上......將將,大功告成!」
  
  潘天柏和兩名特助剛結束會議,一走出電梯就聽見辦公室方向傳來吱吱喳喳的談笑聲,濃眉微微一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是他二姑姑的女兒,蘇蜜棠。
  
  在全台灣資產總額排行前十名、男丁鼎盛的潘氏家族中,蘇蜜棠是第三代裡唯一的女兒。雖是外孫女,但她相貌甜美可愛,個性活潑開朗,一張小嘴就如同她的名字諧音--蜜糖,把潘家掌權、也是兆邦金控集團董事長的潘老太爺哄得心頭甜滋滋,也難怪自小就被當成掌上明珠百般珍寵。
  
  蘇蜜棠去年春天在日本念完大學後返回台灣,潘天柏依著二姑姑的要求,把小表妹安插在兆信銀行,先從基礎的客服人員開始學習。他很清楚姑姑的用意--冀望最受潘家老爺寵愛的外孫女,也能順勢在資產雄厚的兆邦金控王國插上一面旗幟,絕不輕易放過任何可得的名利與權力。
  
  潘天柏是覺得無所謂,只要蘇蜜棠真有能耐的話,不過,要是妨礙他的辦公時間,他就有意見了。
  
  「蘇大小姐,我的辦公室是讓你拿來當美容教室的嗎?」步至會客區的沙發前,潘天柏冷聲質問,兩位秘書早就嚇得跳起,慌張地迎接老闆歸來。
  
  「啊,大表哥回來了!」聽起來像是歡呼似的,一點畏懼的意思也沒有。「下班時間嘛,輕鬆一下而已。」
  
  潘天柏瞅了一眼已衝去替他開門的趙秘書。「原來我的秘書下午六點就下班了?」
  
  「別罵人嘛,我是說--我下班了啦!」蘇蜜棠跟進辦公室,甜著嗓子討好表哥。
  
  十年前她被送到東京唸書時,就是和大表哥、二表哥等人同住在外公特地購置的市區公寓裡。整個家族都知道外公寵她更勝親生女兒,擁有這張純金的護身符,任誰都得對她禮讓三分。
  
  大表哥雖是出了名的冷峻嚴苛,但她一點也不怕,因為根據當年在東京相處的經驗,她只要卯足全力纏著大表哥,到最後總會稱心如意。
  
  再說,她今天來拜託的事情,對大表哥來說,只不過是一件非常、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有何貴事?嫌客服人員職位太小,想換大一點的嗎?」其實他心底早就知道小表妹為何事而來,不過還是讓她自己開口比較好。
  
  「才不是呢!是為了人家想開店的事情。」蘇蜜棠跟進總經理辦公室,仍然講個不停。「是外公要我來找表哥幫忙的呀!」
  
  確實如此沒錯。他今天早上接到潘老太爺的電話,要他「幫忙處理」這個小妮子偉大的創業計劃--至少弄個企劃書來評估看看。
  
  爺爺說得輕鬆,但潘天柏心底明白老人家真正的意思,是想藉著一份複雜的企劃書,徹底打消小表妹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日夢。
  
  可不是嗎?這位千金小姐只要乖乖地在兆邦金控待著,接下來就等著和各方名門貴公子進行相親活動,然後帶著外公附贈的豐厚資產順利嫁進豪門,當個人人稱羨的少奶奶,保證一輩子不愁吃穿,要快樂、要幸福統統有。
  
  開店?還不如把這筆錢省下來,日後添在嫁妝裡......不然捐給慈善機構也好。
  
  潘天柏在沙發上坐下,嘲諷似地淡笑。「要開什麼店?珠寶飾品?還是代理名牌服飾?」像小表妹這種被外界捧為名媛的年輕女孩,若要投資做生意,通常不離這些時尚行業。
  
  蘇蜜棠粉嫩的臉蛋笑得很開心,紅潤的小嘴堅定地吐出--
  
  「蜜糖吐司專賣店!」
  
  「......吐司?你說的是麵包店?好吧,最近好像流行叫作......烘焙坊?」潘天柏頓了頓,薄唇隱著刻薄的笑。「不過棠棠,不管到底叫什麼,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店名上,不覺得有點......呃,你知道我意思......」
  
  噁心,古怪,俗到破表!
  
  「厚,表哥,是甜蜜的蜜、糖果的糖,HoneyToast!和麵包店、烘焙坊完全不同意思--」俏容有些急了。「『蜜糖吐司』是日本超人氣的下午茶甜點,和我的名字無關呀!」
  
  「下午茶甜點?」潘天柏聽得糊塗了。吐司不是用來當早餐的嗎?
  
  「啊,我有照片。」蘇蜜棠從Gucci白色琴譜包拿出小筆電,急急忙忙開啟圖片檔案,認真向表哥介紹。「好漂亮吧?這是香蕉巧克力口味......野莓冰淇淋也好棒......每一款看起來都好好吃對不對?我最喜歡草莓牛奶了,表哥你一定要帶表嫂去吃看看,保證她會更愛你--」
  
  「夠了。這樣也能開店?」那些裝飾著糖漿、鮮奶油、罐頭水果和冰淇淋的四方吐司讓他倒盡胃口,不顧表妹的熱情推薦,潘天柏只想中止這個話題。
  
  沒辦法,他真的很難愛上甜食。
  
  「當然可以,一定可以。」蘇蜜棠信心滿滿。「現在只差企劃書而已。」
  
  「最好是『只差企劃書』而已。」他涼涼答道。
  
  這位小姐想得可真容易,以為只要生出一份企劃書,老太爺就會無條件提供資金,隨便她把鈔票當柴燒--真不知她到底憑哪一點認為這是一門生意?有幾個男人熱愛甜食?而女人們成天喊著減肥減肥,到底會有多少女人敢不顧可怕的熱量,甘願把這麼一大塊看起來甜膩至極點的吐司塞進自己肚子裡?還不如開個三明治早餐店來得踏實些!
  
  「真的嘛,人家就是企劃書寫得不好,所以才來麻煩表哥呀。」
  
  「堂堂東京上智大學畢業的蘇大小姐,連一份企劃書都搞不定?你太客氣了。」潘天柏起身走回自己辦公桌,嘴上繼續嘲諷。「還是中文忘光了?不要緊,我找人替你翻譯。」
  
  「唉唷,不是語言的問題啦......」她嬌嗔。「人家沒有正式寫企劃書的經驗嘛!」
  
  聽起來好像情有可原。這小妮子一畢業就進了兆信銀行,小小客服人員還沒受過魔鬼訓練,確實需要有人指點引導一番。
  
  「你沒有主管嗎?同事呢?可以去請教啊。」即使是身份特殊,也得學會不恥下問。
  
  「這是私事嘛,怎麼好意思?」她也是懂得公私分明的。
  
  「那朋友呢?一天到晚混社交圈,總有些談得來的朋友吧?」
  
  「大家都忙,我不敢麻煩......」
  
  理由可真多。
  
  「意思是我這個總經理就不算是你的主管?」潘天柏抬眼冷冷瞅她。「還有,你覺得我很閒嗎?!」
  
  「喔,那不一樣。我是以表妹的身份來拜託表哥,還挑下班時間才來。而且啊--」小妮子笑得很甜,解釋得也很詳細。「是外公指定要我來找表哥,絕不是我自己的意思,真的!拜託嘛,幫幫我好不好?表哥~~」蘇蜜棠放軟音調,使出慣用絕招,繼續低聲懇求。
  
  很好,又把潘家老太爺抬出來鎮他。不過不要緊,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好啊。」潘天柏放下手上的鋼筆,雙手環胸,銳眼掃過辦公室一圈,目光落在正打開筆電、準備開始匯整分析報表的特助之一,呂晉漢--
  
  「那麼,就讓呂特助來幫你吧,他最擅長寫企劃書。」薄唇淡然一笑,潘天柏輕鬆下令。「Hank,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突如其來的任務讓呂晉漢手上的動作頓然停住,線條剛硬的臉上閃過一絲微詫,但隨即冷靜地抬頭接旨--
  
  「是,我知道了。」

  週四夜晚。
  
  熱鬧的東區百貨公司後方巷弄裡,人潮川流不息,一間間各具特色的餐廳、珠寶、服飾店生意正好。
  
  蘇蜜棠倚在其中某間僅亮著門口小燈、鐵卷門緊緊拉上的店面前。
  
  這是一棟六樓高的建築,是外公送給她的二十歲成年禮。本來一直是交由房產公司代為管理,上個月,一樓的珠寶公司租約到期後,她便收回店面,積極進行期望許久的開店計劃。
  
  即使從小備受呵護寵愛,但她一直想靠著自己的力量做點什麼,例如開店這件事--呃,當然目前還是得靠外公資助創業資金,但至少她暗地裡也花了近半年的時間搜集相關資料,認真構思、規劃,絕不只是眾人眼中的一時興起或好玩有趣而已。
  
  初夏晚風微拂,輕薄雪紡紗下的雙臂環在曲線優美的腰間,蘇蜜棠心思全在自己的夢想裡,粉嫩的頰畔盈著恬適笑意,絲毫沒有一絲等待的不耐。
  
  是的,她正在等人,等的是昨天被大表哥指定來幫她完成開店企劃書的特助呂晉漢。
  
  大表哥身旁的兩位特助呂晉漢和任拓南,據說都是美國長春籐名校畢業的專業經理人,而且似乎連長相也特別挑選過,高大端正,站在英挺帥氣的大表哥身邊,更添潘氏家族第三代接班人的菁英氣勢。
  
  在第三百八十七號路人經過她面前時,蘇蜜棠終於看到巷口轉角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長腿大步而疾快地朝她邁進,那迅速卻不失沉穩的姿態......嗯,應該就是呂特助了。
  
  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她已經感覺到這位特助先生的表情似乎繃得很緊。
  
  大表哥怎麼不找任特助來幫她?根據她去過幾次辦公室的經驗,任特助既親切又幽默有趣,哪像呂特助雖然高大挺拔,總是一身優雅的深色西裝,搭配的領帶不是灰色就是藍色,沉悶得要命。最可惜的是那張端正好看的臉,尤其是線條漂亮的下顎,卻總是收得太緊,比大表哥看起來更嚴肅,見到她時,他只是微微點頭就低頭繼續做事,從不多說話,不是很友善。
  
  她猜這回他鐵定是心不甘情不願。堂堂兆信銀行潘總經理重要的特助,卻被迫得來替她這個被認為異想天開的大小姐寫企劃書......不過,只要能寫出讓外公點頭同意的開店企劃書,這位特助先生心裡要怎麼想,她都不在意。
  
  呂特助越來越靠近了。蘇蜜棠收起心思,準備先擺出無懈可擊的招牌甜美笑容,不過......
  
  不妙。看來他真的不高興,否則不會人都站到她面前了,方剛的臉上仍是一副肅穆神情,墨眸沒有絲毫畏怯或歉意,連最起碼客套的意思都沒有,定定地迎向她。
  
  終於趕到了,而且蘇大小姐還在等著--呂晉漢心底暗暗鬆口氣。
  
  約了今晚七點半見面,他已經遲到超過一個小時,早就做好被抱怨、甚至發脾氣的心理準備。
  
  只是,這位大小姐一點也不以為意,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甜甜一笑?
  
  這一笑,他想起自己無論如何總得先說點什麼才是。
  
  「蘇小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話是說得委婉客氣,但他心裡並非真的這麼想。
  
  倒不是對這位大小姐有何意見,富家千金他見識不少,蘇蜜棠算是少數不會令他反感的一位。
  
  該怎麼形容她?以外表來說,膚色白皙、身材姣好、妝容精緻,全身上下穿戴名牌服飾和配件,完全符合富家千金該有的質感和品味;也許是還年輕的緣故,蘇蜜棠活潑開朗,談吐應對之間帶著些天真稚氣,喜歡軟聲撒嬌,從沒見過她發脾氣,也看不出千金大小姐的架子。
  
  她尤其喜歡笑,見人就先笑--奇怪的是,那抹眾人讚賞的笑顏,他竟莫名覺得虛假做作,甚至有些......
  
  甜膩,乏味。
  
  話說回來,像這樣出生就注定比別人好命好運的大小姐,為什麼不乖乖等著嫁人,偏要搞間什麼店,還莫名把他這個銀行總經理的特助也牽扯進來......
  
  手上的事情已經多到數不清,昨天無端被指定這件差事也就算了,這位大小姐還笑咪咪地對他說--
  
  「可以和呂特助約在明天下班後嗎?這件事有點急耶,我想我們應該要坐下來討論企劃書的內容--當然,絕對不能耽誤呂特助的工作時間,但後天就是星期五,我得連趕兩場活動,而且週六、週日--」
  
  「好,就明天下班後。」潘天柏一點也不想聆聽這位小姐精采的行程,馬上替下屬做決定。
  
  「但明天下午要和財政部開會,結束的時間不確定......」這場會議的數據內容複雜繁瑣,是呂晉漢花了一個多星期匯整準備而成,他很清楚這場會議的重要性。
  
  「會議結束後,你想辦法抽時間吧!」趕快把什麼吐司店企劃書搞定,也等於把蘇蜜棠這個麻煩鬼搞定。「沒問題吧?Hank?」潘天柏又補上一句。
  
  還能有問題嗎?無論這件差事他喜不喜歡,誰敢對自家老闆的指令有意見?
  
  「是。」呂晉漢沒有第二句話,一切聽命行事。
  
  這場會議直到七點多才結束,他送老闆回辦公室,又針對會議內容進行討論與修正過後,才匆匆趕至指定地點,聽候大小姐差遣。
  
  只要一想到辦公室還有大迭工作等著他,他的心情能好到哪裡去?
  
  「沒關係啦!在這裡數人潮流量也不錯,剛剛總共有三百八十七人經過喔!」她一點慍意也沒有,笑得很甜。「選擇這裡作為蜜糖吐司店的地點很不錯耶!如果這些人都變成我的顧客--哇,真是太棒了!」
  
  三百八十七人?是真的數得開心,還是話中藏話地抱怨等太久?呂晉漢不想管這麼多,抬頭仔細環看周圍環境和人群流動的狀況--
  
  大小姐說的沒錯,以人潮和交通便利性來看,在這裡開店的效益應該不至於太差,不過這不是成功的主因,他也聽聞不少開在捷運站旁卻慘敗收場的例子。
  
  呂晉漢的心思還不停地針對外在因素盤算分析,蘇蜜棠已經解除店面的保全設定,小手按下電動卷門開關,推開鑲著玻璃的厚實木門,熟稔地點亮所有的燈光,才步回門前,彎腰對他做個邀請的動作--
  
  「請進!歡迎光臨!」
  
  甜甜的嗓音打斷呂晉漢的思緒,他這才收回心神。雖然很不習慣那抹過分甜膩的笑,但還是對著熱情的老闆娘微微淡笑。「打擾了。」
  
  「你好客氣喔,呂特助。」蘇蜜棠拉上門,含笑領著他到窗台旁唯一的長椅坐下,還從隨身購物袋拎出兩瓶蘋果汁,其中一瓶遞給他。
  
  「不好意思,現在只能先請你喝這個,等我的店正式開張,一定會留VIP座位給你!」小手用力握著略涼的瓶身,她認真承諾。
  
  呂晉漢斂眸瞅著,直覺想拒絕大小姐的好意--他向來只喝黑咖啡和無糖茶飲,對各種甜味的飲料敬謝不敏,但一抬眼,那張粉嫩臉頰盈著甜蜜的笑意,晶亮圓瞳正熱切望著他。
  
  儘管精緻妝容下的笑顏仍稍嫌甜膩,但那樣認真的目光卻教他無從拒絕。
  
  猶豫幾秒鐘,呂晉漢還是伸手接過這份好意,喉間卻莫名有些緊澀。
  
  「......蘇小姐之前提到,這個空間總共有六十四坪?」順了順氣,他打開計算機,準備開始做分析和紀錄。
  
  「是呀,雖然不算大,我已經想好怎麼分配空間--」蘇蜜棠指著眼前的空間認真解說。「這邊要有長形吧台,前面應該有......嗯,六個高腳椅座位。」她比劃著長度寬度,滿意極了,然後往內走。
  
  「廚房剛好可以利用主梁下面這一塊區域。啊!廚房很重要喔,所以像是冰箱、烤箱、爐具、洗碗機、抽風機等等,一定要採用專業級的設備。」
  
  「嗯。」得找廠商詳細估價。呂晉漢點頭,在鍵盤上啪啪啪地打下一長串字。
  
  「這一大塊是主要座位區,要以白、粉紅和Tiffanyblue三種顏色做組合,像這面牆就漆上Tiffanyblue,搭配白色蕾絲花邊的壁貼......呂特助知道什麼叫做Tiffanyblue嗎?」
  
  「是指Tiffany銀飾包裝盒的顏色?」突然被抽考,呂晉漢冷靜思索三秒鐘,也答上了。
  
  「對呀。」蘇蜜棠給他一個讚賞的笑容。「我最喜歡Tiffanyblue了。」
  
  據說那是會帶給男人壓力的顏色......呂晉漢沒有說出口。
  
  大小姐喜歡哪個顏色並不在他管轄的範圍內,長手仍在計算機上繼續紀錄重點,只是心裡微微有些質疑。
  
  白色、粉紅色,還有讓男人倍感壓力的Tiffanyblue,這三種顏色加起來,會有男性顧客想進來嗎?
  
  「請容許我請教一個問題--蘇小姐的店是以招待女性顧客為主?」這牽涉到客源分析,得先釐清才行。
  
  「NoNoNo!」她的聲音很輕快,答案很驚人。「男士一樣歡迎喔。」
  
  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是哪個男人喜歡這種幼稚--呃,是夢幻並帶點壓力的裝潢,而且還愛甜食......
  
  蘇大小姐真的瞭解男人?
  
  不過,這也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
  
  「那麼,我們來討論產品好了。」瞅著計算機屏幕,他繼續工作。「菜單上只有吐司嗎?」
  
  「是蜜糖吐司。」蘇蜜棠再次更正。「不止蜜糖吐司--這只是用來當招牌的甜點,其它還有酥烤三明治、意大利面、燉飯,菜單很豐富。」
  
  「這麼多種類?」商品項目越多,庫存量越大,成本也越高,尤其以餐飲業來說,食材庫存還有新鮮度的時限壓力。而且......
  
  「招牌甜點為什麼是蜜糖吐司?」他忍不住要問。
  
  「因為這是日本現在流行的下午茶啊。我在台灣--至少台北,雖然也吃過幾次蜜糖吐司,但還沒看過有餐廳或咖啡館把它當作餐點主題。」蘇蜜棠非常肯定認真。「我相信若把蜜糖吐司當作招牌餐點來規劃,一定會成功,真的。」
  
  日本流行而台北還沒開始,所以就有機會成功......大小姐的意思是這樣?
  
  這是什麼邏輯?呂晉漢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還有,菜單種類雖多,但製作上都不困難喔!」蘇蜜棠補充說明,又再次保證。
  
  呂晉漢方唇緊閉,不想回話,飛快地在鍵盤上打下一長串字。如何評斷困難或簡單?這不是嘴巴說說就好,得以製作技術、時間等的實際數字來做比較--
  
  算了,對這位只動口不用動手的大小姐而言,什麼事情都不成問題,什麼問題也都不算困難。
  
  「當然不是我自己做!」察覺呂晉漢的眉頭已經嚴重揪緊,她連忙澄清。「不過主廚我已經找好,是我在東京時的好朋友阿康,武藏野調理師專門學校畢業,他做的每一樣料理都好好吃喔!」
  
  料理好不好吃,也不是大小姐說了就算......唉,總之,她會不會太樂觀了些?
  
  算了,無論成與敗都不在他的職權範圍內,他選擇忽視大小姐天真熱情的語調,低頭兀自整理重點,好一會兒才又抬頭--
  
  「這麼說來,蘇小姐想開的是......輕食咖啡店?」墨瞳鎖住她,呂晉漢根據歸納重點所得的結果,提出意見。「如果是的話,我建議可以考慮加盟連鎖咖啡館,或最近流行的蛋糕烘焙坊。」
  
  只要準備三、四百萬的加盟金,從產品、店面、銷售等等,快速複製成功的技術與經驗,省卻自己開店的風險,以獲利面來看,反而是比較好的方式。
  
  搜集排行前五名的餐飲加盟店相關資料。不等蘇蜜棠開口,他直接在計算機鍵入這件待辦事項。
  
  「加、加......盟?」蘇蜜棠怔然。
  
  被建議最好是複製、加盟連鎖餐飲店,她的心裡不太舒服。不過,這不是呂特助的錯,反正她本來就只是好看的花瓶,沒有人相信以她的能力足以肩負小小咖啡店的經營壓力--
  
  但沒關係,她還是想試,以自己的方式去試。
  
  「方向錯了喔。」蘇蜜棠微笑看著他,語氣意外地堅定。「請不要再提連鎖咖啡店之類的事,我要的不是那些。」
  
  那些是指哪些?正在鍵盤上來回忙碌的長指停下,呂晉漢抬頭瞅著她,等著答案。
  
  蘇蜜棠沒有立即回答。她站起身,沿著牆邊慢慢走著,像是在沉思什麼。許久之後,突然冒出一句--
  
  「Cinderella Cafe。」
  
  「......」辛、辛迪瑞拉?
  
  「Cinderella Cafe。」她又重複一遍,然後回頭,步伐很輕,鑲著水鑽的彩繪指甲輕撫著牆際,緩緩走向他。「我想開一間很溫暖、有魔法的店。無論是不是灰姑娘,無論有沒有王子,都可以在這裡感受幸福甜蜜,即使只是短暫的幾個小時也好。」
  
  公主想為灰姑娘開一家具有召喚幸福魔力的店?呂晉漢微怔,聽起來有些諷刺,但他竟然莫名地很想繼續聽下去。
  
  「所以?」
  
  「所以--」她在特助先生面前停住腳步,突然像日本人一樣彎腰行禮。「請務必幫我。這間店一定要開成,灰姑娘的幸福夢想就拜託你了,呂特助!」
  
  「這......」他微愣,隨即委婉推辭。「我只是處理這份企劃書......」把開店的生死決定掛到他身上?豈不是當媒人還要包結婚,他最好有這麼厲害!
  
  「表哥說你最會寫企劃書了,呂特助--」蘇蜜棠笑得很甜,甜得讓人難以拒絕。「你一定會寫出一份讓外公滿意的企劃書,對不對?」
  
  「我......盡量。」無中生有,還得言之有物、足以打動精明深算的潘老爺,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事。
  
  「NoNoNo。」她斂起粉唇,亮眸深深瞅著他。「這樣不行喔,呂特助。」
  
  即使和呂晉漢並不熟識,但她也聽聞不少過去關於他如何企劃大型項目的豐功偉業,而她這個小小咖啡店的開業企劃書,沒理由會失敗。
  
  何況,她早就做好一切的準備,Cinderella Cafe非開不可。
  
  「一定可以。我要的是一定、絕對。」蘇蜜棠的嗓音很輕,態度非常堅定。她頓了頓,豐潤的水唇迸出讓她自己也接不上的話。「否則......」
  
  「否則......」呂晉漢偏頭望她。現在是怎樣?打算威脅他嗎?
  
  否則......否則要怎樣呢?蘇蜜棠頓住。她其實也沒想出「否則」之後要怎樣,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衝口而出了。
  
  怎麼辦?甜甜一笑、軟聲央求幾句,以這個老招數帶過?還是也學他繃起臉?
  
  噯,她可不擅長這個。
  
  正慌著時,隨手擱在長椅上的手機陡然響起,她馬上接起。
  
  「Emily?嗯嗯......我待會兒就過去......好啦,你們先玩嘛......咦?誰的地址?我剛好有,等等喔......」蘇蜜棠從長椅上的白色提袋撈出記事本,翻開內頁,邊走邊念著對方想要的數據。
  
  她的背影很美,專人打理的波浪長髮披在肩上,一身輕軟質料恰如其分地襯托玲瓏有致的身段,裙擺下的纖腿白皙柔美,貼滿水鑽的手機被握在蔥白似的柔荑間,更顯得耀眼閃亮......
  
  但這一切都不足以吸引呂晉漢的注意。
  
  方纔蘇蜜棠急著翻找筆記本而弄亂了數據夾,幾張紙散落在地,他原本只是好意想替她拾起收好,精銳的目光卻被一張手繪的設計圖攫住。
  
  那是一張空間設計圖,線條簡單,但畫風精細,重點是--正好以白、粉紅、淡藍三色構成的草圖,而內容的配置......不就是進門後蘇蜜棠邊走邊介紹過的方式?
  
  而且,右下方還以黑色細字筆落款--
  
  Cinderella Cafe.M.T.Su。
  
  M.T.Su?不就是蘇蜜棠的英文名字縮寫?難道......是她畫的?
  
  雖說偷看私人文件是不道德的事,但他忍不住迅速把拾起的其餘幾頁瀏覽完畢,裡面包含菜單上的餐點定價、成本分析、利潤結構,甚至還有SWOT分析都有。
  
  這根本是企劃書的草稿,把這些數據和數據再精緻化些,就等於是一份企劃書,而且還是一份頗吸引人的企劃書。
  
  但為何蘇蜜棠會有這些資料?如果是她自己整理而成,為什麼企劃書還要委託別人?
  
  「不好意思,呂特助,我有事要先走--」甜嗓停住,幾秒後才錯愕似地喃喃自語。「啊......被發現了?」
  
  「這是......」他揚了揚手上的幾張薄紙。
  
  「這些啊?」她笑得不太自然,低頭假裝忙碌地整理提袋。「是我自己找的資料。」
  
  「不會寫企劃書?」他偏著頭瞅著她,語氣非常質疑。「是真的?」
  
  與其費心找理由解釋,不如坦白承認算了。呂特助那麼聰明,絕不會相信她臨時掰出來的蹩腳理由。
  
  「喏。」她沒回答,頓了幾秒,乾脆把整個資料夾都給他。「既然被發現,就全部給你吧!」
  
  「慢著--」
  
  「對不起,我趕時間。」蘇蜜棠看著手錶,拎起提袋,匆匆把寫著保全設定密碼的單子遞給他。「交給你了,走的時候幫我關門喔!」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一定要成功喔,呂特助。」然後也不等他回答,旋即踩著JimmyChoo超細高跟鞋,輕快地走了。
  
  不會寫企劃書?那這迭資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望著遠去的姣好身影,呂晉漢沉思著,一雙墨瞳更黝深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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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0:58:17
第二章
  
  兩周後,週一上午。
  
  「你是怎麼辦到的?」潘天柏一進辦公室,劈頭就問呂晉漢。「竟然有辦法把那個什麼吐司店的企劃案寫到讓老爺點頭稱許,立刻決定拿六百萬出來給--『借』給棠棠?」
  
  說「借」是好聽,誰都心知肚明,無論這間什麼吐司店是大發還是倒閉,潘老爺根本沒打算收回這筆六百萬的「借款」;只是,究竟是怎麼樣的企劃書,讓這位至今仍掌握集團大權、精明如虎的老太爺看過後就甘願掏錢出來?對於疼入心坎的外孫女,寵歸寵,但要是太離譜的投資,潘老爺也不可能這麼輕鬆就點頭同意。
  
  老闆問話,呂晉漢立即起身,一絲不苟的俊顏閃過幾秒的微訝。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結果,而且......過關了。
  
  蘇蜜棠交給他的那疊資料,呂亞漢當天晚上就讀完,心底更加確定這位大小姐老是掛在嘴上的「只差企劃書」這句話恐怕是真的。
  
  資料中,早就做過相關的評估和分析,無論是客源定位、店內裝潢風格、販售餐點種類,甚至是成本與定價,還有風險與獲利分析,雖然簡略,比不上正式報表,但也找不出明顯的缺失和漏洞。
  
  他一直以為蘇蜜棠只是個年輕愛玩、喜歡跑趴的時髦名媛,平時在公司內部也不過是一名客服專員,卻有獨特的想法與企劃的基本能力,難道客服部的主管陳經理不曾發現嗎?
  
  那天深夜,他瞅著那張手繪設計圖,指尖撫過右下方的英文縮寫簽名,胸口竟然有些泛熱。
  
  既然她是如此充滿決心和信心,如果只差一份企劃書......他沒有理由讓她失去實現夢想的機會。於是他花了整個週末埋首在電腦前,把蘇蜜棠提供的資料查詢,補強、細緻化,從圖表到文字,甚至拜託熟識的設計公司依照她的手稿趕出美輪美奐的正式平面配置圖,洋洋灑灑做出厚達近百頁的企劃書。
  
  「怎麼不說話?」潘天柏詫異睨著沉思中的得力助手。「昨天家庭聚會,爺爺還特別提起這事。」
  
  「我只是依照蘇小姐的想法盡量完成而已。企劃書在電腦裡還有備份,現在馬上印--」
  
  「不必,我沒空看。」潘天柏不耐地揮手,對那個甜死人的什麼店一點興趣也沒有,倒是不知是嘲諷還是真心地又補上幾句。「成全那位大小姐,我是沒什麼意見,但你給自己找麻煩,我就不怎麼舒爽。」
  
  找麻煩?他惹了什麼事,讓老闆如此不愉快?
  
  「爺爺是有條件同意全額贊助棠棠的創業資金,老人家已經知道企劃書是你代勞,要求得由你充當開店顧問,直到正式開幕營運為止。」潘天柏冷冷的下結論。
  
  「我去推掉--」呂晉漢直覺回答。
  
  「你以為這是誰的命令?算了,你還是自己想辦法找時間去吧。」當然不能利用上班時間,開什麼玩笑!
  
  「是。」他恭送老闆進辦公室後,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準備十點鐘的周匯報。
  
  手上的動作沒停,他的心緒卻有些飄移了,怎會這樣?他以為無論企劃書過關與否,都與他無關......
  
  「老呂啊,你就是凡事太認真,連這種外務也做得十全十美。」任拓南甩著筆閒笑。「老闆不太高興哪。」
  
  「我只是--」盡力而已。他想這麼說,卻被秘書區傳來的甜笑聲打斷。
  
  「各位辛苦了,來來,先喝杯咖啡才有力氣工作嘛!」
  
  呂晉漢莫名一凜。這記憶中的聲音......是蘇蜜棠沒錯。
  
  「哇,說人人到。」任拓南探頭朝著秘書區揮手。「嘿,好香的咖啡,我和老呂也有這個福氣嗎?」
  
  「當然有!」大小姐馬上奔來,笑咪咪揚著手上的紙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杯給他。「焦糖瑪奇朵,請用!」
  
  「哇,你怎麼知道我最愛這個?」任拓南雙手捧著咖啡,百分百讚賞大小姐的品味。
  
  「S家最好喝的就是這種咖啡呀!」蘇蜜棠笑得好甜,小手又捧著另一杯咖啡給呂漢晉。「呂特助請用!」
  
  「謝謝,但--」他一點也不想收下這杯咖啡。
  
  「喂,要開同樂會的話,統統給我出去外面!」總經理辦公室傳來潘天柏的獅吼。
  
  「哇,好凶喔!這裡也有Blue Monday的問題嗎?」蘇蜜棠吐吐舌頭,把另一個紙袋塞給任拓南。「任特助,拜託幫我送這杯咖啡進去,我有事先找呂特助--」
  
  她旋即拉著呂晉漢的袖子想往樓梯間走。
  
  「蘇小姐。」一走出辦公區,呂晉漢定住腳步,把自己已被拉皺的西裝外套從這位大小姐的手中抽離。「這樣的扯並不好看,而且我真的沒有時間--」
  
  厚,他一定要擺出這麼難看的臉色嗎?好不容易通過外公那關,以為他也會替她高興一下下,結果一早奔來,只瞧見一張又冷又硬的臉。
  
  「我知道我知道嘛,你聽說了吧?呂顧問。」她鼓著腮幫子,表情無辜。
  
  「的確聽說了些。」他無奈承認,但一點也不喜歡「顧問」這個從天而降的頭銜。
  
  「非常感謝你幫我完成企劃書,而且還讓外公同意贊助資金。」蘇蜜棠深深一鞠躬。她是真心的。
  
  「總經理交辦的任務我按時完成,但關於『顧問』之類的事,恐怕......」他委婉推卻。
  
  「可是我外公就是這樣規定啊!我也不想耽誤你的工作,但沒有你,我的店真的開不成,請相信我,我保證不增加你的工作負擔--」
  
  不是她愛煩人,誰都料不到外公會下這步棋,還牽連到他......唉,她也是無可奈何。
  
  蘇蜜棠吁歎一口氣。「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我今天來就是想約你談談。晚上九點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見不散,OK?」
  
  這位大小姐真是聰明,明智他不想在這裡為了私事拉扯耗時,乾脆直接訂好時間地點要他赴約......
  
  也不等他回答,那娉婷的身影與細跟高跟鞋的清脆聲音,很快地消失在電梯那端。
  
  只留下縈繞鼻間的那淡淡的一抹甜香。

  什麼老地方、什麼不見不散--呂晉漢崩緊著臉,長腿疾速步行於巷弄中,準時趕到上回去過的Cinderella Cafe預定地。
  
  遠遠就瞧見一室亮光,他推門而入,才察覺裡面鬧烘烘的,有人忙著拿工具丈量尺寸,也有人低頭在紙上唰唰唰地又寫又畫,還有幾人正圍著蘇蜜棠討論著。
  
  「啊,你來了!」蘇蜜棠抬頭發現他,立即漾出甜笑,揮手要他一起加入討論。
  
  「嗯。」又是甜得令他不知所措的笑容,呂晉漢不太自在,只得淡淡回應。
  
  「喔~~有帥哥來了!」
  
  「男朋友喔?」
  
  蘇蜜棠輕快的搖頭否認。顯然他的到來已引起眾人注意,不過也難怪,呂特助高大俊帥,衣著正式,髮型一絲不苟--如果他能笑一個,那該有多好。
  
  「各位,這位是顧問......呃,不......」思索三秒,蘇蜜棠封給他一個頗具氣勢的頭銜。「是總監......對,是呂總監!」
  
  呂晉漢的臉繃得更緊了。他真想當面拒絕公主大人的冊封。
  
  「總監喔......」眾人恍然大悟,紛紛客氣向他打招呼。「以後請多多指教,呂總監!」
  
  「並不是這樣......算了。」他也懶得解釋,直接問蘇蜜棠。「這些人是?」
  
  「木工師傅、水電師傅,還有廚具工廠。」她越來越感覺呂特助比大表哥更難應付,話少不打緊,冷硬的表情根本讓人窺不出情緒。
  
  「這麼快?」濃眉揚起,呂晉漢訝異望向四周。「我以為應該認真花點時間找廠商--」
  
  企劃書上面列出許多相關廠商的名單,若依照正常流程,應該要先篩選、比價之後才做最後決定,而她居然自己找齊了。
  
  「廠商?上回交給你的資料裡不是寫得很清楚嗎?」她指著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師傅們,訝然問:「你寫的企劃書裡的合作廠商名單也有列入他們,不是嗎?」她記得自己還再三確認過呢。
  
  「確實,但應該要照流程來進行--」
  
  「唉,那太麻煩了,這幾位師傅很可靠的。」她向最後一位離開的水電師傅道別,室內頓時一片安靜,只剩下他與她。「我有幾家喜歡去的咖啡館和餐廳都是他們施工的作品,他們價錢公道,做事誠實可靠,至於廚具公司,我還親自去了工廠好幾趟呢!」
  
  與其很浪費時間在公式化的流程上,還不如眼見為憑的實際經驗比較可靠,蘇蜜棠是這麼想的。
  
  好個土法煉鋼。呂晉漢真的無話可說了。沒想到這位大小姐不但行動積極,而且事必躬親--
  
  瞅著她一身俏麗的時髦裝扮,他對她的行事風格真的有點驚訝。不過,有件事他還是要講清楚。
  
  「好,那就照蘇小姐的意思進行,我不該有意見,尤其有個小問題得先解決。」呂晉漢拿出上回那疊資料歸還給她。「企劃書已經依照蘇小姐的指示完成,這些珍貴的資料也物歸原主,我的任務理應到此結束,請恕我無法再來當個顧問或總監--」
  
  「不行哪!」蘇蜜棠急了。「你的任務哪裡結束了?外公規定要請呂特助監督開店流程,否則不給我資金,到時候我拿什麼來付裝潢費和工人薪水?」
  
  「很抱歉,但蘇小姐可能不瞭解我的工作狀況,目前是真的很忙,連私人時間都很有限。」
  
  「拜託你,你是不是怕大表哥生氣?有外公的命令,你不用害怕大表哥,而且我會付你很高的顧問費,也保證一定不會耽誤你的工作時間。不然這樣好不好,我連呂特助的私人時間都不耽誤,你不用來現場,我每天把工作進度整理後E-mail給你,你只要掛個名......」
  
  只要掛個名騙過外公就好,不是真的要他花時間來,這個呂特助怎麼這麼一板一眼?
  
  「別提顧問費,重點不是這樣。」呂晉漢的語氣軟了些。「我相信只要和潘董事長報告,他老人家應該能理解,看看是否改由專業的企管顧問來輔助蘇小姐--」
  
  他有這麼重要嗎?重要到讓這位大小姐又急又慌,臉色都變了。
  
  「你不懂我外公的用意,他就是認定一切必須按照企劃書的規劃進行,才能確保開店品質,而這份企劃書就是由你負責收集、精算、撰寫而成,當然要由你來監督,外公絕不會放心讓我自己--」
  
  「那更容易了。只要我向潘董事長解釋這份企劃書的所有構想、資料都來自蘇小姐本人,相信他會十分高興,而且願意放手交由蘇小姐處理。」
  
  「我就是不想讓外公知道那麼多!」蘇蜜棠急得惱了。
  
  這是什麼意思?呂晉漢訝然。
  
  頓了頓,他再次確認。「蘇小姐的意思是,不想讓潘董事長知道蘇小姐其實有能力足以肩負開店的責任--」
  
  「不要再說了!」她急急打斷他的話,低聲請求,「我什麼能力都沒有!總之,拜託幫幫我,呂特助,只要這一次就好!」
  
  絕不能讓她一手策劃、日夜期盼的咖啡館,就這麼隨他離去!
  
  她的神色又慌又急,他雖不習慣大小姐向來甜美的笑顏,但眼前這樣焦慮失措的愁容,教他更覺得難受。
  
  幫或不幫,都一樣令人為難,他得做個決定。
  
  「如果非得......」深吸口氣,呂晉漢終於開口。「要我接下這個任務,蘇小姐得先告訴我,為什麼要隱瞞所有人,推說不會寫企劃書?」
  
  為什麼要隱瞞......她能說出自己一直偽裝著天真稚氣,是因為不想引起家庭成員的注意和危機感,更不想和父母親一樣倚靠潘家生活,她想獨立自主,過著屬於自己的悠然生活......
  
  她知道自己的單純,可是一旦被外公察覺,事情就會變得複雜起來,不,她不該說出口。
  
  「不是什麼隱瞞,我只是怕寫得不好,開店的計劃就遙遙無期。」她模糊問題,轉移焦點。「其實我一開始是想找二表哥幫忙,但你也知道二表哥狡猾難捉摸,從小到大我不知被他騙過多少次,還是大表哥最可靠,只是我沒想到他會把這工作派給你。」
  
  「答案......確定是這樣嗎?」這位大小姐根本沒誠意,隨便搪塞應付他。
  
  「嗯。」蘇蜜棠眨眨長睫,無辜地望著他。
  
  「那好吧。」他作勢準備轉身離去。
  
  「哦,好啦!」蘇蜜棠連忙拉住他,她投降就是了。「要我說實話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個小小小的條件。」她的食指捏著大拇指,俏皮地在眼前比劃著。
  
  呂特助好難應付啊,不過,她也沒那麼容易就屈服。
  
  「嗯?」
  
  「只要你對我笑一個。」蘇蜜棠扮鬼臉。「要真心的那種喔!」
  
  她發誓真的沒見他笑過。
  
  「你--」不愧是長相甜美的年輕女孩,連扮個鬼臉也比別人可愛,那淘氣調皮的模樣讓呂晉漢忍不住真的笑了。
  
  「你笑了!」她孩子氣地指著他。
  
  那瑩亮的水眸、嬌俏的模樣,惹得他又笑了。
  
  她很認真地望著。「嗯,你笑起來挺帥的。」
  
  「有帥到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氣氛輕鬆,他的語氣也和緩許多。
  
  「好啦。」蘇蜜棠收起笑,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雙手背在腰後交握,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
  
  「我念了四年的上智大學,基本的商學知識多少學過一些,如果我表現出對經營管理有一點點興趣,絕對馬上被安插到集團的核心位置。你可能也知道我爸媽......呃,一直是比較積極些......」
  
  「這樣不好嗎?若有能力也有興趣,對整個集團也是好事。」依他看,如果花心思栽培蘇蜜棠,將來的成就應該比替灰姑娘開咖啡館來得光明有希望一些。
  
  能力不該掩蓋、隱藏,尤其是集團的新生代,既然擁有與生俱來、比別人贏在起跑點的幸運背影,更應該極力培養。
  
  「不,我一點也不想在裡面--」察覺自己說得太多,蘇蜜棠止住話。「我呀,只想開個小小咖啡館,賣著全天下最好吃的蜜糖吐司,這樣的生活就很棒了。」
  
  「確定?」
  
  「當然。」蘇蜜棠嘿嘿笑。「我都要開店了,還錯得了嗎?」
  
  「不過,你難道不怕我把企劃搞砸?別說是否故意,我並非餐飲專長,很有可能毀了蘇小姐的事業。」
  
  「當然不怕。一開始,我只是想借屍還魂而已。」瞄到他嘴角微微抽動,她連忙補充說明。「不好意思,我又亂用成語了。呃,其實說穿了,我只是想借大表哥的名字當保護傘--當初我提到要開店,外公要我挑個人指導我寫企劃書,你也知道我們這位潘總經理絕不可能砸了自己招牌,既然事情落在他頭上,依他要求完美的變態個性,只要經過他指導的內容,一定符合外公的喜好,我的吐司店就可以闖關成功。所以外公就要他幫忙,然後......才變成是你。」蘇蜜棠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不過那天晚上和你在這裡見面後,直覺告訴我--」頓了頓,她又甜甜一笑。「你一定會幫我完成夢想。」
  
  哪有什麼直覺--該說她是天真或單純?但無論是哪一項,此刻,她的眼神晶晶亮亮地迎向他,充滿全然的認真與信任。
  
  呂晉漢感覺自己被她看得胸口莫名一緊,那抹甜笑似乎不再令他覺得太甜膩了。
  
  他定定地望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為什麼?」
  
  難道她感覺不出來自己三番五次想拒絕,甚至想過應付她了事?可她卻眨著大眼睛,說相信他......
  
  「為什麼?」她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他。「因為你是好人啊,而且是有能力--不,是神力、很厲害的好人,和我大表哥一樣,我知道的!」
  
  他是好人?他是好人?!
  
  商場爾虞我詐,課本教的光明磊落、道德至上那套根本不管用,這些年來為了輔佐老闆攻下江山,他靠著不少旁門左道和不太光明的手段擊敗強勢敵手,連向來瀟灑的任拓南都自嘲地說過,地獄已經留好位子等他們倆之類的話了。
  
  而現在,她說--他是個好人?
  
  他苦笑。「蘇小姐看人的眼光可能不是很好......」
  
  「是嗎?沒那麼糟吧,而且,你真的幫我做到了呀。那企劃書寫得真好。」她真誠地說。
  
  當她在電腦上讀著他傳來的企劃書,激動得顫抖,優雅的文辭與精準的分析,匯整......她欠缺的就是這些啊!
  
  「我只是稍作包裝而已,若要論功,最大的功臣是你自己。」這是事實。
  
  「我有這麼厲害嗎?呵,真不好意思。」被他肯定,蘇蜜棠打從心底雀躍,粉頰都染紅了。「所以,你願意依外公的意思,暫時充當顧問,幫我一陣子嗎?」
  
  「聽起來好像......我也可以拒絕?」
  
  「別這樣啦,我剛已經被你逼供了,說話算話,你不能賴皮!」
  
  要是能賴掉就好了--呂晉漢在心頭低歎。那張笑顏,那雙相信他的黑眸,讓他想賴也賴不了。
  
  「時間有點晚,回去吧!」他沒正面回答,佯裝低頭看表。「你開車來的嗎?」
  
  「家裡的司機送我來的,我媽不准我自己開車。」說起這個,她就有點怨。「說是怕妨礙台北市的交通......」
  
  「令堂的見解真精闢。」呂晉漢笑了。「所以要等司機來接你?」
  
  「不,我自己搭小黃回去。今晚我爸媽有應酬,司機要接他們。」
  
  「搭小黃?」他濃眉微皺。「不太安全。」尤其她太美,太可愛,又太天真。
  
  「那也沒辦法,不然你要送我嗎?」她隨口一說,準備被拒絕。
  
  「如果不嫌棄我的二手車,那就一起走吧。」
  
  送她一程,總比出意外來得好。
  
  「咦?」
  
  沒想到呂特助竟會開口說要送她!
  
  「這真的是二手車嗎?好新,好乾淨!」坐上車,蘇蜜棠好奇地在車內摸來摸去,不可思議地問。
  
  「嗯,如假包換。」他一直喜歡福斯Golf,堅固又方便,但基於現實考量,他還得存錢買房子,因此在機緣下便買這台二手車。
  
  「你是台北市人嗎?」
  
  「不是,是南投人。」
  
  「你是長子嗎?」她想知道他那股嚴肅氣質到底從何而來。
  
  「也是獨子,下面有兩個妹妹。」他照實回答。
  
  「妹妹?好好喔,我也好想有妹妹。」蘇蜜棠羨慕死了。「那你有沒有女朋友?」真想知道是怎樣的女人能打劫這塊冷面黑曜石。
  
  「沒有。」連這個也要問?他轉頭瞅了她一眼。「現在是面試時間嗎?我的個人資料在人資處都有。」如果空降去當什麼顧問也需要面試的話。
  
  「我只是好奇嘛。」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確實問太多了。
  
  若不發問,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蘇蜜棠在音樂面板前摸來摸去,想放音樂來填滿兩人之間的寂靜。
  
  呂晉漢淡淡一笑,長指在簡潔的主機上按下某個黑鍵,古典音樂隨即流曳而出。
  
  「你喜歡聽這個?」大提琴低沉的樂音讓她有些不安。「有沒有Jazz?」
  
  「沒有,我只聽古典音樂。」他的工作需要極端冷靜和承受壓力,古典音樂不會讓他激起多餘的情緒。
  
  「這樣啊......」接下來還能說什麼?蘇蜜棠臉都垮了。
  
  她向來男女老幼通殺的甜美笑容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引以為傲的撒嬌術也施不了法,個人魅力在這位特助先生身上完全失效,回報她的始終是那張很俊帥,但是一切公事公辦的冷面孔。
  
  巴哈第一號無伴奏組曲,在沉默的空間裡顯得更寂寥了。
  
  「那個......前面彎過去就是了。」幸好這段路程不遠,十多分鐘就到達她家。
  
  車子沉穩地停在大樓前的花園,蘇蜜棠解開安全帶,正想轉頭謝他送她回來,呂晉漢倒是先開口了。
  
  「以後不要一個人和那些工人相處。」想起今晚她獨自面對那麼多粗壯的男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這個時代,危險四處都在。
  
  「為什麼?」她不解,頓了頓,恍然大悟。「喔,怕我被欺負?不會啦,他們都是好人。」
  
  又來了。難道在她眼裡,這世界沒有壞人嗎?「總之,小心為上。」他不想與她爭辯,僅是淡淡回答。
  
  「謝謝你,呂特助--不,是呂總監!」蘇蜜棠下車,從車窗探頭,可憐兮兮地問道:「只耽誤你到開店為止,不會超過兩個月,好不好?」
  
  「就兩個月。」他點頭。
  
  「喔耶!太好了!太棒了!」她高興得真想跳舞。
  
  「好了,快進去吧。」怎麼看,蘇蜜棠都只是個單純的小女孩。
  
  「謝謝!謝謝!」大小姐快樂地道謝,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奔到還沒關卡的車窗旁,未語先笑。「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呂晉漢微詫地揚眉。
  
  「可不可以偶爾也像今天晚上這樣,笑一個給我看?」說出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笑起來真的很帥、很好看,所以,她想替自己爭取一點福利,否則接下來的日子,若真要常常看他的冷臉工作......她不敢想。
  
  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融化這個大冰塊?
  
  「顧問這個工作還包括賣笑?」要求真多!
  
  這男人是不是在大表哥旁邊待久了,講話竟然一樣刻薄。
  
  「偶爾,只是偶爾嘛!」她嘿嘿笑,揮手道別。
  
  「晚安,再見。」呂晉漢也不直接回答,輕踩下油門,車子緩緩駛出花園大樓。
  
  只是,那好看的唇角早已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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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0:58:48
第三章
  
  三周後,Cinderella Cafe動工了。
  
  週末下午,木工大隊剛離開,蘇蜜棠獨自座在角落的長椅上,靜靜環看一片混亂的空間。
  
  舊有的裝潢全被打掉,地上堆滿拆下的廢棄物,光禿禿的水泥牆體裸露出待整理的水電管線,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塵屑,可她一點也不討厭,反而覺得眼前的雜亂和破壞充滿難以言喻的美感。
  
  她答應爸媽今晚要一起出席餐會,時間上差不多該去造型沙龍做準備,但她仍坐在這裡,瞅著滿室的頹廢,遲遲不想離去。
  
  她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直到某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面前,蘇蜜棠才恍然回神。
  
  「怎麼還在這裡?」呂晉漢低沉的聲音帶著微訝。
  
  昨晚聯絡時,得知她今天下午「應該」不在--這位小姐一向是週末比平日更忙,兩人能見面的時間兜不上,於是他要她去參加活動,等他忙完公事再過來檢查施工進度。
  
  像往常一樣,他總是匆匆趕到。站在被拆得一乾二淨的門口,呂晉漢看到的就是安靜坐在角落的蘇蜜棠。
  
  滿地破碎的建材,灰塵木屑滿天飛的地方,這位大小姐身上的白色小洋裝沒有沾著半點塵埃,交織的纖白小腿輕輕搖晃。盛夏午後的高溫炙人,她怎麼能如此輕鬆優雅,怡然自得?
  
  「你來了。」蘇蜜棠仰頭望他,水眸晶晶燦燦,漾出一朵甜笑。她正要說話,忽然察覺呂晉漢看起來有些不一樣,訝然低歎。「咦......」
  
  「怎麼?」她這是什麼表情?
  
  「那個......呂特助,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欸。」她站起來仔細瞧著。白色襯衣搭丹寧褲的輕鬆風格,和平時領帶西裝的精英風格完全不同,他甚至還戴上黑色細框眼鏡,看起來頗有大學生的斯文氣質。
  
  「不一樣?」呂晉漢低關瞄了瞄自己,大約明白她的意思。「搭飛機我習慣輕便些--我今晚要去香港出差,確認完這裡的進度我直接去機場。」行李全部打包好放車上了。
  
  「週末去出差?」
  
  「和潘總一起出發。」
  
  「喔。」又是大表哥。「要去很多天嗎?」
  
  「預定十天左右。」呂晉漢抬頭環看四周。「木工師傅還沒來?不是說下午要做吧台?」
  
  「剛離開。」蘇蜜棠解釋。「因為水電師傅還有另一個案子在收尾,我們這裡的進度得延後兩天,木工要等水電師傅先把管線整理好之後才能進行,所以--」
  
  「這樣不對,如期完成是最基本的要求--」他翻開拿在手上的裝修進度表,最後一頁包商名單,「我打給水電師傅,請他們明天一定要來處理」。
  
  「不要這樣,他們也是不得已。」蘇蜜棠阻止他。「是我臨時拜託他們接這個案子-」
  
  「既然接下來就該如期履約--」
  
  「沒有關係,只是差個兩天,木工師傅也說沒關係--」她急了。「別打電話去罵他們啦!」
  
  「我不是要罵,只是想提醒和溝通。」收起手機,他的表情嚴肅得像是在開會。「與其你天天守在這裡監工,不如讓設計公司統籌整個裝潢進度。」他不想看她是在工地上穿梭,更不想讓她獨自與工人們周旋。
  
  「但我想要全程參與啊!」蘇蜜棠討好地甜笑。「這些事情我來就好,你不用擔心啦!不是要去機場嗎?早點出發比較好喔。」
  
  呂晉漢沒有回答。他仔細巡視剛拆下的幾處以及重新填平的牆面,好一會兒才回頭問她:「你不是要去參加飯局?」
  
  「啊,我差點忘記了!」她急急看表,時間都快五點了。「我得先去沙龍做頭髮和化妝,還要換禮服--」
  
  「司機接你還是......」
  
  「沙龍離這裡不遠,我搭小黃去就好,家裡的司機六點會去接我。」她匆匆整理提袋,語氣有些慌張。
  
  「我送你去吧。沙龍在哪?」
  
  「你不是要去機場--「她還沒說完,身旁的大提袋已經被呂晉漢輕鬆拎起,裡面放的是今晚要穿的禮服和鞋子。
  
  「順路。」他邊說邊關掉室內的燈。
  
  「謝謝!」蘇蜜棠也不拒絕。這陣子只要他來監督進度,總會順道送她回家。
  
  關好大門,兩人站在門口,呂晉漢低頭設定保全密碼,瞥見她額頭上微微的汗珠。這麼熱的天氣,這樣雜沓的環境,她怎能忍受?
  
  「不過,裝潢這類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比較好。」話題繞回來,他又想試著說服她。「讓設計公司來接手吧,你只要定時過來檢查驗收就好,不必整天耗在這裡。」
  
  又提這件事?蘇蜜裳仰頭望他。她表現得這麼糟嗎?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雖非專業,但我有心,有熱情!」不被信任的感覺讓她胸口悶悶的,蘇蜜棠決定申訴到底,「Cinderella Cafe就像是我的小孩,當媽媽的當然要小心呵護自己的Baby,沒有人天生就會當媽媽的,都是在經驗中學習欸......」察覺自己越說越遠,她歎口氣帶過。「算了,我的比喻不太好。」
  
  「不是趕時間嗎?」他瞄了她腳上那雙羅馬細根涼鞋一眼。「在這裡等,我去開車過來。」說完他就拎著大提袋往巷口大步走去。
  
  定定望著遠去的高大背影,蘇蜜棠很想追過去告訴他,走點路並不是個問題,只要他稍微放慢腳步等她......
  
  算了,反正說了他也不會相信。有太多的既定的成見框架在她身上,大家認定她是個吃不了苦,凡事要人服侍的千金大小姐。
  
  別人就算了,連他也是這樣......她以為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呂晉漢會對她稍微改觀,不過似乎還是一樣。
  
  好惱,她難得地不開心。
  
  黑色的福斯Golf停在他面前,呂晉漢從駕駛座替她開門,蘇蜜棠咬唇怔怔站著,很想乾脆甩車門離去--她從來沒對任何人這麼無理過。
  
  但想歸想,她還是乖乖上車了。
  
  一坐進車內,她就瞧見安置在後座的黑色Samsonite行李箱和電腦背包--他剛說要出門幾天?十天嗎?
  
  怒意頓時消失,胸口頓時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她一向是心平氣和與人相處,沒有太多的私人情結啊......
  
  車內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過了幾個街口,車子已經抵達造型沙龍的門口,呂晉漢停車,轉頭看向她。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做事不能光靠熱情,還是要有基本的專業支撐。」他知道蘇蜜棠聽不進建議,甚至會為此不愉快,但他說的是事實,無論那些工人的技術與可靠度如何,都應該由專業人員進行統籌監督,以保證施工進度與品質。
  
  「就像新手媽媽一樣,手忙腳亂時有專業保姆在一邊幫你,不是很好嗎?」
  
  「你不就是那個專業保姆?」
  
  「我只是偶而來逗逗孩子玩的隔壁鄰居。」呂晉漢淡笑,「你也知道,我能撥出來給Cinderella Cafe的時間不多,也不是裝修專家,不如交給設計公司執行,你還是每天都可以來守著,順便學習,一有問題,專業人員可以隨時處理,我認為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式。」
  
  「那你還會再來嗎?」休想把責任推給專業人員。
  
  「當然,我答應過會在這裡,直到開幕為止。」他再次承諾。
  
  「那......好吧,看你想怎麼安排。」她還能怎麼堅持?「反正你是總監,是顧問,這裡你最大,你說了算。」
  
  呂晉漢淡淡一笑,最好是這樣,剛才是誰一副沒得商量的老大樣呢?
  
  「我到機場後馬上聯絡設計公司,請他們明天過來一趟,還有......」他從後座的文件夾中抽出一張便條紙,遞給她。
  
  「這幾天我不在台灣,有什麼急事需要找人幫忙的話,可以找任特助,這裡有他的手機號碼......下面這個號碼是固定和公司配合的無線電計程車公司,若司機不能來接你,就打電話請他們來,比較安全,不過......」他一雙濃眉微皺。「最近司機都不接送你到這裡?」
  
  「啊,不一定,看情況。」她敷衍帶過,沒說出母親不讓司機接送她來店裡。
  
  「開什麼店,是讓司機接送上下班的工作嗎?」母親這麼說。
  
  「看情況?」他覺得有些怪,去店裡多次,從沒見過司機來店裡接她,總是由他送她回去,「總之打電話給這個計程車公司,不要在路邊隨便招車」。
  
  「好。」她接過便條紙,握在手中。
  
  「辦公室的電話你知道的,我就不寫在上面了,有事也可以找趙秘書商量--當然,別又跑去找人聊天,耽擱人家工作。」
  
  「我哪有......」她悶聲回答。
  
  他不在,應該是即將不在......到時候若有事發生......這些電話號碼好陌生......
  
  不知怎地,她莫名感覺惶然不安,心頭空空的。
  
  「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她轉頭向他,小紙條被握得好緊。「那......我也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呂晉漢一怔,這才發現低著頭的那張小臉如喪考妣。
  
  「當然可以,不過大部分時間可能都不方便接電話,你可以傳簡訊或留言。如果一直聯絡不上,可以問趙秘書要旅館電話,或者請她轉達--我每天都會和趙秘書聯絡。」
  
  每天都和趙秘書聯絡?可不可以每天也和她聯絡......
  
  咦?咦?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太奇怪了!
  
  「怎麼?」覺察她的神情古怪,呂晉漢又問。
  
  「沒、沒什麼。」蘇蜜棠感覺自己心跳好快,她撫著胸口,有些慌張又急著掩飾,竟然結巴起來。「沒、沒事,那......就這樣,再見!」
  
  說完她飛快下車,衝進沙龍大門。
  
  還是不高興嗎?呂晉漢瞅著隱進沙門裡的纖秀身影,微微出神。

  十天後,香港機場。
  
  辦好登機手續,呂晉漢步入出境大廳,他的腳步有點急促,銳眸迅速掃過一排又一排明亮熱鬧的免稅店。
  
  這些天他並沒有接到蘇蜜棠的電話,即使他曾經趁著開會空檔和設計公司聯絡,確認對方已派人與她見面,並接手後續裝修工程,Cinderella Cafe應該是沒問題,但總覺得心口懸著什麼......總之,他不太安心。
  
  昨晚,當他猶豫著是否該打電話關心,卻發現語音信箱有她的一通新留言。
  
  「總監大人,你好嗎?Cinderella Cafe已經從廢墟進展到家徒四壁階段......呃,好像還是用錯成語了,我的意思是一切順利進行中......不過這不是重點,趙秘書說你明天會回台灣,如果......我說是如果啦,時間來得及的話,你可不可以帶一包半島酒店的巧克力豆回來獎賞我呢?在香港機場的免稅商店買得到--」
  
  嬌甜的嗓音戛然而止。留言被切斷了,大概是超過時限吧?
  
  獎賞?他重複聽了幾回,確定自己真的沒聽錯,這位大小姐居然跟他討賞?
  
  雖然不明白她到底在講什麼,但緊繃多時的唇角竟莫名上揚,呂晉漢終於輕鬆地笑了起來。
  
  香港機場,半島酒店,巧克力豆......這線索不多也不少,赤臘角機場這麼大,最好他找得到--
  
  但他找到了。在各大名牌時髦亮麗的店面之間,他終於看到印著半島酒店英文字樣的白色招牌。
  
  站在時尚貴氣的店裡,各式包裝精緻華麗的禮盒教人眼花瞭亂,他一時無從尋起。
  
  「先生挑禮物送人嗎?」訓練有素的店員立即靠過來,熱情詢問。
  
  「巧克力豆。」他直截了當開口問,「有沒有巧克力豆?」
  
  「先生你好品味,我們的巧克力豆最歡迎了。」店員笑咪咪地引他到巧克力專區,指著一款咖啡色圓筒,打開來是一小袋透明塑膠袋包裝的巧克力豆。「這個是嗎?」
  
  「大概是吧。」橢圓形的咖啡色小豆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尤其跟其他繽紛各色的巧克力比起來,一點也不起眼。
  
  也不能說不起眼,八十五公克就要價百元港幣......話說回來,這價格已經是其中比較不令人心驚的一款,沒有猶豫地,他拿了一罐交給店員。
  
  「只需要這個就好嗎?要不要再為您介紹其他商品?像這組搭配小熊的錦盒巧克力也非常受歡迎。」
  
  那隻小熊真可愛。他驀地想起蘇蜜棠偶而發愣的表情,有些傻也單純可愛......
  
  呂晉漢不由自主地摸著毛茸茸熊仔,最後掏出手機,撥電話給她。
  
  「除了巧克力豆,還要買什麼?」電話接通,他問。
  
  「呂、呂特助?啊不,是總監,你等等--」背景聲音充滿鏗鏘有力的敲打聲,顯然她仍然堅守在「家徒四壁」的Cinderella Cafe,不過很快就安靜下來。
  
  「你剛說什麼?」蘇蜜棠急急往後走,躲到後面的小走道,趕緊問。
  
  「我說除了香港機場半島酒店的巧克力豆之外,還要買點別的嗎?」
  
  「呵呵,不用不用......」她終於能聽得清楚。「我是說除了巧克力豆,其餘不用......」
  
  「這麼客氣,我怕不夠打賞給某位小姐。」他心情輕鬆,居然調侃起她了。
  
  「我只是開玩笑的啦,呵呵。」蘇蜜棠不好意思地笑著。
  
  總監大人的工作效率真是沒話說。他飛去香港的隔天,設計公司便派人與她聯絡,並且立即簽妥合約,往後的施工細節全由設計公司代為監督管理,她不但能卸下緊繃的情緒,而且這些天,她還從中學到許多室內裝潢的專業知識。
  
  裝修品質穩定,甚至連進度都稍微超前,一切簡直是百分之百的完美,可她的心底有些沉悶,偶爾閃過微微的不安,甚至夜深人靜的時,她捏著呂晉漢留給她的便條紙,反覆看著上面端正有力的字跡,胸口居然還會空空的,卻又有點悶疼。
  
  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竟讓她不知所措。
  
  於是她刻意送下午茶去辦公室找秘書們閒聊,確定他即將返台,她的心口像是踏實了,才會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幸好他沒接電話--其實她根本也不知道這通電話到底要說什麼,面對像是唱獨角戲的語音信箱,她只得佯裝無事而玩笑的語氣,順口向他要了一份禮物。
  
  她講得太瑣碎以至於超過留言時限,但她也沒繼續打電話--忙得要命、又公事公辦的呂特助會理她無厘頭的留言嗎?當然不會。算了,姑且當作是自己的無聊遊戲--
  
  沒想到他認真了。
  
  「只是開玩笑?好吧,那就什麼都不買--」
  
  「別這樣!」蘇蜜棠叫了起來,「買啦買啦!巧克力豆也好,什麼都好,拜託!」
  
  「有這麼缺乏物資嗎?我買就是了。」聽著她激動的語氣,呂晉漢笑了。「回去再聯絡?」
  
  「好。」蘇蜜棠打從心底笑出來,「等你喔!」
  
  她嬌甜的語氣讓他一怔,胸口莫名有些熱了。
  
  「呃......我是說等你的巧克力。」她害羞起來,奇怪,明明對陌生人都可以甜甜撒嬌,今天怎麼對呂特助忽然不自在起來?
  
  「嗯。」呂晉漢淡笑,掛上電話。
  
  他到櫃檯結帳,瞥見一旁有幾款小熊鑰匙圈,其中有一隻小熊穿著白色襯杉打領結,套上米色背心圍裙,表情微笑,好像正準備迎接客人......他又想到了蘇蜜棠。
  
  呂晉漢忍不住拿下一隻,仔細端看。
  
  「先生手上拿的是我們熱銷的鑰匙圈Boutique Bear,經常缺貨的。」服務人員又靠過來介紹。
  
  「那......再加上這個吧。」他微微瞄了眼價格,微笑。
  
  「好的。」櫃檯迅速結帳,服務人員又問:「是送給女朋友嗎?要不要特別包裝呢?」
  
  女朋友?
  
  呂晉漢陡然怔住,好一會兒,眸光才移向他處。「不,是送給妹妹......呃,這些......再兩份,一模一樣,麻煩你。」嗓音不太自然。
  
  「好的,沒問題。」服務人員輕快回答,迅速包裝完畢交給他。
  
  妹妹......嗯,就當作是送給妹妹吧。
  
  拎著精緻的提袋,邁步走向候機室時,呂晉漢心底這麼想著。

  一回到辦公室,呂晉漢就被公事淹沒,等到他終於能找出空檔到Cinderella Cafe,已經是三天後了。
  
  他先四處大致巡看一遍,才走回蘇蜜棠面前,似笑非笑地把禮物遞給她。「領賞吧!」
  
  「嘻,你也覺得我做得不錯,對吧?」接過禮物,她急著問。
  
  「只要你不礙事,他們自然能做得很好。」他回話一點也不留情。
  
  「什麼嘛,我一點也不礙事好不好......」蘇蜜棠一邊抗議,一邊打開精緻的紙袋。「巧克力豆!咦?這是什麼?」她驚喜地從小盒中拿出小熊。
  
  「鑰匙圈。」
  
  「我知道是鑰匙圈,但這也是買來送我的嗎?真的嗎?是嗎?!」大小姐的情緒馬上轉換,小手緊緊握著小熊鑰匙圈追問不停。
  
  「不是,是買巧克力送的。」他隨口應付,不知怎地,他就是不肯承認那是特意買給她的。「算是贈品。」
  
  「買巧克力送鑰匙圈?不會吧?」她睜大眼。這兩樣應該差不多價錢啊。
  
  「還買了其他東西,就送這個。」
  
  「滿額禮喔?」
  
  「嗯,滿額禮。」呂晉漢順著她的話接下去。「這種幼稚的東西就賞給你吧。」口氣很輕淡,彷彿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哪有幼稚,明明可愛死了。」她低聲反駁,有些失望。到底買多少才會送這個鑰匙圈?而且......
  
  除了她,他還買給誰?
  
  「喜歡就留著。不然......」
  
  「要要要!」她馬上收到背包裡。只要是他給的,她都想珍惜。像是怕他後悔,蘇蜜棠的心思立即轉到巧克力豆上。「我可以拆開吃嗎?」
  
  「嗯。」見她不再追問,呂晉漢鬆了口氣。
  
  「我最愛這款巧克力豆了。」蘇蜜棠迅速打開包裝,挑了一顆含入嘴裡,閉上眼睛享受著。
  
  那捲翹的長睫覆在眼窩,白瓷般的臉頰泛著粉紅色,豐潤的唇瓣隨著品味著巧克力而閃著誘人的光澤,柔嫩的頸項間因為吞嚥而微微起伏.........
  
  她吃的......只是顆小小的巧克力?呂晉漢感覺胸口一陣躁熱。
  
  「好吃嗎?」他鎮靜地問。
  
  「當然,別看這麼小一顆,苦味平衡甜味,和諧又恰到好處,嘗起來層次豐富,尤其是包在裡面的咖啡豆--」她貝齒輕咬了下。「微苦帶香,這才是最美妙的Ending。」
  
  「真的好好吃喔......」她滿足地睜開眼,把巧克力推到他面前。「你也吃看看嘛!」
  
  他接受邀請,挑了一顆塞進嘴裡,嘗了後,懷疑地望她。「不就是巧克力嗎?」
  
  「哪是這樣!你再吃吃看,像我這樣慢慢吃。」她又揀了一顆放進自己嘴裡,眼睛就要閉上--
  
  「別只顧著吃。」他可不想再看她表演一回,那表情簡直是......煽情。
  
  「這顆吃完就好......」
  
  呂晉漢抿緊了唇,深吸了口氣,瞬間別過頭,逕自走到今天下午剛組裝完成的吧台,摸了摸檯面,轉移話題。「驗收過了嗎?」
  
  「驗收OK!」蘇蜜棠什麼也沒察覺,高高興興地跳上吧台前還沒拆封的高腳椅,轉了一圈。「好棒的檯面,做得好精緻好堅固。」
  
  她把臉頰貼在還套著保護膜的大理石面,冰涼的感覺讓她陶醉地輕吁出聲,纖白長腿晃啊晃的,美好的畫面簡直足以拍廣告了。
  
  「有這麼好?」呂晉漢瞅著,感覺心跳又不規則起來,忍不住有點氣自己。
  
  「好到讓我好想睡在這裡面......」她眼睛都閉起來了。
  
  「那就不打擾,我先走了--」他起身,佯裝要離去。
  
  「啊,慢著慢著!送我回去啦......」蘇蜜棠馬上跳下高腳椅,追了過去。
  
  像是久逢故友,她一進車內就四處拍拍摸摸。
  
  「好久沒搭你的車欸。」
  
  「也才十來天而已。」呂晉漢淡笑。
  
  「可是感覺好久哦。」她說的是實話,不過也只有她自己才懂,之前雖然呂晉漢並不是天天來Cinderella Cafe,但至少兩人也身在同一個城市。
  
  但在同一個城市又怎樣?她想到哪裡去了?
  
  「嗯?」呂晉漢淡笑,等著聽她發表意見。
  
  「呵呵,別理我。我們聊點別的。」她嘿嘿笑,趕緊轉移話題。「這次去出差有沒有看到很多美女啊?」
  
  「美女?那是什麼?」他一臉正氣與不解。
  
  「厚!」她正想嘲笑他的故意,卻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她看著手機來電顯示,是陌生的號碼。「喂?啊,是你?親愛的--」
  
  這聲「親愛的」,讓呂晉漢本來輕鬆的心情陡然一沉。
  
  「親愛的,你真的回來了?!嗯......當然想你啊......Cinderella Cafe?當然如期開幕......你放心,我有個大總監在幫我......」她瞄了呂晉漢一眼,笑得很甜,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臉繃得有多緊。
  
  「對啊,超好的......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面?嗯嗯,好啊,我時間上都可以......我剛到家......嗯嗯,你等等喔......」
  
  車子停在花園大廈前,蘇蜜棠掩著電話,急著打開安全帶。下車後,她回頭向呂晉漢揮揮手,正想請他等一下,但他沒開口,只是微微點頭,車子就開走了。
  
  「等等......」他就這麼走了?分開這麼多天,她想再跟他多說點什麼......蘇蜜棠還來不用攔住他,只能怔怔站在原地。
  
  可惜呂晉漢什麼也沒注意。他握緊方向盤,心口很沉,只顧著向前駛去。
  
  瞧她剛才連下車時也捨不得掛電話的模樣......妹妹?倘若當她是妹妹,那麼她又當他是什麼?
  
  他想太多了。恐怕兩個月過後,就什麼都不是了。
  
  瞅著後視鏡中已經看不見的身影,呂晉漢澀然一笑,用力踩下油門,迅速滑入依然擁擠的車陣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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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0:59:11
第四章
  
  週三晚上七點。
  
  「呼......下班!」任拓南長長吁了口氣,倏地把筆電合上,抬頭瞧見對面的呂晉漢正在收拾桌面,閒笑著邀他。「喂,難得七點就能下班,一起去喝一杯吧!」許久不曾悠閒地喝杯酒了,手上的案子進行順利,加上老闆潘天柏今天很早就離開去參加飯局,辦公室內無大事,自然能早點下班。
  
  「不行,待會兒還有事。」呂晉漢銳眸淡淡掃了辦公室一圈,今天氣氛確實輕鬆許多,對面的秘書室也早在半小時前就關燈了。
  
  任拓南停下手上的動作,睨著他。「又要去蘇蜜棠的咖啡店?」最近老闆和他才終於弄清楚,原來那個什麼吐司店還有個正式的名稱「Cinderella cafe」。
  
  「嗯。」
  
  「有必要這麼認真?你下班還去替她做牛做馬,誰知道大小姐會不會玩幾個月後嘗到苦頭就收手不幹,到時候責任還得你來扛?」任拓南不認同,他認為早該把這門苦差事推掉才是。「再說,你不也替她找了設計公司來負責監督裝潢工程嗎?跑得那麼勤幹麼?」
  
  「她沒那麼糟。」至少人家也是日本名校上智大學畢業,他見識過她的決心和努力,聽到有人不看好她的咖啡館,忍不住想替她說話。「工程是交給設計公司沒錯,但偶爾還是要過去看看狀況。」
  
  「呵,果然是唯一不二的忠臣,無論誰是主子,你就護誰。」任拓南話鋒一轉,語氣曖昧了些。「不過,你沒被蘇蜜棠迷倒吧?據說她在客服部時有很多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想追--」
  
  你沒被蘇蜜棠迷倒吧?呂晉漢胸口倏地一緊,但手上的動作沒停,冷靜得瞧不出任何變化,只有下顎繃得很緊。
  
  扣上公事包上的最後一枚銀扣,他淡淡瞅了任拓南一眼。「別鬧了,還不走?」
  
  「走走走--」兩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終於步出辦公室。「我去酒吧鬼混,你去服侍蘇大小姐,這真是個再美好不過的夜晚~~」
  
  「別拐著彎罵人。」呂晉漢聽得出他嘲笑的意思,終於出手往他背上來一拳。
  
  「聽懂就好。」按下電梯開關,任拓南不置可否地淡笑。他和呂晉漢跟在潘天柏身邊至少五年,每天過著忙碌、疾速又得保持沉穩冷靜的超高壓生活,日子已經過得夠辛苦,他可不希望呂晉漢還要浪費心思應付蘇蜜棠,畢竟他們真正的戰場是高深難測、變化萬千的金融界,若千金小姐只是一時好玩,到時累垮的還是他們下面這些人啊......你沒被蘇蜜棠迷倒吧?
  
  小福斯慢吞吞地在擁擠的車陣中行進,呂晉漢忽然想起任拓南的話。
  
  他認為自己並沒有這樣的困擾--如果那些偶爾出現的莫名燥熱,以及無端的牽掛都不算的話。再者,蘇蜜棠似乎已有交往的對象,甚至是親暱到直接喚其為「親愛的」的程度,至於他自己......距離上次談戀愛是多久以前的事?兩年還是三年?
  
  他記不得了,忙碌的工作早將風花雪月的心情消磨殆盡,他早已忘了談情說愛是什麼滋味,以至於現在自己究竟對蘇蜜棠是怎麼想的,已經無從論起,也不重要了。
  
  沒錯,根本不重要,也沒必要去想。他該想的是明天開始要一連審查好幾個大型專案,還有明年度的預算計劃也要開始準備......男與女,蘇蜜棠與他,根本不必去想--繞了好幾圈,車子好不容易在巷弄間找到車位停妥,他跨步邁向Cinderella cafe,遠遠便看見嶄新的店面在夜裡透著一室暖光,俊顏泛起淡淡笑意。
  
  立在白色法式木門前,大掌握住特別設計的門把,正要推開時,他才發覺店裡除了蘇蜜棠,還有另一個男人。
  
  呂晉漢緩緩鬆開手。透過鑲在白色木門的清亮玻璃,他清楚看見蘇蜜棠坐在長形吧台前的高腳椅上,正俯身看著吧台上的筆電螢幕,而那個男人看起來雖不及他高大,倒也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穿著白色T恤和丹寧褲,短髮整理得乾淨有型。
  
  呂晉漢正暗自打量,蘇蜜棠不知和那男人說了什麼,他忽然低頭仔細看著螢幕,然後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肩,親暱地貼著她,兩人指著螢幕有說有笑。
  
  這一幕來得猝不及防。他先是一愣,接著,一股又酸又嗆的情緒一湧而上,他不用自主地鬆開手把,倒退兩步。
  
  方纔一路上的自我認知全化成泡沫,他以為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與冷靜自持,足以讓他凡是波瀾不興,誰知此時此刻,他的胸口竟然塞了大石,又悶又疼。
  
  但再難受,只要過了就好。Cinderella cafe很快完工,只要時間一到,他再也不必跨進這家店,從此與她互不相干,什麼問題也不會有。
  
  就是這樣,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一切只要過了就好。
  
  他深吸口氣,試著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復那股令人惱怒的緊窒感,卻突然被打斷了。
  
  「你站在門口做什麼?」蘇蜜棠無意間發現他,連忙跳下高腳椅奔至門口想迎他進來,但是拉開門,卻見他一臉陰沉,害她一時不知所措,只得吶吶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呂晉漢頓了頓,瞄見木門上的一雙把手,上方空空蕩蕩,他立刻佯裝正在檢查裝潢品質;語氣冷淡:「這個門是怎麼回事?手把上不是該有兩顆亞力克鑽石嗎?」那是蘇蜜棠的得意構思。半圓形的不銹鋼手把加上特製的鑽石切割圖案,只要伸手握住手把,彷彿就像戴上巨大的閃亮亮鑽戒。
  
  「喔,那個喔......」呂特助就是呂特助,什麼小細節都不放過。「已經安裝測試OK,但現在就裝上還有點早,所以師傅先收起來,等開幕前兩天再來安裝。」
  
  是為了這事嗎?瞧他還是緊繃著臉,蘇蜜棠更緊張了。「這個......我本來想週五mail進度表時再注記上去的......」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個星期前的事了。下午接到他傳來的簡訊說要過來一趟,她的心情瞬間飛揚輕快,不到五點就進來店裡等著,連晚飯也沒心情吃,結果等到的竟是一張冷死人的撲克牌臉。
  
  「你在生氣嗎?」她小心討好。「先進來好不好?」
  
  「不是生氣。」至少不是生她的氣,是氣他自己輕易就被撩動。呂晉漢察覺自己無端的遷怒,口氣放軟了些。「裡面還有人?」
  
  「裡面?喔,那是......」感覺她的語氣和緩點,蘇蜜棠鬆了口氣。她眨眨眼,故作神秘。「你猜猜。」
  
  「不知道。」他答得很直接,一點玩遊戲的心情也沒有。
  
  「是主廚,『我們的』主廚。」她還特意強調『我們的』三個字。
  
  「東京武藏野調理專科學校畢業的李先生?」他記得企劃書上面寫得很清楚,那位先生姓李。
  
  「賓果。」她推門讓他進來。「我來介紹--Cinderella cafe首席主廚,剛從東京回來的阿康。」
  
  被稱作「首席主廚「的阿康,早就倚在吧台邊等著。
  
  所以,她的情人、口中的「親愛的」是個......廚師?
  
  呂晉漢愕然,定定望著那張盈著甜甜笑容的芙蓉臉--蘇蜜棠甚至把那個男人拉過來,親暱地靠在她的身旁。
  
  老天,她到底打算怎樣?
  
  潘董事長會怎麼想?她的父母會怎麼想?
  
  盯著那個斯文白淨、明顯比他年輕許多的男人,他竟然說不出話。
  
  「叫我阿康就好。」年輕男人主動向他伸手。「棠棠說Cinderella cafe能順利開店,全都是呂先生的幫忙,謝謝您幫我們兩人圓夢。」話說得很客氣。
  
  棠棠?真是親密。呂晉漢感覺那股難以形容的酸意已經泛到鼻腔了。「一切都是潘董事長的意思,我只是聽令行事。」語氣很淡。
  
  「我們會很認真做,做出成績來答謝潘董事長。」阿康保證。
  
  「嗯。」呂晉漢不置可否地點頭,仍然繃著臉。
  
  「我們正在看阿康設計的菜單,你也一起來好不好?」蘇蜜棠插進來,不等呂晉漢回答便要他往吧台走,自己輕盈地坐上高腳椅,開始播放照片檔案。
  
  一張又一張的照片配色鮮明、擺盤優雅,看起來相當有職業水準。
  
  「這是南法香草嫩雞三明治,再來是西西里海鮮意大利面......」小筆電的螢幕很小,呂晉漢站在她的身後,不得不微微彎身才能看得清楚。
  
  這一彎身,讓他離蘇蜜棠好近,偏偏她又不安分,有時仰頭看他,有時偏頭思索著如何以言詞表達菜色的特點。她的身上是熟悉的甜香,發間又是另一種香氣,全都鑽進他鼻間,輕易地在他尚未完全平靜的心湖裡吹起波瀾。
  
  胸口又是一陣燥熱,他的臉色更沉了。
  
  蘇蜜棠指著螢幕上的照片做介紹,卻忍不住偷偷地、慢慢地往後靠。她知道呂晉漢就在她身後,他總是一絲不苟,連身上的古龍水也是中規中矩,可是聞起來好舒服。
  
  那股好聞的男人氣息讓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她感覺臉頰熱起來,卻又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
  
  「喂,你說錯了,這是辣味蟹肉意大利面,不是墨魚面,差那麼多。」阿康突然出聲指正。
  
  「喔喔?真的耶......弄錯了,對不起。那接下來的是......呃......」被糾正後,蘇蜜棠覺得更緊張,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奶油鮭魚蘆筍寬面。」阿康索性靠過來,自己介紹。「餐點的部分共有六款意大利面、三款燉飯、三款濃湯、四款組合式輕食餐,以及十種蜜糖吐司,再依不同時節推出限定甜點和套餐。」
  
  「嗯。」這部分呂晉漢也清楚。當初蘇蜜棠給他的資料已經詳細規劃。
  
  「所以--」阿康的手機響起。「喂?嗯......」他點頭示意,走出門外講電話。
  
  「那......我把這些照片mail給你?」氣氛頓時安靜下來,蘇蜜棠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嗯。」呂晉漢已站得挺直,距離她約兩步遠。「麻煩你。」
  
  「但還有件事......」該是時候了。蘇蜜棠仰著頭看他。「我想先跟你說。」
  
  白瓷般的光滑臉蛋有著淡淡的粉紅氣色,即使她不笑,呂晉漢也覺得她美得令人屏息。
  
  「說吧。」他想避開那張勾人心思的臉蛋,於是轉身走了幾步,佯裝正在查看已完工的壁面。
  
  「那個--我決定今後Cinderella cafe的盈餘,要撥百分之十給阿康作為紅利......」
  
  這件事,她早在開店構想時就這麼打算了,本來不想跟任何人提,可以私下處理,可現在,她卻想告訴他。
  
  呂晉漢微怔,但並未回頭,繼續檢視牆面上的手繪蕾絲圖案,好一會兒,才淡淡回答。「蘇小姐想怎麼分配盈餘,我都沒有意見,畢竟我的任務只負責到開幕為止,其餘的部分,勞請蘇小姐自行定奪。」
  
  蘇蜜棠光燦燦的小臉頓時黯淡了下來。他今天是怎麼了?臉色陰沉不打緊,說話一板一眼,甚至還稱呼她「蘇小姐」--自從店面開始動工後,他已拿掉這礙事的稱呼,總是「喂」、「你」這樣呼來喚去。
  
  到底是怎麼了?工作不順利嗎?她知道在大表哥手下做事,壓力之沉重可想而知,最近又加上Cinderella cafe,日子絕對輕鬆不起來......蘇蜜棠揣想著,愧疚又心疼。
  
  可是她多麼希望有他能依靠,就像給阿康紅利這件事,她也想得到他的認同。
  
  「我明白開幕後就不能再麻煩你,但還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頓了頓,她走到呂晉漢面前,抬頭看向他。「我和阿康的關係很特別,過去我們--算了,那些太長,講不完......因為當初開店的構想是我們一起討論出來的,所以我想和他一起分享成果......」
  
  關係很特別?也對,也許這是她為他而開的咖啡館,兩人一起實現夢想,真是浪漫。
  
  呂晉漢澀笑。「看得出來你們的關係很特別。」
  
  「他是個好人,也是我在東京時最信任的人。」
  
  「那就照你想做的去做吧。」他本來就無權置喙。
  
  「謝謝!」即使是個很淡然的允諾,蘇蜜棠還是鬆了一口氣,高興得眉開眼笑。
  
  「不過,潘董知道你和阿康的關係嗎?」
  
  無論阿康是不是個好人,或者對她有多麼不尋常的意義,現實總是殘酷的,尤其是像她這種從小就被捧在手心的富家千金。他想提醒她要考慮自己的身份與背景,別被愛情沖昏頭,也不要因此受到傷害。
  
  「當然不知道!」蘇蜜棠有些緊張地看著他。「時機未到,我什麼都不能說,也不敢說。」她和阿康之間的關係很特殊,不只是多年的知心好友,而且阿康的家族背景與她相仿,所以有些事若是現在被外公知道太多,萬一傳到阿康的家族長輩耳裡,恐怕會鬧得很嚴重。
  
  原來她很清楚。「你打算瞞到幾時?」他冷冷地問。雖說感情的事總是難以控制,但既然愛上了,就該有個計劃和準備。
  
  「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總之,我沒打算向我外公甚至我爸媽提起阿康。」蘇蜜棠哀怨地說:「拜託你,千萬別講出去。」
  
  「怕我說出去,又何必告訴我?」埋頭當鴕鳥,這是她對感情的態度嗎?那個男人也是這麼想?呂晉漢有些動氣。「我寧可什麼都不知道。」
  
  是男人就該有肩膀,既然決定要愛,就得一肩扛下所有的問題,怎會同意用躲藏、隱瞞的方式經營感情?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有那麼討厭她嗎?關於她的一切,非得推得十萬八千里遠,什麼都不想知道?
  
  「讓我知道這些有什麼意義?」呂晉漢濃眉微挑,雙手環胸,瞅著她。
  
  「你、你是總監,我當然什麼事都向你報告--」
  
  「私事不必。再說,我很快就不是總監了。」而且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她和那男人的事。
  
  「怎麼會是私事?」她怎麼想都覺得明明是公事啊。「而且,你現在還是總監。」
  
  即使不是公事,即使他不再是總監,難道就不能稍微關心她一點?連起碼的朋友關係也做不到嗎?蘇蜜棠忽然感覺又氣又傷心。
  
  兩人目光對峙,誰也不讓誰,阿康正好在此時出現。
  
  「講到哪了?」他立即察覺氣氛古怪。「你們倆怎麼了?」
  
  「我有事要先走--」呂晉漢也不回答,拎起公事包對著蘇蜜棠說:「阿康會送你回去,對吧?」
  
  說完,他長腿一跨,大步越過她,推開大門走了。
  
  連送也不想送她......蘇蜜棠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鼻頭泛起酸意。
  
  「怎麼回事?我為什麼要送你?你要和我搭捷運嗎?」阿康疑惑地追問。
  
  「我......我去搭小黃。」她轉身回吧台收拾東西,頭一低,在眼眶打滾的淚水,終於悄悄地落了下來。

  東區,星巴克咖啡館。
  
  「說吧,剛剛到底怎麼回事?」阿康把一杯焦糖瑪奇朵推到蘇蜜棠面前,洗耳恭聽。
  
  他不過出去講個電話,回來就瞧見蘇蜜棠與呂大總監兩人定定看著對方,氣氛詭異,他正想問,呂大總監隨即丟了句話要他送她回家,人就這麼走了。
  
  還不知這樣,一向快樂開朗的無憂無慮的蘇蜜棠,居然在這時候哭了!
  
  一定有問題,他當然要拷問到底。
  
  「沒什麼,是我自己反應過度,莫名其妙就想哭而已。」蘇蜜棠已經收起情緒,但眸間仍掩不住淡淡的傷感。「大概是最近的壓力太大吧!我們的店就快開幕,我擔心到時能不能經營好,所以有點情緒化。沒什麼事,別理我,呵呵。」她不太自然地乾笑兩聲。
  
  「是這樣啊?」阿康睨她一眼,喝口咖啡,才說:「棠棠,我們都認識八年--別人就算了,你會情緒失控?要不要乾脆點,老實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可從沒見過像蘇蜜棠這麼開朗樂觀又好脾氣的女生。
  
  「我......」她悠然一歎。「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呂總監不喜歡你嗎?」
  
  「啊?」她愕然。「你、你也這麼覺得?!」
  
  「所以......喔,我知道了。」阿康恍然大悟。「他不喜歡你,但你喜歡他?」
  
  「蛤?蛤?我喜歡他?」她驚嚇得下巴都要掉了。「你在說什麼?阿康你不要亂講!」
  
  「喔!那改成他討厭你,你也討厭他?」阿康又喝口咖啡,悠閒等待答案。
  
  「也不是那樣啦,就是......就是公事公辦而已。」呂晉漢對她不就是這種態度?
  
  「騙鬼啊!蘇小妹妹,不然你掉什麼眼淚?」阿康雙手環胸,往木質椅背一靠。「你會因為不相干的人而哭嗎?只有打從心底喜歡,才會失望,才會傷心難過啊!」
  
  「我......」她和阿康交心多年,也見過彼此最狼狽不堪的一面,難在他面前隱瞞什麼。「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今天好冷淡......其實他本來就很冷淡,只是今天特別冷......而我竟然覺得很難過,眼淚就掉出來了。」
  
  「嗯嗯,請繼續詳述。」
  
  「我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就是喜歡他,但我在意他,而且是越來越在意。我想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來了後又會說什麼。」在單純的公事關係外,還多了些私人的期待。
  
  「喔,那就是喜歡了,不然就不會放在心上。」他擔保。「相信我,這方面我很熟的。」
  
  「可是,他不在意我,一切公事公辦,把我推得很遠......」想起他的冷淡,心口猶然泛著疼。
  
  「所以,就是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答案很單純。
  
  「你一定要說得這麼直接嗎?」有些事,也許不去追究還來得比較輕鬆。
  
  「很痛喔?」阿康伸手貼在左胸前,表情很認真。「談戀愛都是這樣,你習慣就好。」
  
  「這樣也算談戀愛?頂多只是我自己的獨角戲。」什麼都稱不上。
  
  「別這麼想,單戀也很美啊,偶爾感受一下也不錯。」
  
  「厚!」蘇蜜棠惱了,阿康老是戳痛她。
  
  「你啊,追你的人那麼多,被捧在手心太久,難得有個不把你放在眼裡的傢伙,所以反而心動了。」阿康下結論。「單戀最苦,曖昧最美,這兩樣都嘗過,才算是修過戀愛學分。」
  
  「是,你是戀愛專家。」阿康談過的感情很多,心得和經驗都可以出書了。
  
  「戀愛專家在這裡奉勸你,有感受過就好,別對他認真。我一點都不想鼓勵你去告白之類的。」
  
  「為什麼?因為他不喜歡我?」
  
  「NoNoNo,問題是在你--他過得了你家裡這關嗎?別忘了你爸媽手上有一堆優質賢婿的候選人名單。」
  
  蘇蜜棠的臉色更黯了,去年一回到台灣,父母親就開始替她安排一場又一場的飯局,認識的男人不少,對她表達愛慕之意的也很多,卻沒有一個能讓她放在心上。
  
  瞧見這位好麻吉難得的愁容,阿康知道她心底也清楚他所指為何,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這回聽我的話,別對他認真,婚事還是交給家裡去煩心,你乖乖聽話,嗯?」愛情這玩意的酸苦,他嘗得夠多了,不希望知心好友也陷入其中。
  
  無奈又不甘的情緒湧上,蘇蜜棠不客氣地反問:「要我乖乖聽話,那你呢?怎麼也不乖乖聽話?」阿康同樣是出身大家族,家裡規矩多到數不清。
  
  「我也想啊,要是能這樣就好了。問題是,他們給我的名單全都是女人--」偏偏他愛的是男人。
  
  「噗--」蘇蜜棠終於笑了,還差點把咖啡噴出來。「我勸你還是早點坦白吧!」
  
  「好啊,如果我想氣死一屋子老人的話。」把小公主逗笑了,阿康滿意地喝口咖啡,繼續指點。「你看你多幸運,至少還能光明正大地戀愛。喂,把那些見過面的男人都約出來吃飯喝咖啡,統統認真試過再說,OK?」
  
  「最好我有那麼閒--」蘇蜜棠笑著拉他起身。「該回家啦!」
  
  從那些名單裡挑人?無論她是否有空,都不想真的那麼做。談戀愛又不是面試,要靠緣分和感覺。
  
  會認識呂晉漢,確實是很特別的緣分。若不是因為Cinderella cafe,她和他之間絕對不會有任何開始。而對他的感覺......喜歡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唸書時,她曾經偷偷喜歡過班上的日本男孩,不料被定期來探視的母親發現,狠狠痛斥一頓,還鬧到外公也為她擔心不已。從此她心底明白,自由戀愛將是她青春歲月裡的奢求,於是她選擇把自己的心口封緊。
  
  這些年來,即使她總是盈著甜笑,總是好脾氣地對待每個人,但始終沒有哪個男人能夠走進她的心裡。
  
  可是,怎麼會是他?而且無聲無息,匆促短暫的幾次會面,她就忽然喜歡上了?
  
  是因為他的挺拔帥氣?沉穩內斂?一絲不苟?還是認真工作時的模樣?這些人格特質,她輕易就能在社交圈裡找到類似的。
  
  為什麼,她偏偏只懸念著他?但他......唉。
  
  走出咖啡館,夏夜裡的人行道上依然熱鬧,她和阿康邊走邊聊,心底卻揮不去呂晉漢俊帥卻冷然的臉色。
  
  下次見面時,又會是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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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0:59:34
第五章  

  週末夜。呂晉漢剛從一場工商聯誼餐會脫身,趕往Cinderella Cafe。
  
  店內裝潢與機器設備已經全部完工,距離預定的開幕日還有三周,蘇蜜棠昨天打電話給他,希望他能抽時間去試菜,還要討論僱傭服務人員的問題。
  
  如果可以,呂晉漢真不想去。試菜關他什麼事?他又不是美食專家,再說,他一點也不想看著蘇蜜棠和那個男人親暱甜蜜的模樣。
  
  什麼時候起,他竟變得這麼小心眼又任性了?
  
  不,他一向公私分明,這點基本原則一定要守住--站在白色大門前,呂晉漢握緊門把,深吸口氣後才緩緩推開。
  
  中央的長桌已經擺了幾份餐點,圍在桌邊的除了蘇蜜棠、阿康,還有另一個男人。
  
  「請進!」蘇蜜棠奔至門前,她心跳飛快,仰著一張粉紅小臉,努力對他甜笑。「不好意思,這麼晚又麻煩你過來。」她知道他今晚有個餐會。
  
  「這是我的職責。」呂晉漢看向不遠處,低聲沉問:「他是誰?」
  
  「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蘇蜜棠明白了,微微踮起腳尖靠近他,小聲地說:「他是大衛,阿康的Lover。」
  
  「Lover?」他錯愕地瞅著她。「阿康的......情人?」
  
  「對啊。他們看起來很登對吧?」
  
  「阿康的情人是......男人?」兩個男人也可以叫做「看起來很登對」?他想不通。
  
  「嗯,他是同志,只愛男人。」她靠得更近,說得很小聲。「阿康是受君喔。」
  
  「受君?」那是什麼意思?他對這方面一無所知。「所以?」
  
  所以,她和阿康根本不是他以為的那回事?
  
  「所以?」蘇蜜棠疑惑地看著他,瞧他那對濃眉都快打結了,思緒一轉,忽然訝然低嚷。「該不會......你也同志?」千萬不要啊!
  
  「不,我不是。」如果是,就不會被她輕易擾亂一池悠悠春水。「絕對不是。」他淡淡一笑,眉頭頓時鬆了。
  
  「難道是你討厭Gay?別這樣,阿康人很好,真的!對感情超專一--」
  
  「不,我不討厭。」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欣賞同志朋友。解開糾在心上的結,他感覺整個人輕快了起來。「今晚要試吃什麼?」
  
  「先試吃部分菜色,總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你有沒有討厭或是忌諱的食物?例如海鮮或青椒之類的?」她對他的喜好一無所知,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瞭解他。
  
  「沒有。我什麼都吃,除了甜食。」他是人類,不是螞蟻。
  
  「這樣啊......但我好想跟你推薦阿康做的蜜糖吐司,真的超好吃!試一小口看看好不好?」蘇蜜棠嗓音嬌甜,軟軟地央著他。
  
  明知他不愛甜食,但他願意因為她嘗試嗎?她好想知道。
  
  「呃......今晚就勉強破例吧。」本來就很難拒絕她,加上此刻他的心情莫名地好,好到一口氣就答應了,但隨即又補上一句。「這也是職責之一。」
  
  「噢耶!」無論是不是所謂的「職責」,她興奮的美眸頓時燦亮,領他入座。「坐這裡好不好?會不會口渴?要不要喝點檸檬水?」
  
  「咳咳,可以開始了嗎?大衛已經餓了。」受不了她的慇勤,阿康白了蘇蜜棠一眼。「直接從意大利面類先來--」說著,他起身開始在每個人面前的空盤上分配。「奶油明太子。」
  
  呂晉漢執起叉子嘗了口,魚卵鮮香十足但不腥膩,味道不賴。
  
  「OK。」他比個手勢,低頭在蘇蜜棠事先準備的評比表上做記錄。
  
  「接下來是熏雞野菇。」阿康忙著分送意大利面,換油蘇蜜棠介紹。
  
  雞肉的熏香滲入厚實的草菇中......嗯,這也OK。呂晉漢一邊品嚐一邊做記錄,坐在身旁的蘇蜜棠比他更忙,她不斷邊換叉子盤子,留意呂晉漢品嚐的速度,在適當時機送上漱口的檸檬水,忙得不亦樂乎。
  
  最重要的是,她正好乘機大方欣賞呂晉漢好看的側臉。
  
  「辣味蟹肉。這是最後一道,今晚先試吃五種主食,免得味覺疲乏。」蘇蜜棠指著對面離席的空位。「阿康去準備蜜糖吐司,大衛去幫忙。等下先試三種就好,你真的可以忍耐嗎?」她小心問著。
  
  「答應你的事,我有哪件沒做到?」她懇求的表情很可愛,呂晉漢偏著頭瞅著她,黑眸已隱著笑意。
  
  「你最好了,真的!」她笑的好甜。
  
  他說的是事實,無論他的臉繃得有多緊,只要她誠心拜託,他最後總會答應,而且必定如期兌現。
  
  對於不愛甜食的人而言,蜜糖吐司搭配什麼飲料才好?蘇蜜棠想到這個問題,於是起身去廚房重新裝一瓶檸檬水,接著到吧台煮了黑咖啡,又默默躲著偷偷欣賞他的身影。她的臉頰發熱,心口怦怦心跳,獨自感受著暗戀的奇妙滋味,好一會兒才回到餐桌,在他身旁坐下。
  
  只剩下他和她,真不習慣安靜的氣氛,一時也想不出話題,蘇蜜棠只好把阿康的八卦拿出來講。
  
  「大衛是阿康在日本打工時認識的,不過今年才開始正式交往。阿康什麼都聽他的,連內褲要穿什麼花色都由大衛決定--」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幹什麼在他面前講什麼內褲?!她和阿康是連閨房話也能聊,可他不是阿康,是她既崇拜又偷偷喜歡的呂晉漢......
  
  蘇蜜棠的臉蛋爆紅,恨死自己的口無遮攔。
  
  「他真聽話。」呂晉漢盯著她,小臉紅脹得像顆小番茄,他一時忍俊不禁,唇角揚起。
  
  天哪,他在笑!是因為阿康的內褲嗎?
  
  「你今天心情很好?」都已經徹底丟臉,她索性乘機追問:「工作很順利?還是今晚的餐會有絕世美女?」
  
  瞅著她鼓著臉頰微懊惱的表情,還來不及思索著其中的語意,他的心口猛然一震,恍然清醒。連日來的陰沉鬱悶始於她,此刻的輕快飛揚也因為她,曾幾何時,蘇蜜棠竟左右牽動他的情緒,如此輕易地--
  
  「不,什麼都不是。」她和阿康是不是情人干他何事?他是在高興什麼意思?無論她愛誰,他與她都只是兩條平行線,不相交、不重疊、互不干涉--
  
  他語氣迅速轉淡。「也許是因為Cinderella Cafe已經進行到開店前的階段,正式營運後我就不必再來,所以--」
  
  不必再來?他的意思是就快要推脫她,所以眉開眼笑、心情愉快?
  
  「先不管咖啡店,如果只是把我當做朋友......」藏不住心事,她忍不住想問。「也不行嗎?」
  
  「我--沒有多餘的時間。」他不該把時間和精神耗費在她身上,最好離她遠遠的,當作什麼事都沒發上過,此後無論日出日落,徹底收心,重回忙碌而專注的生活。
  
  有沒有這麼直接嗎......蘇蜜棠愕然。她抬頭向他,眉眼的笑意迅速退去。
  
  和她做朋友是浪費時間嗎?即使是隨口敷衍應付幾句也不能嗎?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讓人難過?
  
  她知道自己是傻瓜,即使連阿康都說呂晉漢不喜歡她,但她忍不住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親自去試,明明已經被他傷得發疼,她還是不敢相信,他竟然連和她當朋友也不願意。
  
  「交朋友是要花時間的,我是這麼認為。」這句話,他說來提醒自己。
  
  「隨你。我--」蘇蜜棠別過臉,深吸口氣。「我無權過問。不過,即使不為公事,這裡永遠歡迎你。」
  
  呂晉漢怔住。他有沒有看錯?那張瞬間轉白的臉蛋、受傷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把話說死原本不該是他的風格,但他不是針對她,而是針對自己,想讓自己了斷不該有的雜念。
  
  可是,這樣卻傷了她......
  
  「我其實--」他試著想委婉說點什麼,但被打斷。
  
  「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段時間真的打擾你太多,以後--」
  
  「算了,我剛說的不算數--」呂晉漢迅速打斷她,直接做結論。「依你的意思,我們以後就當朋友。」
  
  如果這麼說能彌補他方纔的冷言冷語,能換回她的甜笑,那麼他願意。
  
  「當朋友?」為什麼又忽然這麼說?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蘇蜜棠定定望他,很迷惑,真想問個清楚--
  
  「來了~~」大衛端來第一份蜜糖吐司,阿康隨後也出現,手上還有兩份。
  
  美麗的擺盤和焦糖的香氣,適時地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
  
  「來,表演給大家看看!」阿康把一份吐司推到蘇蜜棠面前,笑著說:「這位小姐在東京時,至少吃過上百回了!」
  
  「很好吃,所以忍不住常常點來吃。」蘇蜜棠收起情緒,撐著笑容,執著刀叉,輕快熟稔地將上方的冰激凌先移開,然後割開吐司,逐一分到眾人的盤上。
  
  「這塊......比較小。」她淡淡一笑。這是刻意為他切的。
  
  「還是給我大一些的吧。」知道她的心情還未開朗,呂晉漢發現自己竟想討好她。「也許真的很好吃。」
  
  「當然好吃!蜜糖吐司就等於Cinderella Cafe的招牌,何況還是出自我的手!」阿康早就察覺蜜棠表情不對。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想逗她開心,希望最要好的朋友永遠快樂。
  
  「蜜糖,蜜棠--棠棠親愛的,我要吃你嘍--」阿康叉起一塊,沾上煉乳,張口吃下。
  
  「很難笑耶。」幹麼講這種雙關語?察覺呂晉漢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臉上。蘇蜜棠居然默默臉紅了。她避開他,對著阿康嬌嗔。「你慘了,大衛在瞪你。」
  
  「呵呵,開玩笑而已,我對你絕無二心喔。」阿康立即叉起一塊喂大衛。「好不好吃?」
  
  「還不錯。」大衛這才滿意,也叉起一塊喂阿康。「喏,你最愛的香蕉巧克力。」
  
  你一口我一口,兩人親密地喂來喂去,本來就各懷心事、氣氛彆扭的呂晉漢和蘇蜜棠,這下更不自在了。
  
  「咳咳!」還是談點公事吧。呂晉漢清清喉嚨,開口。「餐點的部分目前大致沒問題,接下來應該開始人員招募和訓練。」他轉向蘇蜜棠。「這部分你有什麼想法?」
  
  「就......上網招募。」忽然被問及公事,她頓了下,低頭回答。「征店長一名,廚房助手兩名,吧台一名,外場三名。」
  
  只能看見她的側臉,呂晉漢微微一歎,提出意見,「我想,不如委託餐飲管理顧問公司,由他們招募和訓練,還有金流系統、餐廳管理軟件等等--當然我們也參與其中,監督並學習,如何?」
  
  「你決定就好。」一來,她對餐飲服務還不熟悉,再者她意見依賴呂晉漢習慣了,他的決定總會帶領她往前更進一步。何況,她不想再提任何意見,以免讓兩個人更不開心。
  
  他挑眉看她。之前不是很堅持自己的意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
  
  「噯,我當然也沒意見。棠棠說,一切呂總監說了就算數,無論什麼事,即使把她賣了也沒關係。」阿康朝著蘇蜜棠努了努下巴。「這可是棠棠自己跟我說的--」
  
  希望這麼說,呂大總監可以稍稍明白蘇蜜棠的心意。雖然他並不看好這兩人的未來發張,但若是有機會,他也希望蘇蜜棠好好地、深刻地痛快愛一次。
  
  「我哪有這麼說?」她差點要跳起來了。
  
  「明明有!」
  
  「根本沒有好不好!」
  
  「下回你再說我一定錄音--」
  
  「停。」眼看兩人要吵起來,呂晉漢立即下結論。「剛剛說的事都交給餐飲顧問公司,我明天會聯絡,就這麼決定。」說完,他黑眸瞅著她,見她沒有意見,他隨即在PDA上將此列為待辦事項。
  
  觸及他的眼眸,蘇蜜棠感覺心口仍隱隱作疼。「啊,有點晚了,再不回去我爸媽又要念了--」她找了個藉口,想逃離這裡。
  
  呂晉漢也起身。「我也該走了,順路送你?」
  
  也許兩人單獨相處時,他可以誠心道歉,無論如何,他不希望她因為自己而失落難受。
  
  「謝謝,但我自己搭小黃就好,反正你之前有給我安全的計程車公司電話號碼,不是嗎?」蘇蜜棠起身,笑著跟眾人揮別。「阿康,你要把保全設定好喔!」
  
  「沒問題!掰~~」
  
  十分鐘後,呂晉漢坐進自己的車,心裡怔然。
  
  她真的如同阿康所言,那麼在意他的想法嗎?低頭盯著儀表板,他感覺胸口微微翻騰著。
  
  該怎麼做?
  
  看著車窗外逐漸散去的人潮,許久,他終於做了決定,掏出手機撥電話給她。
  
  「呃......是我。」
  
  「我知道,是呂總監。」她的聲音很淡,和以往的嬌甜活潑完全不同,聽不出任何愉快的情緒。
  
  「我只是想起一件事......」他鎮定地為這通電話找理由。「剛剛好像還沒告訴你,蜜糖吐司吃起來的感覺。」
  
  「我以為你已經寫在表格上了。」
  
  「寫得可能不夠清楚。」呂晉漢頓了頓,低聲說:「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難吃。也許下回,可以再試試別種口味。」
  
  「真的?」只為了這事特地打電話給她?蘇蜜棠有些不解。
  
  「真的。」他的嗓音很沉而溫柔。不過,重點當然不是這個。「VIP Room還會留給我嗎?」
  
  「啊?」
  
  「第一次在Cinderella Cafe時,你拿著蘋果汁說以後要留VIP Room給我--該不是想裝作忘記吧?」
  
  「呃......」好像真有這麼回事。只是,他怎麼記得這麼清楚?蘇蜜棠感覺自己臉頰熱了起來。「我、我沒忘啦!」
  
  「沒忘?」喉間滾出一抹笑,呂晉漢的唇角微揚。「那就好。」
  
  「再加貴賓卡一張,這樣滿意嗎?」聽見電話那端的輕笑,蘇蜜棠有點賭氣地問。
  
  「如果這是給朋友特別優惠,那我就不客氣了。」他丟出這一句,希望彼此能順利和解。
  
  朋友......他是真心的嗎?之前還說什麼沒時間,現在又打電話來講這些是什麼意思?
  
  但無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蘇蜜棠已經顧不得了,她只覺得電話裡那低沉的嗓音好好聽,好聽到心跳飛快,全身都熱了起來......
  
  「獨一無二,只有你才有,老闆娘我說了算,這樣好不好?」她的聲音好軟好甜,連眼神也嬌媚起來。
  
  「就這麼說定了。」呂晉漢感覺整個人忽然輕鬆了,微笑地對著電話那端的人說:「晚安,老闆娘。」

  八月,Cinderella Cafe如期開幕了。
  
  店長和服務人員在顧問公司的訓練下,很快就熟悉作業流程和服務模式,由阿康掌管的廚房,上菜迅速,口味極佳,加上高級裝潢、專業服務以及中等價格,Cinderella Cafe馬上吸引大量客人上門;尤其是只要吃過就難忘的蜜糖吐司,更是網絡上熱門討論話題,以至於才開張兩個月,預約已經排到年底,每天門前總是擠滿耐心排隊等候的客人。
  
  生意好得出乎意料,也讓蘇蜜棠不時累得哇哇叫,還在電話裡抱怨--
  
  「怎麼辦?客人太多,根本應付不了!我的那群姐妹淘都抱怨排不上預約,我媽最過分,居然要我連續一星期的VIP Room都留給她,說要招待朋友!」
  
  「還有人會嫌客人太多?」呂晉漢輕笑。「開幕時,你堅持不上報,不廣告、不接收任何採訪,結果反而更讓人好奇,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想一探究竟。」
  
  「那是因為我不希望是靠自己的名字炒熱這家店啊,這樣並不公平。」經營一家成功的咖啡店,並不是只為了招擾滿堂的貴客,而是創造當下的幸福快樂、永遠的甜蜜記憶,這才是她想讓客人感受的。
  
  「無論如何,Cinderella Cafe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恭喜你。」他笑。「老闆娘?」
  
  「別這樣叫我啦!」她很害羞,頓了頓,想起某件事。「對了,阿康說現在的人氣這麼旺,應該乘勝追擊,馬上準備二號店才是。」
  
  「你打算這麼做?」
  
  「我是不想,又不是開連鎖店。但你覺得呢?」隨著與他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越在意他的想法。
  
  「不是不行,但我並不建議。Cinderella Cafe才剛起步,經營策略還在隨時觀察調整中,大量的客源也可能只是短暫假想,暫且觀察一段時間再來考慮比較好。」
  
  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他不願讓她太累。但他沒說出口。
  
  明明店長小可經驗足夠,能應付每日的營業狀況,蘇蜜棠依然不放心,成了整個店裡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員工。
  
  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累壞。他該提醒她,但偏偏不知怎麼說出口。
  
  原以為Cinderella Cafe開店後,兩人的關係會自動切割得乾乾淨淨,可蘇蜜棠仍然每天mail給他店內的營業報告,說是需要「朋友」的意見,甚至打電話給他時,還故意問會不會打擾他。
  
  他真想說「會」,因為他平靜的心湖早已不堪其擾,但只要聽到她嬌甜的聲音,他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以前覺得太過甜膩的笑容與嗓音,現在越聽越習慣,居然順耳了。
  
  他雖然不再約他去店裡,他卻變得莫名想去,而且總是找得到理由和藉口去。
  
  兩人的電話交談也越來越頻繁,幾乎是每隔一晚就會接到她的來電,而且總是挑在深夜時分,一個彼此最放鬆的時刻。
  
  「哇,一點了,不吵你了,快去睡吧!」叨叨絮絮講了許久,她才察覺時間。
  
  「是該睡覺了,老闆娘有黑眼圈的話,客人不敢上門的。」
  
  「哪有那麼嚇人?」她嬌嗔。「晚安嘍。」
  
  「晚安。」
  
  笑著掛上電話,呂晉漢的視線卻牢牢鎖在桌上的電腦螢幕。那是Cinderella Cafe開幕當天拍下的全體合照,站在中間的她,長髮梳攏成俏麗的馬尾,穿著白襯衫和黑色蕾絲花邊背心圍裙,配上粉紅色Logo的徽章,在夢幻甜美的氣氛中頻出時尚風格。
  
  他伸手輕撫著螢幕上的嬌美臉蛋,心底早就明白,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友情,而是愛情。但,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他已無心探究。
  
  只是喜歡又如何?他出生於南投鄉下的普通家庭,而總經理的特助頂多是經理級的級等,像蘇蜜棠這樣從小被捧在手心的富家千金,他憑什麼喜歡,甚至愛?
  
  只能像這種,當個普通朋友就好,遠遠看著就好......
  
  啪地,他關掉電腦螢幕,舉杯喝掉早已變冷走味的咖啡,任由澀酸的滋味填滿空虛的胸口。

  蘇蜜棠剛下計程車,也不顧司機找多少錢,抓了便往包包一塞,匆匆奔進Cinderella Cafe。
  
  今天是耶誕夜,正是社交圈最忙碌的時刻,她連趕五場派對,終於在十一點多得以脫身,不為別的,只因為呂晉漢正在Cinderella Cafe等著。
  
  原本就阿康提議在店裡打樣後,大家一起在Cinderella Cafe過耶誕夜--這也是Cinderella Cafe開幕後第一次的耶誕節,別具意義。於是,她便在電話中探詢呂晉漢的意思,想不到他一口就答應了。
  
  所以即使今晚邀約不斷,她也是只得想辦法趕回來。幸好,今天店裡營業時間多延長半小時,她至少不會遲到太久。
  
  「我回來了!」她衝進店裡,發現只剩阿康、大衛兩人。「人呢?人呢?」急的大叫。
  
  「喂,我們就不是人嗎?」阿康睇她一眼,喂大衛吃了一口他親手做的樹幹蛋糕。
  
  「你......你知道我在說誰!」氣喘吁吁。
  
  「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你在說誰啊!」阿康放下叉子,悠哉地點起名來。「小可店長和男朋友去約會了,玲玲、小雅、圈圈、小妍她們全都跑去唱歌--等你那麼久,我準備的耶誕大餐都吃完了,乾脆大家散會,各自活動去了。」
  
  「可是、可是還有呂--呂總監啊!」她真的急了。「他沒來嗎?」
  
  「喔,那個人啊......」阿康偏著頭想了想,問著身邊的親密愛人。「他去哪了?」
  
  「在VIP Room,說要處理公事。」大衛聳聳肩。來這裡還處理什麼公事?分明來等蘇蜜棠,完全不想和他們廝混。
  
  「呼......」原來如此,她才鬆了口氣,趕緊往後放的小包廂奔去。
  
  敲了門,她探頭進去。「嘿,你在這裡?」
  
  「派對結束了?」呂晉漢對她淡淡一笑,隨即把電腦關上收好,起身和她一起走出去。「要不要一起吃首席主廚特製的耶誕大餐?」
  
  「當然好,我忙了一晚,什麼也沒吃到。不過耶誕大餐好像冷了......」蘇蜜棠不好意思地笑。「可以忍耐一下嗎?」
  
  呂晉漢還沒回答,阿康已經過來搶話。「忍耐什麼?本大廚的功力那麼差媽?冷掉一樣好吃我告訴你!」偏不幫她加熱,看她能怎樣。
  
  「冷熱都可以,我真的不挑食。既然是耶誕夜,不如先喝點香檳吧。」呂晉漢微笑,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禮袋遞給她。
  
  「哇~~」蘇蜜棠興奮地接過,粉紅香檳王!
  
  這算不算是他為她準備的耶誕禮物?如果是,她真想帶回家珍藏一輩子。
  
  可惜還來不及表達意見,呂晉漢已經伸手從她手中拎走。
  
  「喝喝看,應該還算不錯。」他輕壓瓶身,利落地拆解封口,旋開瓶塞,在阿康事先準備的高腳杯裡替她斟了半杯。
  
  「好美喔!」歡樂的粉紅氣泡不斷地往上冒著,她感動得不知所措。沒想到他不但願意和她一起度過耶誕夜,甚至還為她準備粉紅香檳......
  
  瞥見呂晉漢的杯子是空的,她便想替他斟酒,可她的手竟然微微發抖......
  
  「我來吧。」阿康眼尖,一把接過香檳,先往呂晉漢杯內倒了些,再替大衛和自己斟上。「親愛的,我們也來一起喝一點吧!」
  
  「耶誕快樂!」美酒在前,四人舉杯同慶。
  
  喝著粉紅香檳,吃著冷掉的耶誕大餐,蘇蜜棠雙頰紅體明媚,本來應該是歡樂熱鬧的耶誕聚會,此刻雖然只剩下四個人,但談笑之間,她感動又莫名興奮著,感覺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讓幸福滿溢心口。
  
  不過,接下來的畫面讓她一時不知所措--阿康居然和大衛擁吻起來!她瞪目結舌,隨著他們越來越激烈的行為,臉蛋驀地爆紅。
  
  搞什麼?居然在她和呂晉漢面前演這個?!
  
  像是看出她的尷尬,呂晉漢起身,輕咳兩聲。「我看......也差不多該走了。」
  
  「啊?」才剛剛開始,他就要走了?就這樣結束耶誕夜?她不想啊?
  
  「可是......我......」該怎麼留住他?蘇蜜棠一點主意也沒有。
  
  「一起走吧?」他俯身瞅著她,嗓音低沉好聽。「順便......有話跟你說。」
  
  「咦?」這樣更好,又偷得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光,管他阿康要和大衛吻到幾時--
  
  慢著,他說有話要說?有話?
  
  她猛地仰頭,那張又酷又剛正的臉龐,正揚著淡淡的笑意。
  
  該不是......告白吧?在耶誕夜?
  
  驀地,蘇蜜棠感覺整張臉已經燒熱得要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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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0:59:56
第六章
  
  「是什麼話......要說?」和呂晉漢一起走向停車位,蘇蜜棠掩不住喜悅,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先上車吧。」他替她開車門後才回到駕駛座,坐定後,發現她正在拉著安全帶,卻怎麼也扣不上。
  
  「兩杯香檳也會醉?」呂晉漢啞然失笑。「我以為你的酒量很好。」
  
  「不是啦,是因為......」是因為太緊張,太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如果他真的要告白的話。
  
  蘇蜜棠連耳根子都熱了。幸虧車內幽暗,只有電子儀表板發出淡淡的藍光。
  
  「是因為?」
  
  「呃,沒什麼。」她揮手,乾笑。「剛剛要說的事是......」
  
  車子緩緩自巷弄駛出,呂晉漢才開口。「關於這件事,我想私下和你說比較好。」
  
  「呃,好啊。」她努力鎮定,一顆心就快跳出喉嚨了。
  
  「是關於大衛。」
  
  「......大衛?」因為太過出乎意料她一時聯想不起來。
  
  「大衛......不可靠?不正派?」蘇蜜棠錯愕地望向他。「有嗎?你怎麼看出來的?」
  
  「眼神。前幾次見面就有感覺,今天晚上聊了幾句,我更覺得不對勁。」
  
  「但大衛和我沒關係吧?他是和阿康在一起耶。」他是不是弄錯什麼了?
  
  「如果他影響阿康,也可能影響你,影響Cinderella Cafe。」
  
  「沒那麼嚴重吧?再說,我又不能阻止阿康和他在一起。」同性戀者尋找伴侶已經不容易,如果大衛是阿康的真愛,她也沒理由多說什麼。
  
  「我知道,只是提醒你要多加留意。」
  
  怎麼留意?要留意什麼?蘇蜜棠不懂,而且她現在更想知道的事另一件事。「你剛說有話要說,是指這個?」
  
  「是。」握著方向盤,他的回答簡潔扼要。
  
  「喔......」她失望了,像洩了氣的球,頹然貼靠著椅背,她忍不住鼓起勇氣,又問:「那我呢?」
  
  「嗯?」
  
  「既然你那麼會看人,那我呢?你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人?」
  
  「你--」他怔住。該怎麼說才好?呂晉漢猶疑許久,才輕描淡寫地回答:「你很善良。」
  
  「什麼?」她不可思議地嚷了起來。「善良?就這樣?」
  
  「呃,好吧,不然再加個天真活潑好了。」
  
  「你是想說幼稚吧!」她惱了。
  
  呂晉漢朗笑。「不然......工作認真?」這是事實。
  
  「算了!」她揮手要他停止。「你只要回答我--我可愛嗎?漂亮嗎?」她真正想問的是--你喜歡我嗎?
  
  「我想沒有人會否認。」他就是不肯直接回答。
  
  「有必要回答得這麼勉強嗎?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她佯裝微怒。唉,再問下去也只是自討沒趣。「到家了。」
  
  她孤著臉,但水眸含笑,打開車門時,她又想起一件事,於是坐回座位。
  
  她帶著甜蜜的笑容轉頭看向他。「耶誕快樂。」
  
  「耶誕快樂。」他微笑,俊眸又黑又深邃。
  
  討厭,他幹麼笑得這麼好看......蘇蜜棠有點氣,可是心跳又不爭氣地飛快起來。
  
  兩人道別後,她眼睜睜地看著黑色車影越來越遠,忍不住澀然一歎。
  
  什麼耶誕節告白,搞半天居然是大衛的事--誰要在這個時候去聽閒雜人等的事?
  
  總之,她真的想太多了。
  
  他對她,出來朋友關係,真的一點點比較特殊的好感......也沒有嗎?
  
  當然沒有。瞧他連回答都不帶任何感情--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蘇蜜棠慢慢走進一樓大廳,長靴喀嗒喀嗒地踩在深夜的大理石地板上,精心描繪的妝容下是難得憂鬱的神情。
  
  這是一個一點也不快樂的耶誕夜,一點也不。
  
  農曆年剛過,呂晉漢立即與老闆飛去上海開會,一去就是十多天。出差回來後,他打電話給蘇蜜棠,才知道阿康突然離職的消息。
  
  「所以你就答應他,讓他就這麼走了?」深夜,呂晉漢在電話裡訝然地問。
  
  「不然怎麼辦?大衛想回東京再試看看室內設計師的工作,阿康說與其兩地相思,不如跟他走。我不想為難他,所以就答應了。」
  
  「不想為難他?但他知不知道這樣很為難你?」他一聽就覺得不合理。為了愛情就不顧一切?太離譜了!
  
  「哪有什麼離譜?我反而覺得很羨慕,很佩服!」她反駁。「愛相隨,為愛走天涯,很不容易耶--」
  
  「不,我覺得大衛太自私,阿康也太傻。」他不以為然。
  
  欸,為什麼這件事聽起來好像是他比較難釋懷?蘇蜜棠甜甜一笑,安慰他。「噯,這個才叫愛情啊。愛是沒有自我、不顧一切,你談戀愛時不是這樣嗎?」
  
  「並不是。」他百分之百肯定。但這是她的戀愛觀嗎?頓了頓,他追問:「你都是這樣嗎?」
  
  「我才沒有這麼幸運。」她鼓著臉頰抱怨。「我從來沒試過,好希望有一天也可以這樣。」
  
  這個傻瓜!她可知道如果真的這麼做,要吃多少苦頭?但聽著她輕快單純的嗓音,他忍不住笑出聲。「等你試過,一定會後悔。」
  
  「絕不後悔。」她力爭到底。
  
  「絕不後悔?等你遇上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店裡要馬上補一名主廚。」他很快想到最現實的一面。
  
  「喔,這個已經處理好了,我請之前的餐飲顧問公司幫忙,今天新主廚來報到,狀況不錯。」
  
  「這麼快?」她自己已經處理好了?還以為她會等他回來......這教他有些訝異,也有些不習慣。
  
  「阿康的決定很臨時,你這回出差又比較久,我不好意思為了這種小事打電話去吵你,幸好顧問公司很快就找到人選。」迅速解釋完畢,她也想替好友說話。「你別怪阿康,我非常祝福他和大衛,而且......」
  
  停頓了三秒鐘,她的音量放低了些。「我也把當初說好的百分之十分紅給他了。」
  
  「百分之十的分紅?」呂晉漢先是愕然,隨即嗓音明顯更沉了。「他有資格要求這個嗎?再說,Cinderella Cafe根本還沒回本--」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他也付出許多心血東京物價高,要生活不容易,身為好朋友,當然希望能夠多少幫點忙。」
  
  「他付出多少心血,但你也付他薪水。」
  
  「別這樣啦,他拿薪水本來就是應該的呀!哪像你,花時間來幫我,卻連顧問費都不收,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我當初就說過,能不能來這裡做事,和顧問費完全沒有關係。」
  
  「我知道,我完全明白,OK?」為了避免繼續被嘮叨,蘇蜜棠轉移話題。「呂特助先生,我的巧克力呢?」知道他陪老闆飛去上海開會,回程會停留香港幾天,於是她早就開口討禮物。
  
  「買了,這麼愛吃的話,你可以考慮定時空運進口,慢慢吃。」他淡笑。「而且我查過,台北信義計劃區得百貨公司也可以買得到。」
  
  「唉,那不同啦!你買回來的比較好吃。」她討好地笑。「我什麼時候可以吃得到?」
  
  只要想像他站在機場的專櫃前為她選購巧克力的畫面,她的心頭就暖暖熱熱的,臉眉眼都盈著莫名的笑意,即使這一切只是她可笑的想像,與愚蠢的一廂情願。
  
  「明天晚上我會過去一趟。」即使明天不知幾點才能下班,他還是想過去看看。
  
  「真的?」蘇蜜棠整張臉蛋都亮了起來,嗓音輕快地嬌甜。「好啊,那就明天見。」

  掛了電話,她長長吁了口氣,老實說,她也沒想到阿康做出這麼衝動的決定,說不為難、不困擾是騙人的,但她還是寧可留著自己傷神,也不想耽誤阿康崇高偉大的愛情。
  
  因為對她來說,能夠自由自在、兩情相悅地愛著,是多麼奢侈的事啊......
  
  但電話另一端的呂晉漢隱約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阿康的離開有那麼單純嗎?再者,雖然她口口聲聲都說不要緊,但是她真的沒有一點難過或感傷?
  
  瞅著早就端放在桌上的巧克力豆,思索了一會兒,他找出許久沒用的電話號碼,做了決定。
  
  「喂,是我,麻煩幫我查一個人--」

  兩周後。
  
  晚上九點半,呂晉漢開車來到Cinderella Cafe前,他按下暫停燈號,在車上等著蘇蜜棠。
  
  幽暗車內,他摁亮閱讀燈,從公事包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裡面是幾張照片和文件。
  
  阿康突然離職,他直覺其中必有問題,於是從蘇蜜棠傳給他的人事檔案中找到阿康的基本資料,委由私下替他查過不少商場機密的徵信社代為調查。徵信社的辦事效率快又詳盡,今天下午就把報告書快遞給他。
  
  打開報告看完之後,他震驚又忿怒。
  
  阿康本名李維康,是李洲建設集團董事長最小的孫子,在日本念完高中後堅持要發展個人興趣,李家長輩一怒之下,便斷絕他所有的經濟支援。
  
  教他忿怒的是,阿康和大衛根本沒有去東京,而是合夥在東區另一個地點開了間幾乎相仿的咖啡店,同樣是主打蜜糖吐司,店名還叫做Princess Cafe!
  
  阿康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知不知道自己背叛了最要好的朋友?
  
  怎麼能讓蘇蜜棠繼續被欺騙先前,之前還傻乎乎地捧著所謂的「分紅」給他,說要祝他幸福?不,他絕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負她--即使也許在她的心中,他遠遠比不上相識八年的阿康來得重要。
  
  他毅然決定告訴蘇蜜棠這件事,要單純的她認清阿康的真面目。
  
  只是,待她得知真相後,能否承受得起這樣殘酷的打擊?一思及此,他的臉色繃得更緊了。
  
  修長的手指剛摁熄閱讀燈,車窗便被敲了兩下,蘇蜜棠彎著腰,正對著他甜笑。
  
  「上車吧。」他按下車窗,一陣甜香飄進鼻間,微微舒緩了他冷硬的臉頰。
  
  「好。」她繞到另一邊,歡喜上車。
  
  扣上安全帶,蘇蜜棠很緊張,心口怦怦跳,她不知道呂晉漢為什麼忽然約她,還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但這是他第一次主打約她,她當然馬上應允。
  
  「我們要去哪?」蘇蜜棠轉頭望他,軟軟地問。其實這個問題也不重要,隨他想帶她去哪裡都好。
  
  呂晉漢並未回答。他的眼神直視前方,下顎斂得很緊,握著方向盤,踩下油門,車子疾駛出巷弄之後,他才淡淡開口。「你認識阿康幾年了?」
  
  他的語氣又冷又硬,蘇蜜棠微愣,才回答。「呃,八年吧。」
  
  「八年?」好個八年。「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是誰?就阿康,李維康啊?」
  
  「不,我是說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嗓音冷得想從北極傳來似的。
  
  「家庭背景?」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問?而且這是什麼語氣?
  
  蘇蜜棠不明白,但她要自己冷靜。「阿康和我一樣,很早就被送去日本,念完高中後就靠自己打工賺錢付學費,維持生活--」
  
  「他是李洲集團第三代,也就是李董事長最小的孫子。」呂晉漢的聲音很沉,明顯是壓抑著怒氣。
  
  「嗯,這我知道......又怎樣呢?」他到底想說什麼?而且他怎麼會知道阿康的事情?明明他回台灣的事情極少人知道的。
  
  呂晉漢一時啞然。也對,阿康的家庭背景如何又怎樣?只是他個人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我請人去調查。」他深吸口氣,把牛皮紙袋裡的照片遞給她。「阿康和大衛根本沒去東京。」他啪地又摁亮閱讀燈,讓她看個清楚。
  
  「他們現在仍在台北,而且仿照Cinderella Cafe另外開了家咖啡店,一樣賣蜜糖吐司,還取名Princess Cafe。」
  
  蘇蜜棠握著那疊照片,翻看了幾張,默默放進牛皮紙袋裡,沉默了許久。她才淡淡開口。「那是他們的決定,我無權過問。」
  
  她會不會太冷靜了?有點不對勁。「你早就知道了?」
  
  「我大約猜得出來。從一開始他提出再開二號店,並且希望能讓大衛投資時,我就有心理準備。」她無奈地一笑。「只要他和大衛在一起,遲早會出去自立門戶,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快......」
  
  頓了頓,她抬頭看向她。「阿康是個很有定性的人,若不是因為大衛,他絕對會堅守在Cinderella Cafe。」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讓他走?這根本違反僱傭原則--」
  
  「好友之間哪有什麼法和理可言?我和阿康這麼多年的感情,一起哭過笑過,沒有什麼好計較的。」
  
  「這是背叛。」
  
  「如果背叛我可以換得他的幸福,那我甘願承受。」
  
  談話間,車子已經來到正在裝潢的咖啡店門口,粉紅色的招牌已經掛上,「Princess Cafe」和「蜜糖吐司專賣店」的字樣正散發著柔和的亮光。
  
  「好諷刺的公主咖啡。」對照蘇蜜棠的灰姑娘,他們居然用這樣的店名,呂晉漢罕見地怒氣騰騰。「我無法容忍這種事發生--」
  
  蘇蜜棠笑得很苦。「如果你不去調查、不帶我來這裡,也許我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那是因為--」他戛然停止。
  
  「因為......什麼?」蘇蜜棠偏著頭看他。她一直努力靠自己經營咖啡店,盡可能不要增添他的麻煩與負擔,只要他願意陪著她,不要推開她就好,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去調查阿康,甚至為了阿康的背叛而發怒。
  
  因為我想保護你,不想讓你繼續受傷害。但他說不出口,也不能說出口。
  
  「嗯?」她還在等著他的答案。
  
  「因為--」呂晉漢深吸口氣,淡淡地回答。「那是因為你很珍惜並且保護Cinderella Cafe,而我已經花了許多時間在這裡,如果輕易就被拷貝複製,那Cinderella Cafe遲早會成垃圾--」
  
  「怎麼會是垃圾?」他和她的心血怎能稱為垃圾?「即使阿康不做這件事,還是會有其他人想做--台北街頭有大多複製與被複製的店,各有各的特色與生產方式,並且還得在時間與現實環境中接受考驗與挑戰,難道那些也要稱為垃圾嗎?」
  
  「好,那些都不是垃圾,如果你是這麼豁達的話。但我覺得之前耗費在Cinderella Cafe的心力已經被當成垃圾--」
  
  為什麼她總是護著阿康?她究竟要委屈自己到什麼時候?
  
  「我並不是這樣的意思--」他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她不想把阿康的背叛懸在心上,只想平靜、努力地過自己的生活,這樣不對嗎?為什麼他非得把話說得這麼重?
  
  如果他真的這麼在意,那麼--
  
  「惹你生氣,我很抱歉。」她深吸口氣,努力平靜語氣。「如果真的讓你感覺很不好受,以後,也許......」她定定看著他。「Cinderella Cafe就由我自己扛下成敗吧!」
  
  「什麼意思?」呂晉漢的臉色沉得教她不敢多看。
  
  蘇蜜棠幽幽微歎,緩緩地低下頭。「也許是時候請呂特助放手,不要再過問Cinderell cafe的事情,對我們彼此......會比較好。」
  
  所以,她現在是......嫌他多管閒事嗎?
  
  呂晉漢感覺胸口被狠狠狙擊了一掌,瞬間喘不過氣。他怔怔瞅著他,沉聲問道:「你確定?」
  
  蘇蜜棠閉了閉眼,不顧心口的緊窒與揪疼,蒼白的唇瓣吐出幾個字。「也許這樣......比較好。」
  
  「這樣比較好?呵呵......」呂晉漢陡然失笑,冷淡的笑聲割破車內的沉默與不安氣氛。
  
  「你說的對,我早該離開的,明明說好只要兩個月,只要開幕就該放手的--」
  
  原來他的擔心是冗贅,關心是多餘,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他的一廂情願--
  
  可笑啊可笑!
  
  蘇蜜棠望向車外,鼻頭酸得說不出話。
  
  「既然如此。那麼就這麼辦吧。現在......我送你回去?或者要請司機來接你?」他不願再委屈她坐這台二手小車。
  
  「我自己搭小黃就好。」蘇蜜棠深吸口氣,努力不讓眼眶的淚落下,纖手迅速解開安全帶。
  
  一打開車門,她卻發現阿康站在店名口。他定定看著蘇蜜棠和呂晉漢,表情錯愕而僵硬,卻不知該說什麼。
  
  「就這樣......再見。」她不敢看他,低頭快步奔向馬路,隨手攔了輛計程車便離去。
  
  這到底算什麼?
  
  呂晉漢按下車窗,神情緊繃僵硬地盯著阿康,許久,他才發動車子,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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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1:00:23
第七章  

  下午四點,蘇蜜棠剛從銀行辦完事,又回到Cinderella Cafe。
  
  外面依舊是長長的排隊人潮,推開門是一室笑語,她甜甜地向其中幾個認識的朋友打招呼、閒聊幾句後,才走進廚房旁的迷你辦公區。
  
  然後,俏顏上的笑容立即隱去。
  
  有多久時間了?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她人前歡笑,人後悵然,雙面人的生活令她感覺越來越疲乏,甚至連到Cinderella Cafe的動力也減弱了。
  
  她很清楚自己低落的情緒由何而來--都是因為毅然消失、不再出現,卻仍緊緊霸主她心底,教她不時胸口揪疼的那個男人,呂晉漢。
  
  一直想說服自己,呂晉漢根本不是她談感情的合適對象。他冷靜理智,凡事講原則和規矩,再者,他樸實的家庭背景也不會被家裡接受;但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把她擱在心上,才會這樣說再見後,就不再相見。
  
  明明不該愛的,為什麼她偏偏管不住自己想愛的心呢?什麼時候她才能遇到那個願意給她真心,能帶給她甜蜜幸福的男人?
  
  她胡亂想著,纖手心不在焉地翻著昨天的營業報表,手機忽然在此時響起。
  
  「蘇小姐,我是趙雅雯。」
  
  「趙秘書?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是好久不見。我都預約等了快兩個月了,至今還沒排到。」趙秘書笑道:「恭喜啊,生意真好。」
  
  「真是不好意思,實在沒辦法......」
  
  「沒關係啦,我不是要來討位子,是我們好久之前團購的美甲貼紙終於到貨了,你最近會來辦公室嗎?」
  
  以前她喜歡趁午餐時間繞去辦公室和秘書們聊幾句,而現在......有他在,她不會再去了。
  
  「恐怕沒空了。」她淡笑。「我請快遞去替我取回來好嗎?」
  
  「快遞?哈,我怎沒想到?這裡不就有現成的嗎?那就交給呂特助帶給你--」
  
  「不必了。」她一聽,隨即拒絕。「不好意思麻煩他。」說著,心口狠狠痛了下。
  
  「啊,糟了。總經理來了,我不能再講,就這樣嘍,掰--」
  
  「等等--」
  
  但趙秘書把電話掛斷了。
  
  怎麼辦?要是趙秘書真把他當快遞小弟......算了,她未免想太多,呂晉漢不會答應這種事,他一定會推拒得一乾二淨--所以,明天再找快遞公司去取件就好。她這麼想,幽幽歎了口氣。
  
  電話另一端的趙秘書匆匆掛斷電話,起身迎接老闆進辦公室後,攔住正放文件在她桌上的呂晉漢。
  
  「呂特助,有一件小小的事要麻煩你。」她從下層拿出小紙袋,遞給他。「去蘇小姐的店時,幫我順便帶過去給她,拜託了。」
  
  聞言,他一怔,冷靜回答:「我應該不會去。」不,正確說法是--他不會走進去。
  
  算算至今也有一個多月了,他總是在下班後開車到Cinderella Cafe對面,坐在車上偷偷望著,試圖在滿室賓客的熱鬧氣氛中尋找蘇蜜棠俏麗嬌美的身影。
  
  因為距離遠,能瞧見的並不清楚,幾次瞥見她送客人出門,才勉強捕捉到他始終藏在心底的甜美笑容。
  
  已經答應她不再過問Cinderella Cafe,他憑什麼再去?
  
  「什麼不會去?你不是常去嗎?」趙秘書詫異問。她記得之前聽蘇蜜棠提過,呂特助有空就會過去咖啡店看看。
  
  「以前偶爾去,但現在--」呂晉漢想著該用什麼理由拒絕,目光忽然瞥見趙秘書的電腦旁有一張色彩鮮艷的廣告單,他定睛一看,都是蜜糖吐司的圖片。
  
  「那是什麼?」他記得Cinderella Cafe沒有這種廣告單。
  
  「喔,是另一家蜜糖吐司咖啡店寄給我的折價券。」她把廣告單遞給他。「現在的商店真厲害,隨便就能買到地址資料。這家店叫做Princess cafe,感覺和蘇小姐的店好像喔,該不是蜜糖吐司已經開始大流行吧?」
  
  見他仔細看著廣告單,她又補了句。「蘇小姐的店應該沒問題吧?」
  
  「Princess cafe?」呂晉漢睨著上面的粉紅字樣,濃眉皺起,心底很快地聯想。「你之前去Cinderella Cafe有填寫過顧客資料嗎?」他記得剛開幕時店裡舉辦填資料送折價券的活動。
  
  「有啊。我也很想要折價券呀!」趙秘書笑咪咪承認。
  
  所以,這是否表示當時的資料被阿康拷貝了一份帶走?如果真是如此,未免太過分了--他還從Cinderella Cafe拿走了多少東西?不,不能讓阿康得逞,他必須想個辦法阻止阿康的惡行。Cinderella Cafe是蘇蜜棠的心血,她的夢想她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甚至傷害她--「這份給我。」他揚了揚手上的廣告單,轉身要回座位,又被喊住。
  
  「還有這個--」趙秘書拎著小袋塞給她。「拜託幫我帶過去!」
  
  「這個......」呂晉漢怔怔瞅著印滿粉紅蕾絲和愛心的紙袋,好一會兒,終於下決定。「我會送過去。」
  
  也趁這個機會把廣告單的事告知她吧!他確定了,這回,即使又被她推開,他也要盡全力保護她!

  晚上九點半,呂晉漢開著黑色小車,來到阿康和大衛的Princess Cafe。
  
  推開門,他也不理睬前來招呼的服務人員,直直走向站在吧台邊,正與人聊天的大衛。
  
  他冷冷盯著這個一身雅痞風格的男人。「打擾幾分鐘。」
  
  「我們到旁邊聊吧。」大衛微笑地領他到櫃檯後方。
  
  來者不善,瞧見呂晉漢陰鷙的銳眸,他心底大約也有個底。
  
  「這個--」呂晉漢揚了揚握在手上的廣告單。「你們偷了Cinderella Cafe的顧客名單。」
  
  「偷?何以證明?」大衛閒笑,從容回答。「顧客資料隨便買就有,我們又不是連買份名單的錢都沒有。」
  
  「若直接以Cinderella Cafe的顧客名單來作業,不是更省事?投出去的廣告效果可是百分百。」
  
  「這點我倒是沒想到,真不愧是呂特助,精通行銷法則。」
  
  分明是在裝傻!一股怒意直衝而上,呂晉漢狠狠瞪著他,毫不客氣地撂話。「你要是再偷竊Cinderella Cafe的任何東西,我絕不放過你!」
  
  「這麼說就有欠公平。」大衛仍是一派輕鬆,無畏無懼。「何謂偷?正確說法應該是『參考』吧!Cinderella Cafe裡所謂的創意和想法,不也『參考』許多日本咖啡店的做法?我們頂多也只算是稍微『參考』一下而已。」
  
  講這是什麼鬼話?完全沒有任何歉意!平時的冷靜消失殆盡,呂晉漢全身燃起熊熊怒意,咬牙切齒地迸出幾字。「摸摸自己的良心吧!」
  
  大衛居然笑出聲來。「別說這麼可笑的話。這年頭良心有什麼用?」
  
  「總之--不要妄想搞垮Cinderella Cafe!」呂晉漢做出最後警告。
  
  「豈敢豈敢。」大衛仍是皮笑肉不笑。
  
  「嘿,少說幾句吧!」有人從後面拍拍他的肩膀,是阿康。
  
  他隨即擋在大衛之前,對著呂晉漢淡淡一笑。他從廚房內的監視器螢幕看見他進門找大衛,兩人似乎談得不愉快,於是趁著短暫空檔出來看看。「我們出去談談吧。」
  
  兩人走到店外,春天的晚風微涼。「我很抱歉。」阿康別過臉,看向遠方。「請幫我轉達給棠棠。」
  
  「若是真心誠意,那我認為你自己跟她說比較好。」呂晉漢的眉頭一點也沒鬆動,語氣仍然偏冷。「管好大衛,別讓他胡作非為!」
  
  「如果我能管得住他就好了。」阿康苦笑。「否則怎麼連背叛朋友這種事做得出來?」
  
  「但--」
  
  「廚房還等著你!」大衛突然探出頭來低嚷。
  
  「好,馬上來!」阿康回頭對他揮揮手,抱歉地對呂晉漢一笑,準備要回廚房。
  
  他走了幾步,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呂晉漢居然為了扞衛棠棠的咖啡店而來警告他們,是否意味著他對棠棠也有不一樣的情愫?
  
  「那個,呂先生......」於是,他回頭喊住正要離去的呂晉漢。「如果可以,請對棠棠好一些,她真的......很喜歡你。」
  
  什麼?!「......喜歡我?」呂晉漢訝然不已,一雙濃眉揚起。
  
  阿康微笑。「不只是喜歡,應該說是偷偷愛上你。」
  
  「你說她......喜歡我?甚至愛上我?!」呂晉漢原本冷硬的臉,此刻滿是難以置信。「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你該好好回想她對你的態度。棠棠聰明又認真,店裡營運已經上軌道,早就不需要你特別費心,但她卻抓著你不放,這是什麼原因?」阿康笑著說:「而且別忘了,我是她的姐妹淘,暗戀你的這件事,她親口跟我承認過了!」
  
  「那......」原來她也和他一樣,被愛征服,互相吸引,卻只敢藏在心裡。呂晉漢淡麥色的臉龐瞬時爬上不明的微紅,他怔愣著,卻又忍不住唇角一揚,才說:「我去問看看。」說完,他迅速轉身跨步離去。
  
  我去問看看?果不其然,他也是喜歡棠棠吧?瞧他那有點不知所措的反應,算不算是純情呢?真有趣。
  
  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他已經盡力推了他們一把,若能讓棠棠得到真愛,也算是多少彌補自己的背叛之罪吧......阿康鬆了口氣,淡淡一笑,轉身回廚房了。

  呂晉漢一路踩緊油門,黑色小車很快得來到Cinderella Cafe門口。
  
  不想費事另外找停車位,他按下暫停燈號,疾風似地衝進店裡。
  
  這時已經接近打烊時間,客人逐漸離去,他一進門就問站在門邊送客的店長小可。「蘇小姐呢?」
  
  「哇,呂總監,好久不見!」小可驚呼。「找老闆嗎?她在VIP Room。」
  
  「有客人在?」
  
  「剛離開,但老闆說想進去裡面坐一下。」
  
  「那正好。」唇際浮起一抹笑,呂晉漢朝後方大步跨去,連敲門也沒有,直接推門而入。
  
  「呂、呂特助?」朝思暮想的男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蘇蜜棠嚇了一大跳,急忙站起身,卻說不出話。
  
  兩人定定看著對方,好一會兒,她才吶吶地開口。「有事嗎?」
  
  呂晉漢直直瞅著她。是他的錯覺嗎?她似乎清瘦了些,臉上的妝容不如往常嬌麗,光彩黯淡,是因為......他嗎?
  
  「有事,有三件事--」呂晉漢深吸口氣,不疾不徐走到她面前。「第一件事,趙秘書要我帶這個過來給你。」大掌拎著粉紅色紙袋,在她眼前晃了下。
  
  「啊,這個--」蘇蜜棠尷尬地接過,有點懊惱。「我已經跟趙秘書說過會找快遞公司去拿,怎麼她還是......對不起,不好意思,謝謝你......」
  
  把呂大特助當成快遞小弟,該怎麼解釋才好?她真是窘到極點了,況且兩人隔了這麼久沒見,這時忽然相見,她更不知如何是好,心裡五味雜陳。
  
  「第二件事--」呂晉漢的目光仍然專注地瞅著她,從西裝口袋裡掏出Princess Cafe的廣告單遞過去。
  
  「咦?」她接過那張被揉得有些發皺的紙張,仔細一看,臉色微沉。「Princess Cafe?」
  
  難道......他是特地來指責她,沒把Cinderella Cafe保護好,讓阿康有機可乘、得到瓜分市場機會嗎?想著,她心裡忽然酸酸的。
  
  「趙秘書收到這張廣告單,我認為是阿康把顧客資料帶走了。」
  
  他果然是在意這件事。「既然能弄個Princess Cafe出來,電腦裡的資料應該早就備份了。」她苦笑。「是我太大意,但也許這正是Cinderella Cafe的挑戰吧?一間店要能長期生存,必須經過重重考驗,不是嗎?再說,也許很快就會出現第三家、甚至第四家蜜糖吐司咖啡店,如果現在就被Princess Cafe打倒,到時候怎麼辦?」
  
  他微微點頭。「我已經警告過大衛和阿康,休想再從這裡偷走任何東西。」
  
  「你去警告他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並不是衝動行事,也不是愛替人出頭、打抱不平的人呀?
  
  「嗯。最後還和阿康說了幾句話。」他又向前一步,離她好近好近,俯身望著這張勾走他心魂的俏顏,嗓音放軟。「所以,第三件事是--聽說你喜歡我、偷偷愛上我?」他問得直接。
  
  轟!蘇蜜棠的臉蛋整個爆紅。她急著撇清。「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呂晉漢微訝,輕聲說:「但我是。怎麼辦?我喜歡你,也偷偷愛著你,這下怎麼辦?」
  
  「你、你不是認真的吧?」
  
  他輕笑。「我是認真的,所以我認輸了,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想,就這麼衝過來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蘇蜜棠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呼吸。她怔愣許久,才勉強開口。「可是你看起來好鎮定,我不太敢相信......」
  
  「鎮定?」呂晉漢朗笑出聲,抓起她的纖手貼到自己的左胸前。「你摸摸看,我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我感覺不到......西裝太厚了啦!」她軟聲嬌嗔著,卻真實感受到包覆在他大掌中的熱度。
  
  「這樣呢?」他索性把她擁入懷裡,讓她的臉頰貼在胸前。「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稍微......呃,有一點點感覺。」她害羞地笑了。
  
  不管他的心跳有多快,光是被他這樣抱著,她自己的心臟都要蹦出來了!
  
  「要不要再感受多一點?嗯?」他的喉嚨滾出一聲笑,那低沉好聽的聲音,居然讓她感覺腿軟。
  
  「不用......唔--」她才剛開口,豐潤飽滿的水唇便被封住了。
  
  原來,這才是接吻的滋味。
  
  從沒想過那總是斂緊的薄唇竟然如此炙熱,烘得她整張臉頰都要燒起來了,蘇蜜棠無法思考,只能任由他霸道地吮著軟弱的唇瓣,舞弄著不知所措的小舌,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但一點也不想推開他。
  
  呂晉漢以為自己一輩子厭惡甜食,可她好甜,而且甜得讓她怎麼品嚐也不夠,想要更多更多。他的理智與冷靜早在進門前就被扔到八千里遠,此刻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心口,再也不要失去她。
  
  只是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驚醒了沉溺在彼此溫度與熱情的兩人。
  
  「老闆,我們都收拾好了,先下班嘍!」是小可。
  
  「唔......」她陡然掙脫男人的懷抱,慌亂回答。「喔,好、好......」
  
  這裡是咖啡館,即使是VIP Room店員也隨時可以進來,她剛剛卻被吻得渾然忘我,什麼都不顧了,真糟糕!
  
  呂晉漢當然不肯放開,長臂又把她圈回懷裡,滿意地瞅著那張酡紅的俏顏,溫柔微笑,「下班時間到了?那更好。」
  
  「什麼更好?唔......」她措手不及,又被吻住了。
  
  這次她好像有點開竅,以柔軟的粉舌慢慢探索男人不可思議的柔軟。
  
  「夠了!」她的挑弄讓呂晉漢完全招架不住,再這樣下去,他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終於,他鬆開蘇蜜棠,呼吸急促,幽深的黑眸熱得像是隨時要把她融化似的。
  
  他調整呼吸,忍住下腹一陣又一陣的騷動,好不容易才迸出幾個字。「我送給你回去。」
  
  「可是......」思念太苦,她不想就這麼分開。來不及多加思考,話已衝口而出。「我想--跟你回家。」
  
  「你--」呂晉漢怔住,定定望她,瞧見那張堅決的小臉,他一使力又把她圈回懷裡。「你這個壞女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知道,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她又踮起腳尖,輕啃了下他的唇瓣。
  
  他哪裡肯輕易放過,立即吻住那張殷紅豐潤的蜜唇。這回,他完全控制不住力道,又啃又吮地折磨她,直到兩人都無法呼吸,才氣喘吁吁地微微鬆開彼此。
  
  「你確定不後悔?」呂晉漢呼吸尚未調勻,喉間滾出的嗓音既低沉又富磁性,好聽得讓蘇蜜棠的胸口熱漲得快爆開了。
  
  「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她軟聲央求,迷醉又無辜的眼神簡直像是小鹿斑比,教她怎麼可能拒絕?
  
  呂晉漢沒有回答,握了她的手就往外走。蘇蜜棠隨手抓了背包,設定好保全系統,立即坐進他車內。
  
  什麼都不想,她要拋棄理智、現實,因為今晚,她只想愛他,狠狠地愛一場--

  黑色小車一路奔馳在深夜的郊區大道,路上除了途中停在便利商店買了保險套,呂晉漢根本沒鬆開過油門。
  
  兩人一路無語,卻不時彼此相視,唇際噙著只有他們才明白的笑意。
  
  「到了。」呂晉漢緊握著她的手,從地下室停車場直奔五樓公寓。
  
  打開大門,一室幽靜,蘇蜜棠還來不及欣賞房子的格局設計,已經被客廳落地窗映入的夜景吸引住了。
  
  是湖!
  
  因為室內尚未完全開燈,反而可以清楚瞧見整片大窗外的景致。幾盞柔和的路燈映著湖面波光粼粼,眼前美得簡直像夢境,她沉醉其中,讚歎不已。
  
  客廳大燈忽然亮起,特殊設計的玻璃因為光線而出現鏡面效果,湖景不見了,她看到的是呂晉漢從身後慢慢靠近她,大手圈住她玲瓏的腰身,他結實的胸膛正貼住她的美背,她清楚地感覺到他沉厚的呼吸與身體的熱度。
  
  「好美,這裡竟然有湖!」她讚歎,瑩亮而飽含水氣的美眸與玻璃鏡中的他相遇。呂晉漢已經脫去西裝外套,拿掉緊縛他一日的領帶,襯衫的扣子也解開幾顆,看起來真是......該死的性感!
  
  「寶貝。」他一點也不想討論那個湖的問題,俊顏埋入她的發頸間,在她耳邊低喃,落下一個又一個細吻。
  
  「嗯......」那熱燙的氣息如羽般輕掃著敏感的肌膚,蘇蜜棠感覺自己不自主地顫抖,察覺男人正要拉起薄毛衣的下擺,她於是仰起頭,輕輕扭動嬌軀,好讓他替她褪去礙事的衣衫。
  
  玻璃鏡中的她,上身只剩下紫色的蕾絲胸罩--她很慶幸今天早上挑了這件法國刺繡內衣,至少襯得她的膚色格外雪白,希望能從此勾住他的心......
  
  「啊!」她無法再繼續想下去,男人的唇再度貼在她細緻的肌膚上,從白嫩的頸項一路往下,在雪背上輕吮慢啃。她感覺到那厚重熱燙的氣息密密熨著一寸又一寸的肌膚,烘得她好難受,想要更多,卻又不知究竟要什麼。
  
  尤其內衣的環扣突然被鬆開後,厚實的大掌溫柔褪去蕾絲胸罩,飽滿的胸乳立即感受絲絲涼意,讓乳尖刺激得更加挺翹,那兩顆微微顫抖的粉紅色小草莓顯得惹人憐愛,像是急需被溫柔滋潤呵護。
  
  呂晉漢再也忍不住了,暖唇只想好好疼惜那可愛的莓果,大掌渴望感受那白玉凝脂般的豐軟。他俯身向前,含住其中一顆粉紅果兒,唇舌開始以各種方式撥弄著逐漸硬挺的頂端,大手也覆上另一邊猶如蜜桃般嬌嫩的圓潤,用掌心的溫度細細摩挲感受。
  
  「啊,輕一點嘛啊......」過度敏感的乳尖根本禁不起男人的熱情,她求著,嗓音嬌軟得簡直要令人崩潰。
  
  討饒聲成了最大的刺激,呂晉漢忽輕忽重的、兩邊都不肯放過,以唇舌和厚實大掌輪流折磨著她。
  
  「喜歡這樣嗎?嗯......」玻璃鏡映出她酡紅的臉,水眸因情慾而迷離,紅唇微開,全身微微顫抖著,呂晉漢忍不住重重吮了下,殷紅小嘴陡地逸出一抹嬌吟。
  
  「啊,不要......不要......」
  
  「不要了?才剛開始呢。」他陡地放開她。胸前失去唇舌和大掌的慰藉,她竟然感到一陣空虛,而這空虛的感覺更令她受不了。
  
  「我想要......」不顧裸著的上身,她投向他懷裡,仰頭求著。「我想要你......」
  
  說著,她小說已經開始摸上他的胸前,主動替他解開襯衫扣子,把臉貼在他精實的胸肌上,粉紅小舌學著他開始撩撥硬挺的兩枚黑果,小手還往他後背摸去,隨即被呂晉漢制止。
  
  「慢著,我說過這才剛開始,要由我來才行--」這種事情哪有讓女人主導的道理?他立即奪回主權,一把抱起她,走向臥室。
  
  深藍色的埃及棉床單映著女人賽雪的肌膚,他快速褪去彼此的衣衫,結實的身軀俯身向她,暖燙的唇舌先是安撫她的紅潤小嘴,然後從鎖骨一路滑下,方才被認真對待過的豐腴已經泛著美麗的粉紅,他忍不住又覆了上去,繼續壞心地兩邊輪流撩撥著,大掌則是撫過柔軟平坦的小腹,往下深入芳萋之地。
  
  長指輕輕滑過潤澤的花瓣,稍微撥開便輕鬆地尋到那顆最敏感而脆弱的小蕊心,甚至不必費力,指腹即可感覺那蕊心早已因濕潤而微微硬挺,他輕輕捏了下,開始細細揉著,慢慢一圈又一圈的劃著。身下的嬌軀早已承受不住,她難受得搖擺著翹臀,他偏不讓她好過,繼續以最緩慢的速度摩挲著已經腫脹的小花蕊,暖唇不忘欺負著胸前的敏感處,直到把她逼出淚,嚶嚶啜泣起來。
  
  「你最壞了......嗚......」她想控訴他的惡行,可是這男人真的太惡劣,突然抬頭起身,迅速移至她最濕潤脆弱之地,剛做壞事的薄唇竟然就覆在、覆在那裡......
  
  「啊--」一陣無法形容的酥麻與顫慄,教蘇蜜棠的嗓音陡然拔高,嬌吟像是天籟,悠然出聲。
  
  那裡......好熱......而且好濕,她甚至還聽見他的長指在秘密花園滑動時的嘖嘖聲......這表示什麼?
  
  她的反應會不會太熱情了點?總之,真的太令人害羞了啦......
  
  蘇蜜棠不敢多想,覺得自己羞到說不出話來,連臉龐都別到一旁。她正想伸手抹去眼旁方才滑落的淚,卻驀地被封住了唇。
  
  「不舒服嗎?」呂晉漢的嗓音很溫柔。
  
  「不是,是......我好丟臉喔。」她臉紅得都快燒起來了。
  
  「丟臉什麼?」大約察覺這個小女人正在害羞,於是他拉著她的手覆上自己已經熱燙腫脹到快爆炸的硬挺處,深吸口氣,帶著她輕輕摸了摸,問道:「有沒有我這麼丟臉?都快克制不住了。」
  
  「好燙......」奇異的觸感讓她心口好熱,蘇蜜棠忍不住撐起身偷看了下,臉蛋更紅了。「那怎麼辦嘛......」她也不想讓他難受呀。
  
  「幫我戴上吧!」他拉著她起身,長臂撈起已經準備好的保險套遞給她。
  
  從沒嘗試過如此親密深入的男女關係,蘇蜜棠顫抖地拆開錫箔包裝,小心地想把那層薄膜套上他的熱硬,可是她真的不熟,來來去去弄了好久,快把人逼到崩潰,呂晉漢終於受夠了--
  
  「我來!」他迅速完成保護措施,抓起枕頭墊在她的身下,健腿擠進她的腿心,撐起她白皙的纖腿,然後才輕緩的沉入--
  
  痛!蘇蜜棠眉頭皺了起來,但他的動作很慢很緩,摩擦之間伴隨而來的熱脹與充實感,卻引出一波又一波的熱潮,讓兩人密密嵌緊的地方好濕潤,疼痛感頓時消失不少。
  
  那嫩如玫瑰花瓣的秘密小徑,明明是柔軟得教他捨不得用力,可怎又會這麼緊?緊得讓他幾乎要直接投降,幸好他還存著最後一絲自制,直到感覺自己擁著的嬌軀微微放鬆後,他才開始緩緩律動。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男女最原始的情事,好奇異的感覺......他的堅硬與她的柔軟竟然如此不可思議地密合著,蘇蜜棠感覺胸口好脹,不知是因為感動或是越來越強烈的快感,她再也無法思考與克制,放任口中的嬌吟一聲比一聲更媚--
  
  「啊--」在那一刻,強大的情潮毫不留情地淹沒兩人,她感覺自己正緊緊絞住他的熱硬,像是怎麼都不願他離開。
  
  「寶貝,我的棠棠寶貝......」在衝上頂點的快感過後,呂晉漢抱緊了她,憐惜地在耳邊輕聲哄著,她終於忍不住嗚咽哭了起來。
  
  終於,她真正愛過一場......迷迷糊糊之中,她這麼想著。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1:00:46
第八章
  
  深夜。
  
  歡愛過後的氣味猶然飄繞在房間裡,兩人相擁而眠,卻毫無睡意。
  
  呂晉漢撫著蘇蜜棠的一頭長髮,忽地一歎。「好奇怪,為什麼我總是沒有辦法拒絕你?」
  
  明知愛上她絕對有吃不完的苦頭,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寧願俯首臣服在愛情之下。
  
  「哪有,之前你明明拒絕我好多次,都是我厚著臉皮拚命求你。」蘇蜜棠抓起他修長的手指,輕啃了下指尖。
  
  「因為我真的分身乏術,但最後不也都答應你了?」呂晉漢任她咬著,還寵溺地貼了貼她粉紅的臉頰,無可奈何地笑。「你到底是去哪裡學會這些纏人的功夫?」
  
  「我這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練出來的。」她甜笑著,開始從頭說直。「你也知道我外公家一直都是男生的天下,自從有了我之後,外公把我寵上天,要什麼有什麼,甚至規定我媽每週都要帶我回去讓他瞧瞧。」
  
  頓了頓,她繼續說:「我爸爸的家族事業雖然也曾經叱吒商場一段時間,但隨著環境變化與管理問題,早已日漸凋零,外公擔心他唯一的外孫女因此無法再過好日子,於是把我爸媽安插進兆邦集團。」
  
  「這個部分我略知一二。」他的聲音慵懶,蘇蜜棠的父母親一向是潘老太爺頭痛的人物,他跟在潘天柏身邊的這些年來已經聽聞不少。
  
  她吐吐舌頭。「雖然聽起來有點糟,但至少確保能讓我穿好吃好,繼續過著小公主的美好生活,可惜爸媽貪心,沒有實質的能力卻又嫌經理的職位不夠,一心只想要得到更多,於是我便成了最有用的工具。只要帶著我去纏外公,用甜言蜜語盧一下老人家,外公就容易心軟,多少會考慮他們的要求。久而久之,我學會看人臉色,也知道拿捏說話的輕重與分寸。」
  
  蘇蜜棠長吁了口氣。她終於能在他面前擔然說出累積在心中多年的心事,感覺格外輕鬆,彼此也似乎更親密、更靠近了。
  
  把自己的孩子當成棋子,這算是什麼父母?呂晉漢愛憐地撫著她的纖肩,輕聲問:「所以你一直偽裝成花瓶,和這個也有關係?」
  
  「花瓶?呵呵,形容得真好。」她澀笑。「我明明是蘇家人,卻受外公的寵愛,潘家大人們的心裡當然也不好受,表兄弟們多少也會有些在意。潘家......你也知道的,豐厚的家產全都掌握在外公手裡,至今外公還沒有分配公佈的意思,但誰不想多分點?尤其是我爸媽......」
  
  掀開豪門下的瘡疤,她笑得更無奈。「唉,總之,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家族紛爭,我逐漸意識到自己應該隱藏起來,不要造成其他人的壓力或不安。尤其從日本回到台灣後,我被安排進銀行工作,整個潘家都非常注意我的狀況,所以,我更理所當然讓自己表現得像個芭比娃娃,忙著跑趴和聚會,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相親宴。唯有如此,我的存在才不會讓其他人有威協感--」
  
  「慢著,你還去相親?!」蘇家父母已經這麼積極了嗎?
  
  「你應該也聽說過吧?不過截至目前都沒成功過耶。」
  
  他擁緊了她,隨即下令。「以後不准再去。」又想到一直擱在心底的顧慮,他開口問她:「你想過這個問題嗎?我的家庭背景普通,目前也只是個特助,你的家人勢必極力反對我--」
  
  玉手陡然摀住他的唇,蘇蜜棠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這點是有點麻煩,但如果你真的愛我,私奔我也甘願。」
  
  「什麼私奔!絕不可能這麼做!」拉開她細緻的纖手,呂晉漢輕吻了下,嚴肅地立下承諾。「只要我們真心相愛,沒有哪一關可以難倒我--別忘了,我的專長就是挑戰困難、解決問題。」
  
  「好呀,那就交給你。」她打從心底笑得好甜蜜。「不過,我們可以愛得高調些吧?」
  
  不管這段感情最後會是怎樣的結局,她都想光明正大,熱熱烈烈地愛一回,而且呂晉漢是個絕對值得的好男人,所以他們沒有理由藏在暗處偷偷往來。
  
  「不怕狗仔?」雜誌社總是要找新話題來維持銷售量。
  
  「所以才要公開呀。與其躲躲藏藏被亂拍一通,不如坦白承認,但不做多餘的回應,這樣好不好?」
  
  「你決定吧,我沒意見。」呂晉漢微笑,寵溺地撫著她的芙頰。
  
  一旦公開,挑戰很快就會來到。不過他不怕,只要她願意,身為男人的他絕對奮戰到底。
  
  瞧她水眸微閉,他柔聲哄著。「累嗎?明天別去咖啡店,休息一天,嗯?」
  
  「是有點累。」小臉浮上兩朵紅暈。還不都是他害的?以為平常嚴肅冷淡的男人,到了床上全都變了。「但咖啡店還是得去看看。」
  
  「你真的打算一直開咖啡店嗎?」店裡事務繁瑣,還要管理員工,應付各種顧客......他不想讓她承受太多壓力。
  
  「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依靠潘家才能生存下去。我想過簡單樸實的生活,加上之前阿康一直鼓勵我,我們一起討論了許多想法,最後才會大膽向外公提這件事。你應該知道我有多麼認真看待這家店,不是嗎?」
  
  她說的沒錯,靠自己生活會更踏實自在些,呂晉漢把她擁得更緊,一個千金大小姐是怎麼領悟這些道理的?他心疼卻也佩服,如果可以,他願意盡所有力量寵愛著她,讓她做回自己,身心安頓地度過一輩子。
  
  不過......
  
  「說到阿康--你為什麼可以和他那麼要好?」他一想到這個,還會感覺喉間有些酸嗆味。
  
  「我認識他的那天,是高中二年級的暑假,當時我偷偷和隔壁班的男同學交往......」見他臉色一變,蘇蜜棠輕拍了下他結實的胸膛。「年輕時總是不懂事嘛,難道你就沒有?我其實也聽說你之前談過幾次戀愛,然後--」
  
  他笑了。「過去就不要再提,你繼續。」
  
  蘇蜜棠也笑,索性瞅了下他那不太自在的帥臉。「被管家阿姨發現後,她一狀告回台灣,我媽立刻飛到東京教訓我一頓,當時真是難過得要命。少女情懷總是屎--呃,是詩,青春期的個性又特別彆扭,所以我就生氣地跑去附近的公園狂哭,阿康正好路過,停下來安慰我。
  
  「一開始我不知道他是台灣人,用日語聊了好久,他說要去拉麵店打工,我也跟去,免費吃了一碗拉麵,才從店裡知道他也是台灣人。「她害羞地笑。」我們就這樣開始變成朋友。因為他實在太溫柔體貼,我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說給他聽,還差點愛上他。」
  
  「我就知道一定有問題!」男人再度怒吼。
  
  「沒問題啦,你聽我說嘛!」他今晚的脾氣真不好。她嬌嗔。「我來不及表白就發現他愛的是男人,所以只能算了。後來我慢慢知道很多關於阿康的事,例如他的家庭背景、和家人的衝突、交往過的對象等等。每次失戀,阿康總要痛苦好久,都是我陪他走過,而現在,我們是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最要好的朋友?」呂晉漢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想想他對你做出什麼事,別老是對人這麼好。」
  
  「沒關係,我不在意,他也是不得已啊。人性本善,我們要這麼想呀。」她又開始軟聲央著。「再說,反正以後你會來幫我,對不對?」
  
  「要我幫你?原來你今晚其實另有目的?」他健臂一使力,將她擁至身上,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膛,大手撫著那波浪長髮,認真問著:「你對我是真心的嗎?蜜棠小姐。」
  
  「這第一次都給你了,居然還問這個!」纖手尋到他胸前的暗色硬果,她用力捏了下,算是懲罰。
  
  「好好好,我負責就是了。」他一點也不怕痛,甚至笑得有些壞。「既然有第一次,當然也會有第二次--」
  
  大掌撐起她的纖腰,他有力的長腿輕易分開她白嫩的腿,讓她跪坐在他的腰上。男人的堅硬已經抵在她的秘密花園前,不太客氣地開始前後來回廝磨著,那已飽受滋潤的層層花瓣立即微微顫慄。
  
  她想抗議,可他已捧住她粉嫩的翹臀,熱燙的硬物往上一頂,緩緩侵入她的柔軟之處。
  
  「啊......」他進得好深,突然被充實得飽脹,說不出是難受還是舒服,卻讓她好想哭,只好仰頭閉上眼,咬著唇努力忍耐著。
  
  她為什麼這麼美?那俏麗的臉蛋嬌媚得像是鮮艷欲滴的紅玫瑰,長髮在律動中閃著美麗的光澤,胸前的豐軟早已泛著粉紅,尤其是那兩顆莓果,挺翹的模樣像是要人多憐惜......呂晉漢忍不住微微起身,輪流含在嘴裡,好好疼愛一番。
  
  「唔......」她真的哭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全身上下都不放過呢?到底要把她逼到什麼程度?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頂進,蘇蜜棠覺得自已就要崩潰了,可他還不肯給個乾脆,甚至還伸出長指,揉起她最敏感纖弱的蜜蕊,逼出更多的暖潮,繼續滋潤著他的緊硬與她的柔軟。
  
  太過強烈的刺激讓她幾科無法撐住,只好半趴在他身上,小嘴吟哦著最動人的樂音。可是她實在忍得太辛苦,最後索性含住他胸前的硬果,用力一吮,終於逼出男人的低吼--
  
  「你真的是個壞女人......到底是誰教你的?」
  
  呂晉漢握緊她早已泛紅的嫩臀、一次比一次更重更快地進出,反覆折磨秘徑深處最令人發狂的敏感點。她害怕卻又期待,想要又想逃避,靈魂深處被繃得好緊好緊,只想要和他一起解放,一起痛快愛過......
  
  在情慾的浪潮中,她不知該往何處,只能任由波瀾蕩漾著,直到男人突然低吼出聲,一陣更猛烈的進擊後,又麻又酥軟的感覺像電流般蔓延至全身,她哭喊著緊緊攀住他的厚肩,一起迎接最極致的銷魂時刻。

  所謂愛過方知情濃,初嘗戀愛滋味的蘇蜜棠終於體會到了。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泡在蜜糖裡,渾身散發幸福的甜味。
  
  除了出差或是特殊狀況,呂晉漢幾乎每天晚上都來接她下班,有時只是耳鬢廝磨,分享彼此心事就放她回去,有時一發不可收拾,兩人則在呂晉漢的屋裡纏綿徹夜。
  
  談戀愛談得這麼高調,加上經常夜不歸營,蘇蜜棠的母親很快就發現了。
  
  「今天回來得滿早的嘛。」蘇家父母早就在客廳等著。一見女兒進門,蘇母冷冷攔下她。
  
  「今天喔......差不多吧?關店後整理點資料,回來都是十一、二點呀。」事實是呂晉漢今天剛去香港出差,所以她才能早些回家。
  
  「差不多?我看是你要給我差不多一點!」蘇母已經按捺不住。「你的眼睛瞎了嗎?給你介紹那麼多名門公子,你居然去跟一個小特助在一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留在他家過夜對不對?!」
  
  「小聲點,女兒的耳朵沒聾......」蘇父想替女兒說話。
  
  「嫌吵就不要聽!反正你從來都不關心她,凡事都得靠我一手打點,明明要你常帶她去打球,多認識年輕的富二代、三代,你偏不--」
  
  「是棠棠說打球容易曬黑啊!好、好,都是你對,你有理,但女兒只有一個。從小到大你逼她做這做那,我只是希望你別把她逼出病來......」蘇父一邊叨念一邊上樓,他要回房去,反正也管不了,還不好落得耳根子清靜。
  
  「逼出病?我會先被你們父女逼死吧?!做父親的不成材,當女兒的不長進,開什麼咖啡店?連交往的對象也蒙著眼睛亂選,我為你們蘇家做牛做馬,到底有什麼意義?不如離婚算了!我回潘家過好日子--」說著,蘇母便哭了起來。
  
  蘇蜜棠早就習慣母親這樣宣洩情緒的方式。媽媽自從嫁入蘇家後,面對的是逐日衰退的家族事業,不但不能如同以往過著悠閒享受的豪門貴婦生活,偏偏爸爸的個性又軟弱,媽媽還得拉下臉,不顧面子地回去求外公出手幫忙,甚至在兄弟妯娌間,也因為她屢次回娘家搬家產而鬧得不愉快。
  
  媽媽的心理壓力之大她可想而知,但總不能老是這麼下去。
  
  「媽,我們坐下來談談好不好?」蘇蜜棠握著媽媽的手,卻被狠狠甩開。
  
  「沒什麼好談!你馬上跟那個爛咖分手,否則不要叫我媽!」
  
  「媽,別這樣,你先聽我說。」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或是該說什麼。
  
  雖明知和呂晉漢在一起,遲早得面對家裡的強烈反對,但她也不曾仔細思考到底該如何應對,反正就是見招如吧!既是母女,媽媽那張刀子口又能拿她怎樣?
  
  「好,你給我說說看,看為什麼挑了那麼多好對像給你,你偏要這傢伙?」蘇母氣呼呼在沙發上坐下。
  
  「媽挑的對象都很好,我知道,但......很抱歉,我只喜歡他。」
  
  「抱歉?你以為這樣就沒事?少給我來這套!光有愛有啥用?你看我和你爸這麼多年來若不是靠你外公,你還能當個小公主、過好日子嗎?」
  
  「我知道只有愛還不夠,麵包和愛情一樣重要,但......」她盡量委婉措辭。「爸當時和你結婚時,不也是前途看好的名門少爺嗎?結果卻......」
  
  名和利不會是永遠,唯有真愛,才能天長地久。她在心裡默默想著。
  
  「那是你爸沒用!我當年瞎了眼才看上他,所以我......我才希望能替你找到一個真正的好對像......嗚......」
  
  蘇母哭了起來,多年來的委屈又再度被提醒,她越想越傷心。
  
  她沒嫁對人,可還有個有錢的老爸給她靠,但二十多年後,若連女兒都挑錯夫婿,那她、她拿什麼當女兒的靠山啊?
  
  何況、誰知道那傢伙圖的到底是什麼?憑什麼配得上她一手捧大的寶貝女兒?!
  
  「爸是個好男人,至少他對媽非常好,哪件事不是聽媽的話,是不是?」
  
  「好有什麼用?軟弱沒擔當,什麼事都要我作主--早知道就不嫁他!」蘇母恨恨地說。
  
  「這樣啊......」蘇蜜棠淡笑。「呂特助剛好相反。他是個有擔當、有主見又有責任感的優秀男人,媽你想想看,他能跟在大表哥身邊這麼久,絕對不是簡單人物,對不對?」
  
  在她看來,呂晉漢遠勝那些銜著金湯匙出生、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們。
  
  「跟再久都只是嘍囉,有什麼前途?你自己冷靜想看看,他一個月的薪水還不到十萬塊,連給你買一套香奈兒裝都不夠!」
  
  「如果我成了呂太太,就不再需要這些名牌服飾和珠寶了。」愛漂亮是當然的,但品味並不是靠金錢堆砌而成,即使少了閃亮名牌的護持,她相信自己仍然能過得很好,仍然能享受生活。
  
  「還呂太太?!」蘇母簡直要尖叫了。「你真的瘋了!」
  
  都怪她之前太過限制女兒,才會讓女兒一談起戀愛就昏天暗地,什麼都不顧了!
  
  「我很清醒,真的。」蘇蜜棠保證。
  
  「不,我不管,反正我絕不同意--」蘇母靈光一閃。「明天我要去告訴你外公--對,就這麼做!你外公絕對馬上會把那個爛咖調到西伯利亞去!」
  
  蘇母抹去眼淚,霍地起身。「總之,你絕對過不了外公那關的,等著瞧!」
  
  然後,她氣呼呼地上樓了。
  
  外公那一關啊......確實不好過。蘇蜜棠瞅著母親那身材保養極好的背影,小臉浮上一抹無奈的淡笑。

  香港,中環,五星級旅館。
  
  現在是早餐時間。呂晉漢坐在老闆潘天柏的套房桌前,私人管家早已準備豐盛的餐點,卻一點也引不起他的食慾。
  
  昨晚半夜醒來,他發現手機有一封蘇蜜棠傳來的簡訊--
  
  我媽知道我們的事了,我被罵了一頓,不過我臉皮厚,罵過就算了。香港的天氣好嗎?回來時別忘了給我買巧克力豆喔!
  
  被罵了?他的心口忽地很不捨,想立即打電話問問她,又怕吵醒她好夢,就這麼掙扎到天亮。
  
  已經早上七點鐘,就算現在把她吵醒應該也不算過分了。於是,他毅然按下手機--
  
  「阿漢?」她總是這麼喚他。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睏意。「早安。」
  
  「吵醒你了?」
  
  「沒關係,我轉個身還能繼續睡的。」她一向很好入眠。「想我嗎?我好想你。」蘇蜜棠一點也不吝嗇地與他分享思念的感覺。
  
  「嗯。」因為正在老闆的房間內,他的語氣克制了些。「你還好嗎?我是說昨夜......」
  
  「沒事啦。我媽其實沒那麼難應付。」她甜甜一笑,帶著困意的嗓間格外性感。「安心工作,別擔心我。啊,別忘了巧克力豆喔!」倒不是真的那麼愛吃,只是想讓他把自己惦記在心上。
  
  「我有哪回忘記過嗎?」他笑了,柔聲哄她。「乖乖的,有空時我會打電話給你。」
  
  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容易牽掛了?心裡放著一個人,時時想著,想起她就會微笑,她有一點不開心,他也快樂不起來,談戀愛果真沒什麼道理可言,唉。
  
  他掛了電話,正要把手機收到口袋,後方冷不防傳來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
  
  「有空時我會打電話給你?嘖嘖,談戀愛很快樂嘛。」是潘天柏。
  
  呂晉漢深吸口氣,才轉身向老闆。「請先用早餐,車子預計八點在樓下等。」他準備開始報告今日行程,一點也不打算和潘天柏討論自己的私人問題。
  
  「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嗎?」
  
  他訝然抬頭。
  
  「沒想到你竟然和棠棠在一起?」潘天柏先喝口咖啡,才冷笑地說:「該說是勇氣可嘉,還是笨到極點?」
  
  呂晉漢一怔--消息傳得真快,老闆已經知道了。
  
  「這是私事,不該浪費經理的時間,我想最好還是以公事為重。」說著,他敲著筆電鍵盤,準備早餐會報。
  
  「就怕你這樁私事,搞到最後變成公事。」潘天柏嘗了口炒蛋,不疾不徐地說:「事情如果傳到老太爺那裡,絕對沒那麼容易解決--你應該知道席安和他老婆當時是費了多大的勁才過關。」
  
  聞言,正按在鍵盤上的長指停下,呂晉漢的薄唇斂得更緊。他明白老闆指的是潘二少潘席安,前兩年他和胡星語結婚時,這段「麻雀變鳳凰」的故事轟動整個集團。
  
  「何況,這回是老太爺最寶貝的小公主。什麼人你不愛,偏是棠棠,所以我說,你真是給自己找麻煩。」潘天柏又涼涼地說。
  
  誰要和誰在一起,他個人基本上是沒意見,但要是搞得潘家雞飛狗跳......他想了就煩。
  
  「如果可以控制得住,我也不會這麼不知分寸。」沉默許久,他才淡淡回答。
  
  潘天柏瞅了得力助手一眼,這男人能力佳,行事嚴謹。認真負責,交代給他的任務從沒出錯過,把棠棠交給他也不是不好,只是,如何解決身家背景這個缺點才好?
  
  他想了想,淡笑開口。「呃......如果必要,也許這件事我可以幫得上忙。」
  
  「不。」呂晉漢一口拒絕。「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
  
  「是嗎?那你得有萬全的準備,做最壞的打算。」潘天柏浮起一抹詭異的笑。「我只能說--Good bless you!」
  
  上天的祝福?他確實很需要,不過他有信心,只要棠棠願意,他一定可以闖關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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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4 01:01:09
第九章 
 
  兩周後。
  
  呂晉漢剛從香港回來。他一直思考是否該直接求見潘老太爺--因為蘇蜜棠告訴他,外公才是家族的關鍵人物,如果能得到老人家的認同與允許,那蘇家父母自然也不會再阻攔。
  
  該請老闆潘天柏幫忙詢問老太爺的意思?還是......
  
  才剛進辦公室,心裡還繞著問題,他一邊打開電腦,逐一檢視電子信箱的新郵件,直到開啟一封人資處的公文--
  
  那是一份新的人事命令。他被調至香港的新事業群辦公室,職銜是專案經理,即日生效。
  
  「你有看到人事令了嗎?」任拓南不知機時也進來,一見到便急著問他:「怎麼回事?也未免太突然了!」總經理辦公室照理說是所有訊息最早得知的單位,但這個人事信來得詭異,事前完全沒有任何風聲,他直覺必有問題。
  
  「怎麼回事?還不是有人自討苦吃--」有人涼涼接話,是潘天柏。他今天到得早,還比了個手勢要他們兩人進總經理辦公室。
  
  「人事令都看到了吧?Hank原來的工作暫時交給阿南,一周內搞定,香港那邊急著要人。至於這個空缺......真是頭痛,還得找人補上......」
  
  「為什麼?」呂晉漢罕見地沉不住氣,也不顧身邊還有個任拓南,直接就問:「和棠棠有關?」
  
  「調職是老太爺的意思,不過調至香港是我的意思。新事業群的進度已經落後太多,我希望由你去督導幾個內地的投資專案。再者,比起其他地方,香港畢竟離台北近一些。」
  
  潘天柏淡笑。「你懂我意思吧?」別說我不幫--這回算是幫大忙了。
  
  「我懂。」呂晉漢沉沉地點頭。
  
  「忍耐點吧。如果你們是真心真意,時間和距離都不是問題。」潘天柏似笑非笑地做了結論。
  
  走出辦公室,任拓南隨即跟上,詫異地追問:「你是認真的?為了蘇蜜棠而被踢出這裡,值得嗎?」
  
  「暫時先這樣吧,我可以忍下來的--」
  
  「忍個頭啦!你能忍,她也能嗎?蘇蜜棠才幾歲?二十四吧?你指望她等你--」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沉默許久,他冷靜開口。「趕快做事吧,只有一周的時間。」
  
  「工作交接是小事,最好你真的放得下,走得開啊!兄弟。」任拓南一歎,拍拍好友的肩膀,回座位了。
  
  放得下嗎?呂晉漢也不確定,但無論如何他都得接受這個事實和任務。如果他抗拒或選擇逃避,那還有什麼資格證明他是真心愛著蘇蜜棠?
  
  想通之後,心頭也沉定了,他洒然一笑,開始準備工作。
  
  當天晚上,他去Cinderella Cafe接蘇蜜棠下班,並告訴她這個消息。蘇蜜棠坐在車上怔愣好久,完全無法接受。
  
  「這是大表哥的意思?還是外公的決定?我去找他們--」說著,她拿出手機想打電話。
  
  「別這樣。」呂晉漢按下她冷涼的小手。柔聲安慰她。「先別管是誰的決定,不如換個角度想,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機會?」她泫然欲泣地看著他。
  
  「調職本來就是常有的事,若在外地表現良好,升職的機會就多。再說,香港和台北很近,你隨時都可以飛來突擊檢查,我保證絕不會亂來。」他試著用輕鬆的語氣哄她,不讓她難受。
  
  「我不要!我真的不要!」一想到才剛確認彼此的心意不久,馬上就要分隔兩地......蘇蜜棠忍不住放聲大哭。
  
  「乖,別哭。」緊緊擁她入懷,暖唇封住她激動而顫抖的唇瓣,吻得越來越深,把所有的不捨與相思全都密密封入。
  
  許久,呂晉漢才鬆開她,額頭抵著她的。「別哭了,我這裡會疼的。」說著,他拉起她的小手巾在自己的左胸前。
  
  「你、你又不會比我疼......」她仍在抽泣中。
  
  「誰說的?你有多疼,我就加倍地疼。」他很有耐心地哄著。
  
  「那......我這禮拜都要住你那裡--不,是在你去香港之前,我都不回家。」既然外公敢動她心愛的男人,那她......她也沒在怕了啦!
  
  「你這個傻瓜!」他捏了捏她還掛著眼淚的頰畔,笑著發動車子,往兩人的甜蜜小窩前進。
  
  星期天下午,交接工作提前完成,呂晉漢決定利用空檔,帶著蘇蜜棠回到南投老家。
  
  呂家父母都是老實殷厚又熱情的茶農,兩個妹妹已經大學畢業,分別在鎮上的農會和銀行工作,家庭氣氛和樂又熱鬧。他們到訪的時間雖然只有短暫幾個小時,但她被餵了各種南投名產,臨走前還被塞了幾罐得獎的上等茶葉,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以後我可以常常去看他們嗎?我好喜歡這種感覺。」蘇蜜棠落淚。真討厭,從不知自己居然可以說哭就哭......
  
  「好啊。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就代替我照顧他們,嗯?」他伸手輕拍了拍她。「家裡就交給你了。」
  
  這是請托,更是一份承諾,往後他們將會親如家人--
  
  車子從鄉間道路轉入高速公路,見她情緒逐漸和緩,呂晉漢忽然失笑。
  
  「你還有心情笑?」想到離別,她哭都來不及了。
  
  「我想起之前你說過羨慕阿康和大衛,說愛到不顧一切,沒有自我,這才算是愛情。當時我還笑你,說等你試過,一定會後悔......」
  
  哪知道,現世報正落在他身上。
  
  「我才沒後悔。不過,我記得那時還說,愛相隨,為愛走天涯才是浪漫又充滿勇氣的事--」她突然有了想法。「不如我關掉Cinderella Cafe,和你一起去香港?對!就這麼辦!」
  
  「不行。」他嚴肅阻止,隨即又柔聲哄她。「時機點不對,這樣會讓你外公和父母更生氣。聽話,你乖乖待著,把咖啡店經營得更好,說不定哪天我被解雇,我們還可以一起守著Cinderella Cafe。」
  
  「不如現在就這麼做--」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分秒都不分開。
  
  「棠棠,你冷靜點。」他被她的單純和熱情逗笑,又不忍她的悲傷難過。「你要相信我,如果我們能通過這個考驗,將來的路才能走得更久更長。」
  
  「我知道,可是......」哪有戀人喜歡被拆散當牛郎織女?
  
  「聽話。」呂晉漢不得不使出最後一招。「我愛你。」
  
  「你好討厭哦,明知我每次聽到這句就好像貼了符......」什麼都由他了。

  分離的相思與寂寞雖然難捱,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呂晉漢和蘇蜜棠也逐漸適應這樣的生活。
  
  每天的簡訊與電話緊繫著互相依賴的關係,他們利用各種現代通訊科技分享彼此的生活,蘇蜜棠更是每兩周就飛一趟香港。
  
  兩人愛得越來越高調,有幾回,呂晉漢甚至不避諱地帶她參加重要的飯局,雖不特別介紹她的背景,但金融界社交圈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八卦風聲傳回台灣,蘇家父母又急又氣,卻也拿女兒沒辦法,只好請出潘老太爺「開導」蘇蜜棠。可這個外公的掌上寶貝精明得很,在潘老太爺要開口叨念她之前,那張甜嘴早就把他哄得什麼都忘了。
  
  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原先預定的調職任期屆滿,呂晉漢以為可以調回台灣,誰知另一道人事命令馬上又頒下--這回,他被調至上海。
  
  「上海?」電話這端的蘇蜜棠鎮定地綻出一朵甜笑。「現在有直航,很方便呢。」
  
  雖然有些失望,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勇敢面對。
  
  「沒事吧?棠棠......」呂晉漢知道她一直殷切盼他的歸來。
  
  「沒事。我們這一年不也過得很快樂?」
  
  她己經不再是哭哭啼啼、害怕分離的小女人,愛情讓她成長,時間讓她成熟,她知道如何在有限的時間裡把握最大的幸福,創造全心的快樂。
  
  再者,咖啡店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最近正開始策劃二號店,她也因為工作太忙碌而愛漸淡出社交圈,對她來說,現在的生活過得踏實而充滿意義。
  
  「我愛你。」呂晉漢充滿柔情地訴愛意。
  
  「好啦,每次都用這一句,害我想跑也跑不了。」她嬌嗔。
  
  「你敢!」
  
  男人的嗓音沉穩篤定,蘇蜜棠怎麼聽也不膩,有時夜裡想他,還會在電話裡幫意說著暖昧的話,聽著他被逼出濃重的喘息呼吸,感覺自己離他好近,就像現在這樣--
  
  「我當然不會跑掉。我要躲在你的懷裡,讓你緊緊抱著我......」嗓音好軟又嬌甜。「今天剛買了新的內衣,是深紫色的喔......阿漢,你要不要先幫我穿上小褲褲......嗯......」她知道男人最喜歡看她穿著深紫色的內衣。
  
  「你越來越壞了,下次你來時就知道,絕對讓你下不了床--」呂晉漢被逼得痛苦,居然發脾氣了。
  
  「好啊,反正哪次去不是這樣呢?」她嘻嘻笑,一點也不怕。
  
  「棠......」該死好聽的聲音!他的下腹緊繃和熱脹感更強烈了,索性要她繼挑逗。「要我替你穿上小褲褲......然後呢......」男人的呼吸已經因此急促而越發粗重。
  
  算了,禽獸就禽獸,只要她愛他,當小狗也沒關係!
  
  在上海兩年的任期又即將屆滿,呂晉漢返台休假一周,從任拓南口中探得風聲--下一站是北京。
  
  「越來越遠了,好過分。」趴在男人胸前,蘇蜜棠恨恨地說。
  
  這裡是台北市區的旅館,呂晉漢原來租賃的湖邊公寓己經退租,返台時暫住在這裡。
  
  「不過分,還讓我升職,也加薪。」也不能說調職不好,至少呂晉漢己經從一開始的小經理一路往上爬。
  
  「你看我是不是乾脆收了咖啡店,跟著你去北京?」她俏皮地笑。「我保證會吃很少,盡量不要花錢。」
  
  「先等人事命令正式下來再說吧。反正我們也做好準備了,不是嗎?」他溫柔一笑。
  
  這三年的分離並沒有沖淡兩人堅定的感情,他們不但愛得更深更濃,時間也讓他們能靜下心思考,為兩人的將來做更周全的計劃和安排。
  
  「嗯。」蘇蜜棠甜笑。「明天要回一趟南投嗎?大家都很想你。」
  
  她確實做到當時的承諾,只要有空閒就往南投跑,呂家父母簡直感覺像是己經有了媳婦似的。
  
  「好啊。媽說你上回還做蜜糖吐司給她吃,據說好吃得要命?」以為她十指不沾陽春水,誰知大小姐也懂得討好未來的婆婆。
  
  「你想試看看嗎?我也可以做給你吃喔!」
  
  「不了,我吃你就夠了--」他一個翻身,又把她壓在身下。
  
  「唔............討厭,你越來越凶了......」男人進攻得好急切,她忍不住抱怨,卻又無法克制地迎合著他的動作。
  
  這夜,誰都別想睡了......
  
  隔日,人事命令還沒下來,倒是呂晉漢突然被傳喚至潘家大宅。
  
  被請進潘老太爺的書房,呂晉漢的腳步微微怔住。簡樸而肅穆的書房裡不只坐著潘老太爺,連蘇家父母都來了。
  
  三位長輩分別坐在沙發上,沒人開口要他坐下,呂晉漢直挺地站在三人面前,氣氛凝重,彷彿接下來是公審大會。
  
  邢潘老太爺終於開口,聲如洪鐘。「把我們家棠棠迷得神魂顛倒的......就是你?」
  
  這年輕人是長孫潘天柏的特助,因此之前見過多次,雖然相貌端正,將才挺拔,他甚至還指定由他協助蘇蜜棠的咖啡店開業,但壓根沒想到自己是引狼入室,居然讓他把寶貝外孫女的一顆真心給擄走了。
  
  「我是呂晉漢,打擾了。」他也是見過世面,聲音不亢不卑,不畏不懼,態度沉穩合宜。
  
  「就是他沒錯!」蘇母激動地指責。「你這傢伙!明明把你調得遠遠,卻有本事把一個清白女孩霸得緊緊,怎麼勸都聽不進耳,一心只想跟著你--都己經快二十八歲,整個台北市全知道她跟你在一起,我想介紹再多再好的對象也沒辦法,你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有沒有良心啊?虧兆邦金控花那麼時間載培你,根本是恩將仇報--」
  
  「夠了。」潘老太爺阻止蘇母,精明如鷹的銳眸直視著呂晉漢。「我要聽看看你的說法。」
  
  「是。」他恭敬點頭,嗓間低沉厚實。「我對棠--呃,蘇小姐絕無惡意,純粹是兩人真心相愛,己經無法再回到沒有彼此的生活,因此,請恕我斗膽,懇求老太爺成全。」
  
  「所以,你的打算是......」原本以為調職的方式會讓兩人因為時間和距離逐漸冷卻,沒想到三年過去,兩人依然如膠似漆,恐怕很難分開了。
  
  「任憑處置。」只要能相依生活一輩子,即使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他相信蘇蜜棠和他也有辦法過得自在舒適。
  
  「任憑處置?真有自信。」潘老太爺不以為然地冷笑。「好,那我就成全你的任憑處置,聽好--」
  
  「第一,立即離開兆邦集團,永不錄用。」脾氣這麼硬,他就乾脆下猛藥。
  
  「第二,賣掉咖啡店,除了六百萬的資本之外,任何盈餘也都要歸還我。」咖啡店是他百分之百的投資,當然有權力要求收回。
  
  「這咖啡讓生意很好,收掉有點可惜......」蘇父和蘇母低聲咕噥著。
  
  「第三,我要把棠棠名下所有的資產都收回來--如果你真要娶,只能娶一個身無一物的蘇小姐,而不是我潘老的外孫女!」
  
  「沒必要這樣吧?爸,這萬萬不可--」蘇母急了,轉向呂晉漢。「你看你把棠棠害成什麼樣子?還不快滾!」
  
  「老太爺的意思,我完全明瞭。如果以上三個條件可以換得我和蘇小姐在一起,那我非常願意。」
  
  「你憑什麼替棠棠決定?她可是我女兒!」一想到多年來為女兒爭取到的資產即將轉眼成空,蘇母急得跳腳。
  
  「當然,我會回去轉達老太爺的意思,由她自己做決定。」呂晉漢仍是不疾不徐,從容以對。
  
  「回去回去!總之,你們考慮好了再來跟我報告--」潘老太爺煩了,揮手散會。
  
  離開潘宅,開車返回區的途中,呂晉漢打電話給蘇蜜棠。
  
  他把潘老太爺的意思轉達後,詢問心愛的女人。「你覺得呢?」
  
  「跟你一樣呀,我們不是早就討論好了嗎?」電話這端,蘇蜜棠瀾著甜笑。「即使一無所有,我們還擁有彼此呀。」
  
  「嗯,我們擁有彼此。」
  
  大手握著方向盤,呂晉漢噙著篤定的微笑,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隔日,呂晉漢立即趕赴潘天柏辦公室,親手送上辭呈。
  
  「我早就說過,處理不好會變成公事--」果然牽連到他,潘天柏大歎。「幹什麼搞成這樣?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和棠棠要結束台北所有一切,回南投山上。」他的語氣雲淡風輕。「我們還有點積蓄,準備在買一塊地種茶。」
  
  呂家世代都是茶農,這幾年,台灣有機茶葉的品質在國際上極受注目與肯定,他想回山上朝這方面發展。
  
  「你、你說什麼?!」即使是向來不動如山的潘天柏,這會兒下巴也要掉了。他吃驚地再三確認。「棠棠和你......回南投種茶?」
  
  他完全無法想像嬌嫩宛如芭比娃娃的小表妹,居然要變成採茶婦?
  
  「三年來,她經常去南投看我爸媽,對山上生活越來越喜愛,這也是她先提出來的想法,我們討論過後才做的決定。」察覺老闆的臉色不對,他補充說明。「當然不是讓她真的去種茶。我們會僱用工人去整理茶園,棠棠和我則專注在業務開發經營方面。」
  
  人才養成有多不容易,他心底明白得很。呂晉漢跟在他身邊多年,好不容易足以擔當大任,卻因為兒女情長而被迫離開,甚至要回山上種茶......
  
  這、這到底值不值得?
  
  不管值不值得,他得想辦法留住人才--當然,也不能放任讓表妹真的去唱採茶歌。
  
  「我認為你們的決定太草率。這份辭呈先收回去,等我請示過老太爺再說。」修長大手一把抓起辭呈塞給他。「總之,什麼都不要多說,回去等我消息。」
  
  事情緊急,當天晚上潘天柏奔至潘家大宅,把呂晉漢和蘇蜜棠的決定一五一十地向老太爺報告。
  
  「他瘋了嗎?居然要帶我的心肝寶貝去種茶?!」老人家一陣暈眩,血壓頓時飆高,氣到不知所云。「棠棠要去種茶......是真的嗎?還是開心農場也有在種茶......」
  
  「爺,您看這事怎麼辦?」他深知老人家根本不在意什麼人才不人才--人才用錢砸下去就有,他一心只掛著寶貝外孫女,所以也不用說太多,直接拋出問題就好。
  
  「怎麼辦?我哪知道怎麼辦?!」老人家慌了。「本來只是想嚇跑他,誰知道他竟然當真了?還有棠棠--」
  
  最讓他心痛的是這個外孫女,寵她疼她到這麼大,竟然說走就走,難道不替外公想想?居然為了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甘願被騙去山上種茶......
  
  「爺,您冷靜些。」潘天柏每一次看到老人如此脆弱失控,他喚來隨身護士,先讓老太爺吃藥喝水,稍作休息。
  
  「不管了!」老人家冷靜了些,很快就決定。「就叫那傢伙留在公司,派個好職務給他,倒是咖啡店別開了,棠棠只要給我乖乖享福就好--」
  
  「但......」潘天柏還是得先讓老人家有心理準備。「呂晉漢的個性耿直,這樣的決定......呃,他未必能接受。」誰教老太爺之前把話說得那麼死。
  
  「不然是要怎麼樣?直接說啊!」潘老太爺又火了。「我這把年紀,棺材都要入一半了,竟然被這小子吃得死死!」
  
  「爺,您別氣--」
  
  「反正看要怎樣就怎樣!總之,只要不去山上種茶,只要他好好地真心對待我的心肝寶貝,我就隨便他了!」今晚衝擊太大,老人家差點要哭出來了。
  
  「是,我馬上去辦。」潘天柏安慰他。「爺,我會監督他們兩人好好過日子,早點抱著外曾孫回來讓您玩玩,好不好?」
  
  「最好讓我等得到!」要是這種事情再來幾回,他的心臟絕對承受不起,包準要去見閻王了!
  
  終於了結這件大事,接下來還得去勸勸那對傻情人呢......
  
  潘天柏拿起電話,撥給親愛的老婆。「爺這裡搞定了,你打電話給棠棠,約他們兩個過來吃宵夜吧!」
  
  望著陽明山上的夜空,潘天柏終於長長吁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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