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012|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陳毓華]城堡裡沒有國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0:12 |倒序瀏覽
城堡裡沒有國王 作者:陳毓華

好像在上演「宮-野蠻王妃」這一齣劇,
不同的是她是汶萊版劇情,
她可是蘇丹王從人口販子手中買下的,
買她這17歲「媽媽」送個37歲「女兒」,
看在蘇丹王說要給老媽錦衣玉食的份上,
她就飛上枝頭當王妃吧!
只是她心中喜歡的是蘇丹王,不是皇弟,
愛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痛苦啊!
她必須離開汶萊才能好好呼吸,
沒想到國王竟不顧一切追來,
原來是王后差點讓他升天,
他倆甜甜蜜蜜的忘了一切,
也忘了有狗仔這號人物,
風風火火氣炸皇室所有人,
連帶皇弟老公也被氣死!
這下她的城堡更沒有國王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4-15 01:16 編輯 》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1:02
第一章

    熱,咬得人渾身黏膩。

    即便這裡是沙漠中少見的綠洲,清涼,是有那麼一點,不過這時候把「心靜自然涼」五個大字拿出來用,絕對比實際情況有用的多。

    說是水源,也就那麼一窟水,再多,沒有了。

    不服氣嗎?

    不管你橫豎著走,最近的城市還要一百一十公里。

    所以,來來去去的人總會在這裡歇歇腿,順便嚼點舌根什麼的再分道揚鑣。

    腦筋動得快的人就在這打遊擊般的做起生意。

    賣啥?

    油?不稀奇。

    水?切!

    這些人賣的是香甜可人的──黃花大姑娘。

    簡陋的帳篷,看得出來是臨時搭就,裡裡外外站了不少彪形大漢,一式又寬又松的袍服,格子頭巾,手中、腰際佩帶的是刀跟烏茲衝鋒槍。

    很唬人的。

    供需這回事,有賣家,當然少不了買家。

    各式各樣的好車停了一地,司機、保鑣,好象在跟對方比人多。

    低調?

    這三不管地帶,誰會大張旗鼓自找麻煩?上下打點這種事他可內行著。

    氣焰稍微低點,好吧……

    買賣人口自然比不得豬羊牛,眉來眼去,手呢藏在袖口比價錢,兩方滿意,銀貨兩訖,楚楚可憐的大姑娘就易主了。

    搋著沉重的荷包,奴隸市場的頭子眉開眼笑,果然是人無橫財不富,這種無本生意撈錢最神清氣爽了。

    「爺,您再研究下去美女都被挑光了。」出現咬耳朵的悄悄聲在人堆最不顯眼的地方,他夠高了,身邊站著的卻是又比他多上半顆腦袋的男人。

    根據上流社會一家烤肉萬家香呷好到相報的消息說,這個強盜窩出品的美女都是A以上的資質,每次只要推出,搶個精光不說,連渣渣都不會剩下。

    眼見為實,他們進來腳步都還沒站穩,陸續被看上眼帶走的女奴已經有好幾個,限量啊,真的是人類最大的死穴!

    「你看上哪個就挑她。」雙手攏在袖子裡的男人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狹長的黑眼看似悠然,卻把周遭所有的動靜全收進眼底。

    他要女奴沒用,家裡吃飯的人還不夠多嗎?

    「耶,」他駭一大跳,小聲嘀咕,「爺,我很自愛的,而且誰說只是要做做樣子的?」

    男子睞他一眼,眼中寒光一閃。「叫你挑你就挑!」

    嚇!

    一凜,男人縮縮脖子不敢再多廢話,舉起發給的牌號就直著嗓門喊,「五號,我要那個女人!」

    五號。

    「那個太醜,換!」月白涼衫的男人有意見。

    聽到喊聲,身材婀娜的五號馬上被威嚇向前,那模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怕是男人都會心生憐惜之情。

    面貌粗獷,眼神兇惡的男人知道自家主子的眼光與旁人有異,很從善如流的換了個號碼。

    「這個,爺,可以吧?」

    揣摩上意真不容易。

    「你的眼光很差!」

    「是,小的知道。」

    就說大爺自己來不是很好,幹麼為難他這下人?

    「那您說十八號可好?」

    違背自己的審美觀念跟良心意志,這下老大會滿意吧?

    又瞥來一記狠戾。

    「不反對就是贊成……」粗獷男子朝臺上的人口販子點頭。

    本來站最後方的遂蓮白很快被粗魯的扯向前。

    她身材平板,袍子罩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那樣滑稽,看似無所畏懼的表情其實大大的眼中都是戒備,全身僵硬,她像刺蝟,隨時會對著任何人撲過去。

    這樣的她充其量只能稱得上是清雅,跟所謂的美女有……很大很大一段距離。

    粗獷男子一點意見都不敢有。出錢的大爺不是他,他只是為人下位者,投其老闆所好而已……而已啦。

    為了營造高潮,刺激買家氣氛,主持人笑得曖昧。

    「大爺你好眼光,這妞是道地的幼齒,養眼又補身體,她是你的了!」

    被拉扯的少女才要站穩,已經被負責監視的大力士高高舉起,又在眾人看好戲的歡呼聲中往買主的方向拋了過去。

    男人哄堂大笑,夾雜著女子驚呼的叫聲。

    「這些人搞什麼!」桑科對這種不把人命當命看待的行動很是反感,可是也沒有勇氣硬去接人,他很孬的快閃。

    被高高往上丟,又重重朝下掉的遂蓮白,這輩子都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看見帳篷的最高點,下面那群狼爪,一想到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不堪,心中充滿厭惡跟想吐的感覺。

    她萬萬沒想到自以為將要面臨的恥辱並來不及發生,她摔下去的地方是一雙強健的臂膀。

    被當作貨物般的對待,無法形容她此時背上涼颼颼,早被汗水濕透的感覺。

    她對上的是一雙孤傲又湛黑的眼,那眼神淩厲的像刀片,一不小心就會被片下一塊肉來。

    驚魂未定的她,眼中泛淚,想逼回去,卻逼出唇的顫抖。

    霸氣的眉,五官剛硬,不好親近的氣息明明白白的充斥著。

    穆劄隨手放下她。

    她含淚脆弱裡硬撐的堅強像羽毛般的搔了他一下。

    她骨架纖細得像只燕子,抱在懷中一點重量都沒有,是沒飯吃還是怎麼回事?

    驚嚇過度,遂蓮白想道謝的話卡在喉嚨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樣高高在上的人,連多看她一眼大概都覺得多餘吧。

    她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

    果然,她再回眸,穆劄已經轉過臉去。

    自以為有趣的主持人猥瑣的挲掌,笑哈哈的擠過人群彎背哈腰。「這位大爺,美女入懷的感覺很不賴吧,您鑒賞的怎樣?要是滿意,兩千汶萊元請您付現,您知道我們這是小本生意,物美價廉,所以不收支票的。」

    穆劄連話都懶得多說。

    「給。」

    一旁的桑科立刻奉上現金。

    「大爺,多帶幾個吧,幫您暖床、或是朋友之間饋贈都很划算的。」給錢的是老大,奴隸市場頭子熱情有勁的極力促銷。

    不過,穆劄的陰鷙讓他的推銷後繼無力乖乖住嘴。

    察顏觀色是他們求生本能之一,這種看起來渾身無一不冷的男人絕對是塊難啃的骨頭。

    江湖,可不是混著玩的。

    放棄鼓吹,他皮笑肉不笑的送客。

    穆劄領頭走出了帳篷。

    「妳跟我來。」桑科只好負起招呼「美人」的責任。

    「可是她們……」她遲疑。

    那些仍舊等待拍賣的女孩子們怎麼辦?

    雖然相處只有短短幾天,這一別,這輩子大概沒機會再見了。

    「小姐,她們不會有事的。」桑科對她的反應有些吃驚。都自顧不暇了不是嗎?

    「你確定?」

    「基本上是這樣啦。」他是不能打包票允諾,凡事要看老大決定。

    「都自身難保了,還擔心別人?」已經走出帳篷的穆劄竟然回過頭來,拉黑的臉對於兩人的拖拖拉拉很不滿意。

    「你不能順便把她們都買下來嗎?」

    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應該不會,能買得起女奴的人家買一個跟買十個……應該差不多吧!

    「妳在指揮我做事嗎?」

    「我只是……」

    「沒事、沒事!」見主人臉色不善,桑科馬上以最迅速確實的速度把遂蓮白嘴巴掩住,然後消失。

    這丫頭,差點壞了他的事。

    ************

    三人一離開帳篷,各個荷槍帶刀的皇家警備隊人馬紛紛從他處湧現,在外面站崗的人口販子同夥馬上鳴槍示意,帳篷裡外,一時間人仰馬翻,尤其是買方,掀了篷帳不分東西南北就逃,價值不菲的好車都不管了。

    要知道在這國家販賣人口是唯一死罪。

    人口販子左看右看,機警的想混在人群裡落跑,哪知道好幾管槍口早就對準他的鼻子,皇家警備隊的徽章在他眼前閃亮……

    衰啊,陰溝翻船,這下只能乖乖的舉起雙手投降了。

    人贓俱獲,一網成擒,沒戲唱了。

    穆劄負手看著警備隊長把全部的犯人都押走。

    一個個都灰溜溜的。

    「爺,那裡面有不少王公貴族的親戚,要不要做個順水人情?」桑科提點的問。

    「他們跟我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千絲萬縷,關係有拖拉庫那麼複雜著呢。

    「要是沒有他們,我們也拉不上這條線。」人要感恩圖報,過河拆橋會不會太現實了一點呢?

    「你要替他們蹲苦牢?」

    「呃,不用了……我只是隨口問一下。」

    壞事做多了見鬼,尤其是他們爺這個「鬼」,算是報應。

    但是,敵人本來就不少的主人,這下又樹敵更多了。

    唉。

    「還有事?」穆劄不知道自己身邊是怎麼養出像桑科這樣,表面兇惡骨子裡卻柔情似水的保鑣來,即使身兼皇家警備隊大隊長,也真是婆娘的可以。

    「小的是想問這位小姐怎麼處置?」

    雖然只是棋盤上一枚小棋,卻也舉足輕重。

    「怎麼來怎麼去!」這種小事還要煩他,找死嗎?!

    「下官遵命。」

    也不知道那沒天良的奴隸販子去哪拐抓的人,要一一遣返,工程很大耶,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之把這些女孩交給當地父母官就是了。

    「大叔,謝謝你。」遂蓮白由衷道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呃,剛剛才想要推給別人的,怎麼又攬回來?

    他這麼心軟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位先生,于情於理請你送我回家。」遂蓮白轉頭,面向剛剛轉開的穆劄。

    穆劄的眼是油鍋裡煉過的,即使對上遂蓮白談不上恭敬的態度,刀鑿的臉冰冽仍舊。

    這瘦不拉幾的排骨酥有話說了嗎?

    「憑什麼?」

    懸殊的身材,看起來就是大欺小,可是她髒兮兮的臉上那對眼睛看起來很美。

    那種美充滿生命活力,清澈溫暖。

    他身邊沒有這樣的眼睛。

    「我看得出來剛剛你利用我抓了那些壞人,送我回家,算是報答我。」

    哇咧,歪理也可以這樣拗喔?

    她不笨,知道要是被轉交給地方官員,手續一堆又繁瑣,大費周章的後果,回家之路會變得不確定又遙遠,若是搭上他的車,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妳不認為反過來應該感謝我拯救妳免於墜入火坑?」

    「我是自願的。」她一派冷靜,聽不出任何弦外之音。

    兩個男人為之一怔。

    想不到竟是愛慕虛榮的女人,但是,憑暖男人的床就想改變身分,她以為每個男人都這麼愚蠢如豬嗎?!

    他眼中的輕藐像尖刀毫無遮攔的戳進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會被想成什麼樣的女人,無所謂,別人的想法早就不放在她心上,她的心中只有媽咪而已。

    人生太困難,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別的。

    「可以嗎?」

    她才不管別人會不會笑她臉皮厚,有車送她一程有什麼好考慮的?

    「我的車不是隨便誰都可以上的。」他就是要拒絕她。

    「我是你的恩人。」別怪她搬出這麼大一堵招牌,很重的。

    他好好答應不就皆大歡喜?

    穆劄臉色極為不悅,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用深不可測的眼睛瞄她。

    人人畏懼他,為什麼她這麼自然,自然的他就像路人甲一樣?

    她膽子不小。

    「妳在想什麼?」

    「我想,有錢人是不是都很小氣。」

    「我小氣?」

    他想笑,心裡像開了花似。

    「嗯,我家就在前頭不遠的村莊,你要進城一定會經過,讓我搭便車又不需要另外花油錢,你考慮那麼久不是吝嗇是什麼。」

    這次,穆劄結結實實的把遂蓮白打量個清楚。

    好吧,在旁人眼中她不是那種亮眼的女孩,一點也稱不上細緻的眉毛,厚嘟嘟的唇,鼻子邊上還有因為日曬冒出的雀斑,身材平板的像是還沒開始發育。

    他很有好感的多覷了她一眼。

    從事發到現在,憂愁還是喪氣這種情緒在她身上沒出現過。就算發生槍戰,畏懼也只是瞬間,接下來她自己找掩護,不給人添一點麻煩。

    光靠這一點,就很值得喝采了。

    「看在妳有膽子要求,還說得頭頭是道的份上,上車吧!」

    「喔耶!」她興奮叫了聲,又馬上察覺失態,尷尬的低下頭,兩手亂絞。「我收回,收回剛剛在肚子裡罵你沒人性又機車……」

    桑科雖然知道笑出來會死無葬身之地,還是忍不住噗哧笑出聲,然後一溜煙的迅速逃逸假裝忙碌的發動車子去了。

    「妳說什麼?」穆劄眼皮跳動。

    「啊,是……風吹砂產生的噪音。」

    臉色不變的胡扯完,本想高雅的撩起礙手礙腳的袍子上車,哪曉得現世報往往就在彈指間。

    從出生到現在壓根沒坐過這麼高又是改裝過的悍馬車,遂蓮白很不幸踩了袍角,結實的趴上車座,更慘的還在後面,因為情況緊急,為了挽救形象于萬一,她叉開的大腿很不幸露出了底褲。

    遐想?

    目睹一切的穆劄悄悄用手支住額頭,先是皺眉,嚴肅冷漠的嘴角最後竟露出從來沒有過的苦笑。

    他活到這把年紀,頭一次看見一個少女穿的是阿嬤牌的四角底褲,而且非常清楚,那麵粉袋子上大大的Logo正是皇家麵粉廠的標誌。

    糗!

    超糗!

    爆糗!

    相較之下,出糗的遂蓮白把一片空白的腦袋往椅子上拼命敲,鴕鳥的窩在椅背和椅墊之間,抱臉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

    好想死喔!

    遂蓮白「死」得不夠徹底。

    車子開動沒兩分鐘她就復活了過來,毛毛蟲般的身子蠕動著湊到車窗,滴溜溜的眼珠眨也不眨的看著地平線橙黃交織的美景。

    搭這種高速車在沙漠上奔跑,經驗真是新奇得可以。

    遂蓮白沒有撒謊,她的確住在他們第一個看見人煙的村落,只不過,這村落是在車子不停的跑了七八十公里後才出現的。

    幾間黃泥屋,構成一個村落。

    才到村子口,車子就動不了了,因為黃泥路上包圍著一群指指點點的人。

    村子小,生活貧乏又枯燥無味,一有風吹草動,不管是多麼雞毛蒜皮的小事,男女老幼絕對不放過,簡直跟趕廟會沒兩樣。

    路中央,有個婦人坐在泥地上耍賴任誰勸都不起來。

    「……我的女兒,你們誰知道我的小蓮到哪去了?我家小蓮又乖又聽話,可是她不見了……不見了!小蓮吶,媽咪立刻去找妳,對!去找妳……」她時而喃喃自語,忽而淒厲大叫。

    「發生什麼事?」桑科詢問司機。

    「我也不曉得。」

    「下去看看。」

    遂蓮白站到椅墊上眺望,這一看,好端端的心擰成了一團。

    她認得這聲音。

    「妳要去哪?」穆劄問。

    「……我看見我媽。」

    咬著唇她跳下車,擠進人群。

    「走開!走開,讓我過,你們不要圍這麼多人,我媽咪她膽子小,你們不要嚇壞她了!」

    聽見遂蓮白的喊聲,中年婦女神志不清的意識像是被注入了力量,別人怎麼都勸不動的她竟然顫巍巍的爬起來,伸出雙臂等待擁抱朝著她奔跑而來的遂蓮白。

    「小蓮,妳是我的小蓮……沒錯。」把懷抱中的女孩看了又看,淚沿著髒汙的面頰滑成兩條痕。

    「媽咪,」遂蓮白哽咽著,忍著,把逼在眼眶的晶瑩眨回去。「妳不在家跑出來做什麼?」

    扶起清瘦的母親,看似瘋狂的婦女這時竟然出現了幾分靦顏色,她揪著手裡始終攢著的衣服,囁嚅的說。

    「我不知道妳跑哪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妳,嬸嬸說妳不會回來了……嗚,我不相信,她就罵我。」聲音還顫著,瘦到皮包骨的胳臂卻不肯放掉女兒。

    遂蓮白心中一片酸楚,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見收去,她輕柔的撢掉江弄箏衣服的泥汙,摸摸她的腮幫子,又幫她把散落的頭髮挽到鬢邊,這才故作輕快的攬著母親肩膀。

    「我出門前給妳留字條啊,妳沒看到嗎?」

    江弄箏偏頭思索了下,慢慢點頭。「有,我看了很多遍。」

    要是稍微用心的人應該可以看得出來江弄箏是有點問題的,她反應慢,回答也慢,應該是中年婦人的年紀了卻面容白皙,柔軟的少女線條依稀,嬌小的個頭偎在遂蓮白身邊就像離不開的小狗。

    「上面說了我會回來的。」

    「不要,我不要小蓮離開我。」

    遂蓮白沒有繼續多作解釋,她知道多說也沒有用,要跟略有自閉症的媽媽把複雜情況說完整困難度很高。

    「好、好,我們先回家,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江弄箏笑得歡喜,緊緊扣住女兒的手。

    「小蓮吶,妳回來就好,這些天妳媽媽看不到妳連我家的母雞窩也翻過來找,把我家母雞嚇得到現在都生不了蛋。」鄰居一號出聲抱怨。

    「是啊,我跟老婆在辦事她就站在門口給我哭。」鄰居二號也跟進。

    「老婆?我看是情婦吧。」

    「要你多管閒事,你跟前門的沙家寡婦不也有一腿!」

    七嘴八舌……又七嘴八舌……

    少有娛樂的鄉野村人把家醜一樣樣掀開來見光,可也因為每家每戶起碼都是十幾年的鄰居,芝麻蒜皮的事情根本藏不住,吵完,三兩天彆扭又和好了。

    顯然她不在的這幾天媽媽把左右鄰居都搞毛了。

    遂蓮白把母親帶到穆劄車前,她仰望車座上這英挺的男人,心裡不敢有任何想法。

    她雙手交疊放在下襬上,很乾脆的行了個禮。

    「謝謝你送我回家!謝謝你替我做的一切。」

    不等穆劄作答,她也向一路照顧她的桑科道了聲謝,這才帶著母親回家去。

    「真是個好女孩。」被叫大叔的人喟歎。

    他要是有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沒我們的事了,走吧!」穆劄看著扶持而去的母女淡淡下了命令。

    他們的交集大概也僅止於此了,想法太多,無聊而已。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1:31
第二章

    遂蓮白所謂的家在街的最尾端,用木條、粗糠混泥夾了竹蔑片蓋的矮房子。

    帶著母親才踏進客廳,本來嘻笑歡樂的一家四口突然都成了沒嘴葫蘆。

    「妳怎麼回來了?」

    放下咬了一嘴的蘋果塊,遂蓮白的嬸嬸用力搖頭然後指著她尖叫。

    叔叔雖有情分,要起身招呼侄女的他,卻在老婆淩厲的眼光下乾笑兩聲縮了回去。

    沒辦法,家有惡妻孽子無法可治。

    他向來弱勢,家裡兩個孩子講話都比他大聲。

    遂蓮白一笑置之,她安撫了母親坐下,這才朝總是把她跟媽媽當累贅的兩個長輩點頭。

    「叔叔、嬸嬸,我回來了。」

    至於那兩個跟她嬸嬸一個鼻孔出氣的堂姊弟她選擇直接忽略。

    「妳回來做什麼?」

    「這是我爸媽的房子,我的家,我當然要回來。」

    那樣的口氣,把遂蓮白回到家那瞬間的喜悅澆冷。

    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嬸嬸窒息了一下,撇撇嘴。「那又怎樣,他早死早超生,養你們的可不是他。」

    「我知道。」所以她很認份。

    她在這個家只是一抹安靜的靈魂,只要不涉及她媽媽什麼都好商量。

    「我說妳是逃回來對不對?妳跑了,他們給的那些錢怎麼辦?」

    沒有半點溫情問候,開口閉口只有錢。

    「我沒逃。」

    「那妳是怎麼回來的?」

    「他們被員警抓走了。」

    「就是說不會有人來追討那筆錢了?」

    「應該是不會了。」她早習慣嬸嬸的嘴臉,也沒想過她回來會有什麼好臉色看,可是心酸還是一掠而過。

    「妳不會又要回來給我養吧?妳也知道家裡吃飯的人夠多了,再多妳一張嘴,我可沒辦法。」嬸嬸露齒一笑的時間比火箭炮升空時間還要短暫。

    好不容易擺脫一個吃白食的,就算那些人口販子不會回來找麻煩,她也不想再辛苦的扶養別人的孩子。

    遂蓮白掃過睽違幾天的房子,也才幾天時間,傢俱擺設煥然一新,要不是外殼還是她從小住到大的老房子,還以為是走錯別人的屋子。

    她自願賣身的安家費真的派上用場了。

    「我不要求你們要怎麼對待我,不過妳答應要好好照顧我媽的,卻讓她一人在外面流浪,不聞不問,這算什麼!」

    「我哪裡虧待她?給她吃給她住,有時候還要滿山追著她跑,妳說話憑良心,我哪裡虧待她?」

    遂蓮白知道再多說無益,可是嬸嬸咄咄逼人的聲音,還振振有詞的在她耳邊響個不停。

    「妳媽是個大人了,腦袋又不清楚,要我不能把她關起來,又要我看住她,妳想清楚欸,我只是不幸嫁給妳叔叔做了妳的嬸嬸,沒道理就得做牛做馬犧牲。」

    遂蓮白覺得視線模糊,所有的疲累一湧而上。

    這是什麼,吃人不吐骨頭嗎?

    吃定了她們孤兒寡母沒有任何靠山。

    「我不該信妳的……」

    相信嬸嬸漫天謊話,說只要她肯跟那奴隸販子走,不僅可以改善一家窮苦生活,她母親也有錢能送去城市看病。

    的確,賣了她的錢如願改善家中破落的情況了,可是想給她好日子過的母親卻還是一身舊衣物。

    這些人的良心都被野狗啃了嗎?

    呵,是她白癡,以為人性即使殘缺,總有某些部分還是值得相信讚美的。

    她太高估人性了。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始終搞不懂怎麼回事的江弄箏隱約知道很多事情皆因她而起,孩子氣的揮著手,以為這樣就能小事化無。

    「媽,我們進去洗臉,把衣服換一換,妳也累了。」

    「好,我也有很多話要跟小蓮說。」渴望有人跟她說心底話的表情一點都不掩藏。

    「慢著,妳不會要住下來吧?」嬸嬸一步攔下。

    「不可以嗎?」

    「過夜……沒問題啦,不過長住可不行。」把女人的氣焰發揮的淋漓盡致,不趁這機會把話攤開來講可不行。

    遂蓮白無言。

    「房子過幾天要改建,設計圖裡面沒有妳的房間。」

    遂蓮白忍氣吞聲。「房子現在還沒改建吧?」

    「醜話總要說在前面,我怕有人厚著臉皮賴著不走……哎唷……妳瘋病又發作,竟然打我……」她得意揚揚的嘴臉在突發的瞬間,被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揮打過去而被迫收斂。

    「妳又要趕小蓮,妳欺負她……我跟妳拼了!」出手的不是別人,是江弄箏。

    母性的直覺她有,而且是很野獸派的。

    「妳這瘋子又抓狂了。」

    「妳不可以趕小蓮,妳這壞女人,小蓮是我的,壞人、壞人……」母獸又咬又抓,其間交雜著殺豬般的慘叫聲。

    向來備受寵愛的遂家姊弟帶著吃到一半的零食遠離戰區,絲毫沒有要解救母親于水深火熱中的意願。

    「我好命苦,老公救我啊!」

    「那是你們女人家的事,跟我沒關係……」逃之夭夭……逃之夭夭。

    這一晚,對遂蓮白來說,好難過。

    更霹靂的還在後面。

    「小蓮!這個家……這個家我們不住了,我討厭他們!」江弄箏丟下地雷,無比驚人的魄力,拉著遂蓮白離開這間充滿吵吵鬧鬧一刻都靜不下來的房子。

    *********

    天空滿布的星子像是織女不小心傾盆倒下的銀梭,狂野美麗。

    「我說……媽咪,那是爸爸留下來的房子耶,為什麼是妳跟我要出走?」勾著江弄箏的胳膊,直到疾走的母親放慢腳步才無力的問。

    該滾蛋的是嬸嬸那一家四口吧!

    「妳……在生氣嗎?」觀察女兒的臉色,江弄箏有些膽怯。

    剛剛,她會不會太衝動了?

    「我們當作散步好了,一下就回去。」

    「我不想他們欺負妳,妳不在家,我很怕,我很糟糕,每天哭,眼睛腫腫的都看不見路。」

    「不是說好不能哭,要是把眼睛哭壞掉就看不到我了唷。」

    她們的角色扮演經常是顛倒的,她是十七歲的「媽媽」,要負責安撫三十七歲的「女兒」。

    「小蓮,我們還是不要回去了,我不想看到那些人。」

    「他們對妳不好嗎?」

    停下腳步,依賴的眼神,點頭,一點都不矯偽的承認。

    遂蓮白克制想去把嬸嬸扁成豬頭的衝動,她不應該以為少掉她這張吃飯的嘴,媽媽在家的待遇會不一樣。

    「我會想辦法的,可不是今天,今天太累了,改天好嗎?」

    折騰了一整天,沒喝一口水,沒吞下半粒米食進肚皮,她極度想念家裡那張單薄的床板。就算它粗糙得經常硌到骨頭,要是現在能馬上躺下睡個不省人事最好了。

    她樂天,算是吧。

    遺傳自她老爸的堅毅、積極和樂天知命,總是讓她相信天黑過去黎明就會出現,人不會永遠困在低潮中的。

    於是她們又回到自家門口。

    她們吃了閉門羹。

    明明裡面燈火通明,門由裡面反鎖,任遂蓮白怎麼敲,沒有半個人要來開門,裝死裝得很徹底。

    江弄箏也知道事情大條,事態嚴重了。

    顯然,那一口人趁這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堂皇的甩掉她們母女了。

    她的衝動剛剛好給人家一勞永逸的好理由。

    「出來開個門吧……你們誰,小叔,我是弄……弄箏,你開個門讓我進去好嗎?」從最剛開始的客客氣氣到把嗓子喊啞,這家人吃了秤坨鐵了心就是不來應門。

    「媽,沒用的,我們走吧。」

    「走,走哪去?」

    「去找可以過夜的地方。」氣溫慢慢往下降,沙漠的日夜溫差大,有時候有將近二十幾度的溫差,到了半夜可以輕易凍死一頭牛。

    遂蓮白向來要比母親實際,想到的絕對是最切身的問題。

    這種事層出不窮。

    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在這樣民風剽悍的地方,簡直就像一隻誰都可以任意欺淩的螞蟻。

    答應讓叔叔一家搬進來住,是因為家中需要有個可以仰仗的男人。

    但是,看看她們引進了什麼?

    現在連最後的棲身地方也沒了。

    「過夜……我們去借……借誰的房子睡覺?」

    遂蓮白還沒想到呢,不過為了不讓單純的媽媽擔心,她還是用一貫輕快的口氣說:「我們慢慢散步,會有想法的。」

    還散步啊,她們不是剛回來?

    她把母親身上的披肩拉緊,母女倆重新往回走。

    一天的星一彎銀月,月光照映著兩個孤零零的影子。

    這步……越散越遠……

    「小蓮,妳想好我們要去睡哪了嗎?」江弄箏是很愛跟女兒在一起沒錯,可是這樣一直走下去,好象也不大對。

    「我有個同學就住在隔壁村,她會收留我們。」

    幾分鐘過去──

    「小蓮,媽媽好冷。」她的唇轉成淡淡的紫。

    遂蓮白二話不說脫下身上的袍子。

    「媽,安啦,我裡頭還有兩件衣服。」

    在人口販子手中時,為了預防那些強盜心存不軌,她偷偷A了好幾件衣服穿在裡面。

    真碰上也許沒太大幫助,但是能拖多少時間總是好的,想不到卻在這會派上用場。

    又過去幾分鐘──

    「我不想走了,我好累。」江弄箏的體力用光,耍了脾氣再也不肯移動一步,賴在砂岩壁下。

    遂蓮白默默閉上眼,心中轉過說不出口的情緒,壓抑又壓抑,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睜開眼,接著,人慢慢癱在地上。

    「……小蓮?」

    她朝母親招手,要她靠過來。「我們不走了,在這裡看月亮也不錯。」

    江弄箏看著女兒又髒又疲倦的臉孔像是明白了什麼,軟軟的靠過去,心疼的用袖子幫她擦臉……然後抱住她。

    *********

    他們不該在沙漠中央過夜的。

    照他計算,這會兒的他應該在他舒適溫暖的寢宮,而不是又冷又幹的這裡。

    尤其……更不應該再見到這對母女。

    軍用手電筒強力的燈柱直射在兩個睡成一團的母女臉上,她們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叫人不敢相信,警覺性這麼低。」隨著穆劄出來巡視的桑科非常用力的揉著眼睛,眼底全是不敢置信。

    兩個雙手空空就往沙漠裡鑽的女人,真是人頭豬腦啊!

    住在這塊地的任何子民……呃,好吧,有腦袋的三歲小孩都知道沙漠處處潛藏危險,要出門,充足的水跟保護皮膚的準備絕對不能少,瞧瞧這兩條死豬,別說戒心,不用到天亮就會被半夜出來覓食的獸類給吞吃了。

    「她不是回家了?為什麼會在這裡?」桑科還在叫。

    沒人給他答案。

    穆劄反應十分平靜,他平靜無波的看著遂蓮白的睡顏,然後彎下昂藏的身軀,把她抱了起來。

    「蘇丹穆劄?」桑科張大嘴。

    「那個是你的。」穆劄簡單撂下話。

    婦孺名額二名,去其一,剩下的當然就他負責。

    在伊斯蘭教國家中,依照沙裡亞法規裡頭的規定,國家統治者就叫「蘇丹」,也就是國王。

    也就是說,這神秘的男人竟是汶萊的蘇丹王穆劄.哈桑那爾.博爾基二世。

    輕微的晃動,溫暖的身軀,睡得昏昏沉沉的遂蓮白很快驚醒過來。

    她緊張的睜開眼睛,一對黑色的眼眸近在咫尺盯著自己,她嚇得想跳起來,卻發現身子緊緊的箍在人家手中。

    她呆呆的看著穆劄刀削般的輪廓,感受他強壯的手臂緊摟著自己的腰部,雖然感覺陌生,但她的心從來未曾像現在這樣心安。

    不過下一秒,她一直握在手心,用來防身的石塊就朝著穆劄飽滿方圓的額頭敲了下去。

    很大一聲。

    「該死的,妳做什麼!」

    女孩子的手勁能有多大?

    不過要是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那可就很難說了。

    遂蓮白看見一擊得逞,飛快的從穆劄身上跳下來。

    「妳做了什麼好事?」聽見叫聲匆忙趕上來的桑科大聲斥喝。

    遂蓮白看著因為疼痛而大皺眉頭的穆劄,還有抱著母親的大叔,又回望還握著的「兇器」,一顫連忙扔了,腳順便往後踢,用力的「毀屍滅跡」。

    「大叔?」

    她認出人來了,不過,會不會太遲?

    桑科不理她,膝蓋一彎就地跪下。「蘇丹穆劄,小人馬上抓下這個刺客!」

    「別小題大做了。」穆劄忽略嘶嘶叫的痛,還要展現出大人有大量的氣度,一張臉黑得像鍋底。

    「就是,人家以為他是壞人嘛。」

    這樣解釋可以接受吧?

    「我哪裡寫著我是壞人?」氣不打一處來,明知道身為一國之君不應該小雞肚腸,偏偏就是問上了。

    「臉臭。」

    「這是威嚴!」

    「態度冷淡。」

    「這叫穩重!」

    「喜歡擺架子。」

    「還有沒有……」

    「你再生氣的話,頭上的血會越冒越多。」

    穆劄像消了氣的皮球,老天!他堂堂一個國王竟然跟小孩在鬥嘴。

    「妳也不想想這是誰幹的好事?!」

    「好吧、好吧,是我不好,你有帶醫藥品吧,我幫你上藥就是了。」當他是不可理喻的小孩,竟然主動拉著他的手往幾步之遙的營區過去。

    桑科傻呼呼的看著一切,明明蘇丹王不怒自威的模樣令人退避三舍,怎麼這女孩卻把自家主人當大貓?

    搞不懂、搞不懂,不過……很令人拭目以待倒是。

    兩張獨立帳篷,一大一小,帳篷外篝火綿密的燃燒著,空氣中有著柴火跟食物的味道。

    「大爺……咦,您受傷了?」本來在篝火前面休息的幾個部下看見穆劄回來,又帶著白天看過的那個少女,一個個訓練有素的肅立迎接。

    這麼大陣仗?遂蓮白心裡不自在的抖了下。

    「沒事,清個帳篷出來,晚上我們有客人。」穆劄掀了袍子就往大位上面坐,讓人心底生寒的氣勢顯示作風的強硬。

    有人很快接過桑科懷裡熟睡的江弄箏送進帳篷去了。

    分工仔細,上下階層分明。遂蓮白心裡的疑問更大了。

    「為什麼不待在家裡?」

    「一言難盡。」

    「天亮就回去。」別人的家務事他沒興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那個家也有一大本。

    「很不幸,大概回不去了。」

    「理由?」

    「我們被趕出來了。」沒人請她坐,她很識趣的挑了個邊邊地方。

    「被誰趕?」

    「我叔叔跟嬸嬸,」她眼神一黯,但是不肯示弱的個性馬上抬頭。「不過,我總有一天會把房子討回來的,然後把他們一家四口全部趕出去!」

    「我不得不承認妳很有志氣,不過,妳家就剩下兩個女人?」

    「我爸爸幾年前過世了。」

    「這樣啊!」難怪孤兒寡母,唯一棲身的地方也被親人霸佔了。

    他心裡突然有了個主意。

    「吃飯了嗎?」她身上還是那件髒袍子,可見回家後根本沒時間休息還是吃頓飯,也許,他們可以做個交易。

    她很坦白的搖頭。

    「鍋子裡頭還有肉湯,妳自己弄來吃。」

    「謝謝。」遂蓮白不客氣的找到鋼杯還有杓子,盛滿了燉肉然後回到座位大口大口的吃著。

    而這時的穆劄看似不經意的撥弄著營火,犀利的眼神卻沒有離開過遂蓮白。

    他繼位登基以來,一直盡力平衡貴族跟平民之間的所得,那麼貧困的家庭,他怎麼會以為在他的土地上不會有。

    沒錯,即使在他的治理下,汶萊人的收入高達兩千美元之譜,國民不用繳所得稅、免費教育和免費醫療,可是遂家灰色土屋,高高柴堆,還有高掛在外面的玉蜀黍、幹辣椒讓他印象很深。

    她的家庭很清楚明白的讓他知道自己的努力還不夠。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第二碗,遂蓮白很努力讓自己平了很久的肚皮撐起來。

    「我來巡視一些產業。」

    油田跟天然氣井是汶萊最重要的經濟支柱,每年春秋二季他會由北至南將各處探勘地做一番巡視,每次過程都是順利結束的,不料這次碰到奴隸販子,他假裝買家混入其中,趁機一鍋鏟了那些人。

    「嗯,你看起來就很像有錢人的樣子。」遂蓮白點頭稱是。

    穆劄覺得有趣。「有錢人都是什麼樣子?」

    她準備去裝第三杯,聽到問話很隨性的咬著湯匙,點漆般的眼珠靈動的轉了轉。「就……金光閃閃嘍,像肥羊。」

    「這樣是好還是不好?」穆劄發誓自己這半輩子沒說過這麼多廢話,尤其跟一個小女孩。

    「你自己舒服就好,我的感覺又不重要。」

    怪問題!像他們這些窮苦人家每天想的就是怎樣填飽肚皮,把三餐顧好,管他別人要長舌什麼。

    「那些人口販子沒給妳飯吃嗎?」

    她搖頭,「他們嫌我吃得太多,規定一個女生只能吃小半碗,說身材太差價錢也會變差。」

    穆劄剽悍之氣不自覺收斂了很多,嘴角軟化。「幸好我們剛才胃口都不是很好。」那鍋燉肉才有幸進了她的五臟廟。

    「為什麼不吃了?」吃不下了嗎?

    「我想……等一下再吃嘛。」她笑得有些不自在。

    這可是最後一碗了耶。

    「天色也黑了,妳就睡這帳篷吧。」

    「謝謝……晚安。」隨手,她把鋼杯帶進帳篷。

    多事的一天。

    穆劄讓部下留下火種,看了滿天星空一眼,經過帳篷的時候聽到從裡面娓娓軟聲,「媽咪,趕快起來,有好吃的肉湯……快點,妳肚子也餓了吧!」

    穆劄不作聲,心裡轉來轉去的主意終於確定成形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1:59
第三章

    翌日,吃過早餐就拔營了。

    幾個男人效率好得很,很快就把沙地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飲食有人打點,住帳氣派豪華,帝王享受也不過如此,真神人也。

    「妳……叫什麼名字,過來一下,我們必須談一談,才能決定妳該去哪裡。」穆劄對著遂蓮白招手。

    才想到他,冷吱吱的聲音就鑽進耳朵了。

    「不去,不去,壞人。」黏著女兒不放,她走到哪就跟到哪的江弄箏把穆劄當瘟疫,女兒可是她的寶貝怎麼可以靠近冰人。

    「媽咪,他不是壞人,充其量就臉凶了點,態度差了點,像我們吃的食物,住的帳篷可都是他的,昨晚要是沒有他收留我們,我們早就不知到哪去了。」

    「我就是不喜歡他嘛。」也不知怎地,江弄箏就是覺得每次跟他眼光相觸,心頭有股寒氣往上冒。

    「好,妳不喜歡他,那……讓大叔陪妳好嗎?」趕快找來替死鬼,她瞄到穆劄快要跟馬臉有得比了。

    她這不是在走了?

    「是,交給我沒問題。」桑科被點名很樂意過來接手。女人雖然麻煩,殺傷力絕對不比蘇丹穆劄的臉色。

    恐懼仍然掛在江弄箏看似少女的臉上,但是起碼沒剛剛那麼抗拒了。

    「謝謝大叔。」

    「別跟我客氣了。」

    「真的不容易,我媽咪不是每個人都肯給接近的。」

    一直在丈夫和女兒的呵護下,江弄箏的心智上成熟得很慢,無論樣貌還是身形都還維持著少女的樣子,所以,要得到她的信任也不容易。

    「小姐,您動作快點,我家大爺向來不喜歡人家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催促又催促,要哈拉不是這時間,她都沒看見大爺那道由冷轉冰的殺氣嗎?

    還是小姐天生帶種,根本不把大爺當回事?

    「別緊張,我這不是在動了?」

    她壓根覺得桑科太誇張。

    穆劄的人看起來是冷了點,像一塊萬年寒冰,看得出來別說閒人止步,就算親近的人也少來惹他,不過凶歸凶也沒做過任何傷害人的事情。

    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很傷人嗎?

    至於……她看過去,傲然站在不遠處的穆劄……真不知道人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一個人不管站在哪裡,風景多好,不是很沒意思?

    不管怎樣,她還是覺得桑科太言過其實了。

    誰規定都要笑臉迎人的?

    小老太婆的步伐,龜速來到穆劄跟前。

    梳洗過後的他雖然仍舊維持著讓人心寒的表情,可是湛然的虎目,氣宇軒昂的神采,真是猛男的可以。

    「那個……還痛嗎?」

    為了避免讓他看出來自己大吃霜淇淋的眼睛有任何不軌,她馬上撿了個話題丟出去。

    昨晚被K的額頭一圈藍一圈紫,大大破壞了穆劄凜冽嚴肅的五官。

    遂蓮白杏眼睜了睜,亂沒同情心的嘴角上揚。

    她下手果然太重了些,不貼藥膏逞強的人恐怕會有好幾天的痛楚可吃了。

    「妳最好別笑出聲音來,不然別怪我給妳難看!」看她滴溜溜轉來轉去的賊眼竊笑,想也知道她心裡轉什麼念頭,穆劄咬牙的警告她。

    見她眼神清亮,氣色紅潤,肯定一夜好眠,戰鬥力指數恢復的她有力氣炫耀自己的戰績了是嗎?

    被調侃,穆劄心裡卻沒有半點怒意,這感覺異樣的陌生,想當然,他一個大男人跟小孩計較豈不是難看。

    「哪有。」嘴角不聽使喚又不是她故意的。

    他的態度跟腫塊比較起來,一點都不讓人介意。

    「雖然不關我的事,我還是要知道妳對未來有沒有打算?」穆劄不準備拐彎抹角,與其看著她那副傻笑樣子,不如開門見山。

    「未來啊……走一步算一步嘍。」她也坦白。

    「我有個提議。」

    「我在聽。」

    「我有個弟弟,他身子骨不好,最近病得不輕,家裡人打算替他娶個太太沖喜,希望他的身體能夠好轉。」

    「你──覺得我可以勝任?」遂蓮白深邃的大眼轉了轉,指著自己,她應該覺得榮幸嗎,這樣雀屏中選?

    「我不能讓隨便的女人去照顧奧雅。」

    這女孩堅強勇敢善良又孝順,她會是最恰當的人選。

    「沖喜是迷信耶。」

    穆劄眼中寒光點點。「一點也不!只要對奧雅的身體有幫助,就算多麼的無稽我都會去試。」

    她沒有兄弟姊妹,體會不出手足的感情。

    不過有這樣的大哥,那個誰誰誰死也可以瞑目了。

    「我不會叫妳做白工,只要妳點頭答應,我不會虧待妳的,就算妳的母親我也會給予最妥善的照顧,讓妳沒有後顧之憂。」

    「聽起來條件很優渥,我要是不答應好象很不知好歹。」就這樣把自己賣了,好嗎?

    「妳也無處可去了不是?」

    這麼豐厚的條件只要是有腦袋的人都會滿嘴答應。

    他不相信自己搞不定一個小女生。

    遂蓮白被針刺般縮了下,「你講話用不著這麼直接吧!我也不是真的沒地方去,只是那個地方太遠,要湊到錢才有辦法去……」臺灣,爸爸的老家。

    她不是真的沒地方去……只是缺機票錢缺得厲害罷了。

    「我不喜歡拖泥帶水。」

    「明明是看我年紀小好欺負,哪天要是看不順眼要甩掉也比較簡單吧!」遂蓮白嘀咕。

    穆劄氣結。「隨便妳!想不到王妃的位置這麼不值錢。」

    啥米?

    「就算用沖喜的名義娶妳進門,也不會讓妳丟臉的,該做足的地方絕對不會少妳的。」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服的人卻耗了他這麼多口舌。

    「你是誰啊?」

    「奧雅王子是我的第七皇弟。」

    「你……是蘇丹王?」

    王妃?這位置有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好大一頂帽子,但是,會不會太重,她怕戴不起。

    「如何?」竟然逼得他要亮出身分來。

    「見到國王我需要跪下來嗎?」

    「免禮。」

    「我也只是問問……」

    「妳存心氣我?」瞧瞧這說的是什麼話!

    「你也太不禁氣了。」

    當王的肯定被狗腿的下人諂媚習慣,稍微刺激一下就跳腳,這也未免太不食人間煙火吧!

    穆劄一張臉擰得快走樣了。

    「我以為能當國王的不是一把年紀能當我爸,要不就是腦滿腸肥醜不拉幾,你很不一樣耶!」

    「閉嘴!」

    「我們話還沒講完。」

    「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肯閉嘴?!」

    「我為什麼要閉嘴,你不醜又不肥,你別又歪曲說我存心氣你。」

    穆劄吸氣又吸氣才能壓抑住想把她頭擰下來的衝動。

    「其實……你是詐騙集團的吧?」世界上沒有這麼好康的事情,王妃?她還皇后呢!

    不過,昨天他指揮若定的模樣還真不是蓋的。

    穆劄氣血攻心,狠踩一步。

    「被我一語道破,你想殺人滅口了對不對?」她指著氣勢猛鷙,大有要把人砍成八段的穆劄雞貓子喊叫。

    穆劄驟然煞住狂亂的步伐高喊,「桑科!」

    「他不在,你派他照顧我媽咪去了。」細細的聲音小心提醒他。

    穆劄渾身散發的低氣壓足以掀起一片寒流,他狠狠瞪著眉笑眼也笑的遂蓮白足足十秒那麼久,直到她心裡開始發毛這才拂袖而去。

    「只會欺負小孩有什麼了不起。」遂蓮白不得不承認穆劄瞪起人來殺傷力很足。

    他聽見,猛地又回過頭來。

    她就是要氣他,怎樣!

    ……腳底抹油,溜。

    ************

    車上多了兩個不速之客,行程不變。

    他們將前往國土最邊界的皮拉油井。

    一路上穆劄忙著看資料,至於遂蓮白很早就收到桑科的吩咐,那就是安靜、安靜、永恆的安靜。

    因為忙著公務的穆劄很容易六親不認,有自知之明的人沒事儘量多喝水,就是別來捋虎鬚。

    於是遂蓮白盡跟江弄箏說悄悄話,倒也不寂寞。

    皮拉油井的開挖,開啟了汶萊還有石油業者兩方面的合作關係。

    技術跟金錢的交流,兩方面都受惠。

    穆劄一繼承皇位,盡力加快國家各方面的腳步,尤其是商務方面,他以為一個國家要進步經濟是絕對命脈,即使汶萊擁有天然氣跟油田這樣豐厚的自然資源,他更應該利用這些將國家帶進科技的新紀元。

    他跟杜拜的沙特麥倫斯.夏普曾是美國長春藤名校同學,就算兩人學成後分別回到自己的國家,偶爾也通Mail或利用視訊短暫的見面聊天。

    沙特麥倫斯.夏普在國際上出盡鋒頭,雖然沒有互較長短的心,穆劄卻知道輸人不輸陣,輸了顏面就難看了。

    大家站在同樣的起跑點,沒道理跑輸人家對不對!

    海上鑽井平臺載浮載沉的點綴在蔚藍如洗的大海上,剛剛換上直升機的時候,往下看的確就像美人額上的一點黑痣,等下降到平臺上,那壯觀赫然出現,才叫人屏氣謹慎了起來。

    女眷自然被招待到臨時辦公室裡面,男人們也在稍作休息後搭上升降機,上到準備剪綵的鑽井平臺上。

    駐井地質師忙上忙下,既要招待美方的業者,也不能怠慢自家國王,震耳欲聾的幫浦聲、滿天飛竄的鑽頭,油膩膩的汽油味,果然,身子虛弱的江弄箏一下就鬧反胃,要喝茶。

    茶,有茶葉的那種,不是白開水。

    於是苦命的阿信……呃,遂蓮白,就她去張羅了。

    陌生到不行的環境,從鑽管中溢出來的泥漿,她要去哪裡找穆劄……大叔也可以。

    「請問……」

    「抱歉,我忙,妳找別人。」

    「請問……」

    這個更絕,壓根當她隱形人,不知道撈了什麼匆匆跑掉。

    她的英文不差啊,自小在老爸的訓練下,她馬來文、英文還有老爸堅持她非要學的國語、台語,算起來她可也是精通四國語言的天才少女耶。

    亂逛亂轉的結果竟是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拜託,她真的只是來找茶,怎麼會找到那種黑烏烏一條線,還滋滋冒著火花的玩意?

    她想也不想就用腳去踩,還學電影的英雄很用力的壓了好幾下。

    很可惜,電影真的只會教壞大人小孩,她腳下的導火線還是滋滋的用力燃燒,她唯一的一雙布鞋卻被燃信燒破了個洞。

    她隨手掏起水泥袋的水泥拼命撒。

    這滅火不是最有效果?

    結果咧,她嗆得像個麵粉人,那個鬼燃信仍舊蛇般的蜿蜒消失在鋼架的後面去了。

    媽啊,她還在這裡杵著……

    遂蓮白瘋狂的轉身,風風火火去找尋不知道在哪裡剪綵的穆劄。

    她這輩子沒有像這樣拼了老命的跑過,就算讀書時學校的運動會也沒這麼帶勁。

    這哪是帶勁,是人命關天,不能玩笑啊!

    她跑得小腹都痛了,在最高平臺上終於看到不知道誰開了香檳,那泡泡沖上了天,一堆臭男人還拍手叫好。

    「蘇丹王!」

    她的聲音太小,像進入大海的水滴,沒有人動,連回頭也沒有。

    抱著痛到不行的小腹,其實也分不清楚哪比較痛了,她沖向前,耳朵聽到巨響,感覺這座海上的平臺大大的晃動了下。

    「穆劄!」她放聲大喊,感覺聲帶的力量撞進腦子。

    陪同業者的穆劄很快的回頭。

    說也奇怪,生死關頭,遂蓮白在往後的記憶裡還能回想這時候清楚看見穆劄那極富個性的嘴角,濃黑舒展的眉,還有、還有胸有成竹的表情……

    「妳在搞什麼?」

    「有……有……要爆炸了!」

    還沒能接住小旋風般席捲過來的遂蓮白,一切像老電影放慢的鏡頭,她大部分的聲音都被隨之而來的巨響給吞噬。

    不記得是誰撲倒了誰,總之,宛如原子彈一樣的火焰平空噴起,油田一經燃燒不可收拾,濃密的黑煙隨著原油整整在天空盤桓了一星期不散。

    人慌馬亂,這下事情搞大了。

    莫名的爆炸牽涉了兩國人,其中還包含一國國王。

    倖存的工程人員拼命滅火,屍塊、濃郁的血腥味被更加厚重的濃煙油味混合成更叫人嘔吐的味道四處飄散。

    黑漆漆的臉艱困的抬起來,焦距不明,感覺有什麼壓在她背上,很重。

    「……妳是白癡啊,何必拼了命的來救我?」轟隆隆的吼叫不是很容易鑽進她意識裡。

    看不到人,不過那聲音很熟,就像這幾天老不給她好臉色看的穆劄。

    「好痛,你……就……別……生氣……了。」句子破碎,人還傻不隆冬的想撐起笑容。

    穆劄面色不定。

    「我那天惹你生氣,這次……算……扯平……可以嗎……」

    穆劄的臉色更加難看。

    不行嗎?

    「為什麼救我?」他太驚訝了,驚訝的在第一時間失去反應。

    感覺她被溫柔的翻轉過來,她看得見的那方晴空竟然白得像雪。

    她慢慢找到穆劄的眼睛,「因為……你……是……我的……大金主……咩。」

    「閉嘴!」

    穆劄鐵青著臉。

    好啦、好啦,她閉嘴,講話也很累呢……也順便的閉上雙眼。

    ************

    她算……好狗命吧。

    除了耳朵短暫性失聰,胸肋骨瘀傷,就一些皮肉傷。

    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嚴重在哪裡。

    可是……為什麼她怎麼躺都不對,身體硬得像九十歲的老阿嬤,還有……老醒不過來?

    她有好多話想問,有好多事情想知道。

    譬如說,穆劄好嗎?

    媽咪呢?

    那天爆炸範圍那麼「小」……應該……一定不會波及到她的。

    她傷成這樣,紗布捆得到處都是,要是讓她那水做的媽咪看到肯定會水淹金山寺,流下一大缸的眼淚……

    一直守在她身邊的人彷佛看穿她腦裡正在打轉的意念。「妳的體力還沒恢復不要胡思亂想。」

    「穆劄……你沒事……真好。」

    「妳顧自己就好了,不要擔心我。」穆劄將沒有受傷的右手覆在她額頭上,發覺溫度並沒有想像中的高,露出寬心的表情。

    「你的胳臂?」

    她一眼就看到他包著三角巾的左臂。

    「小傷。」為了讓她寬心他很逞強的晃了下,臉色不變,牙床卻不自覺咬了咬。

    「我應該也沒缺腿斷頭吧,感覺上它們好象都還在。

    「現在……什麼時候了?我媽呢,她好嗎?」

    「妳已經睡了兩天,肚子餓了是不是?」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不小心忽略她語氣中最急迫想知道的事。

    遂蓮白感覺到還摸著她額頭的大手有一下子變輕。

    「至於伯母,她也在內醫院裡。」

    「我媽她也受傷了?嚴重嗎?要不要緊?」她扯住穆劄的袖子,這一來牽動傷口又痛得哀哀叫。

    「妳趕快把自己的傷養好,過兩天就能看到她了。」

    大家都沒事,遂蓮白籲出一口氣,吊在心上的重量好象一下子卸掉了。

    「請你幫我多看著她一下。」

    穆劄怔了下立刻回神。「我會派最優秀的人照料她,妳放心。」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穆劄臉皮抽動,他招手讓護士過來替她打針。

    透明的針筒將藥液注射到點滴瓶裡,遂蓮白只看了一眼。

    她怎會覺得穆劄目光閃爍呢?

    「那其它人呢?大叔……他們都好嗎?」

    「小老太婆,妳操心的範圍未免太大,一醒來就這麼囉唆,妳體力沒有恢復,多睡一下吧。」

    「嗯,好。」好象,好象才幾句話工夫,她就真的累了,眼皮不聽話的直往下蓋,四肢也變得更沉。

    穆劄眼光深沉的看著她。

    她在黑暗跟清醒的灰色地帶中掙扎了下。「穆劄?」

    「嗯?」

    「我應該稱呼你穆劄蘇丹才對喔。」

    「那不重要,妳放心睡吧,好好的睡……」

    她還想說些什麼,由四肢百骸湧上來羽毛般的疲憊和濃濃睡意再度俘虜了她,她被卷回無意識的夢鄉。

    穆劄看著她的睡顏許久,直到有人敲門進來。

    「蘇丹?」白袍人彎腰,十分恭敬。

    「噓,有話外面說。」

    兩個人影移師到病房門外。

    「您也該好好休息才是。」御醫提出建言。

    「該做的檢查你都做過了,我不礙事。」

    「那位小姐……」

    「我要她睡著,直到身體復原的情況好一點。」

    「蘇丹,一直讓小姐睡覺並不是最好的方法。」隸屬內醫院最老資格的御醫並不贊成這種消極的方法。

    「別讓她醒,在安全的劑量裡,別讓她想起任何事情。」

    這是他現在僅有的辦法。

    「等睡美人醒過來,您怎麼跟她解釋這一切?」

    穆劄閉眼。

    「時候到了再說。」

    起碼,這時候的他還沒有辦法在面對遂蓮白那張傷痕累累的臉蛋時,坦白的告訴她江弄箏已經不幸死於爆炸的事實。

    事實很殘酷。

    而他是要負起責任告訴她真相的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2:37
第四章

    金絲楠木造的會議大廳已經有好幾百年歷史,古色古香的原柱即使經過多道反覆上漆的工序,遇雨,還是會散發出優雅香氣來,緊張的工作情緒可以得到最佳的抒發。

    可是,今天的穆劄完全忽略雨滴敲擊湖面的旋律,也不在乎煙雨濛濛的天空,管他窗外雨多大,全心貫注在接踵而來的報告上頭。

    油井爆炸事後調查報告書一疊比一疊厚,由調查局長抱著,擦著滿身大汗,一邊吐氣多出氣少的和剛剛從那道華麗大門出來的國家安全部長擦身而過。

    爆炸事件後,國家對外發言人緊急的拒絕了媒體的採訪,對外宣佈因為開採探鑽測量錯誤,引發油品相撞造成意外爆炸並非人為。

    低調又低調的原因不外乎國王遇刺,是會躍上國際新聞版面頭條的大事件,這對國家經濟或是觀光都會造成不可收拾的負面效果,所以不論怎麼面不改色撒謊,把黑說成白也不能讓消息曝光。

    尤其——如果事件最後演變成王室醜聞的話,在什麼事情都還沒有見諸媒體的時候,一定要封殺、封殺、封殺。

    一連串緊急措施總算暫時擺平對王室一舉一動都報以最高度關注的嗜血媒體。

    波瀾壯闊的事件像是暫時打住了。

    可在層層保護的國王辦公室中……

    穆劄身穿墨綠高領正式眼裝,寬版腰帶,胸口佩帶著國家授與的徽章,面無表情的坐在桃花心木柔軟的錦織位子上,沒有受傷的手就擱在扶手上,四周一片凝重,沒有人敢去打擾他的沉思,

    攤在他面前的報告書,是調查局精英在最短時間內所做出來的彙報,準確度雖然沒有百分百,百分之九十八卻絕對敢拍胸脯保證。

    即使沒有直接證據,但是所有的相關人物都指向「她」。

    一個麻煩人物。

    一杯香氣濃郁的祁門紅茶被無聲的送到他的辦公桌上,來人很快又退走。

    穆劄瞪著那杯精心調配的紅茶,毫無喝茶的心情。

    「桑科?」

    「陛下。」桑科一直站在最隱密的地方,聞聲站了出來。

    「剛剛的話你都聽到了?」

    「是的陛下。」

    「她對我的不滿還真是與日俱增。」

    當國王就像一塊招牌響亮又香噴噴的肉,高高掛著,對他有意見的有心人士不管多少,目標很簡單,就是要把他拉下來,取而代之。

    這種事層出不窮,皇太子時代的他就已經領略過綁票、威脅這些危及生命的手段,想不到他繼位登基後,對他不滿的人還是沒少過。

    「請下官去抓人,一定要將她繩之以法。」對於自己沒有盡到保護主子的責任桑科非常自責,自責到要不是穆劄罵了他,他肯定切腹去了。

    為此,他對遂蓮白的感激一瞬間爆增,幾乎要將她跟自家主子放在同一個天秤上供起來了。

    「要是能抓,我會一直放縱她到現在嗎?」

    那個人的狡猾在於每次都有不在場證明,文明國家沒有直接事證,是無法羅織罪名讓人下獄的。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她害您一次又一次?」

    「當然不會,你要知道夜路走多了總是會遇到鬼,壞事做多了,又怎麼會沒破綻?」

    「話是這麼說,不過陛下的安危可不能開玩笑。」

    「我有你跟琴,我安全得很。」

    提到另一個近侍兼保鑣的名字桑科就尷尬了。

    這次他單獨護衛著陛下出巡,卻出了大紕漏回來,著實捱了頓好罵。

    「你的傷勢不要緊吧?」知道自己不小心說到桑科的痛處,穆劄很能體諒的改變話題。

    「謝謝陛下關心,我皮粗肉厚,一點都不礙事。」經年的武術訓練讓他的身體保持了最高的警戒心,雖然無法避免所有的傷害,卻能將程度降到最低。

    「自己找時間多休息。」

    「是。」

    別人心目中的這位蘇丹王或者看起來嚴肅無趣、霸氣淩厲,但長年在他身邊的他最知道他的王不如外表那樣。

    他仁慈而友善,只是不善表達而已。

    「這些檔先收起來。」

    「您的意思是?」

    「沒有直接證據,這些檔只是堆廢紙。」身為國家最高的領導人,這是他的宿命。

    「下官明白了。」

    穆劄推開座椅,「叫人備車,我要出去。」

    「陛下,這時候您出門太危險了。」

    「你要我從此以後綁手綁腳哪裡都去不成,只能關在皇宮裡等刺客來殺我?」

    「當然不是。」桑科惶恐的搖頭。

    「我要去內醫院,你也一起來。」

    「遵命,陛下。」

    走出大門,門外琴已經候著。

    「你也要跟?」桑科因為自己的雙胞胎大哥有著無形的壓力。

    「你有意見?」不同于桑科的親切,琴有張生人勿近的臉,用來辟邪效果好得出奇。

    「沒有。」他咽了咽口水,非常違背良心的舉手。「絕對沒有。」

    「最好是這樣。」

    桑科臉黑掉了。

    走在前頭的穆劄搖頭,就知道他的好日子過完了,身邊又要多個碎碎念的雜念公。

    *********

    一座樓,住一個人,多浪費。

    「你將來是要當儲君王妃的人,必須有自己的寢宮。」

    小樓精緻非凡,包金蓮花的宮殿大門,精緻典雅的花園涼亭,小至門楣、窗櫺都是優美的浮雕壁飾。

    「我可以跟我媽咪住一起。」

    「我……已經派人照顧她,你放心。」

    可是……怎麼覺得他聲音裡直透著一股心虛?

    「她是我的母親,我會自己照顧。」

    她不給商量了,態度無比堅決。

    不是故意找碴,而是真的很不高興。

    出院了,拆掉每天緊緊包裹的紗布,這是好事一樁,她很風光的被穆劄帶回皇宮,眾人矚目。

    虛榮心起,她不該高興到爆嗎?

    她就是覺得不對。

    她跟母親的感情深厚,沒道理她在醫院待了許多天連一面都見不著。

    不讓她去探視,也不讓媽咪來看她,這中間大有問題!

    這些人到底騙她什麼?

    她輕輕抖了下,然後抓緊身體,不敢繼續往下想。

    她又屈服,屈服這幾天來只要一清醒就會浮現的想法。

    她看著穆劄,在他硬邦邦的表情裡找尋任何的蛛絲馬跡。

    要比深沉,穆劄怎麼可能輸給一個十七歲的女孩,他很輕很輕卻堅定無比的宣告。

    「你住在我這裡就必須聽我的!」

    「我只是想要媽媽有什麼錯?!」

    要攤牌嗎?早晚要面對的,他只是不想看她心痛的樣子。

    「為了預防你改變心意後悔,你跟江伯母必須分開住。」

    「什麼意思?」

    「你別告訴我你已經把答應要衝喜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乾脆用鳥籠把我關起來不是更方便,還浪費這麼大一座樓給我住。」聽聽這是人話嗎?

    看見她會生氣,穆劄莫名的安下了心。

    「我不相信十七歲的小女孩有什麼信用可言。」

    「臭老頭……」她衝口,卻立刻聽到大大小小不一的抽氣聲。

    她皮笑肉不笑,「謝謝陛下的大恩大德,那……我就在這裡住下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穆劄用上敬語

    她是變色龍,只要環境需要,她一點都不介意改變自己的態度。

    穆劄迷惑了,眼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有任何需要只要喊一聲。」

    「好。」她抖唇,讓笑開的嘴咧得更大,完全談不上優雅的那種。「謝謝國王陛下。」

    要不是她的表情太誇張,穆劄真會笑出聲音來,矛盾的是他也不知道到底自己是怎麼了?

    看著她在宮女的帶路下進入他精心為她挑選的寢宮。

    他沒有跟進去,腳下像樹根牢牢的劄住怎麼也動不了。

    「陛下,下官去跟小姐解釋所有的一切。」桑科自告奮勇,他的王子並沒有做錯什麼。

    「不許多嘴!」

    由鏤花的窗戶可以看見進到寢宮的遂蓮白正好奇的到處探險,她微帶天真的側臉讓穆劄一向堅如磐石的心紊亂了起來。

    *********

    淩晨五點,回教寺院傳來伊斯蘭教徒誦禱的聲音。

    從內醫院回來後的遂蓮白,每天幾乎都在祝禱的響聲裡醒過來。

    在她的家教裡並沒有嚴格的宗教信仰,她那身為小學老師的父親出身基督教家庭,母親雖然是道地的汶萊人卻因為自閉的性子,離宗教就更遠了,

    在這塊土地上每個人單純以為的信念其實在她心中並不存在。

    從繁花盛開的露臺眺望出去,可以看見重門疊戶的黃色琉璃瓦宮殿的兩邊側殿,左右兩翼,占地之大櫛比鱗次。

    八角形的城池,金黃色洋蔥頭與尖塔圍著寬闊的中庭,帶著莊嚴和威勢,跟市區現代化的大樓完全不一樣,就像一個自成一格的世界。

    當然,兵哨亭、三班警衛輪流巡守也少不了,鷹眼辨識系統,驗證虹膜和指紋的防護措施,層層監視,門禁這麼森嚴的皇宮,小鳥大概也很難飛出去。

    靜下心來,發現皇宮每個地方都很贊,不過,人不能少一點嗎?

    只要她隨便出個聲音,身邊立刻冒出一堆人來,一個服侍穿衣,一個服侍穿裙子,然後是刷牙梳頭,化妝打扮。

    好悶呐,一點隱私也沒有。

    前兩天隨便人家擺弄,因為初來乍到,可是天天一堆人還是在她眼皮下晃,可就叫人苦到嘴巴都歪了。

    有錢人好豐苦,從早上睜開眼睛到閉上眼,打了幾個噴嚏,去幾趟廁所,搞不好用過幾張衛生紙人家記得比你還詳細。

    吃飯也是件苦差事,夾菜、盛湯、端盆子淨手的,都有專人伺候。

    真變態。

    「桑科先生,你不用陪我也沒關係。」變本加厲的人又加上大叔,那個國王陛下還嫌她身邊的人不夠多嗎?啊啊啊啊啊……

    「陛下有交代要隨時注意小蓮小姐的心情……我的意思是說小蓮小姐的安全也很重要。」

    處在一堆鶯鶯燕燕的宮女中間,他也不自在極了,連話都不會說。

    「我以為皇宮內院要比瑞士金庫還要安全幾百倍不是?」那三班警衛不可能是稻草人吧?

    「那是一定的,其實陛下是怕小姐一下要面對這麼多陌生人會不安。」

    「一點都不會,你不用辛苦的守著我,這樣我很過意不去。」

    「也不能這麼說,皇宮裡禮節太多,你又剛從那麼鄉下的地方到來,最可憐的是—夕之間媽媽也沒有了,你還這麼小,我看了都心疼!」

    起先嚼著小廚房精心烹煮的餐點,不是很專心聽話的人兒突然被什麼扼住了喉嚨。

    「怎麼,禦廚做的菜不合胃口嗎?」

    神經有時候放在家裡忘記帶出來的桑科,毫無防備的表情對上遂蓮白那逐漸蒼白的臉時,窒息了。

    她握住桑科的手腕。「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我說……我說……」他閉眼,心中發狠,長痛不如短痛。「小姐,你要節哀。」

    明明外邊的太陽很大很暖,遂蓮白卻不由得全身發冷,努力的想進出什麼話來,卻是徒然。

    她看向眾人,沒有人敢注視她,一個個都撇過眼去。

    「你們一個個都知道?」

    嘴很幹,水呢,水在哪——

    她拿到水杯,抖著,水,沒半滴入口,倒了大半在桌面上,她用力握住不肯聽話的水杯……原來,就她一個人蒙在鼓裡。

    她頭暈耳鳴冒冷汗,眼珠不轉了,就死瞪著杯子裡晃動的水紋。

    桑科以為她會暈倒。

    「我說要到哪裡去才能找到蘇丹穆劄?」推開椅子。

    她有必要找那位偉大的國王說說才行。

    「蘇丹王上朝了。」

    她壓根忘記國王也要上班的。

    國王也是國家的「長工」。

    哦。

    他是國家的君王,每天要忙的事情比一座山還要多,當然可以連她母親過去的消息都忘了知會她。

    幾分鐘後,桑科被很客氣的請了出來,接著所有的宮女也被吩咐沒有叫喚誰都不許進門。

    桑科只能盯著描金花的大門乾著急,完了完了,他闖大禍了!

    他喊來宮女,「看著小姐,我馬上回來。」

    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這下恐怕連切腹也難解決事情了。

    *********

    青帳高床,錦被花枕裡埋著一小坨隆起物。

    哭累了的遂蓮白眼睫眉梢還殘留著哭過的痕跡,小手抱住另一塊軟墊,樣子很小孩子氣,也很惹人心憐。

    當穆劄的身體重量壓下床墊時,遂蓮白還不是很入睡的眼就睜了開來,兩人對看,最後,由她先別過臉去。

    一隻大掌撫上被單,那掌心有著重量。

    「我並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江媽媽不幸的事情,我……我怕你難過。」

    「難道你打算騙我一輩子?」哭過的聲音很啞,態度仍是倔的。

    「當然不是,時間久了,你那麼聰明自然猜得到。」

    「這算什麼!」她低吼。

    的確,這算什麼,一個爛到爆的主意。

    所有的情緒找不到出口,這男人是一個國家的國王欵,罵也不能罵,遂蓮白覺得心好累,身體好重,很多心事堆積著,不知道何去何從。

    媽媽……沒有了,留下她,她怎麼辦?

    「你高高在上,不需要努力就有好多人愛你,我卻只有媽媽愛我,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唯一肯無私愛她的媽媽沒有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丈夫。」

    遂蓮白猝然抬起頭來看他,眼光冒火,「誰還稀罕當什麼王妃!」

    沒有了媽媽,她已經沒有必要去嫁人。

    當然,穆劄也不會在這節骨眼拿她的承諾去煩她,但是,有很多事情並不是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我會給你一個丈夫的!」

    「你以為給我丈夫就能安撫我失去母親的心情嗎?」

    這笨蛋!

    「把你變成我的家人,這是我可以做,也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我討厭你,不管你是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她抓緊被單,努力壓抑用枕頭丟人的衝動。

    穆劄的胸腔一緊。

    他不喜歡這種混亂的感覺。

    她的眼淚尤其叫他心亂如麻。

    自從與這小女生相遇之後,他的心一直都不是自己的,看什麼都不對勁,什麼都不由自主。

    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我已經派人以最隆重的方式替江媽媽安排了葬禮,我替她找了塊美麗的地,你要是願意可以去看看。」

    「……走!請你馬上離開!」

    枕頭終於脫離箝制,飛奔向穆劄的鼻臉。

    這輩子敢這樣指著他鼻子罵、又趕他走的人大概就這麼個天兵,穆劄起身冷不防被砸了個手忙腳亂。

    至於從頭到尾守在房門口的桑科跟琴則是掩臉,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穆劄離開了。

    離開之前把悉數的抱枕全部塞給兩個門神,要他們去負責歸還,看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遂蓮白頹然的倒回床上。

    她……好壞。

    知道把母親的死遷怒到穆劄身上並不對,可是這時候的她做不到通情達理,她……沒辦法原諒自己。

    要是當時她守在母親身邊,她救的人就不會是別人。

    但是她沒走出那道門,也不會發現引爆的導火線!

    這一天非常漫長。

    當美麗的房屋一盞盞燈慢慢點亮,穆劄一個人又來到寢宮前。

    這時候的遂蓮白不需要他。

    他只能在這,當作陪伴。

    暮色漸濃,被墨樣的黑取代了。

    夜深露重,拂袖還滿。

    穆劄暮來,天明去。

    皇宮蠢蠢騷動不安,粽子串的人。

    不安。

    不安。

    蘇丹沒有睡覺,整座皇宮也燈火通明。

    一無所知的遂蓮白心思漂浮,沒有心思察覺不同往常的氣氛,她懶洋洋的坐在窗邊軟椅上,一道傭懶悅耳的男聲卻侵入了她的神智。

    「哈囉……」

    她遲鈍的轉頭。

    半長不短的頭髮別在耳際,綢寬短衣,同色寬褲,皮膚比女人還要好,頑皮笑意,十分英俊。

    他居高臨下,一臉似笑非笑,看得人不自在。

    「你怎麼進來的?」

    宮女姊姊說,皇宮裡的身分階級非常嚴格,男女寢宮更是把守得滴水不漏,就怕一不小心有奇怪的人跑了進來。

    他指著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那是暗門嗎?可以通到哪?」不可能吧!

    「我的房間。」

    「咦?」

    「這間寢宮本來是我大哥辦公的地方,我常來玩,你很不簡單喔,讓我大哥把房間讓給你住。」

    以公事為重的大哥經常想起要處理的事情就把秘書找來,雖然國家經濟建設都很重要,不過,那個王后嫂子心裡可就積怨深厚,經常吵架的結果,大哥只好另覓狗窩搬到這裡來,想不到,今天又易主了。

    「嗄?」

    「那冰人是你大哥?」

    「他沒跟你提過我?」瀟灑的替自己找了位子,還從冰鎮的盆子裡倒出酸涼可口的酸梅汁,很享受的啜喝了起來。

    遂蓮白坦白的搖頭。

    「那就好笑了,我以為自己是萬人迷說,這座大房子裡老老少少沒有不認識我的人。」

    「真的很抱歉,我剛來沒多久,希望我的有眼不識泰山不會傷了你的自尊心才好。」

    「哈哈……你真好笑,這裡可沒有人會像你這麼講話的,他們通常會事先做好調查,摸清我的喜好,然後想盡辦法住進來。」

    「你太臭屁了。」遂蓮白只能這麼終結。

    男人更樂了,就像看到有趣的玩具,身體一直湊前。

    「大家都叫我小七,你的名字呢?」

    小七……「你是奧雅親王?」

    他猛點頭。

    「你看起來不像是需要哥哥幫你娶老婆的人嘛!」

    冰雪般剔透滑嫩的臉蛋,是缺少那麼點男子氣概,可是要說病態,就有點誇張了。

    「我也覺得大哥歆,怎麼說他就是不信。」

    「你不可以說他壞話,你可以不贊同他一相情願的作法,卻不能否認他對你的愛護用心!」

    嘩,奧雅用嶄新的目光再打量過遂蓮白一遍,平平無奇的五官,不夠高姚的個頭,大哥真的以他怪異的審美觀幫他挑了老婆。

    他大哥一向視美人為毒蛇猛獸,說什麼所謂的美女就是累積各方面壞習慣的人種,平時嬌生慣養,被阿諛奉承習慣了,相處下來只會帶來麻煩,令人焦頭爛額。

    聽聽,這根本是歪理。

    大哥做人真失敗,兄弟這麼多年還沒搞懂他的胃口。

    天啊地啊,哎呀,慢著,他大費周章,抱著「病體」前來可不是為了來哈拉,而是有更重要的事。

    「你說你叫什麼?」

    「蓮白,遂蓮白。」

    「聽起來像華人的名字,文縐縐的。」

    在汶萊,華人占了百分之三十的人口數,市區重要街道多得是華人開的商店,黑頭發的東方人比比皆是。

    「是沒錯,我也覺得這名字不適合我,我這麼平凡,名字給我用了真是糟蹋。」她那當國小教師的老爸就是這麼「文言文」,也只有文藝細胞作祟的人才會一眼看中她天真無邪的媽咪,然後結婚,生下她。

    「不會,我相信有個人確確實實的把你當作美女看待的。」

    「我確定那個人不會是你。」

    奧雅笑得花枝招展。

    雖然構不上他對美女的要求標準,幽默感卻是一等一。

    哎呀,好難取捨呢。

    「想不想知道是誰?」放出釣餌。

    周公釣魚離水三寸,願者上鉤,不願回頭。他不想這麼麻煩,直接丟餌,不信她不吃。

    她傻不隆咚的點頭。

    愛笑的小七不忘露出最迷人的酒窩,大拇指一豎。

    「那就跟著我走!」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3:05
第五章

    月光照射在叢叢樹蔭中,將花香馥鬱的庭院點染的有些迷離。

    穆劄高大的身影靜靜杵在幽暗的一角,夜色幾乎將他融化成一體。

    兩個偷偷摸摸的人影前後不一的靠近,然後……樹葉被撥開的聲音……然後,窸窸窣窣,難掩訝異卻自以為沒人聽見的叫聲嘰嘰喳喳飄出來。

    「這麼晚,他在賞月嗎?」

    後面的人快昏倒了,拜託,你也看清楚一點。「你看清楚,他的眼睛是往哪看啊?」

    「我哪知道,黑漆漆的你叫我來就是要看冰人賞月嗎?」

    傾吐芬芳的腳邊小花很不幸被某人的手粗魯的拔了起來當作泄忿。「你眼睛有問題喔,近視?亂視?還是老花眼?我大哥看的是寢宮的二樓啦!」

    二樓?那不就是她睡覺的地方。

    對啊,從穆劄站的地方看過去,正巧可以看見由露臺披泄出來的燈光。

    遂蓮白心思一蕩,一縷如絲感情萌然而生。

    她緩緩蹲下,用那種很阿婆的蹲法,兩手摸著膝蓋,眼瞼低垂,竟出起神來。

    「我聽說他已經在這裡『賞月』賞了兩天,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老套的方法,要是我,直接殺進你的房間,把你壓上床,就什麼都解決了……」口沫橫飛的人後知後覺的瞧見朝他壓過來的巨影。

    「你不好好在房間待著養病,想把誰壓上床?」涼薄的溫度可比冬天的霜淇淋,凍牙得很。

    「大……哥。」

    把人驚動,這下可好了。

    穆劄眼光如炬,當然也看見狼狽為奸的另外—個小人兒。

    「你為什麼在這裡?」

    月下的她,嫣唇是淡淡的粉色,纖細修長的烏眉,一天的星都在她兩隻眼裡,她叫人心動。

    「我……」她直起身子,對月下的穆劄生出一肚子疑惑。

    「是我帶她來賞月。」

    毋需回頭去看,「又不是十五,來喂蚊子還差不多?還有,你們怎麼見面認識的?」太多事情牽絆,導致他根本沒時間引見兩人見面。

    真要說他有沒有私心?

    有。

    他並不想讓小七跟她這麼快見面。

    「當然是我去找她談情說愛散步談心……嘻……還有看某人喂蚊子嘍……咳咳……」

    還嘻皮笑臉呢,三不管開扁,一道命令凍結小七的長篇大論。「你還不出來把親王請回他的寢宮去。」

    不知道從哪裡閃出來的人垂手立在一旁。

    果然是王室,穆劄的身邊有左右門神,這小七的身邊也有個水掐的人。

    這麼比較是有點阿裡不達啦,門神的相貌大家都知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非常非常的安全又愛國,水掐的人,咳,她只能說每個人的審美觀真的很不同就是了。

    「大哥,雖然我們是君主立憲,國家也講究人身自由,我抗議你的不人道……我聽說你露立中宵,吃不好睡不著,把你的解藥給帶來,你這樣把我踢過牆,會遭天打雷劈,會……咳噗……」也不想想他隻身犯難為的是誰,忘恩負義的渾球!

    「黑天,今晚親王要是發燒咳嗽睡不好毛病又犯,灌他吃兩倍的藥,不許手軟。」

    「遵旨。」

    「你這笨蛋,黑天,你可是我的人,幹麼聽這冰塊山的話?」孩子氣的爭寵,他腮幫子鼓得比什麼還高。

    「我會灌你吃三倍的藥,要是你還不見好就收……」黑天把隨手帶著的外衣披到奧雅親王身上,用別人聽不到的話提醒他。

    手一點溫度都沒有,一張嘴卻怎麼都不肯甘休,這人……

    「好啦,算我怕你。」

    三倍,乾脆毒藥下一下讓他死了算了。

    偷渡出來的人泛被押解回鳥籠去了,偌大的庭園剩下噴池不斷的水聲。

    都不講話很奇怪,心念才動,一件仍有體溫的大衣裹住遂蓮白有點涼冷的身軀。

    「出來要記得多加衣服。」

    「謝謝。」

    溫暖的體溫,乾淨的味道,讓她暖洋洋。

    「進去吧,已經很晚了。」

    就要這樣揮手晚安,Gameover了嗎?

    「我都不知道晚上的花園這麼漂亮。」她在涼亭的臺階上坐下,對他招手。

    穆劄也在她身邊坐下。

    他是個強壯的男人,層層衣物包裹下的肌肉堅硬結實。

    「這是我一手設計的,你喜歡?」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他的神情放鬆,像大男孩談著自己心愛的玩具。

    「我聽說你很忙,每天外賓訪客行程多得一張單子都不夠。」

    「那些宮女都怎麼說我啊?」

    說實在的他也很想知道。

    「原來你也會怕別人說你壞話喔?」她們說得可多了,簡直可以出一本精彩諂媚大全。

    「我總有幾項優點吧?」

    這麼慘?

    「你要不要賄賂我幫你廣為宣傳?」

    「你真可愛。」

    嗄!她抽氣,臉熱手慌,無事忙的把他過大的衣服兩隻袖子打結垂掛在前胸,然後拉扯著玩,

    「當國王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還真是好問題。

    「想知道國王每天都做些什麼,明天起跟我一起上朝,也就是上下班,怎樣?」

    作為一個世襲的王位繼承者,他已經習慣每天固定的行程,當國王是什麼感覺,他說不出來。

    「可以嗎?」

    「七點,會太早嗎?」

    時至當今也不流行早朝這種玩意了,穆劄見她精神不濟,想來是這幾天為了江弄箏的事情傷神,吃睡都不好,他要她把過去的事情忘記。

    「我立刻去睡覺!」

    然後就可以早睡早起。

    穆劄為她的可愛莞爾了。

    「你會等我吧?」

    「會,十分鐘。」

    「我會準時的。」

    只要看見她,他的一門心思只能兜著她轉,翻來覆去,控制不了。

    穆劄用聲音拉住遂蓮白欲去的步伐。

    「對於江媽媽的事我很遺憾。」

    她臉蛋上的笑抹上了苦。「那不關你的事。」

    她輕搖頭,不想再說。

    不算泯恩仇,這世間有很多事情是怎麼理也理不清的。

    她走了,消失在重重的回廊中。

    穆劄重重的抹臉。「天縱英明的你為什麼碰上她就變豬頭,一頭笨豬?!」

    種種情緒充塞心頭。

    本來是要送給弟弟沖喜的物件,他怎麼可以對她動心?

    現在的他是作——繭——自——縛——了!

    ************

    穆劄平日上朝的皇宮仿造的是伊斯蘭清真寺的模樣。

    金黃色的洋蔥頭,據說那用的是24K的純金片貼成。

    國家元首身邊護衛多多是正常的事,可是在嚴肅西裝還有套裝的機要人員裡多了個身穿海藍綢裙,發綁馬尾的粉嫩嫩少女,別說史無前例,根本是空前絕後了。

    對於遂蓮白亦步亦趨的跟著穆劄,看的一干大臣驚訝之外開始交頭接耳,把議事廳當作了菜市場。

    「叫那些大老們別太八卦,有事呈報上來,沒事趁早回家睡回籠覺去。」

    世襲的王位繼承者很無力的要面對許多不肯卸任,還有自認對國家有非常貢獻的大老。

    每天要忍受他們口齒不清、千篇一律的勸言,一有不聽他們的話的想法他就會是個昏君。

    這些老頭子也不想想,就算他勵志當昏君,時至今日,人民過慣了文明的好日子,肯嗎?

    替這些三不五時就會來煩他一遍的老不死,都善盡了左耳聽右耳出的責任,接下來的是開會,內政、外交、大小公務,會議結束,辦公室裡還有大量文件,許多重大問題等著他,直到中午。

    撐了半天的小跟班早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本來還以為撐到中午,應該來點輕鬆的節目吧。

    哪知道天地不仁啊,堂堂一個蘇丹王的午餐竟然是在辦公室裡吃的,叫來的是叫人臉皮抽筋的三明治跟咖啡……好啦,她比較特別,多了份奶油蛋糕。

    簡單的午餐過後,再接再厲嗎?

    遂蓮白發誓,她一剛開始的確是這麼告誡自己的。

    可是,從頭到尾看著穆劄低頭處理檔,秘書電話接到手軟,一下財政部長有事,一下外交部禮賓司有電郵,遂蓮白直接承認被打敗,國王上班此清潔工還無趣。

    她很不給面子直接就在金碧輝煌的辦公室裡睡起午覺來。

    本來就不敢多問辦公室裡怎會多出個人來的值班秘書傻眼了。

    「蘇丹王,那位小姐好像睡著了。」

    小會客室的單人沙發,遂蓮白雙腳垂吊,一隻鞋還落了地。

    從檔裡抬頭的穆劄露了個早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把冷氣調小,去拿毯子來,讓她睡。」

    值班秘書趕緊出去奔走。

    一切搞定!

    整理服裝,非常有專業形象的秘書繼續回來執行工作報告。

    「噓。」

    呃?他……他……耳鳴嗎?

    「我叫你安靜。」穆劄瞪他。

    額頭沁出少許冷汗,口水吞咽困難。「陛下?」

    「出去,把你剩下的報告打成文字,用Mail寄給我,我會看。」

    破天荒。

    值班秘書機械式的出去,不忘關上大門。

    下午,要接待外賓。

    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攜同王后一行抵達汶萊,進行長達三天的國事訪問。

    因為有贈送拿督勳章的儀式,穆劄不能不出席。

    「如果小姐醒了,帶她到處去走走,參觀一下,總之,別讓她無聊就是了。」

    別說成人的他偶爾也會對國家大小事務覺得厭煩,一個才十幾歲的女孩要是能心無旁騖的全程專注在他的工作上,那就不會是十七歲了。

    值班秘書瞠目結舌,就算面對王后,蘇丹王也沒顯露過這麼溫柔的神情還有口吻。

    穆劄走出門後又轉回來。

    「要是她想回寢宮,你送她回去。」

    「是。」

    「另外告訴她我晚上會回來陪她一起吃飯。」

    值班秘書叮嚀自己要面無表情,這是專業、專業,但是,不敢置信的眼光還是洩漏他再度被驚嚇的事實。

    不過,穆劄開出來的很不幸是空頭支票—張,那一晚他直到淩晨過後才回到皇宮。

    招待瑞典國王的晚宴拖了太久,又被王后絆住,別說晚飯,他連黃牛的理由也沒能解釋一下。

    遂蓮白第一次被穆劄放鴿子。

    不過,扼腕的是這不是結束,而是一連串的開始。

    ************

    一星期後。

    江弄箏的葬禮以最簡單隆重的方式舉行。

    依山傍水的好風水,穆劄斥下重資,也取得遂蓮白的同意將她父親遂大同的墓從他處遷過來,夫妻兩人同居一處,再也不分開了。

    為了避免招人非議,穆劄排開每天跟不停的護衛還有秘書群,只帶著甩也甩不掉的桑科跟琴陪著一身素白的遂蓮白。

    汶萊不是推崇佛教的國家,當然不興祭祀跟燒紙錢這樣的行為,可是,他也沒阻止遂蓮白,在在都擺明瞭她是不一樣的。

    遂蓮白在有著松香風味的山上,陪著父親及母親靜靜的過了幾個小時才下山。

    婉蜒的山路並不曲折,遂蓮白沒開口,穆劄也陪著沉默。

    來到市區,整齊的街道,悠閒行人,這裡跟她居住的鄉下差別真大。這些,都是她身邊這男人治理下的結果。

    對兄弟有情,對國家人民盡責,他是個好男人。

    「婚禮……什麼時候會舉行?」

    她該長大了,以後的路沒有了媽咪,她該學著自己走。

    「你很急?」

    「這是我出現在你生活的最主要理由,既然這樣,我想儘快……」儘快把失去媽咪的痛苦忘記,儘快找到自己的立足點,儘快可以自給自足。

    她想用最短的時間長大。

    即使穆劄對她好,她也不能這樣就把自己當盤菜端到人面前。

    「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辦理你跟奧雅的婚事。」

    他怎麼可能會忘,這件事像心口上的針,不時螫著他,提醒著他就算伊斯蘭教規他可以娶兩個王后,他也沒把握遂蓮白肯答應。

    沒把握。

    好諷刺。

    想不到他穆劄•哈桑那爾•博爾基也會有拋不下、放不開,不能出手的困擾。

    他的時間不屬於個人,他的感情也不能,他的王后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短促的談話決定了遂蓮白的未來。

    半個月後,婚禮舉行了。

    但是由於某種不明原因,新郎奧雅親王是缺席的。

    是的,小七又生病了。

    所以就連新娘的遂蓮白也不知道今天的新郎將會由誰代理。

    她知道結婚是什麼。

    就是除了從現在的寢宮換到另外一座寢宮,她還會多出個名義上的老公,這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當她被打扮整齊推進大廳的時候就不怎麼確定了。

    這不是大廳,根本是足球場。

    即便已經在皇宮裡住了一段時間,看見這麼誇張的金光燦燦,還是會色變。

    她以為她這尊金光閃閃的新娘木偶已經是最冷的笑話了說。

    腳下踩的是金絲織就的地毯,金色的帳篷、金制的座位,除此以外沒有別的顏色。

    「眼睛不要隨便亂飄,太不端莊了。」旁邊的人忍不住提醒她。

    「噢。」

    「還有嘴巴也請緊閉。」

    連這也要管?

    「不要忘記有幾百隻眼睛正在看著你。」掌管宮廷禮儀的嬤嬤不住的低聲提醒。

    就是這樣才緊張啊,不想點別的事情,她連路都不會走了。

    不是她誇張,不論脖子上的黃金鏈子有多粗重,身上的衣料穿金又鑲銀的,手上拿的黃金花束比一桶油還要重,這些都可以忍耐。

    最要小心的是頭頂上的鑽石後冠,壓得她腦門發脹,還有兩邊手腕上比竹節還要粗,總計有二十四條的金釧,吊得她膀子發酸,她有點擔心,婚禮還沒結束她的脖子就先歪掉,兩手掉到地上去了。

    明明在她耳邊強調從簡、樸實,一切要低調到不能再低調,原來,他們所謂的「節儉」就是這副模樣。

    她真的是大開眼界了。

    她走得辛苦,眼看位子在望,哪曉得稍嫌太大的金縷鞋居然就在眾目睽睽下踢了出去,咚地,滾了一圈掉在象牙色鑲金邊的矮幾旁邊。

    事出突然,領頭的嬤嬤只聽到什麼滾過她身邊,然後就靜止不動,等她順著看過去,馬上哀鳴一聲,又意識到不對立刻噤聲。

    遂蓮白的第一個動作當然是去撿鞋子,頭一低,那頂對她來說實在太大又太重的鑽石後冠就這樣給它翻了兩翻,告別她造型美美的頭頂,追隨金縷鞋而去,可笑的各據東西。

    偌大的廳堂上,就這麼兩件不搭軋的東西掉在地上。

    禮儀嬤嬤兩眼抽筋,正在想該用什麼最不引起注意的方法化解,哪知道有只修長的手比她還要快速,分別撿起了鞋子跟後冠。

    那是盛裝的新郎。

    金色王冠,與她同色系的亮紅底描金緹花高領軍事西裝,腰配短劍,一雙淩厲的眼像采照燈飛快的掃視過遂蓮白。

    她心跳如雷。

    她的新郎竟然是穆劄。

    他好英俊!

    他紳士的伸手將她引導王座椅上,幫她把後冠重新戴上,把鞋放到她腳邊,這才落坐。

    因為他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就像儀式的一部分,小小的騷動很快就平息了。

    「別緊張,典禮很快就結束了。」

    是啊,典禮是一下就沒了,恐怖的是後面的遊街。

    那些數以千計爭相要目睹親王伉儷風采的民眾,才是考驗遂蓮白心臟的最後關卡。

    這婚,可不可以不要結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3:31
第六章

    婚禮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其實也才過了半年。

    十七歲的新娘,要說出去會被許多主張女權激進的人笑掉大牙。

    生活裡沒有太多改變,她依舊住在原來的大房子裡,也是那些宮女姊姊們負責照顧她。

    大部分是原班人馬,這讓她因嫁給一個完全不熟陌生人的恐懼不安降到最低點。

    怎會這樣?

    奧雅說他的身體太「虛」,大哥撥給他的寢宮太「小」,重點是他的「新娘」才十七歲,他沒有吃幼齒補眼睛的自我虐待習慣,所以,還是把老婆寄在「娘家」養,他一點都不介意獨守空閨的寂寞。

    也罷,能維持現狀讓她莫名的松了口氣,

    按理說,奧雅是親王,該早早搬出去獨立生活,他本人也的確擁有不少別墅跟豪宅,可是他大爺寧可放著養蚊子螞蟻蟑螂,也沒動過要搬進去的念頭。

    他的說詞是,他根底子差嘛,一個人在外要是有什麼差池,他怕把他當糖霜丸捧著的父王母后會心痛,賴在家,可是孝親的表現。

    穆劄也不怕他賴,所有兄弟間,他跟奧雅算是走得比較近的,哥哥照顧弟弟,有什麼不對?!

    伺候湯藥的工作有黑天在做,解憂去煩的工作遂蓮白發現那也是黑天的份內事,她身為人家「老婆」能做的事情少得可憐。

    實在憋不住了,問他得的是什麼病,他少爺兩眼一翻,翻臉了。「就說我底子差,你白癡,聽不懂喔!」

    知道了啦。

    裝病就坦白說。

    可是,這樣穆劄會不會太可憐?

    「你最好別說出任何讓我不愉快的話,要不然我就休了你!」他不辯解,盡是笑。

    「謝謝你喔,要休妻我沒意見,你自己去跟大哥說。」

    一腳踩痛奧雅死穴,他冷哼,不講話了。

    既然大家心照不宣,得到奧雅同意,她重新拿起荒廢很久的功課,希望在插班考裡成績不要太難看。

    成績太白爛,一想到穆劄鐵青的臉色——比綠油精,白花油還是咖啡都還好用,那冰人很久不見,想不到效果卻影響許久。

    奧雅威嚇她未來要就讀的學校可是皇家高中,裡面有三分之二都是大臣的子女,身為王圮,功課要是太爛,會被恥笑的。

    想不到當個王妃壞處這麼多!要把別人的眼光擺第一,除了眼光,還是眼光,唉。

    這讓她不由得深深同情起穆劄來,身為一個國家的元首,要面面俱到,真的不容易吧。

    哎呀,她幹麼又去想到他,不想不想。

    現在的穆劄可是她的大伯了呢。

    真是彆扭的稱呼。

    也不知道哪條筋不對,她就是不肯改口,見了面還是穆劄、穆劄的叫,誰都拿她沒辦法。

    拿年幼來欺人,還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的求學過程在父親遂大同還在的時候也跟其他人沒兩樣,年紀到了,自然就往學校裡送。

    可是,父親走了,瘋瘋癲癲的母親又經常滿山跑,鄰居的同情很快變質成潮水一樣的抱怨,為了不讓母親出去闖禍,她得神經緊繃,就算到了學校也只能從頭到尾的打瞌睡,成績—落千丈。

    她沒辦法兼顧學校跟母親,很自然的就放棄學業,

    沒有什麼難不難,因為現實比什麼都逼人。

    放下書本好多年的她要迎頭趕上,必須更努力。

    「你又來讓我困擾……我是病人咧,遂蓮白你不要拿那些我已經還給老師的問題來煩我,黑天,把她趕出去。」

    瞧瞧,這是一個拿雙學士學位的人該講的話嗎?她了不起問一下高中的數學、物理跟化學,用不著見她一次攆她一次吧。

    「我懷疑你的學位是不是用油田去換來的……」

    「油田?倒是沒有,那些玩意全都是我老哥的,我哪敢盜賣國產。」言下之意,換的是別樣東西嘍?

    「譬如說?」

    好學不倦的學生是不是應該得到誇獎?

    那麼老師也應該有問必答才對。

    「不就泰國人妖秀,夏威夷威基基海灘的比基尼辣妹,拉斯維加斯上空秀DVD、雜誌……大家互通有無咩。」

    原來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豬哥的那一面,就算貴為親王也差不多。

    看得出這小妮子很有意見,奧雅下逐客令。

    「不是給你請了家庭教師?有問題你儘量去煩她,就是別來煩我!」

    教科書,避如蛇蠍,那絕對是世界上僅次於核彈的發明。

    他討厭書本。

    「我已經下課了。」

    「那去找別人玩。」他完全把她當蒼蠅。

    「穆劄已經出國訪問好幾天,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回來。」

    「你幹麼念念不忘那個老頭子,女人不是最愛逛街,最愛明星跟八卦,後宮裡隨便都可以找到同好。」

    十七歲的女生不是跟他這二十四歲的老男人混,要不就開口閉口穆劄那個OGS,皇宮啊皇宮,果然是謀殺青春的地方。

    「我好歹是你老婆,陪我排除寂寞是老公偶爾也該做的事情吧?」一張白紙似的她在奧雅用力污染下,也看清楚有張王子面皮的他骨子裡壓根沒半絲王子風骨。

    「你毀了我清白的名聲還敢跟受害者嗆聲?我本來是價值百萬的黃金單身漢,娶了你,莫名其妙貼上死會標籤,你知道這要在網路上把美眉困難度增加很多耶。」改天要是離婚,他黃金單身漢的身價就更一落千丈,什麼好處都沒撈到,連老本都蝕了。

    一翻兩瞪眼,遂蓮白踮起腳尖拍拍黑天的肩膀,滿臉都是同情。「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奧雅絕對不是什麼好主子,遂蓮白可以用她不算太差的腦袋想出。

    奧雅發出怪叫。

    至於八風吹不動的黑天則是眨眨眼,不想找死的做任何批評。

    沒等任何殺傷性武器丟過來趕她出門,很有自知之明的遂蓮白快快奪門而出,臨走,拋下鬼臉跟笑聲。

    外頭晴空無雲,她慢慢繞著已經走熟的路徑,嘴裡不自覺的哼起老爸以前教過她的一首兒歌。

    「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把橋過,鈐兒響叮噹,響叮噹,響叮噹,響叮噹,響叮噹……」

    *********

    同年秋天,遂蓮白以淩駕別人的考試成績插進皇家學院一年級。

    十七歲讀高一,呃,是有點老,但是也沒老到掉渣就是了。

    為了獎勵遂蓮白寒窗苦讀的辛勞,寢宮裡的人都動了起來,就連每天忙得不見人影的穆劄也答應要趕回來參加晚宴。

    除了婚禮那天,沒有機會見識上流社會熱鬧起來,會是什麼模樣的遂蓮白也很興奮。

    以前在鄉下常聽說皇宮深苑裡三天一小酌五天一大宴,真的住進來,才知道壓根不是那回事。

    這裡的生活除了衣食無缺,單調得叫人難以想像。

    為了不給遂蓮白壓力,說是慶祝,並沒有發出請帖邀請外人參加,簡單的雞尾酒會,豐富可口的餐點,當然還有自肋烤肉,—式雪白的Waiter制服,看起來還是很唬人就是了。

    在遂蓮白的軟硬兼施下,那些拘謹的宮女姊姊們也換上了難得穿上身的小禮服,一個個抱頭尖叫,拋開顧忌後,玩得比誰都瘋。

    遂蓮白身上穿著一襲洋溢青春的湖綠色小禮服,高雅的剪裁,完美的蕾絲,晃動之間如海藻輕飄,得到每個人的讚美跟誇獎。

    這一晚,大廳上的水晶吊燈特別的美,餐點特別可口好吃,看過去,每個都是俊男美女,每個人都在笑,看起來每個人也都好像在騰雲駕霧一樣輕飄飄的。

    遂蓮白喝了很多雞尾酒。

    雞尾酒香香的,甜甜的,她太開心,看著奧雅在人群包圍的中心玩牌,贏過一場又一場,他吆喝的叫聲最大……

    她今天好快樂,任何不屬於這裡的事情都不去想。

    每個她認識的人都來了,好多好多的禮物也包括穆劄的。

    可是,他人沒來。

    只差送禮物的琴說了聲恭喜。

    恭喜。

    喜從何來?

    她等了一晚,泡泡般的心情不見了。

    他又黃牛了。

    想看他一眼,想親耳聽他說話,已經變成了難上加難的事情。

    這一夜,遂蓮白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把自己灌醉,也第一次認清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穆劄他是國王,屬於國家。

    學校同學沒有她想像中的不好相處。

    說難聽點,也就是大家各過各的,只要不去招惹對方,要在學院混畢業並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事前保密功夫做到家,遂蓮白也沒打算拿她王圮的身分出來招搖,所以,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同學們,對她不具殺傷力的個性很安心。

    學校的學生其實分成兩派,一派呢,天垮了,有老子頂著,每天呼朋喚友開派對、飆車、泡夜店,盡情揮霍青春。

    另一派,以泡圖書館為己任,以當米蟲為可恥,高喊只要考上大學馬上離家五萬里的也不在少數。

    遂蓮白很快厘清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該往哪邊靠。

    身分不同的她,自然不可能像一般百姓搭公車上下學,皇室的大頭車每輛車頭都插有皇室徽章,只要出場她遮掩的身分肯定就破功。

    一入侯門,才知道侯門裡麻煩的事可是挺多的。

    為此,遂蓮白只好麻煩司機每天在距離學校兩條街遠的地方讓她下車,然後徒步上學。

    她的年紀本來就該是學生,回歸校園,她很如魚得水。

    讀書上學占去她白天大部分時間,回到皇宮,還有家庭教師來幫她補習直到晚上十點才休息梳洗,做點自己的事情然後關燈睡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有很久不再想起穆劄。

    雖然同樣住在一座皇宮裡,屋頂不同,既然他刻意的要在她生命中缺席,她也相信自己把他逐出腦海了。

    她的久久不見終於引起奧雅不滿,親自勞動雙腿過來控訴她當人家「丈夫」的空虛跟寂寞。

    「我聽說你吃飯時間也捧著書本不放,差點把大廚精心做的飯菜吃到鼻孔裡去了?」

    又是聽說,他那裡好像是消息集散中心,八卦站。看來他養病是假,忙於散佈流言才是正職。

    「哪有,我明天要小考,吃飯順便溫習而已。」對於奧雅的到來遂蓮白有些歉疚,她忙於功課,好像有很久時間不曾去探望自己名義上的老公了。

    「用不著這麼拼命吧,女孩子讀書讀太多容易把腦子讀壞了。」

    噗哧。這是哪一國理論?

    「你歪理最多了。」

    放下化學概論,她也該偶爾盡點責任。

    「我是說真的,當女孩子只要開開心心去享受每一天就好了,別把自己搞得像個小老太婆。」

    「我的目標是到你學校去當你的學妹,嚇到了吧?」

    「你唬我?」他掉了下巴。

    「老師說他可以幫我寫推薦函,我也寫了申請信,現在在等消息。」

    一眨眼,已經是高二下學期了。

    「你玩真的?」

    她把夾在原文書裡的推薦函拿出來給奧雅,有人看了大驚失色。

    「我做每件事都很認真的耶。」

    跟這種人是說不通的,只要讓她申請到學校,她會立刻收拾,然後飛過去。

    「你好樣的,我服了你……」

    他出生嬌貴,高高在上,對女人向來沒有什麼好感,也沒佩服過誰,要是遂蓮白真的成功申請到那所以困難入學著稱的大學,他會誠心誠意改變看法的。

    不過這丫頭都沒想過可以利用外交關係嗎?

    真是直腸子,敗給她了。

    這是他頭一次正視遂蓮白,對這被大哥強迫接收的妻子有了很不一樣的觀感。

    也許有這樣的老婆也不錯。

    *********

    期末考的最後一天,學期也終了了,她的高二生涯圓滿結束。

    從來沒有在下課去過任何地方的遂蓮白,答應同學的邀請一同逛街吃霜淇淋。

    這對十幾歲的小女生來講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可是對全心全意把精神放在功課上的遂蓮白來說卻是新鮮到不行。

    趁著下課大家一團亂時,她偷打了手機要司機不用來接她,然後走到學校中庭去等方薇實。

    方薇實的父親是個開連鎖超市的商人,為了讓女兒進入上流社會,用心良苦的把她送進皇家學院去讀書,雖然她的成績不若遂蓮白出色,兩人倒是希望能上同一所大學繼續當朋友。

    不同于兩人的平實,其他家境富裕的同學,早在期末考前就在互相較勁放假要去哪裡度假,一個一個比遠,比花的錢多。

    幾個學期磨練下來,遂蓮白的心臟從極度不正常的激動,到習慣這些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模樣。

    已經免疫。

    「你暑假要去哪玩?」方薇實也想知道。

    「你呢?」

    「要在我爸的超市里打工,學校的學費實在貴到沒天理,不幫忙幹活我爸會殺了我。」

    「有缺人手嗎?」

    「你不會……你家也缺錢用嗎?」遂蓮白雖不若其他同學財大氣粗的樣子,能夠讀得起貴族學校家裡肯定也有一定經濟基礎吧。

    「是不缺啦,不過我想要是上了大學花費更多,現在先見習一下,以後不怕什麼都不會鬧笑話。」

    方薇實不禁吐舌頭。「小蓮,有時候我會想你到底是十七歲還是七十歲?想得有夠多。」

    遂蓮白捶她。「你笑話我,霜淇淋的錢自己付,我不管你了。」

    「小氣鬼,我要去投書,說你是我見過最吝嗇的朋友。」

    「切!」

    兩人打打鬧鬧而去。

    遂蓮白不知道難得有空的穆劄正在等她回去。

    至於等她做什麼,只有這深沉男人自己明白。

    當然,他們又錯過了。

    暑假來臨。

    遂蓮白如願的到方家超市打工,因為是方薇實好不容易爭取的名額,她很認真的做,絲毫不敢偷懶,怕給同學丟臉,戰戰兢兢的結果獲得方爸豎起大拇指的稱讚。

    不過,寢宮這邊可就累了。

    畢竟一個王妃出去打工,不能聽吧。

    她要編派很多不同的理由才能出宮,可是,學期結束了,她哪來每天都必須出門的理由?

    想破頭,想不出辦法來,沒轍的只好過一天算一天,大家走著瞧嘍!

    真辛苦,想偷偷攢點私房錢真不容易。

    很不幸,她的夜路才開始走,紙包不住火,也不知道誰告的狀,她被直接拎到了穆劄面前。

    穆劄摒退所有的人。

    「你想喝點什麼?」

    她搖頭。

    這是她第二次進到穆劄的辦公室來,一樣的擺設,就連角落的盆景也沒有變。

    「點心呢?」

    她還是搖頭。

    她不是來吃點心喝茶的,有話就快說,她有心理準備。

    沒想到穆劄竟然離開辦公桌走了過來,跟她一起坐在待客的英式古典椅子上。

    「我們必須談談。」

    呿,這不是在談了。

    「你說吧。」要殺要剮隨便。

    「你去打工?」深深看她一眼,穆劄不再拐彎抹角。

    「嗯。」

    「為什麼,缺錢花用嗎?還是零用金不夠?」

    「學校很多同學都在打工,這很平常不需要大驚小怪吧。」她當然不能承認為自己的以後鋪路。

    「你是王圮,身分不同,你去打工,皇室會變成笑話的。」

    「我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光的工作,有什麼好丟臉的,再說,有錢的同學放假出國度假去了,我哪裡都不能去,現在連打工你也要限制我,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

    「你想出去玩?」

    「並沒有,我要去打工,我已經答應同學,你一向不是說做人要守信用,我要是反悔,方薇實會跟我絕交的!」她吼。

    「你想去哪裡玩?」

    這是在雞同鴨講嗎?還是代溝?

    「穆劄!」

    「你應該叫我大伯。」

    「我不要!」

    「人在王室,王室有王室的規章律法你必須要遵守,你不想我處罰你吧,到時候就難看了。」他也要抓狂了。

    很好……把皇室的規矩搬出來了。

    在人家屋簷下,遂蓮白用力調整呼吸,正面衝突對她沒有半點好處。

    她絞著裙子,不知道為什麼要跟穆劄發生衝突。

    「你是我弟妹,這件事永遠不會改變。」

    遂蓮白瞪他,死命的瞪。

    「答應我你不會再去打工。」他不是木頭人,不會看不到遂蓮白壓抑到近乎可憐的神色,但是,他必須硬起心腸。

    「我要是不肯,難道你就能把我關起來?」

    「你最好相信我做得到!」

    遂蓮白的眼眶熱了,她顫抖的站起來,腰杆筆直,「我不知道為什麼王室的人就該死的不能去打工,我是豬,我不明白,可是……你也沒比我高貴多少,你也是豬……你為什麼不瞭解我的心?」

    他知道,她想離開,就因為這樣,不能讓她走。

    「不許罵我,以下犯上是要治罪的!」

    「治啊!我不怕你!」

    她故意的,就是要故意氣死他。

    「只會拿國王的權威來欺負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穆劄本來想跟她好好講的,哪知道一個不對氣氛就擰了,他的權威哪經得起遂蓮白這樣挑釁,一被刺激,面子上完全掛不住了。

    「道歉,我要你道歉。」

    「不要!」

    「你會因為這樣付出代價的!」

    盛怒的他叫來了外面守候的人。

    「把她帶下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這形同軟禁了。

    「你憑什麼?!」

    「就憑你現在的態度!」

    「陛下,不可以啊。」桑科跟琴都吃驚了。

    「或許你們兩個也想跟她一起作伴?」

    嗚,被颱風尾巴掃到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4:03
第七章

    暑假才開始,卻是遂蓮白苦命的開始。

    人家放假歡天喜地,她卻因為得罪魔王被關在房間裡不准出去。

    天理何在!

    那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暴君、昏君,暴政必亡!

    「王妃,這些大不敬的話要是傳出去要砍頭的。」宮女姊姊可慌了,放下一盤時鮮水果,連忙阻止。

    是口不擇言啦,但是,讓她吐口鳥氣又怎樣,說要殺人放火也不見得會真的去放火殺人啊,緊張什麼!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言論自由,他要是一點批評都聽不下去,度量那麼小還能算明君嗎?」

    「哎呀,我說不過你,不過陛下是我的偶像,你這樣譭謗他我會生氣的。」宮女姊姊也是有脾氣的。

    「他到底有什麼好的……」噤聲、噤聲,這宮女姊姊素常對她極好,可別為了一個男人翻臉了,不值得。

    當個國家元首,有粉絲很正常,沒什麼好訝異護忌的。

    要關是吧,既然大王都下令要她好好反省,不把她關到臭氧層破洞足以毀滅全世界是不會甘心,那她就蹲在寢宮裡白吃白喝,看誰比較會養米蟲。

    穆劄其實是寬厚的,說是關她,寢宮這麼大隨她趴趴走,吃喝照常供應,也沒苛刻什麼。

    怨氣過後,遂蓮白又恢復那個樂觀的人,她想,有多少人想當米蟲還當不成呢,托那個鴨霸王的福,她天天吃飯鍋中間,坦然極了。

    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漱洗,吃過美味的早餐,到處去溜達,回來,午餐又有人為她準備好了,午覺是一定要睡的,睡到自然醒,換成逛網路,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方薇實上線,她幾乎把所有的口水都用光了才取得好友的原諒。

    都怪那個臭穆劄,她還要想破頭才能找全說服方薇實她臨時不能去打工的理由,她總不能說自己身為高貴的王圮,去打工會笑掉全國國民的大牙。

    她撒的謊越來越多,在天國的媽咪,我怎麼辦啊?!

    當然啦,她也不是每天照表操課,花園裡涼蔭處處,帶本雜誌或是書本直到周公爺爺找她哈拉去,要不還有奧雅偷渡給她的遊戲機,欵,要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玩遊戲的。

    反應慢的人,怎麼都破不了關,還被機器嘲笑……這……有天理嗎?

    反正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這樣子居然也不知道幾天過去了。

    這中間,桑科來過,他苦口婆心,要她去道歉。

    那位高不可攀的王后也來了,看了她一會兒,陰陽怪氣的在侍女的扶持下又走了。

    怎麼,大家當她是動物園的猴子,想來就來,想走……她是拿人家沒辦法,也不能叫別人不要來,這都是穆劄害的,誰讓她真的變成任人觀賞的猴子嘛。

    她捱得住,想不到要處罰別人,最終卻懲罰了自己的穆劄出現了。

    他……沉不住氣。

    沉不住就沉不住吧,把遂蓮白關在寢宮,他自己也沒快活多少,外賓來訪接待時頻頻晃神,發表演講更是錯字連篇,她要是少吃點東西他心驚肉跳,他……真是活該!

    他不讓人傳呼,直接走進寢宮。

    宮女們看見他紛紛跪安,不料遂蓮白也垂立在一旁。

    「你這是做什麼,存心氣我?」揮退侍女,火氣又被撩起,她就是有辦法把他氣得七葷八素。

    遂蓮白竟也跟著返身就走。

    「站住!我沒有叫你走。」

    她嘟嘟嘴,不情願的留下。

    「陛下駕到,有什麼指教?」

    「你非要這樣氣我不成嗎?」

    「我做了什麼?」她裝無辜。「我在寢宮足不出戶,是你心裡有鬼吧!」

    瞧!放眼他的疆土有哪個女人敢對他出言不遜的,就她百無禁忌,什麼話都敢說。

    但他一心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身在高處,很難聽到真正的聲音,就連指婚娶進門的王后也是貌合神離,人前一套,人後,又做了多少對不起他的事情……

    穆劄從果盤裡拿了個蘋果,擦了擦,不是自己吃,而是遞給遂蓮白。

    她呆呆的接過來,放在鼻子前嗅著蘋果獨特的香氣,有些不懂穆劄這奇怪的舉動。

    「我聽說你喜歡蘋果,每天都要吃一顆以上。」

    「我的事情你什麼都知道,怎麼都沒人來向我報告你的興趣、嗜好、生活習慣?」

    「你想知道?我讓秘書打一份完整的報告書給你。」

    喀嚓,好脆的蘋果。「看那種不真實的東西浪費時間,親眼看到的才算數。」

    「你想知道什麼?」

    她眼珠一轉。「譬如說……你跟王后的性生活協調嗎?」

    他瞠眼。

    有空他一定要去查查皇家學院的師資有沒有問題。

    「你動不動就噴火,脾氣比恐龍還要壞,一定是房事有問題。」

    穆劄告訴自己他不是來擺架子,是來尋求和解的……不可以咆哮,不可以生氣。

    「男人呐不要一天到晚忙國事,你那些後宮三千佳麗也要顧,家事都做不好怎麼治理國家大事?」

    好啦、好啦,她承認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看到他,也不知道要怎麼找話題,只好抓到話題就說……可是,嗚,她到底講了些什麼?

    被—個小女生質疑他的性能力,正常男人會怎麼做穆劄不清楚,等他回過種來,他的手已然伸向她,拿走她嘴邊的蘋果,接著,親吻了她,

    咚,被咬了一口的蘋果掉下地。

    有什麼東西變清楚了?也有什麼在這一吻以後變得更模糊?

    沒有人知道。

    ************

    好消息是她的閉關結東了。

    但是壞消息也接踵而來。

    穆劄為她請了更多的家庭教師,什麼美姿美儀、插花課程、國際覲學,把她一天的時間排滿,她除了吃飯睡覺還有梳洗時間,完全沒有個人娛樂的空閒。

    這人,自己是工作狂也就算了,見不得別人好,居然也把她拖下水。

    要逼她造反也用不著這樣。

    不過,只是單純的嘴巴念念,遂蓮白很快接受一切,她像乾燥的海棉認真努力的吸收所有知識,儘管每天有聽不完的課,看不完的影片,到了晚上還要貼消腫檸檬才能入睡,偶爾,她還是會突然跑到回廊下胡亂嘶喊,吼得宮女姊柹們心驚膽跳,看見雞飛狗跳,製造噪音的禍首才神清氣爽的回去蹲書桌。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她不知道她的小惡作劇不只駭到寢宮的大大小小,某年某月某一天不小心經過森森庭廊的穆劄也被嚇得怔住好幾秒,有那麼一會兒才正常。

    「桑科,我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緊了?」

    桑科努力憋住笑。「陛下,泰山不管要去哪裡之前都會這麼吼來吼去的,這是一種正常的發洩。」

    「是嗎?」

    看起來他在後宮養了個女泰山啊!

    當然,這是後話了。

    這種非人生活一直持續到她高中畢業。

    畢業是開心的事,奧雅就說了,等她拿到畢業證書要出錢出力請所有的人出國去玩;所有的人也就是包括那些宮女姊姊還有侍衛大哥們,呵呵呵……多體貼人的意見。

    他們可以自己成團,浩浩蕩蕩的陣容肯定很嚇人。

    難得齊聚眾人的飯桌上,遂蓮白獻寶的秀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入學通知單,以為總有人會拍拍她的頭,說贊。

    「沒有別的學校可以選了嗎?」

    百年難得一見的穆劄涼涼瞄了瞄,並不熱中。

    什麼意思,這所大學可是有多少人搶破頭還擠不進去的,想她還是以名列前茅的分數進去的,這是什麼態度!

    「我並不想去別的學校,而且這也是奧雅的母校,我去可是當他學妹,學校教授多少會多罩我一點吧。」

    未來的大學生涯,有多少憧憬啊。

    「你是為了奧雅去這所大學的?」穆禮不動聲色的對上正在吃他特製餐點的奧雅,神情莫測。

    「不儘然啦,去哪個學校有關係嗎,反正我有大學可以讀就是了。」

    誇獎,沒有;證美,去他的,依照她這幾年鍛煉下來的直覺告訴她,某塊冰山又要不定期山崩,有夠難討好的人。

    「換一家學校。」

    遂蓮白從桌底踢了下奧雅。「替我講話!」

    奧雅無辜的搖頭晃腦。「這是你跟大哥的事,自己處理。」

    他是中立者,別來找他。

    遂蓮白無言,只是很暴力的用她的腳好好的蹂躪了奧雅的高級手工鞋面。

    「別忘記你身為王妃的責任,大學四年,又遠在美國,別想我會喬出人力去幫你。」

    這陰險小人,先是不給她任何打工攢錢的機會,現在又拿王圮娘娘的大帽子來扣她,接下來呢,她要是不識相的堅持,是不是就要斷絕經濟支援,逼她豎白旗投降?

    這頓飯,好個鴻門宴。

    「如果怕我扛著皇室的面子出去丟臉,那我離婚好了。」

    剛剛被糟蹋卻面不改色的奧雅這下幡然變色了。

    穆劄的臉也沒好看到哪去,整張本來就不可親的臉簡直像鉛中毒,黑得非常徹底。

    「下次最好別讓我再聽到這些話,要不然我不會輕易放過你。」拋掉餐巾,穆劄準備拂袖而去。

    可是,他歆住了。

    那是什麼……一顆顆眼淚不停的從遂蓮白泛紅的眼眶翻滾出來,一串串掉落在餐桌上,她雙拳緊握,唇咬得死緊,眼神卻直瞪著他。

    看見她的淚,穆劄整個人便不對了。

    該死!自從把她帶進宮他有哪天是正常的?

    「我要離婚!我要去美國!就算你再把我關起來,我也要去,我跟奧雅離婚好了,這樣就不會給你丟臉……也不會給你的國家丟臉,有我在……你很丟臉是不是,那我王妃不幹了,可以吧……可以吧……」

    她一直一直說,嘴巴一直不停的動,眼淚比水龍頭還可怕,有誰知道她必須離開這裡,這樣才能好好呼吸……好好忘記穆劄這個人,

    是的,她愛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愛上了。

    有誰明白她壓抑的痛苦,太痛了!

    相較穆劄錯愕的表現,奧雅一雙乾淨的眼卻什麼波瀾起伏也沒有……讓人不寒而慄。

    ************

    穆劄說到做到。

    他不止斷絕遂蓮白經濟上的來源,住後四年甚至說得上是不聞不問,就好像遂蓮白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生命裡那樣。

    反過來是一向對她採取放牛吃草政策的奧雅給了她最大的奧援。

    他唯一的條件是,「不許離婚,就算我死了也不准!」

    他不是沒長眼睛、沒神經,怎麼會看不出來男人跟女人之間互相吸引是什麼模樣。

    他必須隔絕。

    遂蓮白是他的。

    誰都搶不走!

    遂蓮白的大學生活從剛開始的陌生到逐漸適應,平靜無波的過了四年,再一個月,論文交出去,就算大事底定了。

    她沒有繼續讀研究所的準備,能夠上大學已經是出乎她料想之外的際遇,她應該學著獨立別再替任何人增添麻煩了。

    大雪紛飛的紐約,走出郵局大門,這種天氣即使適應了快四年,有時候還是叫人難以忍受。

    每年耶誕節前一個月她都會跑一趟郵局,給穆劄還有奧雅寄卡片,當然也不會忘記問候桑科跟琴,以及那堆對她好到不能再好的宮女姊姊們。

    「欵,你動作真慢耶。」等在外頭的方薇實遞了杯熱咖啡給她,不禁要抱怨。

    「人多嘛,這時候大家都忙著寄卡片跟食物,稍微等了一下。」帶著毛線手套喝咖啡不方便,她咬掉手套,呵著氣小口小口喝起愛心咖啡來。

    說起她跟方薇實還真是有緣,雖然不同科系,兩人相隔兩棟大樓,可卻碰巧租在同一幢公寓,兩人歡喜相見,乾脆跟房東商量同住一層,下課後約去逛街什麼的,這讓遂蓮白的客居生涯多添了很多樂趣。

    「拉斯已經打電話來催過好幾次了,我走嘍,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方薇實四年的大學生活也不是白過的,她前後總共換了七個男朋友,這個拉斯已經撐過半年又零一天,阿門,希望他能熬過這艱苦的冬天。

    「就說叫你不用等我,下次見面拉斯又要跟我抱怨說你有人性沒異性。」

    「還不是你害的,給你介紹那麼多正點的男生,你就是沒一個看上眼的,真不知道你的眼光看哪裡。」

    「別囉唆了,快點滾蛋!」

    方薇實跺跺腳,穿著一身美麗的皮草走過對街等男友去了。

    遂蓮白轉過頭緩緩沿著到處冒蒸氣的行人道往前走,其實,公寓就在幾公尺的地方根本不用方薇實擔心。

    咖啡喝光了,隨手往垃圾桶丟,

    剛剛應該多買一杯帶回公寓的。

    就在她回首的同時,眼角餘光看見了不該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凍得臉色青白,卻依然像柱子似的杵在公寓銅門前,動也不動,肩膀、鬢角邊全是積雪。

    遂蓮白發現自己剛剛還好好的鼻子突然不通了。

    「嗨!」她向前,擠出輕快的笑容。

    四年不見的穆劄輪廓更深,經過歲月的洗滌,剛硬的五官多了成熟男人富有的性感魅力,改變了偏冷的相貌,黑如鑽的眼瞬也不瞬的看著遂蓮白。

    「嗯。」

    她變了很多,素淨的瓜子臉白嫩細緻,以前的嬰兒肥跟雀斑都消失不見,水凝般的粉唇帶著少女的魅惑,烏溜溜的黑髮已經長到肩膀,為她更增加柔媚的女人味。

    「你怎麼有空到紐約來?」

    「有艘豪華郵輪下水典禮請我過來剪綵。」近乎著迷的看著她被凍得紅通通的雙頰,穆劄不確定自己在說什麼。

    「很辛苦吧,選這樣的天氣出門?」畢竟有著四年的空白,要一下熟絡的像以前那樣,有困難吧。

    但是,看他兔毛帽,手上還有兩圈兔毛暖手,一身長大衣,真是把紐約的冬天詮釋的淋漓盡致。

    「不請我進去坐?」

    「你是專程來找我的嘍?」

    他還是惜話如金,只點頭不作聲。

    她到處探看。「那兩尊門神你把他們甩了?」

    「進……去,再說。」他冷到咬牙,很想把這故意逗他的丫頭抓來打屁股。

    遂蓮白忍住笑。「我不能讓你進門耶,我這裡是女子公寓,男人止步的。」

    穆劄閉了閉眼,唇上添了朵淡笑。

    「四年不見,你被紐約教壞了。」

    「哪是,」她終於捨得把鑰匙拿出來,「說實在的,你不應該一個人出門,要想想你的身分。」

    穆劄低吼,一把將碎碎念的小老太婆推進屋子裡,兩人都沒發現玻璃門關上的霎時,馬路的樹叢裡發出古怪的聲響,同時閃光了一下。

    女子公寓共有十一層,是屬於中價位的房區,屋齡都在二三十年左右,設備說不上好壞,只是因為住的全都是妙齡少女,處處春光可見,這讓穆劄一張臉不知道要擺哪去。

    遂蓮白住的單位在九樓左側,三十坪的空間,由她跟方薇實一起分租,不算太擁擠。

    一進門,她就先把暖氣打開,脫下在跳蚤市場買來的短大衣,身上是一件象牙色的高領毛線衣,最後才把手上的資料袋跟雜物放下,

    「喝咖啡嗎?」

    遠來是客,別的東西要費力張羅,咖啡壺裡的咖啡卻是二十四小時都有的。

    「嗯。」他沒反對。

    目送她進廚房,也看見她腳下穿的毛毛襪。

    他莞爾。

    當遂蓮白從廚房端出兩杯咖啡,她看見了摘下兔毛帽的穆劄剪了一頭短而清爽的頭髮,他濃眉俊目,她只能暗自歎息,男人長得太有型,真是罪惡!

    他在一張長背椅坐下,屋內的暖氣還有熱咖啡發揮作用,終於讓他的臉色好上許多。

    「我不知道你這麼怕冷。」坐上另一張沙發椅扶手,講話的她比手畫腳,絲毫不怕咖啡濺出來。

    「沒有人規定我必須什麼都不怕。」

    「剪綵又不是什麼國家大事,想來紐約,你大可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再來嘛,到時候通知一下,我可以帶你到處去玩。」

    這幾年下來,雖說還稱不上紐約客,也算小紐約吧。

    他頓了下。「我是來看你的。」

    遂蓮白的表情不自在了,她聳聳肩。「我滿好的,快畢業了,你會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嗎?」

    「只要你歡迎我就來。」

    這是什麼世界,翻轉了嗎?他幹麼百依百順的,讓人摸不著頭緒。

    「你有點奇怪……」

    「一點都不會,我一直沒變。」

    「哎呀,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這些年,偶爾奧雅會飛來看她,可是他出門勞師動眾得很,也就不許他不顧身體長途奔波,至於眼前這男人,奧雅從來不肯透露什麼,她也就不問了。

    大部分時間她跟一般大學生沒兩樣,上課下課,有朋友邀約時間許可就出去,寒暑假方薇實回國去了,她留下來打工,幫研究所的博士、教授打打即將發表的論文或是助教,日子並不難過。

    她存心把穆劄留在記憶裡。

    說是暗戀或是單戀他都可以,可是他一直那麼遙遠,有時候她會感覺沒辦法把穆劄定位在她心深處的哪裡。

    她長大了,也明白了有很多的愛情不是可以不顧一切的去愛。

    一個對你有恩的家庭,她不能一次毀了兩個男人。

    這沉默的四年有沒有把感情厘清?

    看著突然變近的男人,她眉頭打結。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那這樣呢?」不知何時穆劄來到她面前,一手拿走了她手上的馬克杯。

    遂蓮白伸出一掌抵在他胸前,還沒意會到他想做什麼,穆劄卻已然伸出手來扶住她的後腦勺,俯身吻住她微涼的唇。

    感情來得激烈,她有些慌,紅霞飛上臉頰羞窘不已,卻無法也不想阻止他。

    也許在心底深處她本就不想抵抗這男人。

    腦中閃過的念頭無數,都不及被穆劄使勁的拉人懷中。

    他在她嘴裡嘗到了咖啡的芬芳,在她香馥柔軟的身軀感覺到熱情和欲望。

    思念太久,乾柴熊熊的燒灼,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扯開對方的衣服……

    屋內,盡情宣洩的春光融融。

    屋外,雪花有幾片貼上窗子,剩下大多飄向地面……悄悄掩蓋了—切。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4:33
第八章

    叫人精疲力竭的歡愛,遂蓮白看著身邊汗濕的男人驀然驚醒,拉了被單就想起身,哪知道身旁的穆劄根本不曾入睡,他翻手一拉,重新將她拉入懷中,一口吞掉她欲言又止的抗議。

    吻吻吻,吻到她昏了頭。

    「別想再從我的懷裡逃開,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她暈眩震驚的看著他,任他的長指在柔軟的黑髮中漫遊。

    她心動又心慌,想逃離又想留下,矛盾幾乎快撕裂她。

    「不必要有罪惡感,我離婚了,昨天剛剛辦完手續。」

    「為什麼?」除了震驚再震驚,她說不出任何安慰或者……總不能大聲叫好吧,

    皇宮裡對她好的人多不勝數,說也奇怪,就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看她不順眼,找碴的事或多或少,很多次她看在穆劄的面子上當作沒發生,可是莫名其妙被當作敵人壓力也很大耶。

    「欵,你……別那麼激動,哇,穆劄,你幹麼吐血?」發出驚喊的遂蓮白看著臉色說變就變的人一下亂了手腳。

    「你……就是……誇張。」用手背抹掉一縷突然壓抑不住湧上來的腥意,想不到都已經調養過半個月了,毒性還那麼強。

    「我去打電話叫醫生,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她好粗心,一開始就該發現穆劄不對勁的地方,一個大男人就算再如何的畏懼寒冷,照他那種偉岸的身材,也不可能需要穿上那麼厚重的長毛外衣,到底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

    「給我一杯水,外衣的右邊口袋有藥。」

    顧不得身子還是光的,遂蓮白小跑到長背椅上抓起了外套,很快找到他說的藥包,又連忙去倒水,就怕他有個萬一。

    抖著手讓他吃了藥,穆劄長舒出一口氣,懶懶的偎向床靠,還不忘向快哭出來的遂蓮白招手。

    「我還活跳跳的,別緊張。」

    遂蓮白捶了下他的胸膛,雙臂緊摟住他的腰,猛然從腳底奔上心房的寒意還是叫她四肢冰冷。

    她知道自己是在乎這男人的,用生命在乎著。

    也許當她年紀還小時奮不顧身的去救他,那時候的愛意就已經萌芽了。

    「為什麼這樣,我上次寫卡片回去的時候,桑科跟我說你一切都好。」

    「我就知道我身邊有專門給你通風報信的內奸。」他還能笑。這次放那兩弟兄的鴿子不需要有歉疚感了。

    「正經一點啦,人家擔心的要命,你還笑!」生氣喔。

    「她下毒。」

    「怎麼可能……你說誰?王后?」

    「我以為過了這些年她會安份守己些。」原來寬容對有些人並不是有反省的機會,只會更增加不必要的怨恨。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比較嚴重的那次你救了我,我卻害你失去母親,這件事我一直沒有放棄追究,這幾年王后的大哥,你不知道吧,也就是警署總長一直想藉她妹妹的關係坐上首相的位置,我很早就拒絕了,誰知道他的野心更大,居然慫恿王后殺了我,他想篡位。」

    遂蓮白說不出話來,這……好像連續劇裡面演的劇情,可是,走到現代,諸子奪嫡,皇位之爭這樣的戲碼還是不停的上演著。

    權力真是叫人迷惑的東西。

    「你是她的丈夫,她怎麼捨得這樣對你?」

    「是我太忽略她。」

    「她嫁給你要當上王后之前不就應該有心理準備,你是國王,不是老百姓一樣的男人,她不能要求你會每天回家吃晚餐,也不—定可以隨時陪她參加筵席或是看電影。」

    穆劄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被你一形容,我真是差勁的男人了,老實說,我跟她各忙各的,結婚那麼多年真的很少同桌吃飯,更別提看電影什麼的了。」

    「難怪你們都沒小孩。」

    「你會喜歡小孩嗎?」

    「不知道耶,可是跟心愛的男人一起要是有了小孩,我會很疼他的。」叫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想像生小孩的景況,太勉強人了吧。

    「她說生孩子會破壞身材,她不想要我的孩子。」

    遂蓮白給他緊緊擁抱另外多加個啵。

    「下次等你碰到對的女人,搞不好就會生一窩活蹦亂跳的魔鬼讓你喊救命,反正你不是不行了。」

    這種安慰法還真另類,不過穆劄滿受用的就是。

    「還好……你對我表現還算滿意。」他籲出氣來。

    遂蓮白紅了臉蛋,拿枕頭想丟他卻又想到他剛剛發病的樣子,只好氣餒的把枕頭一丟。「我肚子餓了,你也吃點什麼吧?」

    「我人在你這裡,要殺要剮,只好都隨便山寨女大王了。」

    切!美眸嬌嗔的瞪他,抱起衣物,迅速逃進浴室去了。

    *********

    有好幾天他們足不出戶。

    飲料水果家裡還有存量,至於食物,外賣這麼發達的大都會,想吃什麼,一通電話就幫你送到家門口,盡情的溫存談話做愛,才是重心。

    這期間,方薇實回來過,看見叫人爆眼珠的金屋藏男,呵呵呵幾聲後,帶著曖昧到不行的笑聲去住拉斯的公寓了。

    她慨歎,惦惦吃三碗公半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少了「障礙物」兩人世界更如魚得水,兩人會各自卷著大棉被偎到窗臺去看落雪,順便大啖剛剛從樓下用吊籃買上來的蒸馬鈴薯。

    她會很霸氣的規定穆劄要穿著毛毛襪才准在地板上亂走,原因是現在的他還是阿公的身體,就別逞強了吧。

    看著自己穿上五顏六色的厚襪子,十趾可笑的樣子,穆劄受不了的用毛毯遮醜,卻也硬不下心腸拔掉它。

    不過,神仙的日子總有過到盡頭的時候。

    尤其當遂蓮白發現他的藥已經吃光。

    「去看醫生。」就算在紐約……應該是整個美國看醫生貴到沒天理。

    她開始把所有的配備都穿上,也去方薇實的衣櫃亂撈,她記得這位姊妹的前前前任男友是個猛男,高度跟穆劄有得比,他留下來沒帶走的風衣穆劄應該適合穿。

    穆劄歎了口氣,阻止她。「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你有別的方法?」

    他拿出一隻小巧玲瓏的黑色手機很快按下幾個號碼,對方幾乎是立刻就接聽了。

    不到五分鐘時間,公寓門口的通話鍵響起了聲音。

    遂蓮白跑去開門,門外站著咧嘴笑的雙胞眙。

    她撲上前,對著桑科跟琴又吼又叫又笑又跳,簡直就像暴走的兔子。

    感情內斂得幾乎看不見的琴被她鬧得手忙腳亂,差點躲到桑科背後去避難了。

    看她對別的男人這麼熱絡,穆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過去把遂蓮白拉開。「讓他們進來再說。」

    「也對喔,桑科、琴,你們要喝什麼飲料,熱咖啡好嗎?」明明家中的飲料就只有白開水跟咖啡兩種,人家總不會在大冷天裡說要喝冷到發顫的白開水,天兵啊。

    她張羅東西去了。

    最近,她好像迷上為家人準備食物的工作,三個大男人就擺在不算寬敞的客廳裡,聽他們窸窸窣窣,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一等遂蓮白出現,三個人超有默契的又一片安靜。

    「幸好你們有保持聯繫,要不然我想他一個人跑出來,皇宮肯定鬧翻天了。」—下看到這麼多人她太開心了,嘴巴不免一直碎碎念。

    如夢初醒的桑科想過來接手她捧著的盤子,卻被她一個勁的阻擋了。「你是客人我怎麼好意思讓你做事,坐啦坐啦,品嘗一下我煮的咖啡。」

    桑科跟琴面面相覷,在穆劄的同意下,火燒屁股般的抵著沙發邊緣坐下,喝咖啡。

    她這麼愛秀,穆劄就讓她去秀。

    「你們兩個住哪,不到十分鐘就到我家了?」

    桑科喝著喝著嗆了下,用手指往後比。

    「什麼?不會就後面那條街的勞倫斯飯店吧?」就相隔一條街。

    琴負責點頭。

    「你們可以跟穆劄一起來啊。」

    「陛下……大爺不准,要我們假裝沒有發現他從飯店後門落跑。」

    遂蓮白掩嘴笑,到後來乾脆連搗嘴的動作也省了。

    穆劄倒是老神在在,要爆料就爆吧,反正有人回去以後會——死——定——了!

    他的猙獰雙胞胎哪會看不見,「沾醬油」的坐了一下,趕緊滾蛋了。

    「你對客人這麼沒禮貌以後誰敢來?」

    不是她要抱怨,一台超強冷氣拼命放送著叫人趕快滾蛋的訊息,誰還坐得住?

    大男人不解釋,將她攬過來又是一頓纏綿悱惻的吻,吻得有人七葷八素,心跳臉紅,就這樣混了過去。

    *********

    可以跟穆劄一同出遊是她連作夢也夢不到的事情。

    雖然做的就是一般情人們會做的吃飯、看電影,窮哈拉,也不見得非要去自由女神像還是其他觀光地區,遂蓮白卻覺得每天睜開眼睛都是冒著泡泡的開心天氣。

    在這裡,他們忘記誰是誰,就只是單純的男人跟女人,不用顧忌彼此的身分,也忘記時間的飛逝,

    「去吃飯吧,我看你吃了一支熱狗,一份三明治,餓了對不對?」

    「博物館太豐富,我怕沒看完浪費門票咩。」

    「這裡的藏物就算你花上三個月每天都來也看不完,慢慢來。」

    「說的也是,那就……還是去那家吃吧。」

    所謂的那一家就是他們這兩天比較常去光顧的小餐館,音樂、餐點都讓人很舒服,於是就去了又去。

    平常生意就不差的餐館,因為天冷湧進來的客人更多,不到五點,已經三分滿,兩人找到地方坐下,還沒能點餐,就有人靠了過來。

    穆劄沒有提防。

    「請問,你是汶萊國王穆劄•哈桑那爾•博爾基嗎?」

    他猛然掀眼,刺得人眼花撩亂容易生白內障的閃光燈劈哩啪啦到處響起……

    「陛下,你到紐約來是專程為了身邊這位小姐,還是有別的任務?」

    還任務咧,好萊塢的電影看太多了!

    別說見慣狗仔媒體的穆劄,本來坐在一旁的遂蓮白更是一臉發傻,直到有只大手握住她飛快的往外走,這才醒過來低下頭跟著前頭的那雙皮鞋。

    「國王陛下……我是紐約時報的人,可以讓我們為你作專訪嗎?」

    「為什麼是你家報社,這是我第一手發現的新聞……」

    舉步維艱的來到門口,恐怖的陣容吸引了許多路人,就在這時候桑科跟琴無聲無息的出現,兩人張開翅膀一樣的胳臂……

    遂蓮白從來沒有那麼渴望迫切見到這兩個保鑣,卻無暇多想,腳不沾地的被推進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勞斯萊斯。

    「開車!」穆劄低吼。

    訓練有素的司機馬上發動引擎,呼地,把那些窮追不捨的水蛭給甩了。

    遂蓮白笑不出來,不過也不像穆劄想像中的驚魂未定。

    「早知道有記者要來拍照我應該穿美一點,起碼去個角質啊什麼的……」大口大口的吞著穆劄從小冰箱拿出來的礦泉水,女神龍瞬間復活。

    「別用那種打不死的蟑螂眼神看我。」說著,還是辣紅了臉。

    穆劄那沒遮掩的眼神還是不肯放過她,也不管司機就撫上她猶帶紅暈的臉蛋,吻去她全部的聲音。

    唉唉唉,這男人就不能用點別的方法叫她閉嘴嗎?雖然她也不反對這樣的方式……唉,隨他去了!

    科技發達的世界,不到一夜時間,穆劄跟遂蓮白的照片登上了美國各大小報的頭版。

    這年頭,除了明星八卦最叫人津津樂道,遠在天邊的皇室更是難得出現了醜聞。

    是的。

    醜聞,滾沸的標題,無限放大。

    很不幸的,這世界就是這麼一回事,壞事傳千里,自家元首遠赴國外帶著女人到處遊玩的報導風風火火,飄洋過海,擋也擋不住的撞進奧雅的耳朵裡。

    「喀。」按鍵被粗魯的撳下,液晶電視螢幕也瞬間恢復一片死寂。

    良久。

    「黑天。」

    「在。」

    「叫人把電視搬走。」

    黑天的唇動了下,沒有發聲,點頭銜命去叫人了。

    黑天走了,少了人氣的房子變得更空洞,有一下子奧雅以為房子會幻化成怪獸把他吞了進去。

    可是房子仍舊是房子,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就好像,他也曾經以為遂蓮白是關心,是愛他的。

    不過,就算人遲鈍,時間也會在流逝的無聲裡告訴人們很多當初沒想到,或者刻意不去想的。

    遂蓮白是愛他的,是家人的愛。

    即使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夫妻,但從來也沒落實過。

    是啊,深宮大苑,秘密被封鎖的死緊,那該感謝他那愚蠢的大哥這麼愛護他這生來就患了心臟閉鎖不全又不能人道的弟弟。

    有時候他真恨,要是穆劄少愛他一點就好了。

    他可以義無反顧的把怨恨統統加在那個天之驕子的身上。

    平平都是父母生養的孩子,卻一開始就沒公平過。

    他把輪椅轉向花團錦簇的花園,讓人看見的是一張憔悴不堪的臉——

    *********

    大學畢業典禮在即,狗仔追得兇猛,只要離開公寓外的任何地方都變成了地雷區。

    穆劄被桑科接走了,說是有非要他出面的事情。

    他出門,不勞遂蓮白擔心,琴神通廣大的調來十人編制的黑衣保鑣,總共有五十人這麼浩浩蕩蕩,隱在暗處或在明處,輪流不讓穆劄繼續受到記者的跟拍或是採訪。

    不過,好幾天都住在拉斯那邊的方薇實,卻殺氣騰騰的回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可以問一下大小姐嗎?」大外套脫也沒脫,直接拿出熱燙燙的報紙。

    「呀,被你發現了。」還以為方薇實從來不看報。

    「你以為我只看報紙的副刊對不對,整個紐約一天二十四小時所有的媒體都在報,我可沒瞎也沒聾,遂蓮白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無缺的解釋,你跟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情況?」

    真是可恥,身為人家姊妹淘卻一問三不知,這沒良心的傢伙,她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你先別生氣嘛,我很早以前其實就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跟你說,但是沒有機會。」

    「停!」方薇實兩手擦腰。「把你的場面話都給我省下來,直接飆重點。」

    「好,那你要不要坐下?」

    「快說!」

    「我是奧雅親王的老婆,但是我愛的人是穆劄。」

    咱!剛剛信誓旦旦不肯坐下的人,這下摸著心臟掉入沙發裡。

    「靠!這麼勁爆??」

    「我真的有難言之隱,小實,對不起。」

    「慢著、慢著……也就是說你從我們—起讀皇家學院的時候,就是王妃的身分了?」她是豬頭啊,皇室的婚禮明明那麼隆重,那天老爸的超市還特別放鞭炮慶祝,她居然因為不看報紙,以為皇宮的事跟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而忽略了……

    遂蓮白含笑點頭。

    「我要跟你絕交!」

    「不要啦!」

    「這是面子問題,拉斯拼命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叫我面子往哪擺去?」

    「好嘛,你看要我怎麼做才高興?」

    方薇實用坐墊打遂蓮白。「讓我想想,要怎麼消氣。」

    「只要你不生氣什麼都好。」

    「呿,叫你學狗叫你要不要?」

    「汪汪汪汪……汪汪。」

    「吼!遂蓮白我罰你從你怎麼進宮,怎麼變成奧雅王圮的過程一字不漏的都要告訴我,要不然,哼哼,你看我怎麼宰了你!」

    唉,一剛開始的怒氣實在也剩下沒多少了,張牙舞爪一下總比一下就原諒她能叫自己消氣。

    「故事很長。」

    方薇實脫掉大衣。「等我,我去拿零食、泡咖啡。」

    遂蓮白微笑的看著好友鑽進廚房,她知道方薇實氣消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4-15 01:15:21
第九章

    回到暌違四年的寢宮,草木依舊蔥籠,房間裡的擺設還是一樣,這讓她感動的在床上滾了好幾個圈圈。

    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好啊……ㄟ,這麼說是有點不倫不類,她那小公寓的簡單,哪能用來跟舒適又豪華的寢宮比較,總之四年不見,好懷念啊!

    宮廷裡的變動不大,有幾個宮女姊姊退休了,還好侍衛大哥那幾張老面孔還在,讓她減少很多陌生感。

    不過,也真是人言可畏,他們或多或少在看見她的時候表情跟態度都有那麼些微妙的疏離。

    遂蓮白一點也不怪他們。

    誰叫她給大家惹了這麼大一場風波。

    事情都過去快一個月了,整個皇家還在火力全開的消毒她跟穆劄的「醜聞」,—外交人員繃緊了神經,就連她要回來之前也透過各種管道「希望」她最好、儘量,—低調再低調。

    果然,人生無趣,非要一些別人的八卦新聞佐飯配菜才有滋味。

    其實白話一句,他們可以乾脆行文一張,就叫她老死紐約不要回來就好了,這樣大家都省得麻煩。

    誰說她很想回去的?恐怖的媒體將她跟穆劄在一起吃飯逛街說話買小飾品、在穆劄身上比來比去的樣子幾乎全程跟拍,也肆無忌憚的全部放到報紙版面上去,她這「禍國殃民」的小女子要是一踏上國上,大概得作好被人家吐口水跟丟石頭的心理準備。

    是啊,她是作好被人丟石頭跟吐口水的準備回來了。

    如今呢,外面分成兩派,一派是保皇黨,喊著要剝奪她的所有封號跟頭銜,叫她引愧自己滾蛋;另一派是騎牆派,一天跟著媒體人云亦云,一天你家放火,他就喊失火的那種。

    隔著皇宮大牆,裡外都吵翻了天。

    不管他們怎麼吵她都必須回來。

    她欠奧雅一個解釋,她裝不了死。

    這真是人性的悲哀,為什麼她就不能瀟灑一點,自私一點?

    不能、不能,就是不能啊。

    她回來了,一放下行李,她直奔奧雅寢宮,可是卻吃了大大的閉門羹,奧雅不肯見她。

    這是雪上加霜,讓她本來還能自我安慰的心糾成了一團,很難過。

    「請你跟他說一聲,我明天還會來。」跟黑天打了聲招呼,她索然的走了。

    連續著,她天天同一時間出現,也連續被叫出來背黑鍋當壞人的黑天給擋在門外。

    「我連進去喝口水也不行?」她另闢蹊徑的問。

    黑天的標準姿勢,搖頭。

    真絕。

    「他的身體好嗎?」

    還是搖頭。

    「你們怎麼都沒人告訴我?」她急了。她可不是來聽這種消息的。

    「親王不許說。」

    「皇室不是很有錢?美國有很多高明的心臟病醫師,如果美國不行也有其他國家~~」

    「不是錢的問題。」

    「讓我進去看看他。」酸意沖進鼻子,她不是無情人,她知道奧雅對她的好,沒有他的縱容又怎麼會有今天的她。

    「親王不能有任何有礙身體的情緒,尤其是動氣。」面對自己主子喜歡的女人,儘管他多想擺出臉色來,卻也只能謹守本分,保持中立,他那彆扭的主子這會兒可是豎著耳朵在裡面聽著呐。

    「你是說我的出現會讓他不愉快?」她呐呐的問。

    「你應該摸著良心說你對他做了什麼超過的事情!」忍啊忍,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連少有情緒的黑天也這麼說她……她只是愛上穆劄,不要大家都判她死罪啊!

    蹬蹬退了兩步,她徒勞的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又徒勞的面對黑天的指控,不知所措了起來,她的唇動了很久,最後進出她想說的——

    「我愛穆劄。」

    裡頭傳出大量東西摔到地上的乒乓聲響。

    很好,他盡挑一些玻璃或陶瓷器,聲音都很嚇人。

    她看見黑天眼中赤裸的責怪。

    她本來想好好的跟奧雅說的……

    每個人都有他想守護的人,那麼她呢,她可曾想過她該為穆劄做點什麼?她絞著手,又重複。

    「對不起,我真的愛穆劄。」

    愛他的強大,愛他走路的樣子,愛他體貼的性子,愛他所有一切的一切,就連他橫眉瞪人的樣子她也愛,這是完全沒道理,沒辦法的事情……

    她猛抬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穆劄。

    剛剛,她的告白都被他聽到了嗎?

    他走過來,握住她的小手,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掩藏的極好。「要來見奧雅怎麼沒叫我一起來?」

    「他還是不肯見我。」

    「不要緊,明天我再陪你過來。」

    「可以嗎?」

    「事情總要解釋清楚的,除非他想這樣不清不楚的耗下去。」

    他把被罰站一個上午的遂蓮白帶走了,回廊中花香黯然吐露芳鬱,瑟瑟清泉潺潺流過拱橋水岸,花景不改,只是人心憂愁,連踩在地上的步伐都變得好沉重。

    「你那邊怎樣?」開口的是遂蓮白。

    彎橋下有正在洗刷羽毛的水鴨,瞧也不瞧人一眼。

    「我會有什麼事?」

    「別跟我說父王母后沒有為難你半句話?」

    「是沒有,他們只是擺臉色給我看而已。」

    吼,這樣還不嚴重?

    「別皺眉頭,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凡事總有解決的一天,何況,我剛剛又收到振奮人心的仙丹妙藥,現在我的信心可比什麼都強。」

    她害羞。「人家講的話都被你聽去了。」

    「你講得那麼大聲,我想裝聾作啞都不行。」

    「討厭啦!」她想逃。

    穆劄任她逃去,眼睛看著她嬌小的身影轉來轉去然後消失,立在原地深思許久,才往另外一條回廊走去。

    ************

    這天夜裡,奧雅無預警的來到遂蓮白的房間。

    已經換上睡衣的她對於奧雅的到來起先是滿心歡喜,可是等到接觸到他冰冷的眼神卻也怔了一下。

    「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一聲令下,就把黑天趕了出去。

    「奧雅……」

    這樣的奧雅很反常。

    他的臉色很白,白得近乎透明,以前常掛在嘴角的頑皮笑意,只剩下冷漠的樣子。

    他過來,是願意原諒她了嗎?

    「你的臉色不好,你可以派人來叫我不用辛苦的過來啊。」她很真心誠意的。

    對奧雅,遂蓮白一直當他是親人,一個很好很好的親人。

    她沒辦法問自己為什麼會把名義上是她丈夫的人,歸類到親人那邊而不是情人或男人的分類上去,別問她,愛情要來或是要不到……都不是她能選擇的。

    「扶我上床!」他沉聲命令。

    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不過遂蓮白還是用力的撐住將他的身軀移往床鋪上。

    待他坐定,她還沒能抽身,一個翻滾已經被壓制在奧雅的身體下面。

    「你……奧雅?」

    「我們今天要圓房!我是你的丈夫,不許你拒絕!」他兇狠霸氣的嘶吼,蒼白的臉漲成了大紅。

    「你不要碰我,有話我們好好說,不要這樣!」遂蓮白躲避他野獸一樣的眼神,那裡面沒有情欲,只是怒氣。

    「怎麼,我不可以碰你嗎?我讓你覺得噁心醜陋嗎?」他故意在她的胸部亂摸一通,眼眶泛起了通紅的血絲。

    「不要這樣,奧雅,拜託你不要這樣……」躲來閃去,她心中充滿被淩辱的憤怒。

    是的,她的精神、她的肉體都無法容許第二個男人碰觸。

    奧雅狠狠的摑了她一巴掌。

    「你別想跟穆劄雙宿雙飛,我說過,就算我會死你也是我的。」他喘得厲害,打了人之後的手麻令他握掌成拳,樣子更為淒厲。

    那一巴掌很重,重得浮印很快浮現在遂蓮白的臉頰上。

    「你不是奧雅,你不是他。」

    「你錯了,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奧雅,嘻,他才是真正的我。」

    他語無倫次了,遂蓮白想喊黑天。

    「黑天,來人誰都好……」

    「沒有我的命令,沒有人敢進來,」嘶的一聲,遂蓮自身上的絲綢睡衣被撕裂開來,裸露的身體猛然接觸到空氣倏然一震。

    「奧雅,你瘋了,我求你冷靜一點聽我說……」遂蓮白又羞又急,猝不及防就往奧雅的手腕咬下去。

    咱!她又得到另一巴掌!

    這一巴掌甩得她眼冒金星頭暈想吐,奧雅卻已經脫掉自己身上的月白衫子壓上她雪白的身子。

    下一秒,一道強悍的力量狂暴的將他扯離。

    穆劄眸子變色,拳頭已經抵在他的鼻頭。

    奧雅狂笑。「打啊,你打,有種你就把我打死!」

    穆劄出拳如風,拳是出去了,悶聲響起,五指掠過奧雅的面頰,撞擊上一旁的牆壁。

    制不住穆劄讓他闖進來的黑天看著這一幕,啞口無言。

    奧雅嘿嘿作笑,半側身子靠在牆壁上,眼神渙散恍惚。

    「我就知道你沒種,連打我都嫌浪費力氣是嗎?」

    穆劄看也不看他,抓了條被單裹住發抖的遂蓮白,抱起她轉身離開。

    這時的奧雅就像一條破棉被慢慢滑下地板。

    什麼……都……結束了。

    後來,穆劄強迫她吃了顆安眠藥,要她什麼也別想,好好一覺到天亮。

    她吞了藥,希望明天醒過來的時候可以忘記這一切。

    穆劄看著她逐漸睡去,溫柔的替她抹去額頭仍然止不住的汗——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大家都得到幸福?

    無解。

    是的,無解。

    ************

    兄弟大打一場的消息又如火如荼的傳開。

    當消息一傳到穆劄耳朵,他只簡單的下一道命令。

    「給我找出散佈消息的人,趕出宮去。」

    這些無的放矢的人,越來越不像話。

    「陛下?」

    「我沒有發脾氣,哪天我要真的發火,我會讓皇宮的老老少少全部滾回家吃自己!」

    「耶?」那皇宮不就變成空城了?擦汗。「陛下真是幽默。」

    「是嗎?」他冷笑,笑得一干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讓你們看到我幽默的日子大概不遠了。」

    這下,沒有半個人敢再接話。

    可怕、可怕好可怕。

    穆劄埋頭回堆積如山的桌面,把並排站在他面前的人都當隱形人。

    一排人看過來瞄過去,不免心虛。

    事件發生至今,他們沒有看過蘇丹開口為自己辯解或莫名對臣子發過脾氣,他的行程每天照舊,就算前蘇丹也就是他的父王、母后把他叫去罵得他狗血淋頭,也沒見他吭過聲。

    他們沒有人明白他心裡的煎熬。

    他們這些當人家分憂解勞臣子的人,沒有一個曾經站在他的立場為他想過他的任何需要。

    他還是克盡責任的處理好所有國家大事,沒有因為私人情緒耽誤過任何大小事情。

    他們困窘的離開了。

    有些想法來得遲,可是穆劄已經不在乎了。

    他有了在乎他,他也同樣在乎的人。

    所以,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誓在必行。

    流言的確很快打住了,因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到一日時間,奧雅寢宮傳來十萬火急的緊急鈴聲;他是病人最怕驚擾,電鈴一向備而不用,除非……緊急到來不及出來喊人。

    是緊急的。

    奧雅死了。

    他任性的把黑天還有所有服侍的人全部趕走,自己長坐一夜,第二天一早被發現已然四肢冰冷,溘然長逝了。

    疼愛兒子的父母自然在第一時間趕到,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他們嚶嚶哀泣,無言,卻以如淬了毒的指責眼神指向遂蓮白。

    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過多久?

    遂蓮白捫心自問,她沒有等到奧雅發喪,給穆劄留了封信,然後離開改變了她人生的地方。

    她知道不會有誰樂意見到她的,既然不受歡迎,就摸著鼻子走開才對,總不好等到人家拿掃把趕,就難看了。

    她這一走,再也不曾回來過……

    ************

    五年後。

    臺灣的桃園。

    文華國小放學時間。

    「老師再見!」

    「小朋友再見!」

    小學生三三兩兩向經過身旁的清秀女老師說再見,女老師也帶著始終不減的笑容點頭道別。

    鄉下小學生就是這點好,下課後迎接他們的不會是街頭各種名義的補習班,也不會是父母忙碌的嘴臉,在這裡,放學後的定義就是玩玩玩,只要別玩到忘記回家挨駡就好。

    生意盎然的季節啊,電線杆的雜草也好,到處飛的麻雀,就連人家家中飄散出來的煎鹹魚也覺得可口起來。

    「磅啷!」一個粗魯小孩推開自家紗門,頭頂上還戴著校帽,他圈著嘴,對著還走在路上的遂蓮白大喊。

    「老師,我阿母叫你趕快回家,別再慢吞吞了啦!」

    什麼?

    她沒機會問,小鬼頭一溜煙縮頭,紗門重新關上。

    她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是個新的小型社區,四十坪大的房子就她一個人,叫她趕回去做什麼?

    加快了腳步,哪知道……

    「遂老師,你還在這裡摸魚,趕快回家,快快快!」出來散步的阿婆看清楚是她,也在催促。

    到底怎麼回事?

    不會是鬧火災吧?

    所有的閒散心情都沒了,抱緊要回家批改的作業簿,快步往自己住的社區而去,這一路不過就幾百公尺,中藥行福態的老闆娘,冰店的帥哥,瓦斯行的員工,水果攤的水果妹,泡沫紅茶店的……客人,竟然都詭異的叮嚀她趕快回家。

    這是啥狀況?還好她不是人人喊打的蟑螂,要不然這條街就難過了。

    守衛看到她嘴都咧到嘴邊了。「遂老師,你可回來了,我差點都想叫裡長伯廣播了說。」

    遂蓮白冷汗直流。「謝謝大哥手下留情。」

    這一廣播,她明天怎麼做人?不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快上去吧,你老公已經等了你整整一天了。」

    她心裡一動。

    莫非,不會吧!

    謝過一臉興味的守衛,她連忙進電梯,按下數字,這才發現一顆心亂得一場糊塗。

    她到底在緊張什麼,這幾年她跟穆劄還是有保持聯繫的,科技這麼發達的現代,兩人偶爾還會在視訊上聊天,互通Mail,只是一時之間沒辦法消化他突然到臺灣來的消息。

    而且,他還對外亂放話,明天……哎呀,要怎麼去跟大家解釋啊?

    電梯門開了,門外等待著她的是一雙大大的黑眼。

    慌亂等各種情緒都無法形容遂蓮白又見到穆劄的感覺,她把抱著簿子的手換來換去,「怎不先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要來。」

    「事前我也不知道。」

    「難道是臨時決定?這不像你的風格。」

    有兩句話墊底,心跳好像正常了,她可以堆起笑容,面對他了。

    「不請我進去?我站得腿都酸了。」其實他一出現,摸清他來意之後的社區住戶幾乎每家人都請他進去坐,遂蓮白的好人緣讓他受惠許多呢。

    瞧他一眼,遂蓮白拿出鑰匙開門。

    「桑科跟琴為什麼沒跟來?」

    「我已經沒有隨扈跟保鑣了。」他回答的再自然不過,走進屋內的他到處流覽擺設,一邊看一邊點頭。

    「我不懂。」把學生的數學作業簿放下,鑰匙也掛在招財貓的手上,這才穿上室內拖鞋進客廳。

    穆劄非常主動的找到冷氣遙控按下空調啟動,然後脫衣,還把遂蓮白放在鞋櫃上的作業本子搬到客廳桌上翻閱起來。

    那模樣就好像回到自己家那麼自然。

    遂蓮白撇撇嘴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這傢伙,在他的皇宮那麼多檔還沒看過癮,這會兒看起小學生的作業簿,真是勞碌命。

    「喏,茶。」

    「謝啦,我們幾時開飯?」

    「附近有家小館子,我們可以去那裡吃,」

    「坐下吧,不要一副急著要趕我走的樣子,太明顯了。」他的心情顯然很好。

    「前天在即時通上面你根本沒有一點要飛來臺灣的意思,為什麼……」

    「好奇寶寶,看起來我不滿足你的好奇心肯定沒有晚飯吃了。」

    「我已經賞了你一杯茶。」

    「這個。」

    他掏出一份有著汶萊皇室徽章的信封,信封不新不舊,上頭的字跡有些熟,卻一時想不出來是誰的筆跡。

    「我也是不久前才拿到手。」

    遂蓮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抽出信紙,攤開那應該屬於過去的回憶——

    大哥:

    我一直想當壞人,可惜,我們家的基因太優秀,讓我的壞人演得不倫不類,荒唐走調,可笑之至。

    我壞不壞呢,不是重點。

    但是,壓根,我就是不想祝福你跟蓮白。

    當你看到這信的時候,我墳前的草恐怕長得比人還要高了,我就是要當壞人,你拿我沒辦法的對不對。

    五年,太長了嗎?

    一點也不!

    其實,我想隨便填個七年、十年,或者乾脆詛咒你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後來我又想大哥年紀也大了,五年後,要是你們這兩個傻瓜蛋還執意要在一起,那麼,蓮白就是你的人了。

    人是你的了,大哥,當然,祝福,沒有。

    也許下輩子我的心胸會寬大些。

    最後龍飛鳳舞的以鋼筆簽上奧雅的全名。

    「奧雅……」遂蓮白熱淚盈眶。

    她的城堡一直是空的。

    她的國王,從來都不在家。

    那城堡,不管是在富麗堂皇的皇宮,不管是在熱鬧繁華的紐約,還是好多年過去在如今的臺灣,她城堡裡沒有國王。

    她的國王總是讓她等了又等、

    你曾惦記過一個人嗎?

    那種滋味到後來會因為愛得太深而失去了感覺,

    現在,在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她的國王即將回來+

    她該用什麼表情迎接?

    「黑天把奧雅的遺言執行得很徹底,直到幾天前才托快遞把奧雅的遺書寄給我。」用寄的,表示那個忠心耿耿的男人還是不打算面對他。

    「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叫人不敢置信,經過這些年奧雅竟然肯原諒她,或許,不是五年後的這時候,在事情發生的那當下,寬大的他已經不計較了。

    奧雅……奧雅!

    遂蓮白用力捏自己的頰,怕又是一場夢。

    穆劄好笑的拿掉她自虐的指頭,親吻她。

    「我就知道他是好人。」

    「他說了,我們家基因很優的。」

    「可是,你能跟我做一對平凡夫妻嗎?」

    她對王室的生活很早就失去信心了,現在也不認為自己願意為了愛情又回去。

    「我能。」

    為了這一天,他準備了很久。

    「我城堡裡的國王回來了嗎?」

    「不走了。」

    她點頭,默認。

    苦盡,終於,甘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2 05:3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