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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星]遲到十年花燭夜(好戀成雙套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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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29:20 |倒序瀏覽
遲到十年花燭夜【好戀成雙套書】作者:明星

出身將門,白君然一心就只想馳騁沙場保家衛國,
偏偏祖母卻一意孤行在他少年得志時替他娶個小新娘,
而且還是他最感冒的大家閨秀類型,
所以能怪他送她一隻癩蝦蟆當見面禮下馬威嗎?
不能嘛,瞧,嬌嬌女就是嬌嬌女,竟然這樣就暈過去,
害他在花燭夜逃回邊關,就怕跑得慢被祖母給吊起來毒打,
只是逃了十年,終究有人看不過去,連發家書催他回家探親,
坦白說,若非顧念祖母年邁,他是寧可被罵負心也不回去,
然而直到真正交手,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小看了他的小媳婦,
因為她不但治理手腕高明到讓府裏所有下人都對她敬畏有加,
遇到魚肉鄉里的惡霸,更是勇敢無畏的罵得對方臉上無光,
甚至當他拿個後臺強硬的狗官沒轍時,也是她獻計為他解憂,
誰知當他從欣賞到認定這個妻時,卻爆出她是敵國大將之女,
既然家國難兩全,為了她,即使杠上皇權,他也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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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0:07
 新婚夜?花燭夜?  明星

  春天破200的主題系列終于隆重登場嘍!

  首先,明小星要在這里唉一下,說起這個「好戀成雙」之《遲到十年花燭夜》,其實最開始定的書名叫《遲到十年新婚夜》啦。當初接到這個主題時,本應是一本現代稿來著,可惜明小星在費盡千辛萬苦寫完之后,編編覺得故事的基調比較悲傷並不喜慶,不符合「好戀成雙」這個名稱,所以......所以明小星很不幸的被退、稿、啦!

  為此,「新婚夜」不得不被迫改成「花燭夜」,現代版不得不改成古代版,得知這個消息的明小星很抓狂,因為截稿日的關系,不得不在短時間內再重新設定故事,而且一定要記住喜慶啊喜慶。

  還好在很久以前腦袋里就有一個很想寫的故事,故事的原型和這本新稿居然很相配,因此《遲到十年花燭夜》終于如願以償的問世嘍。

  好不容易如期完稿后,或許是為了釋放壓力,我不但迷上了網路小說,不停的看,還下載了好几款網路遊戲猛玩。當時間飛逝,赫然發現明小星沉迷在遊戲世界里已經很久很久。唉!我果然是一個容易被誘惑的傢伙!

  最近發現自己的身體發出警訊,先是因為長時間使用電腦,導致手腕發生病變,聽說好多同行的朋友也都有此症狀,而且這個毛病還很不好解決,只能慢慢調養。

  其次,就是一向自以為豪的眼睛也跟我抗議了。以前讀書時,就算每天看電視看到三更半夜,也沒因此變成近視眼。可最近這几天,明小星發現自己居然患了飛、蚊、症!

  所謂飛蚊症,就是眼球上總會出現波浪形的物體,在光線好的地方近距離看東西,這種波浪形物體就會隨著眼球的轉動而轉動。雖然對視力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這個病很討厭,是長期也無法治癒的一種眼疾。

  所以在這里我要提醒那些長時間接觸電腦的親朋好友們,使用一段時間,一定要多多休息。畢竟現在是一個網路發達的時代,人們十分依賴網路,但若因此忽略了身體的警訊,小心,有些疾病會在無形之中找上你。

  總之,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幸福,健康才是目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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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0:28
楔子

  「這就是我的新娘子?」

  身著一襲大紅喜袍的俊俏少年,姿態瀟洒的躍下棗紅大馬,掀開大紅轎簾定睛一瞧,頓時一樂。

  「橫看豎看,我怎麼瞧都覺得她是個還沒長熟的矮冬瓜。」

  說著,就要伸手去掀女孩的紅蓋頭,卻被身后的小廝一把攔住。

  「使不得啊少爺,新娘子的紅蓋頭是要入洞房時才能掀的。」

  「這是哪個王八蛋訂的狗屁規矩?」他哼笑一聲,「今兒個被老太婆逼著娶媳婦已經很不痛快了,如果還是一個丑八怪,我可是堅持退貨。」

  話音剛落,也不理會小廝的勸阻,手臂一揚,繡著金色喜字的紅蓋頭,就這麼被拋飛出去。

  轎子里,規規矩矩端坐的姑娘,約莫八、九歲年紀,生得一張俏生生的可愛面孔,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中透著几分畏懼之色。

  當紅蓋頭被掀開之時,她本能的跟眼前那一身喜袍的俊俏少年四目相對。

  「咦?這明明就是個還沒斷奶的娃兒嘛。」

  小廝無語,心底不斷腹誹他自少爺。這門婚事是自家老太君親自定下來的,轎里年僅九歲的小新娘,也是太君費盡心機給少爺選的童養媳。

  雖說少爺打心眼里不滿這場突如其來的婚事,但新郎官的大紅喜袍都穿在身上了,還嘴上不饒人的挑三揀四就有些太刻薄了。

  仔細端詳了小新娘一番,俊俏的新郎官勾唇一笑,「娘子,把手伸出來,為夫的有好東西要送給妳當見面禮。」

  見到少爺眼底閃爍著惡魔一樣的光芒,小廝不由得心下一惊。

  全然不知危險為何物的女娃,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怯生生的伸出一雙白嫩小手,掌心朝上,模樣很是乖巧。

  「收好了,這是為夫的一番心意,妳可不許丟掉喔。」

  當一只肥大無比、丑陋不堪的癩蝦蟆被放到女娃的手上,還「呱」的發出一聲尖叫時──

  雙手恭恭敬敬捧著這只「怪物」的小新娘,當場兩眼一翻,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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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0:54
第一章

  京城西郊一條官道上,迎面奔來几匹高頭大馬,騎在馬上的是几個年輕男子。

  其中為首之人身穿一襲玄色長袍,墨黑長髮高高束起,輕揚的髮絲迎風飛舞。

  他身形挺拔健壯,腰板挺得筆直,背后斜背一把碩大兵器,身下一匹雪白駿馬撒開四蹄肆意奔馳。

  身后几人皆身穿靛色外袍,井然有序的跟隨著。

  「蕭何,距京城還有多少路程?」

  緊隨其后的靛衣男子迅速環顧四周一眼,回答道:「二、三十里左右,快馬加鞭的話,不到一個時辰就可以直抵城門。」

  「吁!」

  玄衣男主一拉韁繩,很快,后面几匹馬也跟著放緩了速度。

  「元帥因何停下?」

  為首男子傲然揚起手臂朝不遠處指了指,「那邊好像有家客棧,先過去吃些東西果腹,也順便歇歇腳,明日再繼續趕路也不遲。」

  蕭何眉頭一皺,拉著韁繩跟在玄衣男子身邊,「老太君連續派人捎了十餘封家書催元帥速速回府探望,這眼看就到城門口了,元帥居然要歇腳,萬一老太君的病情......」

  「你也覺得太君真的病了?」

  蕭何沉吟了下,不再表示意見。

  玄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北麒國現任掌管虎符的兵馬大元帥白君然。

  在北麒,老百姓也許不知道當今天子姓啥名誰,卻無人不知兵馬大元帥白君然是何許人物。

  這位年輕的馬上戰神出身將門之后,五、六歲便跟在祖母身邊學習行軍布陣,十几歲便被封為少年英雄。

  如今才二十有四,就為北麒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他在邊關駐守整整十年,期間征戰無數,先后平定赤焰、西琉兩國,為北麒江山擴大不少版圖。

  十几天前,正在操兵的白君然突然接到京城寄來的家書。

  信中表明,白家的女主人、白君然的祖母、被先皇封為定國夫人的白老太君,身染惡疾,病情每況愈下。

  這個消息來得非常突然。

  事實上,類似這樣的消息,每年都會來上几次。

  不過,白君然在自家府上安插了好多內線,通常家書前腳剛到,馬上就有人通風報信,那純粹是老太君拐他回京的計謀。

  所以他也樂得跟祖母打太極,任對方便勁折騰,他就是死活不露面。

  可這次收到家書后,通風報信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白君然開始猜測,莫非奶奶真的病了?

  其中疑點雖然很多,但一想到自己有整整十年沒回去了,這次倒也沒再堅持。

  打點行裝,安排好軍隊大小事宜,便帶著得力副將蕭何,以及三、五個心腹部屬便趕往京城。

  龍悅客棧位于京城西郊,雖然地處偏僻,不過因為方圓十里內也就這麼一家客棧,所以生意還是不差的。

  店小二見几人風塵仆仆的躍下馬背,忙不迭上前招呼。

  「几位爺兒,是住店還是吃飯?」

  「收拾几間最好的客房,再上一桌你們店里的招牌菜和一壺酒,另外,這几匹馬也給我好好的伺候著。」

  「爺兒您放心,小店服務絕對包您滿意。」

  几個男子因為長期的軍旅生活,渾身散發一股難掩的剛烈之氣。

  尤其是身為將門之后的白君然,其父母當年都是北麒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雖然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但每次提到白家子孫,百姓都忍不住用絕色出塵這樣的詞來形容。

  即使長年行軍征戰,也未改變白君然天生的俊俏容顏,反而使他整個人的氣質多了三分霸氣,以及增添狂肆狠戾之感。

  几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選了張干淨桌子坐好,點完酒菜,嘴巴一向閒不住的蕭何使忍不住望向自家老大。

  「若我沒記錯,元帥好像已經娶了妻。據說,嫂子還是老太君當年親自替您挑選的......童養媳。」

  最后那三個字一說出口,很快便換來白君然一記凶惡的瞪視。

  蕭何心底一樂,不怕死的湊近對方几分,神秘兮兮的掩著唇小聲道:「這件事在咱們軍營里已經不是秘密了,大夥都知道這十年來元帥不想回京,有一大部份原因,是害怕見到自己的媳婦。」

  聽到這話,白君然頓時瞪圓雙眼。

  「你聽誰胡說八道,本帥一介堂堂男子漢,怎可能怕她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

  雖然他嘴上吼得大聲,卻有那麼一點心虛。

  想當年,奶奶趁著他從軍中放假回家之時,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連哄帶勸的讓他娶媳婦,據說對方還是個連及笈之年都未到的小丫頭。

  那時只有十四歲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揚名立威,不讓九泉之下的父母丟臉,兒女情長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無奈奶奶是一家之主,大有如果他膽敢反抗到底,就將他逐出家門的架式。

  憋著一口惡氣,他同意了,卻心有未甘的在掀開紅蓋頭時,將一只奇丑無比的癩蝦蟆當成見面禮丟到對方手中。

  事后,婚宴變成一場鬧劇,年僅九歲的小新娘當場被嚇昏。

  他也在挨了奶奶一頓拐杖之后,連夜逃回軍營。整整十年來,就算回京覆旨,他也是過家門而不入。

  如今那小新娘的樣貌他早就忘得一干二淨,只記得對方身材瘦小,滿臉的柔弱之色,是他最厭惡,也是最避之唯恐不及的嬌弱女。

  「雖說當年元帥娶進門時還只是個奶娃娃,但歷經十年之久,說不定嫂子已經出落成絕色美人了呢。」

  蕭何自從十五歲從軍,就跟隨在白君然身邊南征北討,拋開長官和部屬的關系,兩人間的情誼更像朋友、兄弟,他自然瞭解白君然的性格、喜好。

  出身將門之后,白君然理所當然崇尚武風,一心就想成為不辱門風的馬上英雄,讓戰死沙場的父親引以為傲,壯大自家軍的聲威。

  從自老太君從軍時期就成立的白家軍,經歷兩代的發展,到了白君然這一代,自然有了數十萬之眾,白君然精心栽培訓練,讓白家軍如今成為捍衛家國的大支柱。

  性情中人的蕭何之所以願意效命于白君然,正是因為這位出身將門的虎子,不但是個有情有義的血漢子,在軍中,從不擺架子,真心把每個將士都當成親兄弟來照顧。

  但也因此,他更看不起那些只會紙上談兵的文官,在他看來,那些飽食終日的人根本不瞭解軍旅生活的困頓,更遑論瞬息萬變的戰場有多危險。

  成天滿嘴以天下之憂而憂的論調,要他們拿出實際的作為,沒有。

  「那些沒事就愛大放厥詞、自以為是的文人讓人打從心里厭煩。而那些嬌生慣養、笑不露齒,看到一只小蟲子就暈上三天三夜的大家小姐,更讓人不屑了。」

  白君然話音剛落,門口便走進來兩個身材瘦削,滿臉文弱之氣的少年。

  兩人身上都背著包袱,前面的白衣少年穿著一襲繡著暗色花紋的長袍,五官俊秀異常,膚白勝雪,眉彎眼大,櫻唇一點,墨黑髮絲高高東于腦后。

  走路時步履輕盈,眸光如星,與生俱來一股冷傲之氣。

  身后的少年氣勢則弱些,看穿著打扮應是小廝。

  兩人被帶到白君然的隔壁桌,跟店小二說話時的聲音,也是輕輕慢慢的。

  手不客氣的指了指那兩人,「瞧見沒?長成這副模樣,那就是廢柴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咱們北麒的男人如果都是這樣,不出三年就會亡國。」

  白君然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由于兩桌挨得近,再加上他在軍隊時常給將士訓話,丹田自然中氣十足。

  鄰桌兩個少年相偕回頭,其中白衣那位,默默盯著白君然看了好一會,似乎在打量什麼。

  就在白君然被盯得毛骨悚然時,那少年微瞇雙眼,狠狠瞪了他一記。

  未等白君然做出反應,身旁的蕭何先是一樂,「我說元帥,雖然這兩個小子長得是細弱了些,但剛剛瞪你的那一眼可不馬虎啊。」

  他家老大自幼在軍中長大,身上的戾氣和霸氣,絕對讓人望而生畏。

  鄰桌那小子在見到元帥時不但沒心生怯意,還敢迎頭瞪過來,說明對方膽識不差。

  沒理會他的揶揄,更沒有動怒,剛剛那充滿怨懟的一瞪,反引起白君然的興趣。

  玩味的揉著自己的下巴,細細品味著那回眸一瞪,波光流轉的眼神中,真有說不出來的嫵媚嬌嗔。

  如雪的肌膚,哪有半分男子該有的粗獷?

  莫非這兩人......

  「這兩人外表的確是瘦弱了些,不過剛剛膽敢瞪你的那個公子,真的是生得面如冠玉,俊俏非常啊。」

  蕭何自幼在農家長大,雖然面貌也生得算不賴,但骨子里絕對是個大老粗。

  他一邊打量,一邊羨慕道:「同樣是男人,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這種感慨,很快便換來自家老大一記凶惡的目光。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什麼人不好羨慕,偏要羨慕這種廢柴?瞧那細胳膊細腿的,隨便捏兩下還不變成殘廢。」

  白君然這番話其實並無惡意,他在軍中待得久了,又時常跟屬下開些玩笑,言談舉止間自然粗野豪邁。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鄰桌那小廝打扮的少年被他這般有口無心的侮辱一番,臉上的不滿更盛了。

  杏眼一瞪,那小廝鼓起了腮幫子,「公子,隔壁那兩個傢伙實在是有夠可惡,居然用如此難聽的話來形容咱們,看我不與他們理論一番......」

  未等小廝起身,一柄白扇已經擋住其去路。

  那白衣少年優雅一笑,「拍」的一聲將白扇打開,慢條斯理的搧著。

  「正所謂雞鳴咿咿,鴨鳴呷呷,天涯莫道無同調,磨面驢兒是一家。」

  小廝一聽這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蕭何雖然是個粗人,年幼時也被長輩逼著學了几個大字,聽到這番話,立刻不滿了。

  「嘿,我說你這個白面書生真是無禮,我們爺兒不過說了几句實話,你幹麼罵我們是雞是鴨,還說我們是驢不是人?」

  絲毫不理會他的質問,少年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不客氣的盯向一邊的白君然。

  「你眼里的他或許是條鐵錚錚的漢子,可在我眼里,這人跟個無知莽夫沒有任何區別。」

  這話說得極重,言語間更是難掩几分嗔怒之意。

  「好個無禮的傢伙,你可知我們爺......」

  蕭何正想為自家老大爭口氣,卻被白君然擋了回去。

  他仔細打量了白面書生好一會,忍不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態,眼底也全是促狹的笑意。

  「所以我一直都認為,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些個死讀書的人,最會的就是在耍嘴皮子,要真遇到劫匪之類的,還不嚇得跪地求饒。」

  白君然話才剛講完,客棧外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

  就見几個粗布衣男子手提大刀長劍,氣勢洶洶的闖進來,口氣很凶暴。

  「小二,把你們店里最好吃的都給爺兒們拿出來,把爺兒們伺候得痛快了,爺兒們有賞,伺候得不痛快了,可小心你的狗命。」

  店小二一看這架式,臉色立刻白了。

  就連蕭何也皺起眉頭,湊到白君然耳邊低聲道:「這几個人似乎非善類啊。」

  冷冷一笑,白君然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眼角不自覺的瞄到隔壁桌,與那白衣少年四目相對。

  唇邊立刻蕩起壞笑,衝對方眨了眨眼,小聲道:「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才剛提到劫匪,就來了一幫。怎樣,現在是不是開始有些怕了?沒關系,我這人一向很好說話,求我吧,說不定妳一求我,我就好心的幫妳打發掉接下來很有可能發生在妳身上的災厄。」

  沒好氣的橫他一眼,白衣少年轉過身,鎮定的坐在原處也不吭聲。

  白君然有些意外的掀眉。如果他沒看錯,這個白衣公子和身邊的小廝,根本就是兩個女人喬裝而成。

  雖然這里距離京城只有几十里路,但荒郊野外,兩個女子只身趕路,遇到危險總是難免的。

  而且看得出來這兩個丫頭細皮嫩肉的,就知道她們根本不會半點功夫。

  再加上那白衣姑娘還生得一副花容月貌,難道她就不怕自己會遇到劫難?

  正想著,就見那几個莽漢眼睛一亮,直往這個方向走過來。

  也難怪他們會一眼瞧著這兩人。

  兩人原就生得白白淨淨一副大家公子模樣,再加上她們身上的衣裳,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價格不菲。

  穿成這副模樣出來走動,那不是等著被人欺負嗎?

  為首的一個大漢將一柄大刀「咣」的一聲擱到兩人面前,「看兩位公子生得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想必背景來頭定然不會太小。兄弟几個最近行走江湖手頭很緊,兩位若是聰明人,應該不介意贈些銀兩給咱們花花吧。」

  那小廝似乎有些被嚇到,雙手死死抱著包袱不肯鬆手。

  身為軍人,蕭何最看不過去這種欺負百姓的渾球,起身就要抱打不平,卻被白君然攔了下來。

  他有些不解,心想老大平時可是比他還要看不慣這種事的,今天是怎麼回事?

  白君然衝他搖搖頭,笑道:「人家又沒求咱們幫忙,你可別好心辦壞事。」

  雖然他也討厭極這種打家劫舍的匪人,但他倒想看看那個丫頭到底會不會低頭來求自己。

  反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几個渾球也玩不出什麼花樣,與其趕著做好人,不如先看看好戲再說。

  本以為被几人一嚇,剛剛還跟他嗆聲的小傢伙肯定會低頭,卻不料對方依舊不疾不徐的搖著扇子,沒有絲毫恐懼。

  這副鎮定的模樣,讓白君然不由得心生几許欣賞。

  「几位大哥若想要銀子直說就是了,何必擺出這般嚇人的模樣,我二人別的東西或許沒有,就數這銀子最多......」

  說著,將小廝手中的包袱拿了過來,笑容滿面的道:「你們是想要白銀,還是想要黃金呢?」

  几人眼前頓時一亮,心道,難道今天真要發大財了?

  隔壁的蕭何瞪圓了雙眼。這兩個書生該不是嚇傻了吧?

  只有白君然越看越有趣。他倒要看看這丫頭打算做什麼。

  「黃金?白銀?我們都想要哇......」財神爺上門,豈有往外推的道理?

  白衣公子衝几人勾勾手指,笑道:「我這包袱可是花了大錢,用最堅固的銀絲線縫製而成,刀劍皆不可破。

  「而且包袱的結也是請教過高人的,若解法不對,搞不好還會傷到手指。來來來,你們都圍過來,我解給你們看。」

  几個大漢不疑有他,一個個餓狼似的圍過來,就等著眼前出現真金白銀。

  白衣少年細嫩手指輕巧的解著包袱結,當那繁瑣的結被打開之時,一陣白煙冒出,下一刻,便有人開始在地上打滾抓癢。

  「哎喲喂呀,好癢!好癢啊......」

  看到這一幕,店小二和客人們都目瞪口呆,剛剛還囂張的大漢,現在全部躺在地上滾來滾去。

  旁邊的小廝嘿嘿一笑,站起身往為首的那個大漢身上踹了一腳,「誰讓你們有眼無珠,誰讓你們強取豪奪,看我不踩爛你們。」

  白衣少年依舊保持著優雅自得的神態,慢條斯理的將包袱綁好,居高臨下的看著几個直叫癢的大漢一眼。

  「這癢癢粉的功效可是當今世上最厲害的,就算你們抓破皮也是止不了癢,只會更癢,唯一的解藥就是夜香,只要將夜香塗滿全身,很快就會見效的。」

  眾人大概是癢得受不了,一聽有解藥,管是夜香還是臭水溝,全巴不得趕緊跳下去洗個痛快。

  白衣少年笑咪咪的起身,轉過頭看了白君然一眼。

  「外界都傳白君然白元帥是條真漢子,樂于助人、抱打不平,今日一見,原來不過爾爾。」說著,不理會白君然與蕭何詫異的眼神,召喚自家小廝道:「青兒,咱們走。」

  ※*※*※*※*※

  當白君然率著几個心腹抵達京城白府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

  門前几個家丁正在掃洒,管事白忠正在向几個小丫鬟交代著什麼。

  聽到馬蹄聲響,這位老管事本能的往院外望去。

  就見一匹白色高頭大馬上,赫然乘著一個英姿颯爽的玄衣男子。

  白忠當下一愣,反應過來時,忍不住大呼一聲,「天哪,少爺......是少爺回來了!」

  白君然飛身躍下馬背,衝著迎來的老管事就是一笑,「忠叔,好久不見。」

  白忠心情激動,趕忙吩咐旁邊呆怔著的小廝去通知老太君。

  十年未歸,這白府較之從前更加雄偉壯觀。

  院里的丫鬟小廝大都是几年前進府當差的,乍見這個傳說中的兵馬大元帥白君然,皆是一怔。

  印象中能夠統領三軍的元帥,大都是滿臉落腮鬍、皮膚黝黑的粗漢子。

  可眼前這個男子,雖然身材高壯,可那張臉卻顯得年輕而俊俏,墨色長髮在風中輕揚,健朗中更見几分瀟洒。

  難怪老太君時不時就要叨唸這孫子一通。

  果真是人中龍鳳。

  跟白忠敘舊一陣,白君然便問起祖母的情況。「忠叔,太君真得了重病,臥床不起嗎?」

  對方面色一僵,似有難言之隱,「這......少爺還是親自去瞧瞧吧。」

  白君然也是個聰明之人,見白忠沒有解釋,便已猜出七、八分。「那我這几個兄弟就先有勞忠叔照顧了。」

  安頓好蕭何及几個隨從,他快步如飛的奔向祖母的房間。

  掀開晶瑩的珠簾,就見內室的床上,躺著一個七旬的老太太。

  雖然頭髮已經花白,但臉色紅潤,英氣逼人。

  傳說中,定國夫人年輕時武藝超群,連當時的武狀元也是她的手下敗將。

  見到祖母氣色並不差,白君然擔憂了一路的心,終于放下。

  踏進內室,撩起衣袍,對著老太君行了個跪拜大禮。

  「奶奶,不孝孫兒給您請安了......」

  他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一抬眼,見祖母正死死瞪著自己。

  白君然不以為忤,膝行向前几步,爬到祖母床前,「我說奶奶,孫子回來給您請安,您倒是說句話啊。」

  白老太君繼續瞪他,待孫子爬得近了,一把擰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扯,「你這個不孝的兔崽子,居然一走就是整整十年!這十年里我找盡各種理由叫你回來,可你全給我當耳邊風,是不是要等我這把老骨頭入土為安了,你才肯回來見上一面?」

  耳朵雖然被擰,白君然卻撒嬌討好的笑著,「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奶奶您的身體一向健朗,別說十年,就算再過五十年,您還不是照樣生龍活虎的。」

  還沒等白老太君答話,門簾再次被人撩起。

  進來的是個妙齡少女,一身綠衣綠裙,頭上珠飾雖然簡單,卻樣樣華貴不凡。

  「太君,要我說,您這孫子如此不孝,該賞他一頓拐杖才是。」

  白老太君一聽這話,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剛剛還被白君然當成病弱患者的祖母,抄起一根龍頭拐杖,對著他的屁股便打了下去。

  「這該死的不孝孫,太君我早想狠揍他一頓了。」

  白君然直呼自己是個倒楣鬼,風塵仆仆的剛趕到家,就挨了太君一頓拐杖。

  他雖然上竄下跳躲得不亦樂乎,更是納悶開口指使祖母揍人的那丫頭到底是誰?

  剛剛只來得及瞧上一眼,白老太君的拐杖便招呼過來。

  他雖然身手靈活,但想到祖母十年沒見著自己,心中定然有氣,若不給她揍上几下消消氣,肯定會心有不甘的,便陪著對方過過招。

  偌大的房里,就見祖孫倆你來我往,你追我跑。

  別看白老太君七十多歲了,可是老當益壯。

  躲在旁邊看熱鬧的綠衣少女見白君然被揍了好几下,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好死不死她這個小動作,被飛來竄去的白君然逮個正著。

  兩人四目相對,就見少女對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他心下一個失神,結結實實挨了白老太君一記拐杖,剛好打在他的屁股上。

  「哎喲!我說奶奶,您還真捨得下手啊。」

  白君然一下跳得老遠,揉著被狠揍一下的屁股,委屈得直皺眉。

  見不遠處少女還在幸災樂禍,他氣不打一處來道:「這人誰呀?哪里冒出來個膽敢多嘴的丫頭?」

  仔細一瞧,才發現少女生得眉清目秀,嬌柔似水,就像畫里走出來的仙女。

  而且,還很......眼熟?!

  「白元帥,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昨天咱們不是才見過面、交過手的嗎?」

  「喔,妳不就是......哎喲,奶奶,您幹麼又打人?」

  「你這個兔崽子,別是連自己的媳婦都不認得了。」

  「啥?我媳婦?您說她就是當年那個......被我拿癩蝦蟆嚇暈的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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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1:24
第二章

  「也就是說,在客棧時,妳就已經認出我是誰了?」

  當白君然知曉眼前這個容貌秀麗的少女,就是自己十年前娶進家門的童養媳墨蘭時,著實吃惊了好一會。

  而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小丫頭居然在客棧時就已得知他就是她的夫婿了。

  幫著白老太君斟倒茶水,墨蘭回眸衝他微微一笑,就見她眉眼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臉如白玉,顏若春花。

  一身綠色衣裳更襯出她姣美的面容。

  得知兩人相遇的過程后,白老太君也露出滿臉的好奇,端起孫媳婦為自己泡好的茶水輕啜一口,便道:「蘭兒是如何得知這兔崽子身份的?」

  白君然無奈看了祖母一眼。他現在可是掌管虎符的兵馬大元帥,可到了奶奶面前,就變成毫無地位的兔崽子了。

  幸虧這一房里只有他們三人,不然若是被軍中那些將士聽到這種稱呼,他這個大元帥還怎麼樹立威嚴。

  泡完茶,墨蘭就手腳勤快的走到白老太君身后,伸出蔥白十指捏著對方的肩膀,而她的視線剛好與坐在白老太君對面的白君然對上。

  「元帥此番回京,雖然行事十分低調,但要想猜出他的身份,倒也不難。」

  白君然突然覺得這丫頭不但人長得水靈剔透,就連講話的聲音都如出谷黃鶯般美妙動聽。

  可惜他自幼就對這種嬌滴滴的姑娘沒好感,總是害怕一個伺候不好,弄哭對方事小,萬一碰斷胳膊腿的,那可就難以收場了。

  幫白老太君按摩的墨蘭,隱約從他的表情中看出几分輕視。

  她並不惱怒,盈盈一笑,盯著白君然道:「首先,元帥雖然沒穿盔甲,足上卻蹬著軍靴。」

  他低頭一瞧,腳上踩著的靴子上,繡著一條五爪金龍。

  「在我北麒,除了皇族之外,就只有軍中的最高統治者有資格穿這種繡著龍形圖案的官靴,另外......」

  她似笑非笑的盯著對方的眼睛,「凡是帶兵打仗的將領,身上都有一股霸氣,元帥雖然講話有失水準,但眉宇間的神態,卻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嚴厲。」

  這句話有褒有貶,讓人既想生氣,又無從發作。

  白老太君聽言不由得微微一笑,並衝著自家孫子眨眨眼。

  白君然被說得哭笑不得。這丫頭擺明在報私仇呢。

  「其三......」不理會祖孫倆的眼神交流,墨蘭又繼續道:「咱們白府的祠堂里,可是供著爹年輕時的畫像呢,雖然元帥比起爹,似乎還差了几分威儀,但仔細一看,五官生得是有分像的。」

  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還真是說一句,損一句。

  不過,對于她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將自己觀察得這麼仔細,白君然還是對她產生了几分欣賞之意。

  十年間,他偶爾也曾想起京城里還住著一個小娘子。

  歲月的流逝,改變了很多東西。他怎麼也沒想到,十年前那個規規矩矩坐在花轎里,滿臉戰戰兢兢的奶娃娃,如今已經出落成一個絕世美女了。

  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當年他掀開她的紅蓋頭時,親手塞給她的那只癩蝦蟆?

  心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若說完全不在意這個人,那是假的。

  但他依舊無法對這種弱質女流產生任何好感。

  女人,並不一定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他更欣賞的,是那種能夠與他並肩策馬,大聲說笑的女中豪傑。

  說到底,母親因為承受不了父親戰死沙場的打擊,最后抑鬱而終,成為他心中不可抹滅的陰影。

  「哈哈!蘭兒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不負太君這麼多年來對妳疼愛有加。」白老太君寵溺的抓過墨蘭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几下,「君然今生能娶妳做媳婦,前世真是不知道修了多少福份呢。」

  墨蘭臉頰微微一紅,看著白君然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嗔意。

  白君然只覺得胸口一窒,他並不是沒見過好看的姑娘,但是像墨蘭這般好看清麗的,還真是不多見。

  兩人無言的眉來眼去,看在白老太君眼里就覺得曖昧非常。

  她心底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蘭兒,妳夫君十年未歸,今兒個初踏家門,對咱們府上來說可是一樁喜事,趕緊吩咐白管事,讓他備一桌酒席,替君然洗塵。」

  墨蘭被「夫君」那兩個字說得心頭一怔,但很快,她便識趣的知道老太君是在支開自己,肯定是有什麼話要跟白君然說。

  「蘭兒這就出去打點。」

  見她蓮步輕移,出了內室,白老太君發現孫子的目光情不自禁的也跟著追了出去。

  「你這個兔崽子現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把這麼個佳人扔在府里不聞不問整整十年,錯過了多少美好光陰。若不是當初你走得那般決絕,搞不好你和蘭兒的孩子都已經會走路了呢。」

  慢慢收回視線,白君然心底雖然對墨蘭有几分欣賞之意,但並未動搖他原來的想法。

  端起茶杯低啜一口,他滿不在乎的道:「奶奶何出此言?這十年間我帶兵打仗,保衛家國,可比兒女情長有意思多了,至于后悔兩個字,我更是想都沒想過。」

  「哼!蘭兒可是萬中選一的好姑娘,她人長得漂亮,才華也是一等一,不但琴棋書畫樣樣通,就連白府這偌大家業,她也管理得井井有條。」

  白君然也哼笑一聲,「琴棋書畫算什麼?那些玩意都是貴族公子千金的無聊消遣,我一個帶兵打仗的元帥,只要想著如何不費一兵一卒打贏戰爭就夠了。」

  他雖然生了一副俊俏容貌,骨子里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軍人。

  彈琴唱曲吟詩作畫,在他看來,這些東西只會消磨人的心志。

  「你這個兔崽子真是完全沒遺傳到你爹娘的優點,想當年你爹雖然是武將出身,但也是滿腹經綸,才吸引你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娘嫁進咱們白家。

  「可瞧瞧你自己,自幼讓你提筆練字,你居然把筆當劍耍,讓你彈箏,你把琴弦扯斷當暗器,我白家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怪胎?」

  「嘿嘿,說不定我是爹娘當年撿回來的野孩子呢。」

  白老太君一聽這話,氣得用拐杖敲敲地面,「你這臭小子,說這什麼渾話?」

  白君然趕忙上前討好,撒著嬌替祖母捶肩捏背,「哎喲!奶奶,我不就是跟您開個玩笑,別動氣別動氣,您孫子我日夜兼程趕回京城,若把您老氣出病來,我可是會不捨的。」

  「哼!別以為你說兩句好聽的我就不生氣了,我告訴你,這次你回來,就休想再輕易離開,皇上那邊我會找時間再進宮面聖的,我白家一門忠烈,皇上應該不會太為難老身才是。」

  白老太君回頭瞪他一眼,「你也二十有四了,蘭兒成親這麼多年,一直沒為咱們白家開枝散葉,如今蘭兒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小女娃,是個大姑娘了,該做的,也都能做了。」

  「該做的?做什麼?」

  「你個渾小子,還敢跟我裝糊塗?」白老太君又被孫子氣惱了,「這次你回來,若沒替白家生几個娃娃,看我放不放人。」

  「奶奶,您沒開玩笑吧?就那丫頭細胳膊細腿的,我一個不小心,萬一把她弄斷腿弄斷手,可是會影響她下半輩子的。」

  這下,白老太君被他氣極,站起來就要拿拐杖揍人。

  「別打別打,我說奶奶,就算您老身子骨硬朗得一如當年,但您孫子好歹也才剛到家,您怎麼說打就打啊?」

  白君然眼明手快的躲著,把白老太君氣得七竅生煙。

  偏偏他身手靈活,上竄下跳,就是讓她打不著,最后躍到了樑上。

  白老太君氣到不行,舉著拐杖抬頭對孫子大吼,「就算胳膊再細,也沒有一捏就斷的道理,你這個渾球,十年前拿癩蝦蟆嚇得人家小姑娘魂不附體已經夠可惡了」。

  「這十年來你身為人夫,不但沒有盡過一天丈夫的責任,連面也不肯露上一次,若不是蘭兒心地好,這種事傳出去,老身的臉還不讓你這個薄倖郎丟光。」

  罵了一陣,老人家覺得口渴,呷了口茶,繼續指著孫子怒斥,「總之,不管有什麼天大的理由,若是沒讓蘭兒懷上孩子,你就休想離開京城一步。」

  見對方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麼,白老太君立刻惡狠狠道:「你敢再偷偷溜走,看我不上吊自殺給你看。」

  白君然聽了一個頭兩個大。

  看來這十年來他的確把奶奶氣得不輕,瞧眼前這架式,奶奶可是發了狠逼著自己與那小丫頭開枝散葉呢。

  雖然他一向不喜歡嬌柔瘦弱的女子,但不知為何,當腦海中浮現出那丫頭的笑貌時,居然沒有產生出太多的抗拒心理。

  或許,依言完成奶奶的心願,也並非是一件難事。

  ※*※*※*※*※

  離家十年的少爺終于回京探親,對于白府來說,這可是一大喜慶。

  老太君召集府上所有下人一一拜見白君然,免得那些眼生的下人看到自家主子還把他當成外人,可就鬧笑話了。

  快到傍晚時分,換白君然將几個得力部屬介紹給祖母。

  看到傳說中的定國夫人白老太君,几個小輩統統都是一臉欽慕,問長問短。

  當他們得知前日在客棧中遇到的那個白衣少年,就是自家元帥的媳婦時,個個都震惊非常。

  晚宴上,身為白府的少夫人,墨蘭一襲湖水綠的襦裙現身,為了表達歡迎之意,她還主動彈上一曲古箏,態度落落大方,且筵席上的菜單、酒類全是她親自擬定,再命人去張羅。

  就是晚宴之后她也沒有閒下來,白君然的部屬她全客氣有禮的安排住進上等客房,身邊伺候著的丫鬟也盡挑府里手腳俐落、辦事穩當的人。

  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姑娘,能把這偌大家業打理得井然有序,蕭何、白君然其他几個心腹,無不對她立刻改觀,並豎起拇指稱讚。

  夜里,白君然與蕭何這兩個過慣軍中生活的將領,悄無聲息的跳上白府房頂,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一人持著一只酒瓶對飲起來。

  「元帥,你府里的廚子手藝不錯,菜色也精美,就是氣氛拘謹了點,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沒人來與咱們搶雞搶鴨,突然覺得吃到嘴里的食物也沒以往那麼美味了。」

  白君然蹺腳躺在房頂上,仰望月空,星子點點。別說蕭何不習慣這樣的用膳場合,就連他這個白府的主子,在習慣豪邁的軍旅生活后,也覺得今日有些不盡興。

  不遠的庭院里,傳來墨蘭那特有的纖細嗓音,她正有條不紊的吩咐下人第二天的工作。

  小丫頭年紀不大,但講話條理分明,處理果斷,該賞的賞,該罰的罰。

  一眾下人無不對她心服口服,就連剛剛因為做錯事,而遭她訓斥的兩個家丁,也在聽完訓之后,規規矩矩的保證不再犯。

  「元帥,嫂夫人可真是不簡單吶,昨兒個扮成男裝時,把那几個惡匪折騰得死去活來,就已經讓我十分佩服了。沒想到她還是這麼大一片家業的主事者,看來太君的眼光果然很不一般。」

  順著蕭何的目光望去,白君然並未吭聲。

  仰頭灌下一口烈酒,心底也說不清是欣賞還是什麼。

  總之,晚宴上看到她忙來忙去的身影,經過自己身邊時,又似笑非笑的拿眼瞟他,就覺得心底有些癢癢的。

  為何目光會不由自主的追隨著她?明明柔弱纖細,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偏偏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吸引住他的視線。

  「聽說太君這次把你召回來,可是下達了使命的。」蕭何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說起來,元帥你二十有四,換作其他人都不知道是几個孩的爹了。」

  「哼!你知道得倒是詳細。」

  蕭何一陣傻笑,「這可是太君親自告訴我的。」

  「她是要你把我看住,別讓我偷偷溜了吧。」

  「反正現在邊境安定,只要太君進宮去向皇上稟報一聲,相信皇上絕對會允了她的要求,元帥不如趁此機會,與嫂夫人多生几個孩子也不錯。」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少夫人,妳早就知道昨天在客棧里遇到的那個玄衣公子就是少爺,當時為何沒與他相認呢?」

  仔細一看,庭院里的下人都已散去,那個正與墨蘭講話的小丫頭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在客棧里扮作小廝的青兒。

  墨蘭幽幽嘆口氣,有些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主仆倆結伴到城外收租,沒想到回程途中,會遇到離開整整十年的夫婿。

  若說當時心情不激動,那是騙人的。

  但一想到他的不聞不問,讓她很難不心生怨懟。

  「沒想到少爺不但是北麒最英勇善戰的大元帥,連樣貌都是那般俊俏,昨日在客棧時他一身風塵仆仆倒是沒看仔細,今見個在晚宴上可讓我把少爺的模樣看個清楚了。」青兒說得一臉興奮,「一直以為帶兵打仗的人長相都粗獷豪邁,沒想到少爺倒是個異類。」

  她進白府只有五年,對于白君然這號人物,從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這回一睹其丰采,青兒心底不由得對白君然產生几分敬畏仰慕。

  畢竟傳聞中,只要一聽到北麒國的白君然,敵軍沒有不嚇破膽的,而這個北麒國的神話,還是自家主子,這讓她怎能不感到與有榮焉。

  「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

  就在青兒將白君然誇得神乎其神時,墨蘭忍不住開始打擊報復。

  「一個人值不值得尊敬,要從多方面來考量,被妳當作天神一般膜拜的那個人,他也有很多缺點。」

  房頂的白君然表情一滯,而蕭何則是極力忍笑。

  「他離家十年,雖然戰功彪炳,卻忘了家中有祖母殷殷盼望著,居然十年不歸,這說明他不孝。另外,咱們在客棧遇到壞人,他沒有及時相幫,還躲在一邊看熱鬧,這說明他人品不好。」

  蕭何差點笑出聲。嫂夫人開始翻舊帳了,而自家元帥的俊臉,現在已經黑得比鋼底還難看。

  「還有,十年前他娶我時,曾壞心眼的拿一只癩蝦蟆放到我手里把我嚇昏,這說明他心術不正。」

  蕭何樂得直蹬腿,白君然則擰著眉,心道,這小丫頭可真愛記恨,他拿癩蝦蟆嚇她的事,居然被她牢記了十年。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

  說到這里,墨蘭的小臉微微一仰,與房頂正持著酒壺的白君然四目相對。

  「那個光明磊落的大元帥,還有偷聽壁腳的壞習慣呢。」

  蕭何與白君然皆是一怔。兩人正偷聽得興致正濃,沒想到卻被對方逮個正著。

  蕭何覺得嫂夫人實在厲害得緊,趁著自家元帥失神的工夫,施展輕功,飛也似的逃走了。

  被逮個正著,白君然倒也不心虛,身子一躍,輕盈的落到一主一仆的眼前。

  青兒見少爺突然出現在面前,再想到剛才說的話全被聽了去,臉色不禁一紅。

  反觀墨蘭,依舊一臉的傲然。

  她的個子雖然只及白君然的肩頭,但從容的氣度,讓她完全不顯得矮對方一截。

  「瞧,他果然在偷聽吧。」

  青兒害羞的笑了笑,不敢再繼續打擾兩位主子,轉身跑開了。

  偌大的院落,只剩下兩人四目相對。

  夜風徐徐,晚上的空氣中夾雜著几分涼意。

  「妳怎麼知道我在房頂的?」他自認功夫不錯,雖然並沒有多加掩飾,但還不至于輕易就被一個小丫頭給發現了。

  墨蘭嬌柔一笑,指了指不遠處的池塘,就見光亮的水面,剛好倒映出房頂的一切。

  白君然心頭一顫,有些佩服對方敏銳的觀察力。

  月色下,她雙眸晶亮,膚色更顯白晢,眼中毫無懼意,反而帶著几分挑釁。

  他突然爽朗一笑,伸出手,輕撩一把她額前的髮絲上,「果然是奶奶選的人,連氣勢都那麼與眾不同,不過妳不要忘了......」

  低低垂下頭,他將性感的唇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我是妳的夫,妻以夫為天,妳這個小丫頭,有外人在的時候也要客氣一點。」

  「十年前當你把那只癩蝦蟆丟到我手里時,怎麼就沒想過憐香惜玉一點?」

  那種又丑又噁心的癩蝦蟆,從那件事后,就成了她心底永遠也抹不去的陰影。

  甚至每次看到與癩蝦蟆相像的東西,她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都是這傢伙害的!

  十年前她沒機會向他聲討,現在他回來了,她終于能夠把當年自己對他的不滿宣洩出來。

  「妳這是在向我表示不滿嘍?」邪笑道,他繼續把玩著她柔軟的髮絲。

  近看之下,只覺得眼前女子烏髮如墨,嬌顏似玉,美目流盼,顰笑間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

  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蘭花,美而不嬌,豔而不俗。

  墨蘭被他灼熱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原本想跟他對峙一番。

  但清朗的月色下,微風撫過,兩人皆衣袂飄飄,髮絲飛舞,心頭竟萌生一股無以名狀的情動。

  她亟欲躲開,卻被他反手抓住,那雙懾人的黑眸,閃爍著惡魔般的光芒。

  「我說蘭兒......」他一臉的似笑非笑,很是邪惡,叫她名字時,還有几分玩味。「妳可知奶奶這次叫我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粗礪的指尖,輕輕在她柔軟的肌膚上滑動,有些刺痛,卻並非難以忍受。

  「她說咱們成親十年,也到了該生娃娃的時候了。」

  話音才落,墨蘭的耳根便泛起了紅色。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窘態,他只覺得有趣非常,忍不住就想繼續逗弄。

  「哪有胡說?若妳不信,咱們一塊找奶奶問個清楚可好?看她是不是想讓妳給我生個娃兒,好繼承白家香火。」

  畢竟是個還未經人事的姑娘,就算已經嫁作人婦,可這十年間,兩人根本就沒相處過,哪禁得起他這般逗弄。

  見他面露邪惡,她轉身就想逃開,卻被他霸道的攬住。「我看今晚月色不錯,氣候宜人,不如我們就把十年前給耽誤的洞房花燭夜給補回來吧,趁早生個娃娃,也好了了奶奶的一樁心願......」低下頭,就要去吻她的櫻唇。

  墨蘭又氣又怕,她原本以為夫婿十年不歸,多少與自己的存在有些關系,所以認定他必然是不願意與她多有牽扯。

  沒想到這人才剛回府,便說要洞房花燭。

  雖然兩人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但經過十年的分離,她其實有點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夫婿。

  「妳躲什麼?我是妳夫君,入洞房生娃娃,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越是惊慌,白君然便越是想大笑。

  見她伸手往腰間掏去,他聰明的一把擒住她的雙手,目光一閃,惡劣的笑道:「怎麼?想用對付那几個惡匪的招數對待妳的夫君?」伸出一根手指朝她搖了搖,「那可不行喔,妻要以夫為天的,隨便給自己的夫君下癢癢粉,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眼看著她被自己氣紅雙頰,他樂得不行,一股突來的衝動,讓他俯下身,霸道的噙住她嬌嫩的雙唇。

  可惜味道雖然鮮美,卻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白君然稍微撤退,瞇眼笑著看她,「倒是個嗆丫頭。」

  說著,再次吻下去,然后再次被咬。

  「唔?」

  挑挑眉,笑意更深,「妳咬我一口,我便親妳一下。」

  她可憐兮兮的張著一雙大眼,怯弱道:「那我不咬了。」

  白君然被她那小媳婦模樣逗樂了,笑得前仰后合,心底某處益發的柔軟,俯身銜住雙瓣嫩唇,肆無忌憚的蹂躪起來。

  「唔......你說過我不咬你就不親的,你這個臭無賴。」

  「哈哈哈......既然妳都說我是個無賴了,那我今晚就做個徹頭徹尾的大無賴吧。」

  打橫將雙頰微紅的人兒抱起,往兩人房間而去。

  月光透過白色紗窗洒入淡淡光華,床幔外落下好看的剪影,起先還能分辨清楚兩人身影,但很快就纏綿繾綣,捲到一塊去。

  外面萬籟俱寂,只有微風陣陣透過虛掩的門窗吹入,帶著甜膩的香意,輕輕撩起掩住一度春風的芙蓉帳。

  翌日清晨,墨蘭在一陣乏力中緩緩醒來。

  昨夜纏綿的情事歷歷在目,鮮明清晰。

  初經人事,已為人婦,這樣的經歷,讓她心底竟有種說不出的苦澀與甜蜜。

  或許在白君然心中,她的存在價值几乎為零,但對于自己來說,那個男人可是她一輩子的依靠。

  自幼無父無母的她,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家庭並不完整。

  養大她的是一個老將軍,八歲那年,老將軍由于病重不久于人世,才將她託孤給老太君。

  雖然這十年來,那個人對她不聞不問,但在她心底早就認定了他,每次聽聞他在戰場奮勇殺敵的事蹟,她都忍不住與有榮焉。

  終于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了嗎?

  窗外,傳來枕邊人習武練劍的聲音。

  雙頰不禁一紅,其中也夾著些許惱怒。

  一想到自己就這麼被他拆吃入腹,心底可是大大的不平衡。

  原本還想多加刁難一番的,沒想到......

  算了,反正他是她的夫,早晚,她也是他的人。

  正要起身穿衣,就見自己赤裸白晢的上身,竟用毛筆寫了几個大字──

  『白君然到此一遊,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否則,殺無赦!』

  看清楚這些歪歪扭扭的字跡之后,她抬起頭,對著窗外高聲大吼,「白君然你這混蛋,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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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1:48
第三章

  大清早,小倆口陪著白老太君一起用早膳。

  從下人口中得知兩人昨天晚上已經有夫妻之實,白老太君笑得闔不攏嘴。

  至于白君然,心境則有些複雜。

  昨晚原本只想逗逗她,卻不料鬧著鬧著,就跟她發生關系。

  起初還擔心自己力道拿捏得不好,會碰斷她的胳膊或腿的。可到上床了才知道,這種柔弱類型的女子,身子雖然纖細了些,卻也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不濟。

  總之一切出乎意料的美好,至少昨晚他度過一個十分難忘的洞房之夜。

  只有墨蘭始終彆扭的繃著小臉,每次不小心與白君然目光相對,還會惡狠狠的瞪他。

  這混蛋實在可惡,佔了一整晚的便宜也就算了,居然還拿筆在她身上塗得亂七八糟,害得她在浴桶里泡了好一會,才把那些墨跡洗掉。

  挨了她一瞪的白君然,嘻皮笑臉的將盛好的一碗雞湯遞到她面前,氣死人不償命的道:「來來來,多喝些雞湯補補身,妳現在可是咱們白家的小祖宗,說不定經過昨晚之后,妳肚子里已經懷上小娃娃了呢。」

  白老太君一聽,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對啊蘭兒,女人懷孕時最需要補充營養,雖然現在提到生娃娃的事還言之過早,但身子骨養得健康些總是好的。」

  「太君,您怎麼也跟著取笑蘭兒?才一晚上而已,怎麼可能馬上有小娃娃。」

  「沒關系,昨晚沒懷上,咱們今晚再繼續努力。」白君然挺著臉直笑。

  他不是沒嚐過女人的滋昧,在軍中十年,自制力再好,他也需要在適當的時候發洩一下生理需求。

  之前的那些年里,他始終不願面對家里還有一個妻子的事實,主要原因也是每次想到她,腦中都會浮現出花轎里那張稚嫩的面孔。

  一個年僅九歲的女娃,要他怎麼將她當成自己的媳婦看待?不過就是個孩子罷了。另一個導致他十年不歸的原因是,當時他並不太樂意接受奶奶替他安排的這門親事。

  在他的想法里,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女子,不一定要有顯赫的家世、絕美的容貌,但一定要夠強悍、夠堅強,就算他遠征在外,也能為他把家里打點好。

  所以當年從小廝口中得知,即將娶進門的是個纖細柔弱的小姑娘時,他發自內心的為此感到厭惡。

  這次回家,心知肚明一定又是奶奶使出的計謀,沒有繼續逃避,是因為老人家年紀大了,他不忍心一再拂逆她的意思。

  幸好,墨蘭外表是柔弱了些,但他意外的發現,他的小娘子骨子里倒是滿悍的,這點從她一個弱質女流可以把偌大的白府管理得穩穩當當便可以看出。

  對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而墨蘭卻被他一番露骨的話語氣紅了一張臉,抬起腳丫,狠狠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記。

  「誰要跟你繼續,你這個低級鬼!」

  收回心思的白君然佯裝吃痛的大叫一聲,「我說娘子,雖然妳夫君皮糙肉厚,但妳這麼惡毒的踩下去,也是會痛的,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為夫今天算是領教到了。」

  他那聲娘子叫得很是誇張,墨蘭臉上一臊,恨不能在桌子底下再多踩他几腳。

  這人真的是北麒的兵馬大元帥嗎?怎麼跟個無賴一樣可氣又可恨?

  見小倆口才剛見面就開始打情罵俏,白老太君自然是打心里高興。

  几人邊說說笑笑了一陣,自老太君突然道:「一會用過早膳后你要進宮去面聖嗎?」

  「是啊,早在出發前,我就飛鴿傳書給兵部尚書,要他代為向聖上稟明回京,昨日回府的消息,恐怕早就傳到宮里去了,今天再不進宮,搞不好皇上就要下旨催促了。」

  「你和皇上年紀差不多,又是皇上兒時的玩伴,這麼多年都沒回來,錯過了皇上大婚生子,小心進了宮,會挨皇上一頓訓斥。」

  白君然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訓什麼?老子替他打江山、守邊疆,保他皇位穩固、國家安定,他謝我都來不及了,又怎會訓我?」

  白老太君頓時皺起眉頭,「沒大沒小的,這種話到了外面,你可不許隨便亂說,雖然你和皇上有些兒時情誼,但君臣分際還是得嚴守,一個不敬之罪治下來,管你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還是要掉腦袋的。」

  「知道啦奶奶,您孫子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輕易就被人要了腦袋去。」

  說著,他將碗內白飯扒了個干淨,又灌了口溫茶,豪邁的用手背抹了抹嘴,就見坐在對面的墨蘭正拿眼瞟他。

  他挑唇一笑,「怎麼?妳也想隨我進宮面聖?」

  墨蘭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俏生生的小臉上似乎布了一層憂色。

  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后硬生生的嚥了回去,終是沒有說出來。

  用過早膳后,白君然便穿著朝服,在下人的打點之下,就要離開白府。

  走到門口時,正要躍身上馬,卻見墨蘭持了一小包東西追出來。

  「把這些東西都帶上。」

  一皺眉,他不解的看著她,「這是什麼?」

  打開包袱一瞧,盡是些金銀首飾,每一件都價格不菲。

  「你十几年沒在朝中走動,宮里的那些人怕是都不認得你了,雖然太君說過你與皇上關系不錯,但那畢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如今你們都大了,你又手握兵權,我怕宮里有人擔心你功高震主說你是非,所以......」

  將包袱綁好,塞到他的手里,「進了宮后,如果有機會的話,給皇上身邊伺候的人賞些東西,讓他們記下你的人情,將來有什麼事,也能有個通風報信的。」

  白君然一怔,失笑道:「妳是讓我行賄?」

  墨蘭沒好氣道:「說行賄多難聽,宮里是非本來就多,你突然回來,搞不好誰都不認識了,那些宦官平時最是欺下媚上,萬一哪個心計深的瞧你礙事參你一本多不好,再說......」

  她嗔怒的瞪他一眼,「咱們白府也不是什麼窮酸人家,這些小東西還不放在眼里,你快快拿去,千萬別耽誤了見駕的時辰。」

  白君然心頭一熱,雖然他向來不屑于宮里的那套虛與委蛇,而且以他的能力也不需要討好別人,但身邊能有個這麼細心的人為自己打點一切,還是讓他心生感動。

  他抱著包袱嘿嘿一笑,「蘭兒這可是在擔心為夫的安危?」

  墨蘭一怔,臉瞬間紅了,「誰擔心你,我這也是為咱們白府的未來著想。」

  「擔心就擔心嘛,何苦還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白君然上前一步,一把掬起她額前的髮絲聞了一聞,「嗯,果然有些賢妻的味道,甚好甚好。」

  墨蘭愣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居然又被這個傢伙給調戲了,伸出小腿,用力在他的腳脛上踢了一記,「你這個混蛋!」

  嗔怒的罵了一聲,臉頰緋紅,她氣惱的轉身奔進府里。

  身后傳來一陣恣意的大笑,那笑聲讓墨蘭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

  可惡的白君然,她怎麼嫁了這麼個無賴的傢伙?

  ※*※*※*※*※

  「哎喲,這什麼東西啊,好重!」

  負責打掃房間的青兒,因為不小心撥落白君然掛在牆上用黑布包著的東西,整個房間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試著想要將那東西抱起來,才發現重得要命,拚盡吃奶的力氣,也沒移動一分一毫,剛想拉開黑布一探究竟,就被迎面走進來的墨蘭喝住了。

  「小心!不要隨便打開那個東西。」

  青兒被嚇了一跳,「少夫人,這里面包的是什麼呀?難道是少爺的法寶?」

  墨蘭笑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這東西可厲害著呢。」

  青兒好奇,見少夫人細嫩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粗糙的黑布,她不解的挑挑眉,「那一定很值錢吧。」

  「不只值錢,而且還是無價之寶。」

  青兒被墨蘭臉上高深的表情撩撥得更好奇了。

  「青兒妳幫我一把,這東西是有一點重。」

  墨蘭招呼著丫鬟,兩人一起將那長條狀的重物搬到桌子上,短短一會工夫,兩人都累得滿頭大汗。

  「這里包著的肯定是塊金條,話說少爺沒事持著根金條幹麼?」

  墨蘭好笑又好氣的看著青兒,「說妳是個沒眼力的,果然沒說錯妳,金條算什麼,這里面包著的東西,可比金條貴重多了。」

  慢慢打開黑布,露出一把黑金打造的威猛戰刀。

  刀身修長,刀鞘美觀,雖然是黑金打造,可是由于主人似乎極喜愛它,所以刀身被磨得十分光亮。

  巨大的黑色刀鞘上雕著龍形花紋,閃爍著耀眼的精光,刀柄有三枚碩大的金環,輕輕一碰,便發出「嘩嘩」的聲響。

  青兒剛想伸手去摸,又被墨蘭阻止,「不要亂碰,像這種遠古流傳下來的神器,本身都帶著一股靈性,若是不小心沾了血,可是會要了人命的。」

  「真的嗎?」青兒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就是一把黑乎乎的刀,雖然外觀看上去是有一點點嚇人啦,但怎麼可能會有靈性呢?」

  墨蘭並不在意她的反駁,愛憐的看著眼前的戰刀。

  雖然她是個柔弱女子,並不懂得武藝,但她卻知道習武之人通常把隨身佩帶的刀劍當成最親密的夥伴。

  她曾聽太君說,君然年少時曾有過一段奇遇,得到的東西就是后來一直被他佩帶著的這把戰刀。

  一想到這把刀的主人就是自家夫君,心底不由得生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都說物似主人形。

  那個男人囂張霸道,連他使用的武器也一樣囂張、不可一世。

  「《搜神記》里便記載了關于干將莫邪的典故,那是非常具有靈性的雌雄雙劍,別以為它們是武器就沒有思想。它們可是會為自己挑選主人,若是使用它們的人沒有資格擁有它們,就無法成功的領略劍中的精髓。」

  青兒聽得一知半解,滿臉的迷惘。

  倒是這時踏進室內的白君然,在聽了這番話后,露出一臉欣賞,「沒想到妳一介女流,竟然對遠古神器也有此瞭解。」

  兩人見他出現,都有些意外。

  青兒忙不迭向他行了個禮,白君然並不是個講究禮節的人,揮了揮手,青兒識趣退下。

  一把持起桌上的戰刀,微一用力,刀便出鞘。

  在半空中揮舞几下,頓時發出嗚嗚的聲響,伴隨著刀上金環的撞擊聲,感覺好不懾人。

  「拍」的一聲,他將戰刀拍在桌上,笑看著目光有些呆滯的墨蘭,「知道我這把刀叫什麼嗎?」

  墨蘭仍舊吃惊于他的出現。不是才入宮去面聖嗎,怎麼一個時辰不到他就回來了?

  「龍飲血,遇血則嗜魂!」白君然愛憐的撫摸著愛刀,指腹輕輕碰觸到刀面時,就像在撫摸著心愛女子柔嫩的肌膚般小心翼翼。

  「這傢伙可是花費了我不少工夫才得來的寶貝,戰場上,它可沒少為我浴血殺敵。」

  順著他手指劃過的方向看去,墨蘭忍不住喃道:「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過關于龍飲血的記載,上古時期,一個名叫黑龍的殺人魔橫行作惡,殺生無數。后來被一個神仙降伏后,將他的靈魂封印在一把刀里,而那把刀,就被插在雪山之巔。

  「歷經數年,那把刀漸漸產生了靈性,據說,鮮血可以喚醒它的靈魂,邪惡之人得到它,會成為它的奴隸,而正義之人得到它,則會成為它的主人。因為遇血后,刀身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所以被后世的人取名為龍飲血。」

  聽了這席話后,白君然不由得震惊非常。

  眼前這個丫頭還不足雙十年華,又長年養在深閨宅院之中,沒想到她居然會知道龍飲血的由來。

  雖然早就知道她聰慧機敏、飽讀詩書,但沒想到涉獵如此之廣,對她,他更好奇了,看來奶奶真的替他挖到了個寶。

  被他目不轉睛的盯了好半晌,墨蘭皺眉道:「你看什麼?」

  白君然突然哈哈大笑,「真是萬萬想不到,妳居然連這個都懂,奶奶說妳才華洋溢果然沒有誇大。」

  墨蘭嘟了嘟嘴,哼聲道:「不知道之前是誰口口聲聲說最瞧不起文人雅士呢。對了,你不是進宮去面聖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知道妳在家里想我想得緊,所以見了皇上問了安,我就告訴他家中嬌妻還在等著,要他長話短說,我還得趕快回來陪媳婦呢。」

  這下,墨蘭的臉可紅透了大半張。

  「你......你都胡說八道些什麼?」

  白君然也不再逗她,揮起桌上的戰刀,在空中掄上几圈,「要不要親眼見識一下這把龍飲血的威力?」

  說著,手指輕輕在刀鋒上一劃,頓時,一股殷紅的鮮血順著刀尖緩緩流淌而下。

  墨蘭還來不及惊叫,就見原本黑得耀眼的刀身,被血一浸,慢慢變成紅色,那刺眼的紅越來越深,越來越狂,看在眼里,真有如一把飲了血的魔刀,駭人不已。

  「嗚嗚......」彷彿來自刀體,發出懾人的低吟。

  再瞧白君然,雖然身著一襲儒雅朝服,可清朗的五官,竟慢慢變得亢奮,雙眼晶亮,唇邊蕩起邪佞的笑容,突然飛身一躍,整個人跳到庭院中央。

  浸著血色的龍飲血在種滿梨花的院中上下飛舞,白色花瓣在刀氣的揮舞下落滿一地。

  不遠處,坐在屋頂的蕭何與几個部屬正在把酒聊天,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全看了過來,就見自家元帥優美的身姿在花雨中翩翩起舞。

  飲入一口烈酒,蕭何眼中布滿笑意。「咱們元帥這是怎麼了?那把龍飲血可是他最心愛的佩刀,在軍中這麼多年,除了上戰場殺敵,從來不見他亮出那把寶貝招搖的。」

  其中一個部屬嘿嘿一笑,「元帥夫人不是倚在門口正觀賞著嗎,說不定元帥想在美人面前露一手,以博得夫人的好感呢。」

  「話說,元帥不是最看不上夫人那種類型的女子嗎?」

  「那可不一定,別看夫人年紀輕,能力可是不一般,元帥也就嘴上逞強,昨天還不是被夫人拐進房里行周公之禮了。」

  几個部屬加上蕭何皆笑了。

  而墨蘭則望著那不斷飛舞的身影直發怔。

  白君然刀使得十分精妙,那是種速度與力量的結合,而領導著這一切的,則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霸道。

  每一記呼嘯聲,都擊打著她的心臟,讓人無法輕易移開視線。

  滿院飄落的梨花雨下,白君然衣袂飄飛,動作優雅中帶著七分狠厲,十分霸道。

  那把龍飲血在揮舞時所綻放出來的紅光,竟是絢麗得耀目。

  她靜靜的看著,內心深處其實澎湃不已。

  這樣的男子,渾身上下都充滿驕傲的男子氣概,讓人欽佩,讓人敬畏。

  更讓她驕傲的是,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一切。

  ※*※*※*※*※

  在刀柄反覆的磨礪下,白君然指上的傷口越來越深,雖然他舞得十分盡興,可事后卻不得不乖乖坐在房里,伸著血流不止的手指給墨蘭包紮。

  龍飲血刀鋒十分銳利,輕輕一劃就是一道血口,刀口雖然不深,但他剛剛還不知輕重的手握重刀上竄下跳。

  這下可好了,傷口越扯越大,看得墨蘭好不心惊。

  「你舞刀就舞刀,幹麼非要割傷自己的手指,你瞧瞧,這血淋淋的樣子多嚇人啊。」

  小心翼翼的替他上了些止血藥粉,又拿過干淨的白色布條將他指上的傷一點一點纏好。

  白君然一抬眼,就迎上那張眉心微顰的精緻小臉。

  挺翹的鼻頭上還布著細密的汗珠,肌膚緊致,毛孔細膩,屬于少女的秀麗容顏,真有說不出的嬌嫩動人。

  他不正經的嘻嘻一笑,將自己的俊臉湊近几分,「蘭兒可是在為我心疼?」

  墨蘭瞪他一眼,被他調戲了好多次,現在也有些習慣了。

  「還有心情開玩笑,若是傷口不小心感染了,可有你受的。」

  「這點傷口算什麼,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將士們,哪個身上沒几處猙獰傷疤,就算是我,胸膛手臂大腿上,也布滿大小不一的傷口。」說著,曖昧的衝她擠擠眼,「怎麼?難道妳昨天與我行房時沒看到嗎?」

  他故意將行房兩個字說得很重,成功的讓墨蘭羞紅了一張臉。

  這人還真是有夠厚臉皮,輕輕鬆鬆就將這種話說出口。

  見她微惱,白君然骨子里的邪惡血液忍不住持續沸騰。

  好像每次看她被自己逗得羞紅雙頰,都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不過這不怪妳,昨天那麼黑,妳什麼都沒看到也很正常,今天晚上咱們不要吹熄蠟燭了,為夫的讓妳看個夠怎麼樣?」正說著,就覺得手上的傷口一痛。

  墨蘭在最后的一道結上用了力,勒得白君然哇哇大叫。

  「喂,妳這丫頭,想謀殺親夫啊?」

  「誰讓你這混蛋不正經來著?」

  「我哪有?昨天晚上妳被我抱在懷里親嘴時,我只覺得香甜可口,可妳那身子到底什麼模樣,我真的沒瞧個仔細。」

  這話更加曖昧露骨,聽得墨蘭耳根子直發燙。

  她抬起小腿對著他的腳踝就狠踩下去,「你這個臭色狼,人已經很討厭了,還盡說些欠揍的蠢話......」

  白君然立刻抓住她揮舞著的小手,一臉不予苟同的嘴臉道:「什麼臭色狼?本元帥當初可是明媒正娶、八人大轎將妳娶進門,別說親嘴摸臉,就是天天把妳綑在床上為所欲為,那也是天經地義,來來來娘子,快給為夫親一下,哎喲!」

  正想偷個香,卻被她的粉拳打個正著。

  兩人鬧得正厲害,就聽門外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白元帥接旨!」

  墨蘭臉色一怔,不解的看著白君然,「是皇上給你的旨意?」

  「應該是吧。」

  白君然毫不在意,趁著她注意力被引走的工夫,成功偷得一香,把小丫頭的臉親成一只煮熟的蝦子,紅得十分可愛。

  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裳,又弄了弄髮冠,剛剛掛在臉上的不正經笑意,很快被他收斂起來。

  再一瞧,已然變成一個渾身布滿威嚴的霸者,目光中也閃著睥睨天下的傲然。

  掀開門簾走了出去,一番領旨謝恩后,就見几個太監扛著几大箱東西走進來。

  待將東西放好,他們恭恭敬敬的向白君然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墨蘭有些好奇。

  白君然隨后走了進來,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當墨蘭帶著滿腹好奇將那些箱子逐一打開時,入目的東西讓她為之一怔,不解的看向白君然。

  「好多珠寶首飾,這些都是皇上賞賜的?」她問。

  「應該是吧,我早上進宮面聖時,把妳給我帶上的那些小玩意都給了后宮的娘娘們當見面禮。

  「順便還跟皇上說,這些東西都是拙荊妳親自挑選的希罕玩意,每一件都價值連城,皇上大概覺得咱們送了好東西給他的后妃,所以才在我回府之后,也差人送來几箱回禮吧。」

  他說得雖然聽描淡寫,聽在墨蘭的耳里覺得不可思議。

  「我挑給你的那些東西明明是讓你打點那些軍官的......」

  「妳管他是宦官還是后妃呢,反正都是皇上身邊的人,況且咱們送了東西,若是連個回禮都沒,那我白君然多沒面子。」

  墨蘭無語了。這傢伙居然敢在皇上面前這麼囂張。

  他們只送了几件上不了枱面的首飾,結果竟換來几大箱的回禮。

  恐怕當今聖上也拿這個兵馬大元帥沒轍,任他予取予求吧。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君然手里握著虎符,若是在宮里太過囂張,搞不好真的會成為被彈劾的對象。

  現在皇上是縱容著他,但萬一哪天皇上覺得他威脅到自己江山,白家恐怕擺脫不了被滅門的命運。

  正想著,就見白君然向她招手。

  「蘭兒快來,妳瞧瞧這箱子里的東西有哪件是妳喜歡的,這些可都是宮里的寶貝,有一些還是外族進貢的珍品,妳皮膚白晢,我覺得這種又圓又大的珍珠最適合妳。」說著,拎起兩條名貴珍珠串成的項鍊,對著她的脖子就套了上去。

  墨蘭只覺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下一刻,就被一堆珠子掛滿身。

  「嗯,果然看著比剛剛還美上几分,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對了對了,人靠衣裳馬靠鞍嗎?」

  她噗哧一笑,剛剛還堆積在心底的擔憂,頓時煙消雲散。

  「自古以來皇上雖然很忌憚朝中握有兵權的武將,但他們偏偏又很需要一個忠心的將領來為他們保衛山河。」

  攏了攏她額前細碎的髮絲,剛剛還滿臉不正經的白君然,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個真正的明君,知道什麼人該信,什麼人該疑,如果當今聖上是個聽信讒言的昏君,妳以為我還會心甘情願的為他守衛北麒的江山嗎?」

  她啞然抬首,望進他那深不可測的黑眸中。

  這男人表面上給人一種不拘小節的粗獷感,可他的內心,遠比她想像得要細膩很多。

  是啊!君然出身將門,又與當今天子一塊長大,宮里的爾虞我詐他當然比誰都清楚,能坐上統領三軍的兵馬大元帥之位,單憑一身粗蠻武力,也是萬萬無法號令百萬將士的。

  他有他的智謀和打算,更有屬于他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風,一切,都是她多慮了。

  就在她紅著臉,慢慢垂下眼瞼時,一股溫熱的氣息突然靠近過來。

  「不過為夫的還是要向妳說一聲謝謝,這天底下除了奶奶,妳可是第二個為我如此憂心憂力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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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2:15
第四章

  白君然回京城沒几天,朝中一些平日與白府交好的武將,便紛紛派人來邀約敘舊。

  這其中有好几個將軍都是白老太君以前的部下,他們也是看著白君然長大的長輩。雖然他現在是三軍統帥,但對從前有恩于自己的几個叔叔伯伯,他還是很敬重的。

  隔天一早,用過早膳后,他便帶著蕭何騎馬出門了。

  打點好府里的一切,像往常一樣又陪白老太君敘了一會話,直到晌午用過膳后,老人家睡熟了,墨蘭才輕手輕腳的從白老太君的房里走出來。

  路過后花園時,隱約聽到几人聊天說話的聲音。

  起初以為是府里的下人聚在一起說閒話,她便沒在意,直到聽到「元帥」這個字眼,才漸漸停下腳步。

  順著拱形門往里望去,坐在石桌子前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君然這次帶回的几個部屬。

  因為今天的場合並不適合他們出面,所以白君然便將几人留在府里。

  墨蘭平日里並沒有偷聽人講話的習慣,可是几人聊天的內容好像跟自家夫君有關,她忍不住好奇的想要多聽一些。

  「這信就這麼交給元帥,真的沒問題嗎?」

  其中一人抖著手中剛剛收到的信函,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白元帥親啟」五個大字。

  「看吧,咱們元帥剛回到府上沒几天,陳姑娘的信就追了過來,擺明是捺不住相思之苦,這才分開几天呀。」

  另一個部屬嘿嘿一笑,「這說明元帥的魅力很不一般啊,整個軍營几十萬個男子漢,哪個站出來不是威風凜凜,可惜這陳姑娘眼高于頂,偏偏就看了上元帥。」

  「我說小六,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另一人出口反駁,「軍營里的將士雖然不少,可放眼望去,哪個能比得上元帥氣勢非凡,陳姑娘會一眼相中元帥,那也是很正常的。」

  「要我說,陳珞瑜姑娘也是個很不一般的女子,十五歲便跟在元帥身邊貼身伺候著,不但模樣長得俊俏,而且還是將門之后。跟咱們營里這些大老粗比武時,那劍耍得可不是普通的漂亮,馬騎得也好,還射得一手好箭......」

  「嗯,據我所知,元帥就欣賞這樣的女子,當初老太君不就是軍中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嗎?說不定哪天,元帥還真能把陳姑娘給娶進家門。」

  几人紛紛吩咐,顯然對很認同這個說法。

  墨蘭頓覺胸口像壓了塊大石,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正想轉身離去,又聽那几人繼續說道:「可是咱們元帥已經娶了妻,你們也看到了,元帥夫人不但人長得漂亮,治家能力也很有一套啊。」

  另一人搖搖頭,「可惜啊,夫人雖然也是個不錯的姑娘,卻未能入得了元帥的眼,大夥跟在元帥身邊這麼多年,還不知道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咀嗎?」

  「是啊是啊,我還記得有一次咱們途經華魚縣時,有個富商千金可是一眼就看上元帥了。結果元帥卻毫不客氣的問對方,妳能在我想騎馬時跟我一起策馬奔騰嗎?妳能在我想喝酒時與我把酒言歡嗎?妳能在我手腳發癢時陪我一起揮刀舞劍嗎?」

  「后來那姑娘被問得一窘,哭哭啼啼的氣跑了。」

  「嗯,這樣說來,夫人的氣質跟那富商千金還真有几分相似呢。」

  「不只相似,你們沒聽說嗎?當年元帥剛剛把夫人娶進門時,她可是被元帥手中的癩蝦蟆當場嚇昏過去,像這種沒用的嬌嬌女,元帥怎麼可能看得上眼?」

  眾人又是一笑,「難怪元帥整整十年不肯歸家,原來是存心躲著夫人啊。」

  「那可不......」

  几個人有說有笑的聊著,絲毫沒注意拱形門外有雙哀怨的眼看著這一切。

  他們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軍中將士,不但武藝了得,就連耳力也都是頂尖的。

  但因為這里不是戰場,多少降低了他們的警戒。

  所以,直到再也聽不下去的墨蘭轉身逃離,微弱的腳步聲才引起几人注意。

  望見那倉皇離開的背影,几人面面相覷,心底都有些悔意。剛剛那番話若真被元帥夫人聽個十成十,那可是不好收拾呀。

  而墨蘭則一口氣奔回自己的房中。

  雖然她一直在逃避,可君然整整十年未歸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她不想去猜他到底有多討厭她,因為答案往往會讓人無法接受。

  在她還沒懂事時就失去了父母,九歲以前,唯一算得上的親人就是那個一手將她撫養長大的老將軍。

  她一直兢兢業業的活著,竭盡所能的要求自己將一切做到最好,哪怕受了委屈,也咬緊牙根忍耐。

  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任性,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縱容她的無理要求。

  后來老將軍去世,她被太君帶進白府大門。當時的她還不明白夫妻的意義,只隱約明瞭未來這個地方就是她的家,那個她稱之為夫君的人將是她一輩子的依靠,是她的親人。

  誰知在她嫁進白家的第一天,那個人便拋下她走得義無反顧。

  十年了,在那個男人意氣風發馳騁沙場時可曾想過在遠方等待他的自己?就算是有,之于他來說,她怕是他一個恨不得丟掉的包袱吧。

  一個女人最悲哀的,不是容顏的逐漸老去,而是在風華正茂時,沒有人來珍惜自己短暫的青春。

  現在她才十九歲,或許還有籌碼來等待丈夫的寵愛。

  可再過一個十年呢?她還有立場去要求那個對她不屑一顧的男人,來正視她的存在嗎?

  心,突然變得異常空曠。彷彿有什麼東西遺落了,怎麼找也找不回來。

  陳珞瑜,那是個怎麼樣的姑娘?竟有資格站在君然身側,陪他翱翔天際,共度歲月。

  那麼自己呢?

  有朝一日,是不是必須忍受丈夫疏離,或是被迫接納丈夫將一個又一個他喜歡的女子娶進家門?

  「呵!」想著想著,墨蘭突然笑了。

  那是一個很悲傷的笑容,其中還夾雜著無限苦澀。

  用力揪緊衣襟,努力抑制著心頭浮現出來的悲哀,目光堅定的望著自己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如果真有那一日,她不會接受男人憐憫的安排。

  她會毅然決然的走出他的世界,還他自由,也給自己重生。

  ※*※*※*※*※

  向晚時分,白府門外傳來陣陣刺耳的馬嘶聲。

  白忠及几個家丁急忙迎過去,就見坐在馬背上的白君然和蕭何手中都提著一堆身上還沾著未干血潰的新鮮獵物。

  白君然將那些獵物丟給家丁,臉上綻放著豪放的笑容,吩咐道:「拿這些野味替今晚加菜,吩咐廚房好好料理,可別浪費了這股新鮮勁。」

  「是。」几個家丁忙不迭持著獵物就往廚房跑。

  白君然坐下的白色戰馬揚著前蹄仰天長嘯,叫聲之大,几里之外都聽得分明。

  白君然一把拍了拍馬頭,笑道:「我說凌霄,你今兒到底中了什麼邪,在獵場上還叫得歡快,這回到了家,怎麼就叫得這麼急躁?」

  一躍下馬,他牽著掙著韁繩有些不太情願的凌霄往馬廄的方向走。

  身后的蕭何笑道:「凌霄是戰馬,在空曠的地方跑習慣了,怕是一時之間適應不了京城的繁華。」

  大廳里,白老太君在墨蘭的攙扶下拉著拐杖也走出來看熱鬧。

  見孫子的馬叫得實在太激烈,忍不住道:「我說君然,你這馬該不是偷來的吧,從牠進了咱們白府就沒安靜過。」

  白君然跟迎面走來的墨蘭對視一眼,笑道:「凌霄可是我養了好几年的寶貝了,這些年牠跟我一起上戰場殺敵,好多次還救我于危難之中,而且牠極有靈性,陌生人若想把牠牽走,牠可是會撒蹄子踹人的。」

  正說著,就見凌霄再次揚起前蹄,對著半空發出一聲刺耳的鳴叫。

  墨蘭盯著牠好一會,不由得感嘆道:「這馬兒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寶貝啊。」

  「哦?」白君然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此話怎講?」

  「若我沒猜錯,從這馬兒的體型和外觀來看,牠應該出自西域,是汗血寶馬的一種,腳程十分厲害,體格健壯,耐力強韌,而且還十分凶悍,這種馬發起威來,是連老虎和獅子都不怕的,尤其在戰場上時,最能表現出其強大的戰斗力。」

  她每說一句,白君然的雙眼便跟著亮上一分。

  「不過......」話鋒一轉,墨蘭膽大心細的摸了摸凌霄的鬃毛,「這種馬兒一旦失去自由,就會變得十分暴躁,所以我猜牠之所以鬧得這麼厲害,跟白府的環境也有關系。」

  墨蘭講得頭頭是道,不但蕭何聽得入神,就連白老太君也滿眼笑意,因為她很明顯的從孫子的眼中看到他對墨蘭的激賞。

  她這孫子,從小就聰明絕頂、傲視群倫,這世上能讓他佩服的人少之又少。

  這個眼高于頂的小子,能對蘭兒露出這種讚賞的表情,這可是說明了自己當真沒有看錯人,聰慧的蘭兒絕對可以制得住她這個桀驁不馴的孫子。

  「沒想到妳懂的東西還真不少,讓我對妳越來越刮目相看啊。」白君然是發自內心說出這番話,也是真心欣賞墨蘭的才情。

  別看小丫頭文文弱弱,懂的東西委實不少。

  與她這樣的女子在一起,絲毫沒有讓他感到半分的無趣,反而越相處,就越能從她的身上發現惊喜。

  原以為自己這番誇讚會換來她的羞澀一笑,卻不料墨蘭睨了他半晌,最后,苦澀的撇撇嘴。

  「小女子何德何能,讓白元帥刮目相看?我不過就是一個弱質女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個不小心,搞不好還會被捏死呢,連一只癩蝦蟆都能把我嚇得魂不附體,像我這樣的女子最是沒用了。」

  陰陽怪氣的一席話,直把白君然說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他不解的盯著祖母,似乎想從對方眼里得到答案。

  白老太君卻對他抿嘴一笑,拉著拐杖笑呵呵轉身走了。

  「這是啥意思?」

  白君然一頭霧水,就見墨蘭白了他一眼后,逕自走向焦躁不安的凌霄。

  他剛想阻止,告訴她愛馬最是忍受不了陌生人的碰觸,誰知剛剛還冷著小臉的妻子,笑嘻嘻抱著凌霄毛茸茸的脖子,對著牠的耳朵嘰哩咕嚕說著什麼。

  他跟蕭何對視一眼,對方衝著他聳聳肩,似乎在說:屬下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片刻工夫,只見剛剛還撒著蹄嘶鳴的凌霄,甩了甩尾巴,慢慢安靜了下來,不只如此,牠還用自己的腦袋蹭了蹭墨蘭的臉頰,把她逗得呵呵笑。

  白君然和蕭何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都覺得自己見到了奇蹟。

  凌霄雖然是匹好馬,可脾氣絕對暴躁難馴。

  軍營里的那些副將,包括蕭何在內,別說是摸牠,就算靠近一點都可能激怒牠,如今牠卻主動向墨蘭示好,而且還表現得異常溫順。

  「蘭兒,妳怎麼做到的?凌霄居然會這麼聽妳的話?」

  摟著凌霄的脖子又蹭了几下,墨蘭迅速斂去眼底的笑意,看向白君然時,又恢復了冷然的模樣。

  「我說白元帥,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上有一些動物,也是懂得人類語言的?」

  「哦?妳是說牠聽得懂妳的話?妳都跟牠說了些什麼?」他很感興趣。

  「我跟牠說,做馬呢,那麼也要把眼光放得遠一些,別像你的主人,看事情只看表面,否則就會變得一只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

  見他張著嘴,一臉吃惊,她又繼續道:「雖然沙場的確能夠馳騁奔騰,但一匹真正有能力的馬,即使是脫離了沙場,也一樣能活出自己的價值。」

  一聽完這番話,白君然便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緩步走到她面前,他有趣的打量著話中有話的人兒,「那妳剛剛的那番話,我家凌霄都聽懂了嗎?」

  墨蘭一本正經的點頭,「牠被我很成功的開解了,這說明,你的馬可比你有慧根多了。」

  說完,拍了拍馬頭,又附耳在牠耳邊說了什麼,拎著韁繩,就牽著乖順的凌霄向馬廄走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白君然饒有興味的挑挑眉,「這丫頭是怎麼了?今兒個早上還好好的呢,怎麼才一天不見,就變成一只小刺蝟了?」

  「哎呀元帥,夫人肯定是聽到我們几個晌午時說的那些話了。」

  就在白君然納悶時,几個部屬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什麼話?」

  其中一個部屬將一封信遞到他的手里,然后又將几人聊天的內容簡單的交代一番。

  好半晌后,白君然慢慢的望向墨蘭消失的方向,揉著下巴漸漸笑開。

  ※*※*※*※*※

  京城東市一條繁華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絡繹不絕。

  其中一間氣派的綢緞莊里,几個衣著華麗的貴婦小姐,正興趣盎然的挑選著新到的上等絲綢。

  今兒個天氣晴朗,墨蘭帶著青兒,也乘著軟轎前來選購。

  身為白府的當家主母,很多事她都喜歡親力親為。

  榮絲坊里的絲綢,堪稱京城質最好的一家。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親自過來挑些花樣,給府里添些做衣裳的布料。

  對于榮絲坊的掌櫃來說,白府的少夫人絕對是他們的大主顧。

  當墨蘭和青兒挑得正盡興時,就聽門外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

  「當櫃的,這個月的保護費是三百兩,今天已經是最后的期限了,趕緊交出銀子,否則過了今天,我們爺兒可是要不高興的。」走進來的男子,聲音非常粗獷。

  墨蘭和青兒循聲望去,只見為首的人三十多歲的模樣,讓她意外的是,對方身上居然穿著兵服。

  身后跟著几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也個個都穿著兵裝。

  店里正挑選著絲綢的貴婦小姐們,一看到這陣仗,紛紛嚇得奪門而去。

  墨蘭和青見站在最角落,沒來得及反應,那夥官兵打扮的人已經氣勢洶洶的湧入店門。

  原本招待客人的掌櫃見到這些人后,臉色青了几分,心底雖然害怕,但還是涎著笑臉上前。

  「几位官爺,上個月的保護費不是只收一百兩嗎?怎麼這個月就漲了兩百兩?」

  為首的人撇撇嘴,哼笑道:「你這店的生意做得這麼大,別說收你三百兩,就是收你三千兩,也沒多收。」

  「可是......最近店里剛剛進了一批貨,銀子都用在周轉上了,這一時之間,我實在拿不出這麼一大筆銀子......」

  「少來這套。」

  那人眼神一戾,抬腿踢翻了一張桌子,嚇得掌櫃在打哆嗦,就連青兒也被這架式嚇得直往后退。

  墨蘭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見到那人實在囂張得過分,忍不住冷笑道:「如果我沒看錯,你們應該是朝廷的官兵吧,穿著朝廷發的衣裳,拿著朝廷給的俸祿,現在又何以向老百姓伸手索取保護費?難道這是朝廷最新頒布的法令嗎?」

  几人正打算威脅絲綢店掌櫃,卻見一個嬌弱的姑娘家走了過來。

  仔細一瞧,這姑娘身著一襲淡粉色羅裙,身材生得纖巧瘦削,面如皎玉,膚似凝脂,唇如朱櫻,瞳若秋水,真有說不出的柔媚。

  這麼個美人,雖然身姿嬌小,腰肢也不盈一握,但眼底的氣勢卻異常冷厲。

  為首的官兵突然一笑,流里流氣的走到墨蘭身邊,上下不客氣的打量一番,有些不正經道:「我說小妞,妳可知道我們是誰?勸妳一聲,不想惹麻煩的話,最好還是少管閒事。」

  對于他的突然靠近,墨蘭心底有說不出的厭惡。

  她原就是個正義感極強的女子,再加上自幼成長于白府,將門家風,渾然就養成一股威嚴正氣。

  眼前這男子為非作歹原本就夠可恨了,更何況他還穿著官兵的衣服。

  應該守衛京城百姓安危的人,卻搖身一變成了土匪,這讓她怎能不氣?

  眼角不經意的一瞟,彷彿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

  原本還有些顧忌自己安危的墨蘭,突然對著那人冷冷一笑。

  「還以為天子腳下無惡人呢,沒想到今兒個一出府,就讓我遇到這樣的惡霸,真是遺憾了,朝廷竟然養了你們這些害群之馬,你們對得起自己身上穿著的這套兵服嗎?」

  几人一聽這話,紛紛都怒目圓睜。

  大概平日里囂張慣了,這些刺耳的話,真如穿心箭一樣直擊他們的逆鱗。

  「臭丫頭不要命了是不是,妳可知道我們爺兒是誰?告訴妳,在這京城里,除了天皇老子,就數我們爺兒的身份最高......」

  「你們爺兒?是什麼東西啊?」

  「妳......」

  几人被氣得臉色煞白,「妳好大的膽子。」

  墨蘭倒也不懼,仰起小臉與他們對視,「跟你們這些走狗講話,不需要什麼膽子,只要有正氣就夠了。」

  這下,那些囂張的官兵終于按捺不住。

  其中一個脾氣暴躁的,哪還管什麼憐香惜玉,一把就要揪住墨蘭的衣裳,準備逞凶。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閃過。

  眾人也不知發生什麼事,只聽一聲慘叫,剛剛那個想對墨蘭動手的官兵,飛也似的被拋出几尺遠。

  定睛一看,行俠仗義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一身繡著金線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卻沒有絲毫斯文之氣。

  因為這人的眉宇之間迸發著懾人的英氣,黑曜石般的雙眸中,閃著陰冷霸氣的光芒。

  他的身材極其高大,墨髮高束,鬢角飛揚,五官俊美無儔,一股卓越丰姿震懾了在場眾人。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跟几個部下出來遛達,在聽說了自家娘子和侍女出門採購布料的消息后,順道出來找尋的白君然。

  遠遠的,他和几個部屬就看到這邊的騷動。

  走近一看,店里正與几個官兵嗆聲的那個膽大姑娘,正是昨天跟自己鬧了一整天彆扭的妻子。

  原本聽她那番義正辭嚴的話正聽得過癮,沒想到那几個沒風度的官兵,竟敢膽大妄為的對一個柔弱姑娘家動手。

  當下,他縱身一躍,跳進店內,一把將那個準備出手的混蛋拋飛。

  圍觀百姓看著那個被摔得骨頭斷裂的官兵,只差沒拍手叫好,眼底,也全是對那哀哀叫的男人的鄙夷,轉向白衣男子時,又換上一臉的欽佩。

  輕輕鬆鬆的將人拋出去后,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唇邊還蕩著從容笑意。

  見少爺出現,青兒臉上一喜,剛剛還擔憂個半死,現在終于安下心來,忙不迭拉著墨蘭的手臂,躲到白君然身后。

  而為首的那名官兵在看到這樣的情景后,臉上露出一絲狠戾,一把抽出刀,不客氣的指著白君然。

  「你是什麼人,連徐琅徐總兵的閒事也敢管?」

  聽到這個名字以及總兵這個頭銜,白君然眼底微微一冷,原本還掛著笑的唇角,緊緊的抿了起來。

  「徐琅?」他輕聲低喃著,「聽起來似乎是個耳熟的東西,他是現任總兵?」

  那人一聽自家主子被說成了東西,立刻瞪起雙眼,「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家大人如此不敬,你這個刁民......」

  「拍!」一記清脆的耳光硬生生打斷他的叫喊。

  白君然下手極狠,几乎將那人滿口牙齒都打落。

  對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捂著滿口血的嘴巴,嗚嗚的不知說些什麼。

  白君然目光一戾,衝著蕭何以及几個部屬使了個眼色。

  「這几個混帳東西擾民,實在有損我北麒軍威,把他們都給我綑綁押回去,每人賞八十軍棍,再敢胡作非為,就給我軍法伺候。」

  元帥的氣勢盡顯無遺。

  命令一下,几個部屬手腳俐落的將那几個傻掉的官兵綁起來,轉身押走了。

  眾人都忍不住看著那個發號施令的白衣男子。

  白君然傲然站在人群中,即使並沒有表露出身份,仍舊讓人忍不住臣服于他威嚴的氣勢之中。

  青兒心底微微一抖。這才是她家少爺的真面目嗎?

  墨蘭也為之動容。印象中,這個男人是徹尾的無賴,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笑容滿面,十足的痞樣。

  可是眼前這個負手而立的男子,卻冷肅得有些嚇人。

  果然是三軍統帥才有的丰姿嗎?

  情不自禁的,體內的血液也跟著沸騰。

  這個傲視群倫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呢。當他陪在她身邊時,彷彿一切的危險都可以消弭于無形。

  他足以讓她安心!

  這個發現,令墨蘭的心狠狠悸動了一番。

  轉過臉,剛剛還展現出冷酷姿態的男人,唇邊不知何時勾起一抹戲謔微笑,斜睨著身邊正偷偷崇拜著自己的小女人,笑道:「蘭兒是不是被嚇著了?」

  這麼短短一句話,將墨蘭心中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敬佩,打擊得一滴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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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2:42
第五章

  將青兒打發回府之后,白君然帶著墨蘭來到京城一家知名的酒樓吃飯。

  兩人走了一路,斗了一路。

  本來墨蘭並不打算與他計較,畢竟人家剛剛可是救了她一命。可白君然的嘴巴實在很討厭,不肯放過任何一個佔她便宜的機會,就算她性格再好,最后還是被他氣個半死。

  在酒樓坐定之后,白君然笑嘻嘻搧著風,見妻子還冷著小臉皺著眉,心情就不由得大好。

  他故意將俊俏的面孔湊到對方面前,還不忘用扇子搧著小風。「蘭兒臉上的表情這麼悒鬱,是不是還在為昨天不小心聽到的那番話而吃醋?」

  果然,話一說出口,墨蘭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几分。

  承認了,會失了面子。

  不承認,自己又實在不是塊說謊的料。

  她的確很在意那個叫陳珞瑜的女子,一想到夫君身邊有那麼一位豪氣萬丈的女子,還是他最為欣賞的類型,她心底便產生一股無法擺脫的危機感。

  最可惡的,就是坐在自己身側的男人還嘻皮笑臉露出一副欠揍模樣,擺明是打算看她的笑話。

  哼!不理他。

  白了他一眼,墨蘭抓起桌上的茶杯,優雅的喝起香茗。

  白君然知道她面皮薄,肯定不會承認自己吃醋,雖然心情大好,但也清楚再逗下去,小丫頭搞不好會被自己給逗到惱羞成怒,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再想到剛剛那一幕,仍舊心有餘悸,「妳的膽子可真不小,當時我如果沒有及時出現,妳一個弱女子對抗那群惡徒,鐵定是要吃虧的。」

  雖然他很欣賞娘子的滿腔正義感,但是該訓斥的話仍不可少。畢竟就算想逞英雄,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一想到細皮嫩肉的嬌妻要真添了傷痕,心下便一緊,恨不能把那個被他拋飛的混蛋再揪過來狠狠揍上几拳。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當時我可是瞟到你的身影,才有膽子跟那些惡徒對峙的,反正你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我有什麼好怕的。」

  說著,她將茶杯放好,笑睨了白君然一眼,氣死人不償命的道:「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說明像你們這些只會動用武力的人,到頭來依然要被動腦子的人利用,所以,以后你可千萬不要再瞧不起咱們文弱之人了。」

  白君然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丫頭還真是不忘在任何時候替自己扳回一城呢。

  這時,店小二將兩人點的飯菜一一端上桌,就聽白君然揉著下巴問:「那幫人口中的徐琅徐總兵,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確信聽過這個名字,只是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個人。

  未等墨蘭接話,店小二已經瞪圓雙眼,有些惊愕的道:「客官,這話您可得小心點說啊,萬一被人聽去告了密,是要小命不保的。」

  兩人皆是一怔,同時望向店小二。

  「你知道這人?」

  「住在這京城的人,又有几個不知道徐琅的?」店小二捂著嘴,神祕兮兮道:「徐琅的叔叔是刑部尚書徐慶民,而他的堂姊,可是當今皇上的寵妃徐鳳秋,光是這兩個人,就足以讓徐琅在京城里為所欲為,橫行霸道了。

  「就連他這個總兵的頭銜,據說都是靠錢買來的,最恨人的就是,他仗著身后有兩座大靠山,就吩咐手下欺壓百姓,現在整個京城凡是做生意的商賈,每個月都要向徐琅交納一筆可觀的保護費。若是不肯拿銀子,下場可是很慘的。」

  白君然一聽立刻火了,眼珠瞪得圓大,手中的扇骨也被他捏得咯咯直響。

  墨蘭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向店小二打聽,「京城里的官員就都不管嗎?」

  「誰敢管啊?刑部尚書可是當今皇上的老丈人,如今那徐妃正是得寵之際,據說還替皇上生下三位皇子,勢力大得很。而那個徐琅,就是認定宮里有他堂姊照應,才盡幹些傷天害理的事。」

  說到這里,店小二搖了搖頭,「唉!沒天理啦,那個徐琅,是個殺了人也不用償命的角色。」

  兩人又打聽了下關于徐琅的消息后,店小二就端著托盤下樓去了。

  一口將杯中的烈酒吞入腹中,白君然有些不開心,「沒想到皇上竟然也糊塗了,怎麼就寵信了這麼個女人?」

  「自古以來,皇家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

  正這時,樓下傳來一陣騷動,急切的腳步聲也隨之而至。

  「哎喲,這不是徐爺嗎,您今兒個怎麼有空來小店作客?」

  白君然與墨蘭惊覺的對視了一眼。

  「少廢話,你這店里剛剛是不是進來了一個白衣男子和一個粉衣女子?」

  「徐爺,我這店里穿白衣的男子和穿粉衣的女子每天都要來上好几位,您說的是哪兩位啊?」

  「拍!」

  就聽一記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接下來,是店小二呼痛的聲音。

  「上樓給我找!」

  片刻工夫,一群官兵井然有序簇擁著一個二十來歲,面貌凶惡的男子走上樓來。

  這男子雖然生得並不難看,可眉宇間的專橫與粗蠻卻讓人一見就生厭。

  當他的視線落到白君然的臉上時,不由得冷冷一笑,「就是你,把本官的几個手下給押走了?」

  白君然也不惱怒,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端著酒杯細細品嚐著烈酒的滋味。

  這時,一個小兵湊到那男子耳邊低聲道:「爺兒,就是這個人將大虎一把扔了出去,還把胡一霸滿口牙齒都給打斷了。」

  他也是剛剛那些要保護費的官兵中的一個。因為比較會觀察形勢,一看情況不對,趁著旁人沒發現時,趕緊轉身溜走,找主子通風報信去了。

  來者正是徐琅。

  雖然身為總兵,但卻沒有一點軍人的姿態。

  他從小嬌生慣養,仗著背后有兩座大靠山,盡做一些強取豪奪之事。

  當他聽說手下被人打了,還遭到押走時,只覺得是哪個不怕死的敢跟他作對。

  惊怒交加,于是,馬上帶著一群得力屬下,來會會這個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人。

  說實話,第一眼看到這個壞自己好事的白衣男子時,他的確有被對方威儀的氣勢給駭住。

  但轉念一想,自己叔叔可是當朝刑部尚書,堂姊還是皇上的寵妃,在這京城里,誰敢得罪他?

  帶著一群官兵,他氣勢洶洶走到白君然面前,不客氣的一把拍上桌面,冷冷一笑道:「敢關老子的人,你小子膽量可不小......」

  白君然眼眉一挑,瞳孔微瞇。

  那聲老子,已然犯了他的大忌。

  墨蘭卻不動聲色的坐在他身邊,有趣的觀察事態的發展。看來今天這個叫徐琅的傢伙要倒大楣了。

  她正涼涼的躲在一邊看熱鬧,見徐琅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盯到自己的臉上。

  或許她不知道徐琅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但京城里其他人可都聽說過,這人就是個色胚,青樓窯子几乎每天都會晃上几圈。

  據說他妻妾就娶了几十個,只要看上眼的,不管用什麼手段也要納為己有。

  墨蘭長相本就不俗,加上長年浸淫于書中,更培養出一股優雅清新的氣質,看在徐琅眼里,她可比自家府上的那些鶯鶯燕燕要好看多了。

  色心被勾起,他笑咪咪的盯著墨蘭,好一會,才對白君然道:「你打傷了老子的人,還把他們都給押了,這件事本來是不可饒恕的,不過如果你肯把你身邊的這個漂亮的小妞送給老子填房的話,或許老子......」

  他那句老子還沒講完,就覺得胸口一痛。

  瞬間工夫,剛剛還囂張不可一世的徐琅,已經被白君然一腳踹得從窗戶倒飛出去。

  酒樓里的客人皆是一惊,誰也沒料到,徐琅這個仗勢欺人的霸王,有朝一日會遭到如此殘暴的對待。

  那些官兵都被這一幕嚇傻了。

  而被踹出窗外的徐琅,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噗──」一口濃稠的鮮血就這麼吐了出來。

  他試著想要爬起來,卻被適才躍下窗外的白君然一腳踩住半張臉。

  居高臨下看著苦苦掙扎的徐琅,白君然泠冷的道:「你認識一個叫孫瑾的人嗎?」

  徐琅疼得拚命掙扎,他帶來的那些官兵面面相覷,個個不知所措。

  見他沒有回答,白君然踩在他臉上的力道又狠了几分,聲音依舊不冷不熱,「認識嗎?」

  徐琅被踹又被踩,一貫囂張的戾氣早蕩然無存,聽到孫瑾這個名字,本能的就回答道:「認......認識!」

  「怎麼認識的?」

  「他......他曾是我府上的一個奴才。」

  一聽這話,白君然突然笑了。

  樓上的墨蘭看到了,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這笑容絕對比索命的閻羅還要可怕。

  「果然被我找到你了。」

  說著,拇指和食指放到唇邊,吹了一記口哨,很快,隨身保護著的兩個部屬便從屋頂躍了下來。

  「綑上,押到官府,聽候發落。」

  徐琅一聽這話,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的瞪著白君然,「你憑什麼綑我?你可知道我究竟是誰......」

  正叫囂著,只見白君然不疾不徐的從懷里掏出一塊金牌,上面赫著寫著一個「帥」字。

  看到這個字后,徐琅腦袋轟一聲,有一瞬間的空白。

  阿娘喂!他怎麼忘了,白府那個兵馬大元帥已經回到京城了。

  很沒出息的,向來在京城中作威作福的徐總兵當場被嚇昏了過去。

  ※*※*※*※*※

  原來那個孫瑾,是几年前投奔到白家軍旗下的一個軍士。

  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還是怎麼的,他在當兵之前的命運真謂是慘到極點。

  還未出生就死了爹,一出生又死了娘。

  五歲時被人販子賣到徐琅家成了一個家奴,因為性格忠厚老實,還時常被人欺負。

  總算掙扎著長大成人,娶了媳婦生了娃,小倆口日子本來過得還算美滿,可就因為他的妻子有几分姿色,便被徐琅給看上了。

  一日故意調開孫瑾,然后意欲對人家的妻子霸王硬上弓。

  孫家嫂子不從,誓死反抗,竟激怒了徐琅,一氣之下,失手將她給掐死了。

  當時房里的小娃娃被兩人製造的動靜嚇得大哭,徐琅聽得心煩,順手也將剛出生不到五個月的娃兒給摔死。

  當孫瑾回到房里看到妻兒慘死的畫面時,恨不得與徐琅同歸于盡。

  無奈對方手底下打手眾多,你一拳我一腳,硬將孫瑾給打得奄奄一息,並扔到后山的亂葬崗。

  多虧孫瑾命大,到底是撿回一條命,連夜逃出京城,几經周折,投奔到白家軍旗下。

  原本白君然與孫瑾並無太多交集,直到几年前的一場戰役中,孫瑾犧牲自己以身相救。

  臨死前,他將自己的遭遇對白君然述說,希望有朝一日,對方可以幫他為死去的妻兒報仇雪恨。

  由于長年駐守關外,白居然雖然記下這筆仇怨,但卻並沒有適當的機會為孫瑾報仇。

  這次回京城,本來就打算順便完成孫瑾的遺願,畢竟徐琅這種罪大惡極之人,若讓他繼續作威作福,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百姓要受害。

  聽說了這段過往之后,墨蘭氣得牙癢癢的。

  這世上居然有這麼可恨的人,不但仗勢欺人,還喪盡天良壞事做盡。

  「這種人簡直死不足惜。」

  見她一臉氣鼓鼓的,心頭原本有些陰霾的白君然不由得微微一笑,「妳倒很有正義感嘛。」

  「是那個害人精自作孽不可活,我想這天底下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巴不得將這種惡人千刀萬剮。」

  這還是白君然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麼生動的表情。

  白晢的臉蛋因為憤怒,布上淺色紅暈,一雙晶瑩烏黑大眼也骨碌碌轉個不停。

  難怪徐琅那廝在見了她之后會色心大起。

  一個姑娘家擁有如此姿色,哪有不被人惦記的道理。

  想到這,他心底不由得泛起一絲醋意,原本帶笑的俊臉,也慢慢沉了下來。

  「以后若沒有家丁跟著,不要隨便帶著青兒出門,難道妳不知道自己生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蛋嗎?頂著這張臉出門,又沒有家丁陪同,這不是給人家機會調戲嗎?」

  說話間,語氣不禁又嚴厲几分。

  「以前我不在京城也就算了,既然我已經回了府,身為妳的夫君,在適當的時候也該向妳振振夫綱。別以為自己有些小聰明就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妳要知道江湖險惡,那些壞人也不會因為妳是姑娘家就對妳心慈手軟。」

  一番話訓得墨蘭面紅耳赤。

  她嘴巴張了半晌,最后也沒能迸出一個字來。

  白君然見效果已經達到,便揉了揉她的頭髮,「乖一點待在府里別亂闖禍,我去趟宮里,這回非把徐琅那敗類的腦袋給摘了不可。」說完,一撩衣袍,轉身步出門外。

  墨蘭震惊了好一會,才慢慢回過神來。

  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

  那男人居然要對她......振夫綱?

  有沒有搞錯?這可惡的傢伙......

  慢慢摸向剛剛被他揉了一把的腦袋,很想因為他剛剛的態度發發牢騷,可不知怎的,唇邊的笑容竟慢慢擴大。

  她可不可以將他的那番話解讀為,他在擔心她?

  ※*※*※*※*※

  第二天下午,墨蘭正在書房里對帳,卻見青兒氣喘吁吁的跑進來,一問之下才知道,白居然自打從宮里回來后,表情就一直很陰沉,此刻正在議事廳大發雷霆。

  當她匆匆趕到議事廳時,就聽「砰」的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被摔得粉碎。

  接著,男人那特有的渾厚嗓音就傳了出來,「那個徐慶民根本就是一個狗官,明明該被斬首示眾的徐琅,他居然說查不到犯罪證據,要求立即釋放。」

  又是一腳踹過去,這回倒下的好像是一把椅子。

  「他娘的,朝廷怎麼會任命這種混帳來當刑部尚書?」

  「元帥您快消消氣,我知道您一心想為孫瑾報仇,可是眾所周知徐慶民是徐琅的叔父,徐家又只有徐琅這株獨苗,縱然他惡貫滿盈,徐慶民和徐妃斷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丟掉小命。」

  講話的人正是蕭何。

  「昨天我特意四處調查一下徐琅的事,有人透露,以往無論他犯了什麼罪,只要有人告他,徐家馬上就會安排代罪羔羊頂替。

  「這里面有太多黑幕,就算您是統領三軍的元帥,但如果不能確實掌握到徐琅的犯罪證據,有徐慶民和徐妃這兩道護身符,只怕徐琅這個惡人又得以逍遙法外。你生氣只是氣壞自己的身子,不值得啊。」

  聽到這里,白君然更是惱怒。

  他治軍嚴明,但凡敢觸犯軍法的,絕對不徇私,一律公事公辦,有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的?

  枉費徐慶民身為刑部尚書,竟然蔑視國家刑律至如此地步,縱容侄子為非作歹,還處處包庇。

  今兒個上午他親自跑到刑部找徐慶民理論,那老傢伙雖然表面上對他客客氣氣禮遇有加,可每當提到徐琅的罪行時,對方都避重就輕跟自己打太極。

  他氣得跑到宮里跟皇上說起這事,豈料,皇上也是一臉的無奈。

  徐琅的事皇上也多少知道一些,然而每次他想嚴辦徐琅的時候,徐慶民和徐妃就開始在他面前哭訴求情。

  為了保持這朝野的平衡,皇上表示暫時還不能為了一個徐琅而引起徐氏一族的不滿。

  畢竟餘慶民在朝中培植了不少勢力,一旦惹怒徐慶民,天曉得狗急跳牆會引發什麼變故。

  聽完皇上的分析,白君然嘔死了,偏偏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果皇上都決定睜只眼閉只眼,在這件事上,他如何使得上力?

  在外面聽了一陣的墨蘭,大致將事情的前后因果聽了個八、九分。

  也難怪君然會生這麼大的氣了,依他剛正不阿的性子,親眼看到這些官場丑態,只怕比看到徐琅橫行鄉里更為不甘吧。

  偏偏里面的蕭何還是個嘴笨的,自家元帥都動了怒,他還盡挑些現實面來講,講到最后,更是把君然氣個半死,恨不能將整個房間都給拆了。

  她輕聲向青兒吩咐了几句,便抬起腿,推開房門。

  見她出現,蕭何臉上微微怔了一下,摸了摸腦袋,露出一臉的憨笑道:「夫人好。」

  墨蘭朝他溫婉的笑了笑,「蕭副將還沒用午膳吧,我已經吩咐下人備了一桌飯菜,快趁熱去吃吧。」

  蕭何雖然粗枝大葉了些,還不至于沒眼色,知道人家夫妻倆肯定有話要講,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白君然臉色很臭的坐在唯一一張沒被踢翻的椅子上生悶氣。

  墨蘭笑嘻嘻走過去,輕輕將他從椅子上扶起來,「你生氣歸生氣,但拿自家的東西來發洩就有些不划算了,要知道,咱們白府的每一張桌椅可都是非常值錢的,這一把紅木大椅最少也要兩百兩銀子。」

  白君然抬頭瞪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沒吭聲。

  「午膳用過了嗎?」

  「氣都氣飽了,哪還吃得下?我現在看什麼都沒有胃口。」

  「那可不一定喔。」

  正說話間,就傳來敲門聲,走進來的是青兒,手里還端著一只托盤,她規規矩矩的將碗盤一放上桌后,轉身便掩門而去。

  「這是我剛剛親手煮的几道小菜,你要不要嚐嚐?」

  白君然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差,雖然桌上的食物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可還是激不起他的食慾。

  「不想吃。」剛回來時的確被氣得不輕,聽蕭何那一番話后,胸口更是堵得難受。

  可當這丫頭走進來后,她臉上淡淡的笑容以及溫柔的嗓音,竟像夏季一抹清涼的風,將他心頭的浮躁一掃而空。

  「我保證這碗里的飯你從前肯定是沒吃過的。」

  說著,輕輕將蓋子掀開,其中一碗米飯,散發著極好聞的香氣。

  「這可不是一般的米飯,做法極其複雜,是用七層香米、兩層糙米、一層黏米,取溪水三蒸三悶而成,第三悶時還要再加些田雞肉提味,你聞聞這味道是不是很與眾不同?」

  光是聽她鉅細靡遺說了一大串,白君然就已經有些頭昏腦脹。

  「不就是煮一碗飯嗎,哪里來的這些名堂?」

  「這說明做飯也是要講究方法的。」

  「哼!就妳鬼主意多。」積壓在胸口的沉重,彷彿一下子煙消雲散了,接過墨蘭遞來的飯碗嚐了一口,白君然用力點頭,「嗯嗯,這飯好香啊。」

  「那是當然,不只飯香,這湯也極好喝呢。」

  在墨蘭有心的勸慰下,白君然一口接著一口不客氣的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打了一記大大的飽嗝之后,他心滿意足的捧起茶杯喝茶。

  墨蘭收拾著碗筷,一邊道:「你是在為徐琅的事生氣嗎?」

  一提起這人,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要是在我白家軍里,像他那樣的惡棍,早被我一聲令下軍法處置了,哪容得他這麼囂張?」

  「其實呢......」她柔細的聲音緩緩響起,「若你真想為孫瑾報仇,方法也不是沒有。」

  「哦?」他眼睛一亮。

  墨蘭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白君然一怔,慢慢湊過頭去,經她小聲的面授機宜一番之后,他的神情登時為之一振,「哈哈,這法子甚好。」

  由于心底大樂,他想也不想的,將近在咫尺的人兒拉至懷中,對著她嬌嫩的小嘴,狠狠親了下去。

  被他突然抱在懷里一頓猛親的墨蘭,在怔了好一會之后,終于頂著一張大紅臉,羞惱的衝出房門。

  ※*※*※*※*※

  三天之后,京城里發生了一件大事,眾百姓恨得牙癢癢的徐琅徐總兵,被推去了午門,劊子手刀起刀落,俐落的讓他的腦袋搬家。

  而刑部尚書徐慶民,則在得知侄子被斬首的那一刻,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城中百姓私底下無不拍手叫好,甚至還買了炮竹慶賀惡人徐琅終于伏誅。

  最高興的,莫過于白君然。

  不但成功的為孫瑾報了仇,而且也算替天行道拔除為害百姓的一顆惡瘤,這怎能讓他不痛快?

  回府的路上,蕭何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問,「咱們北麒五品以上的官員若是犯了法,一般都要由刑部尚書親自批准才能執行斬首,那徐慶民之前不是抵死要保住侄兒的性命,后來怎麼會想通了,決定親手送他寶貝侄兒上斷頭台呢?」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白君然把計策娓娓道出,聽得蕭何咋舌佩服。

  原來徐慶民這陣子為了侄兒操心費力,整日吃不好喝不好也睡不好。

  若是以前,他還能仗著自己國丈的身份打壓那些想參侄子一本的官員。

  然而這回跟他槓上的可是兵馬大元帥白君然。

  白家一門忠烈,在朝中本就擁有超然的地位,白居然雖然整整十年沒回京城,但手掌兵權,又與皇上情同兄弟,面對這樣的對手,他完全不敢大意。

  而人在焦急時,通常都會亂了方寸。

  徐慶民因為心煩意亂,所以送到案上的摺子都草草了事,隨便看一眼也就蓋下自己的官印。

  其中有本摺子是說一個犯人殺人掠奪無惡不作,而該犯人的名字,是「余良」。

  徐餘慶民當時也沒多想,官印一蓋,便訂下此人于三日后午門斬首。

  等到夜半時分,白君然派人偷偷潛進刑部,將那「余良」兩字各添上几筆,就變成了「徐琅」。

  當徐慶民發現自己上當,已經為時晚矣。

  就這樣,惡貫滿盈的徐琅被自己的親生叔父給判了死刑,斷送一條性命。

  得知事情始末之后,蕭何不由得哈哈大笑。

  「我說元帥啊,這麼陰損的主意到底是誰想出來的?絕!實在是太絕了。」

  白君然嘿嘿一笑,「我家蘭兒果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僅僅跟我說了一個小典故,就一語惊醒夢中人,看來飽讀聖賢書,也是會有大作為的。」

  他突然十分慶幸,那個擁有七巧玲瓏心的女子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心底也有些懊惱,當年如果自己沒有先入為主的偏見,而是試著去瞭解她,就算因為軍人的使命不能與她朝夕相處,但也不至于浪費了整整十年的大好光陰。

  蕭何看著自家元帥雙眼發亮,笑得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忍不住勾唇。

  看來,元帥的春天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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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就在白君然和蕭何騎著馬一路有說有笑的回到白府時,府里來了一位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客人。

  這人二十一、二歲的年紀,身材高挑健美,一襲青色衣裙,站姿筆直傲氣,滿頭烏髮盤于腦后,竟連一支珠釵也沒配戴。

  再瞧她五官雖然細緻美麗,但眉宇間卻帶著几分豪氣,就連皮膚也不若一般姑娘家那般白晢,而是象徵著健康的蜜色。

  當她轉過頭來,忍不住臉上一喜,「珞瑜?」

  「元帥!」

  兩人臉上都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明明在這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他們依然像好兄弟一樣抱在一起,相互拍了拍對方的背。

  「元帥,你可想死我了。」

  此女正是陳珞瑜,在白家軍里,職位是一名醫術非常高明的軍醫。

  兩人一番喜悅重逢之后,白君然開始打聽軍中的情況。

  「虎子和二胖他們都很想你,還有伙頭軍那幫廚子們,天天好酒好肉的備著,就等元帥回去后給你做一頓豐盛的飯菜來替你接風呢。

  「還有去年在陝北一帶撿到的那個叫小路的男孩,最近又抽高不少,等著你回去教他刀法呢。喔,對了,還記不記得你臨回京前救下的那几個女娃,她們的父母都已經將她們領回家了......」

  聽陳珞瑜興致勃勃的述說軍中大小事宜,已經回京城有段時間的白君然忍不住心底發癢。

  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讓他大展長才。

  也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多彩多姿。

  就連蕭何在聽了這些事之后,也不免開始懷念軍中的生活。

  几人相談甚歡,場面極其融洽。

  這時,跨過大廳門檻,走進來的,是端著剛沏好香茗的墨蘭。

  當下人向她稟報有名叫陳珞瑜的姑娘上門拜訪時,她心底其實有些悶。

  但身為白府的女主人,她依然要下人把對方領到大廳等候。

  百聞不如一見,這個陳珞瑜的確英姿楓爽、落落大方,她也早就聽說君然最欣賞的就是這種類型的女子。

  但這麼多日朝夕相處,她不信君然對她這個妻子,一點感覺也沒有。

  「陳姑娘是吧,早就聽君然提過妳的名字,也聽說妳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軍醫,那些上戰場打仗的將士,多虧了有妳照顧,才能繼續為我北麒江山效力,陳姑娘真是功不可沒呢。」說著溫婉的將茶一一倒好,送到几人面前。

  而剛剛還有說有笑的陳珞瑜,則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臉上笑意慢慢的消逝。

  蕭何見狀,不由自主的輕咳一聲。

  他可是清楚記得,上次就因為几個部屬說了些閒話不小心被嫂夫人聽去,害元帥挨了他小娘子好几記白眼。

  眼下這是什麼情況?新歡碰到舊愛?

  可是......誰是新歡,誰是舊愛啊?

  白君然聽聞那一聲輕咳,便立刻了然。若不是蕭何提醒,他差點就忘了不久前妻子還為珞瑜吃醋來著。

  想到這里,他淡淡一笑,將墨蘭拉了過來,對陳珞瑜介紹,「這位是我娘子,她叫墨蘭,我和奶奶都喜歡叫她蘭兒,別看她年紀不大,心思可敏捷得很。」

  陳珞瑜挑了挑眉,目光帶著挑剔的打量著墨蘭,端起茶杯輕輕一啜,笑道:「都聽說元帥欣賞豪氣颯爽型的女子,可嫂夫人橫看豎看,都有些弱不禁風啊。」

  陳珞瑜是個脾氣很爽快的女子,講話也直接懶得修飾。

  大概是在軍中待得久,身邊又都是些大老粗,所以也養成她直來直往的性子,

  就算面對初次見面的墨蘭,依舊不改有話直說的習慣。

  在她的眼里,白君然是個非常優秀的元帥。

  每次戰事之前,他都能非常精確的判斷出敵軍的戰法,同時也能很好的調兵遣將,將敵軍打得落荒而逃。

  平日里,他則是個完全沒有架子的大家長。在生活條件克難的邊關,他能跟眾將士擠在地鋪上呼呼大睡,也能與最底層的士兵相互稱兄道弟。

  他珍惜每位軍中兄弟的生命,在戰場上永遠身先士卒,做了最好的表率。

  日久生情,她對他從一開始的欣賞,逐漸視他為理想的伴侶。

  即便明知道他有一個已經過門的妻子,可是她依然義無反顧的投入感情,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與他共結連理,她相信自己絕對比他那個遠在京城,只懂得被動等待他的妻子適合站在他身邊。

  然而今天他卻將他拋在家中不聞不問整整十年的妻子,如此正式的介紹給自己,這意謂著什麼?

  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失去,任她怎麼抓也抓不住。陳珞瑜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她臉上明顯的敵意,聰明如墨蘭又怎會看不出來?

  可她也不氣惱,仍舊笑容滿面的應對,「豪氣型的女子的確讓人欣賞,就連我自己,也十分欣賞像陳姑娘這般直爽大方的女子呢。既然陳姑娘不辭千里到府上作客,身為女主人,我自當好好款待。」

  她特意加重「女主人」三個字,成功的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一閃即逝的困窘。

  一旁看著兩個女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的白君然與蕭何,則不由自主的對視一眼。

  元帥,這種情況很棘手啊。蕭何眨眨眼,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你少幸災樂禍,要是早些告訴我珞瑜會來,我會讓兩人以這種方式碰面嗎?

  關我什麼事?蕭何不服,別過眼,涼涼品茶。

  白君然嘆息,不過心情仍舊不錯。

  徐琅的事解決了,他心中的一塊大石也終于落下。

  一想到這事,就不禁對獻計的妻子肅然起敬。他白君然何德何能擁有如此嬌妻?這樣的一個賢內助,他竟傻得不知道珍惜,白白蹉跎十年的光陰。

  心中悸動,他本能的就將墨蘭的身子拉過來。

  輕聲在她耳邊道:「徐琅那件事可多虧了妳,仔細一想,我家娘子真是好厲害啊。」

  正跟陳珞瑜明爭暗斗的墨蘭,被他無預警的扯過去,頓時紅了耳根。

  這男人也不看一下場合,就對自己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真是......

  她沒好氣對著他的腰際拍了一把,順便瞪他一眼,「有外人在呢,你給我收斂點。」

  白君然依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乖乖點頭,「是是是,還是娘子知分寸,這件事就該躲在房間里的床上慢慢說。」

  說起來,這几日忙得焦頭爛額的,這下有了閒情,他的確開始有些懷念她綿軟柔嫩的嬌軀。

  他聲音雖然壓得低,可是陳珞瑜和蕭何都是習武之人,耳力極佳,想不聽到也難。

  頓時,蕭何有種想要逃走的衝動。

  這種閨房之樂,元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這個聽的人可是尷尬萬分。

  而陳珞瑜則冷下臉,胸口一陣陣發悶。

  據她所知,元帥根本不喜歡墨蘭這類型的女子,可從他們兩人的互動看來,為什麼那麼親密呢?

  ※*※*※*※*※

  因為陳珞瑜初到京城,為了一盡地主之誼,白君然與蕭何几人,便帶著她騎著馬,到京城几個名勝轉了轉。

  眾人這些年每天都相處在一起,之間的感情自然十分融洽,聊起天來也十分熱絡。

  就這麼纏了白君然好几天,直到宮里太監來宣旨,要白君然進宮几天與皇上商議要事,陳珞瑜這才不得已的放他離開。

  這些日子她來白府作客,偶爾也會與白老太君聊上一聊。

  但白老太君平日里喜歡待在佛堂里誦經敲木魚,而蕭何几人又得負責隨行保護白君然的安危。所以當白君然進了宮之后,她便落了單。

  這日,用過午膳沒多久,百無聊賴的她正準備在院子里練練劍法,就聽墨蘭和她的貼身丫鬟青兒邊走邊談論著某事。

  其實住在白府的這些日子里,她也費心觀察過這個情敵。

  雖然外表柔弱了些,但骨子里絕對是非常厲害的一個角色。

  這點從她一介女流卻能夠讓白府每個下人對她敬畏有加便可以看出,她的確把白府打理得有條不紊。

  但那又如何?像白府這樣有權有勢的人家,只要請個精明的管事便能幫忙發落大小事務,白君然需要的,是個能夠與他並肩而行的伴侶,而不是一個聰明能幹的當家主母。

  所以當陳珞瑜跟墨蘭四目相對時,她眼里閃爍著絕對自信的光芒。

  「夫人一天到晚都好忙啊。」她主動打招呼。

  站在墨蘭身邊的青兒,有些不樂見陳珞瑜的出現。

  雖然她只是個下人,但打小就跟在墨蘭身邊服侍,心底早就認定她這個主子。

  眼看著守著偌大家業的少夫人終于等到少爺回來,也很為主子高興,尤其看到兩人相處融洽,更是認為主子總算苦盡甘來。

  誰知這個時候,這個姓陳的女人竟然來到白府。

  她不但整日纏著少爺陪她逛京城,用膳時還故意巴著少爺聊些軍中的事,每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她都很為主子抱不平。

  偏偏少夫人吭也不吭一聲,她知道少夫人是不想少爺難做人才忍著不發作,但是有些人你越不理他,他就越囂張,眼前這個陳姑娘便是一例。

  「陳姑娘今日怎麼有空閒留在府里沒出去?」

  「元帥今兒個被皇上叫進宮去,這几日恐怕都沒有時間陪我了。」說著,她還露出滿臉的微笑,「再說前些日子一直跟元帥出門遊玩,也著實有些累了,正好趁著元帥這几日沒時間陪我,我也好歇歇腳。」

  綿里藏針,就是在炫耀白君然與她關系匪淺。

  墨蘭聽了倒也不惱,臉上掛著微笑,輕鬆回擊,「別看我家君然是堂堂三軍統帥,對待下屬的時候,絕對不會擺架子,陳姑娘鮮少來京城玩,他當然要盡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妳了。」

  不管君然對妳再親,他依然是我的夫君。

  陳珞瑜不甘示弱,繼續道:「可是元帥整整十年都沒回來,他說這京城變化得太大,好多小時候玩過的地方,現在都變了樣貌呢。」她故意笑說:「不過前几天我們出去玩的時候,居然被元帥找到他小時候最愛吃的那攤冰糖葫蘆。

  「其實元帥平時不愛吃甜的,他這個人啊,最挑嘴了,以前在軍中時,都是我嚐了菜色好吃他才肯吃的,若我不喜歡的味道,他連看也懶得看一眼。

  「還有啊,元帥晚上睡覺之前很喜歡看一些兵書,若是不看上一會,他就說感覺像少做了什麼事會睡不著,這麼大的人了,還真像個孩子。」

  聽她如數家珍的訴說著自己和白君然之間的種種過往,墨蘭心底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可她不會因為陳珞瑜說了這些話,就稱了對方的意自怨自艾。

  「我很納悶,陳姑娘對我說這些話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陳珞瑜的臉色開始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墨蘭身邊那個叫青兒的丫鬟,還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瞪著自己。

  這讓陳珞瑜有些懊惱,出口的話也顯得不客氣,「我只是想對夫人說,我與元帥朝夕相處數年,我們一起打仗一起吃飯,一起騎馬並肩馳騁在遼闊的大草原。

  「我們有共同的愛好和理想,而且元帥非常欣賞我的醫術,他曾說,如果白家軍里沒有我,他不曉得要看著多少弟兄枉送性命。」

  「喔,原來是這樣。」墨蘭氣死人不償命的輕輕一笑,「他既然對妳如此抬愛,可曾親口對妳說,他想納妳做妾?」

  陳珞瑜臉色一怔,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吧,就算他真的打算把妳納為妾室,那妳有沒有想過,在白府,他還有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在當家?換個角度說,有朝一日妳真的入了我白府大門,在名份上,我是君然的正妻,而妳不過就是他的一房妾室。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太君對家風的要求尤為慎重,妳還未進門,就如此這般不客氣的對我下馬威,是不是也有些得寸進尺了?」

  不理會陳珞瑜難看的臉,墨蘭繼續道:「假如君然並沒有將妳納為妾室的打算,那麼妳的身份,不過就是他軍中的一名軍醫。雖說他善待下屬,跟每個人都稱兄道弟,但名義上,好歹我也是元帥夫人。

  「于情于理,妳都沒有資格站在白府的地盤上,與我這個正牌夫人如此說話,因為妳這樣的行為,只讓我覺得,妳是在以下犯上。」

  最后几個字,她語氣極重,成功的令陳珞瑜當場難堪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雙眼呆怔的盯著眼前這個嬌弱的女子。

  她的個子明明比自己矮了那麼多,站在自己面前時,甚至得抬頭看她。可此時她散發的氣勢卻像一個勇者,言語犀利,批判得自己無地自容。

  那麼小的一張驗,那麼精緻的五官,這個女人並不若她外表那般柔弱,她太小看她了。

  默默的打量著,陳珞瑜心底十分難受。

  墨蘭也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有些重了,不管怎麼說,一個勇敢追愛的女子,就某方面而言,她還是欣賞的。

  所以話鋒一轉,她柔柔一笑。

  「至少現在,妳在白府,仍然是我們的貴客。」

  說完,帶著青兒走了。

  留下陳珞瑜在原地,表情訕然。

  她終于有些明白元帥為何會對這個女人產生好感了。

  原來,評價一個人是否有能力,外表,不過就只是膚淺的判斷標準而已。

  只是,她不甘心。

  守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她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

  ※*※*※*※*※

  在宮里忙碌了几日,皇上的事情解決了,白君然也終于回到府里大快朵頤一番。

  並不是說宮里的東西不好吃,而是宮里的規矩實在太多。

  有時候他很同情皇上,肩上扛著國家生計、百姓安危,有時候連想好好喘一口氣都是奢侈,而且為了國體,還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所以說,皇上這個差,真不是誰都能當的。

  回到白府之后,他還沒來得及跟几天不見的妻子聚上一聚,就被陳珞瑜逮個正著。

  說起來,這几日在宮里跟皇上議事,三不五時就想起蘭兒的笑顏。

  前陣子為了盡地主之誼陪著珞瑜四處遛達,他已經冷落了嬌妻好些時日。

  他也知道蘭兒肯定對自己整日陪著珞瑜這件事不開心。但隨行几人都是馬上將領,原本他也想帶著蘭兒一塊出遊,可惜小丫頭不會騎馬,那天才被他抱上馬一下子,她就已經嚇得花容失色。

  不想太過勉強她,也不想掃了眾人的興,只好讓她委屈几日,反正珞瑜也不會在京城停留太久。

  再過几天,就打發她回去,也免得蘭兒見了她就心煩意亂。

  之所以沒有對珞瑜疾言相向,他也是顧及彼此這麼多年的情份。可沒想到這才剛從宮里回來,就又被她纏上。

  他並不想承認,但事實是此刻他心底對她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

  「元帥,你總算是回府了,這几天在宮里與皇上議事還順利嗎?」

  面對人家的笑臉相迎,白君然也不好冷言相對。

  「還好,皇上跟我討論起邊防屯兵的事宜,我順便也跟他提一下有關提高基層兄弟軍餉的問題,畢竟大家生活都不容易。」

  陳珞瑜見他與自己聊了起來,便陪在他身邊,一起向院子走去。

  你一言、我一句,兩人隨意聊著一些軍中的事,白君然是個很盡責的統帥,陳珞瑜也很懂得投其所好的提出自己的建言,兩人越聊越熱絡。

  陳珞瑜也因此更加堅定的認為,自己才是那個適合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一個以事業為重的男人,就該找個志趣相投的女人共度一生才不枯燥。況且白老太君曾經也是個巾幗女英雄。

  她相信以老太君的見地,一定也希望孫子能找個豪氣直爽的女子為伴。

  正想得入迷,就見不遠處一抹白色身影迎了過來,她靈機一動,在與白君然並肩行走時,假意扭到腳,並故意倒向他身上。白君然反應極快,下意識的便將她接了個滿懷。

  兩人的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妳沒事吧?」

  她心滿意足的搖搖頭,「沒事,就是不小心腳踝扭了下,休息一下就好。對了,元帥,你入宮之前答應陪我去爬山的,現在你已經沒什麼事了,不如我們明天就去好不好?」

  未等他回話,就聽一道嬌脆的聲音插了進來。

  「君然,明日我要去華清寺上香,能陪我一起去嗎?」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襲白衣,清麗脫俗的墨蘭。

  她目光堅定的盯著姿態曖昧的兩人。陳珞瑜卻微笑道:「夫人啊,元帥可是個重承諾的人,既然之前他答應了陪我去爬山,現在如果食言的話,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墨蘭並不理會她的存在,犀利的目光鎖住有些呆住的丈夫。

  「明日我要去華清寺上香,你能陪我去嗎?」重複問了一遍,可氣勢卻比剛剛凌厲几分。

  陳珞瑜被她的眼神駭住了,她再次體認到,這個嬌弱女人其實並不簡單。

  白君然則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並非他不肯答話,而是他被妻子所展現出來的氣魄震住了。

  印象中的蘭兒,雖然是個厲害的小辣椒,但女人該有的嬌柔和嫵媚她可一樣也不少。沒想到今日他竟隱約從她身上看到從前奶奶治軍時的凌厲氣勢。

  原來,他的蘭兒還是個鐵血娘子呢。

  可就是因為他的沒有答話,徹底的惹惱了墨蘭。

  「白君然,如果你不肯陪我去華清寺,反倒寧可與陳姑娘去爬山,那麼從今以后,你就一輩子守在她的身邊吧。」

  她突然冷冷一笑,「身為你的妻子,為了顧全你的面子,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對我的冷落,假如在我尊重你的前提下,我無法得到你相同的尊重,那麼這個元帥夫人的位置我不希罕。」

  她語氣很嚴厲,「你說我善妒也好,小心眼也罷,與你成親之后,我等了你整整十年,這期間,我安份守己的維護著這個家,我墨蘭自認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

  「如果你無視我十年后的今天,你依然覺得我墨蘭配不上你白大元帥,所以讓你心目中的理想伴侶登門入室來給我難堪,您可不必如此,只要休書一封,我絕對成全你和陳姑娘。」最后兩句話,她問得很重。

  白君然猛然一惊,下意識的就將死賴在他懷中的陳珞瑜推往一邊。

  陳珞瑜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事實上,兩人都有些被墨蘭的這番話嚇到,震惊了好一會,白君然終于慢慢找回心神。

  看著妻子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嚴厲的向自己提出這種控訴,他並沒有被侵犯威信的感覺,反而有種暖暖的幸福淡淡縈繞于心頭。

  他的蘭兒,果然是在乎他的。這個發現令白君然開心異常。他就說嘛,小丫頭這陣子的表現也太平靜了一些。

  若是今日自己沒被珞瑜纏住,還不知道她要忍到什麼時候呢。

  「元帥......」險些被推倒的陳珞瑜又震惊又懊惱。這個男人一向很重情義,怎麼可能為了別人几句話就如此粗魯的對待自己。

  白君然卻一把將墨蘭攬到身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已經有了娘子,而且妳也看到了,她還很愛吃醋,如果妳再對我糾纏不清,我家娘子真的發起火來,我可是管不住她的。」

  說著,他衝著墨蘭一笑,也不理會她迷茫的眼神,逕自對陳珞瑜又說:「妳是一個不錯的姑娘,可惜啊,我心中已經有人了。我們白家人,對愛情都很忠貞,而且蘭兒一個人就夠我忙的了,恐怕以后,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陪妳了。」

  陳珞瑜的臉色很難看,嘴唇顫了几顫,惱怒道:「你以前說過,你最討厭這種類型的女子的。」

  白君然也不反駁,「那是我在遇到她之前的偏見。」他滿眼深情的看著妻子,「直到這次回京城,跟她朝夕相處,每天活在她帶給我的惊喜中,我不得不推翻從前的愚見,其實文弱型的姑娘,也是很討人喜歡的。

  「反倒是,」他冷冷一笑,「妳剛剛故意摔跤的那一下,演技有些拙劣,下次記得動作得再自然些,免得一下被人拆穿西洋鏡,面子上也掛不住。」

  陳珞瑜臉色一白,氣惱的轉過身,飛也似的逃開了。

  「唉,還以為至少真的有扭到腳,可惜啊,連扭傷都是假的。」

  白君然在這邊嘆息著,墨蘭卻惡狠狠的踹他一腳,「你看你,都把人家陳姑娘氣跑了。」

  「哎喲!妳輕點。」揉著被踹的小腿,他露出一臉的可憐兮兮,「我若是不把她氣跑,那麼現在被氣跑的人可就是妳了。」

  墨蘭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受的氣,就覺得這個男人實在該打,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

  她惡狠狠的道:「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不勞你動手,我就先寫休書把你給休了。」

  「休我?妳怎麼會捨得?妳不是愛我愛到從大家閨秀變成河東獅,若真休了我,妳還不哭死......」

  一聽這話,墨蘭更是氣上加氣。

  「誰會為你這個混蛋哭死,給我站住,喂,不准跑,讓我踹几腳洩洩恨,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好啊,我們在床上沒完沒了吧!」

  「白君然你這個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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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7 21:33:35
第七章

  「這碗湯可是極為營養,來來來,把它喝光,最好喝得一滴都不剩。」

  晌午剛過,當白君然過來,向祖母請安時,白老太君就把他叫到身邊,順便將一碗冒著熱氣的鮮湯推到他面前。

  他第一次看到祖母對他露出這麼燦爛的笑容,臉上的表情還異常豐富。

  本能的,他覺得這碗湯肯定有什麼問題。

  況且他才剛吃過午膳,這碗湯雖然外觀看起來可口,味道聞起來也香,可他實在是喝不下了。

  見他面露遲疑,白老太君臉色一沉,氣勢洶洶的扠著腰,用力瞪著孫子,「叫你喝就喝,磨磨蹭蹭的幹什麼?這湯里可都是寶貝,補身得很。」

  「那麼補身,您自己為什麼不喝?」

  擺起長輩的架式,白老太君恨不得用拐杖敲孫子的頭,「你喝是不喝?」

  白君然噗哧一笑,「我說奶奶,這碗湯到底有什麼名堂,您幹麼非逼著我喝?」

  「還不都是你那厲害的媳婦,每天早中晚各一盅的給我往這里送,我實在喝得膩,瞧著就飽。」她說出實情,很孩子氣的看著孫子,「不管,讓你喝就喝,免得蘭兒那丫頭一會來了看我沒喝光,她可不饒我。」

  白君然一聽被她的話逗得直笑。

  可沒心情跟他說笑,她將湯碗直接塞到他手里,「你若不幫忙,我可要下令把你這只兔崽子逐出家門。」

  「用得著嗎?不就是一碗湯,我喝還不成......」

  接過熱氣騰騰的湯碗剛要喝下口,晶瑩的珠簾就被人給掀開來。

  嬝嬝婷婷挪著蓮步走進來的,正是被白老太君視為猛獸的墨蘭。

  她先是狠狠瞪了夫君一眼,又把不客氣的日光移向白老太君,「他都壯得像頭牛了,您還給他補,再補下去,那身體受得了嗎?」

  說著,再看向白君然,「你也是,太君率性,你怎麼也跟著胡鬧?前陣子大夫說她整日吃素,身子有些虛弱,我才吩咐廚房多做些補品給她滋補身體。

  「雖說太君自己覺得身體還硬朗,可人一旦上了年紀,總難免對病魔的抵抗力跟著變差,若不將身子養得健壯些,一個風寒也可能演變成大病,身為她的孫子,這點你好歹該替她注意著。」

  劈哩拍啦一陣,將祖孫兩人給一起訓斥了一通。

  白君然張著嘴,傻兮兮的端著碗,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覺得自己挺委屈的,是奶奶逼他喝的,又不是他想喝。

  白老太君也嘟著嘴滿臉的可憐兮兮。她真的不想喝嘛。

  可別看這白府里老太君的身份最高,要是墨蘭發起威來,就連她也不敢捋虎鬚,昔日威風凜凜的女中豪傑,碰上訓起別人振振有辭的悍丫頭,也只有認栽的份。

  她一把將夫君手中的湯碗奪了過來,塞到白老太君的手中,「還愣著幹麼,一口氣喝光,否則,明天我可吩咐廚房給您多加兩倍的量。」

  白老太君被這一嚇,忙不迭接過湯碗乖乖喝了。

  眼看著她將補湯喝完,墨蘭滿意的露出笑容,溫柔的接過碗對著老人家直笑,「這才對嘛,以后可不准再趁著我不注意把湯倒了或是送人喝。」

  說完,又將話鋒掃向白君然,「還有你,下次可別再因為太君几句話就照她的意思做,你這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

  訓完人,蓮步輕移,撩著門簾子又走了出去。

  白君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他招誰惹誰了,奶奶給他氣受,妻子還給他臉色瞧。

  罷了罷了,懼內大丈夫,他認了,誰讓他家的老薑和小辣椒他都得罪不起。

  雖然被罵了,但他心里卻暖洋洋的。

  再瞧祖母也是一臉被欺負的模樣,好不可憐。

  「你這媳婦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呢。」

  白君然笑嘻嘻的直點頭,「厲害點好,我就欣賞她這厲害的樣子。」

  「我聽說打從前几日那個陳丫頭來到咱們府上,你做了一些事,可把蘭兒給氣得不輕。」別看她老太婆平時足不出戶吃齋唸佛,身邊的眼線可一點都不少。

  不過聽聞蘭兒很爭氣的把情敵氣個半死,不愧是她一眼相中的孫媳婦人選。

  果然有她當年的風範,絕不委曲求全,誓死捍衛自己的愛人,有個性、有氣魄,她喜歡!

  「可不是嘛,就因為珞瑜,那丫頭這兩天可是給了您孫子我不少臉色看,還叫我干脆去睡書房。」

  他當然抵死不從,每天晚上死皮賴臉的爬上床,求著哄著嬌妻消消氣,結果自己渾身都被指個青紫不堪。

  幸好該佔的便宜都佔到了,不然可就虧大了。

  「那我啥時候能抱曾孫啊?」

  見孫子一臉陶醉,擺明陷入愛情中的痴傻模樣,白老太君忍不住就想逗他。

  白君然又豈會看不出祖母眼中的算計,搖頭晃腦一番嘆息,「抱曾孫啊?這可是個體力活,嗯,得費些周折,多賣些力氣才行......」

  話沒說完,白老太君便追著他打,「兔崽子說這什麼渾話?都當上元帥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的貧嘴,看我不揍扁你......」

  祖孫倆一鬧,直把白老太君累得滿頭大汗,白君然才笑嘻嘻給她打一下解解恨。

  坐定后,白老太君喝了一口茶,斂去臉上的玩笑之意,認真道:「聽說南岳的六王爺景琪,帶著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鳳無憂,要來咱們北麒了。」

  「喲,奶奶您的消息可真靈通,這才几天工夫,宮里的消息就傳到您的耳朵里。」

  白老太君瞪他一眼,「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那個鳳無憂可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當年你父親唯一一次戰敗的紀錄,就是拜他所賜。」

  當今天下唯一能與北麒相抗衡的國家,就是位于南部的南岳國了。

  南岳國的皇帝膝下共有七子三女。

  長子景璃如今已經被敕封為太子,其餘皇子也各自被賜了封邑,除了六王爺景琪,據說他是太子的胞弟,也是皇帝最喜歡的兒子。

  可惜這位六王爺為人刁蠻囂張,據說南岳的一些官員對他很不滿,偏偏又拿他無可奈何。

  不僅是因為他皇子的身份,還因為他身邊有一座大靠山,他的舅舅,南岳的大將軍鳳無憂。

  鳳無憂這人,從小就對軍事有著極強的悟性,是個傳奇人物。

  在南岳,他被人們稱之為戰神,為南岳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保衛南岳江山固若金湯。

  世人相傳,北有白君然,南有鳳無憂。

  雖然兩人的年紀相差二十來歲,但他們都是用兵如神的軍事天才。

  這麼多年來,南岳雖然有侵北的意圖,可因為白家軍的慓悍,始終不敢輕舉妄動,保持著分庭抗禮的狀態。

  而北麒雖然也有南佔的跡象,卻也忌諱著鳳無憂這人的存在。

  這次南岳突然派使者來北麒,說是為兩國交好,且來的還是南岳皇帝最喜愛的六皇子,並備上薄禮做為示好。

  表面上南岳將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可北麒的人並不是傻瓜,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南岳此番前來,定是來意不善。

  「雖然我跟鳳無憂從未在戰場上交過手,但對于他參加過的一些戰事,我可是研究得透徹。」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對于鳳無憂這個強大的敵人,白君然從來不敢輕怠。

  「總之,先靜觀其變吧,如果他們想利用這次出使玩什麼花樣,我便要他們插翅也難飛!」

  此時,他眼中迸射出一股威嚴的神采。

  「我爹當年雖然敗在他手上,不代表我也會輸給這個人,若真有交手的那一天,大家就各憑實力,一決勝負吧。」

  ※*※*※*※*※

  「這個月的帳三天內整理好給我送過來。明天下午,再去帳房提五百兩銀子把該添購的東西都採購齊全,花多少剩多少,項目分列清楚,若有一分差池,我可不饒你們......」

  偏廳里,墨蘭正安排著白府几個管事的工作。

  几人都是三十來歲,從年輕就在白府當差,墨蘭的手腕他們是見識過的,對這位少夫人,也一向是敬佩有加。

  領了命,眾人紛紛點頭,不敢怠慢,趕緊出去辦事了。

  這時,几個身強體壯的家丁,每兩人手中就抬著一只大黑箱,一個挨一個的走進來。

  墨蘭抬眼瞧著這陣仗,十分的不解。

  「你們抬的是什麼東西,怎麼都送到這里來了?」

  為首的一個家丁忙不迭回答,「這些東西都是少爺讓我們送過來的。」

  墨蘭一怔,想起夫君前几天突然變得很忙碌,有時候一整天都找不到他的人,就連蕭何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在忙什麼。

  倒是晚上會很準時的回房,死皮賴臉的巴著她,任她怎麼踹打都死纏著她上下其手。罵他也不肯放手,最后往往被他吃干抹淨,累得半死后只想睡覺,也沒力氣問他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麼。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來,那混蛋就不見蹤影,再看到人時,又是入夜之際。

  還以為他又是陪著陳珞瑜鬼混,結果聽青兒說,這几天陳珞瑜都很老實的待在府里沒有出去。

  那他到底在忙什麼?

  正不解時,几口大黑箱就被擺滿整整一屋子。

  家丁們抬完東西,便彎腰告退。

  青兒急忙跑過去,好奇的打開其中一口箱子瞧,下一刻就尖叫起來,「呀!好多漂亮的寶貝。」

  這小丫頭平時就愛大惊小怪,如今見她雙眼冒光,墨蘭忍不住走過去一瞧,心底也是一惊。

  只見那黑箱里的確裝著不少首飾,大都是由珍珠編製而成的,有珍珠項鍊、珍珠手鍊、珍珠頭冠等等。

  再打開另一只箱子,裝著的是上好的絲綢。

  下一只箱子,又裝滿各式各樣的海味。

  兩人正看得目不暇給,就聽白君然的聲音傳來,「東西都送到了嗎?」

  話音一落,人也跟著走進來。

  當他看到滿地的黑箱子時,滿意的露出笑容,「這些小子,動作還挺快。」

  墨蘭不明所以,「你派人送這麼多箱子進來幹什麼?」

  「當然是送妳啊。」

  「送我?」她更是不解了。

  「我說娘子,妳該不會以為這些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我是打算留著給自己用的吧?」

  他嘿嘿一樂,邁著大步走過來,身后還跟著一臉無奈的蕭何。

  「我聽府里的下人說,妳很喜歡珍珠首飾,衣裳則喜歡綢緞做成的襦裙,對了,妳好像還很愛吃海味,所以這几天為了湊齊這些東西,我可是忙得焦頭爛額。」

  手一指那些黑箱。「妳看看這個,什麼東海南海西海北海的珍珠都讓我給找全了。還有那口箱子里的綢緞,全是大江南北最上等的貨色。再看看那邊,滿箱的甲魚、蝦蟹、花枝,都是養顏美容的......」

  墨蘭聽得糊塗,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你弄來這麼多東西,到底想幹麼?」

  白君然一愣,回頭問蕭何,「上次你們几個跟我說,明天要過什麼節來著?」

  蕭何翻了個白眼,「七夕。」

  「對對對,就是那個七夕。」

  別怪白君然不知道這個節日,他從小就在軍營里長大,身邊接觸的也都是些大老粗。成長背景,讓他對那些風花雪月、花前月下的情趣,別說不懂,壓根也沒心思去瞭解。

  要不是前几天聽几個部屬聊天,提到這個七夕節,他根本就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個節日。

  「我聽說天上有個仙女調皮下了凡,結果讓一個耕田的給看上,還娶她做了媳婦。可那仙女的爹不贊成這門親事,就把她給擲回天上,仙女回去就哭啊哭,哭個沒完沒了,她爹沒轍,最后就選了個日子,讓兩人一年見一面。

  「所以每年到他們見面的日子,世間的老百姓也跟著一起同歡,那些姑娘小子們,好些個都盼著這日子到來,好向心愛的人表達心意。」

  說到這里,他對著她嘻嘻一笑,「以前我在軍營里從來也沒人跟我說起這些,過去不知道就算了,現在既然給我知道了,怎麼能錯過這個好日子?」

  他突然放低了聲音,「這些年來,我從沒好好為妳過過一次這個節,所以這些箱子里的東西,就當我補償這整整十年所欠妳的禮物吧。」

  偏廳里,青兒和蕭何兩人都挺尷尬的。

  敢情大元帥正在跟自家娘子表白呢,他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傻乎乎繼續看著事態的發展。

  墨蘭也有些傻了。這是什麼情況?

  這傢伙忙了這麼多天,就是為她準備這几大箱子禮物去了?

  一時之間,心頭暖暖的,也有點開心,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感動。

  「我也不知道妳到底喜歡什麼,但我相信,這几大箱子里,總有那麼一兩件是妳看得上眼的。就算妳統統都不喜歡,那也沒關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無賴一笑,「大不了我在自己身上綁一朵大紅花,當成禮物直接送給妳也行。」

  這下,墨蘭感動不已。

  這男人平時粗獷豪邁,講話也沒個分寸,沒想到為了討她歡心,竟也做出這麼可愛的事。

  那几大箱的東西她不在乎,可她在乎他的這番心意啊。

  她從沒過過七夕,頭一次過,卻讓他的一番舉動給弄得哭笑不得。

  想到自己苦守整整十年,終于換得今日的回報,就覺得喉嚨酸酸的,眼圈也紅了起來。

  這可把白君然給嚇到了,忙不迭上前遞衣袖給她擦眼淚,一邊哄道:「怎麼哭了?妳要不喜歡這些東西就直接跟我說,大不了我再給妳找些真心喜歡的不就成了嗎?」

  他這麼一說,墨蘭哭得更凶了。

  白君然頓時手忙腳亂,「哎喲,我說娘子啊,妳這是怎麼了?平時見妳牙尖嘴利還對我連掐帶擰的,那麼強悍的一個姑娘,怎麼好端端就哭了呢?」

  蕭何無語。人家明明是感動。

  青兒也無語。少爺是真傻還是假傻呀?只有墨蘭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直想罵人,可眼淚直往下掉,真要她罵,她還罵不出口。

  尤其是還有兩人在一旁看熱鬧呢。她臉一紅,最后干脆一頭撲進他的懷里,將臉上的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身。

  白君然心底樂陶陶,娘子投懷送抱,他開心得眉開眼笑。

  接過對方嬌嫩柔軟的身子,拍呀拍,揉啊揉,意識到在場還有兩個看熱鬧的,趕忙朝兩人擺擺手。

  意思是說,你們該去哪就去哪,別不識好歹的站在這里礙事。

  青兒臉蛋一紅,識趣的趕緊離開。

  蕭何也抿嘴一笑,跟著青兒一起離開,心里則想,還是元帥厲害啊,不僅治軍有方,就連追姑娘也很有一套。

  ※*※*※*※*※

  七夕過后,時時可見小倆口濃情蜜意形影不離。

  對此,白老太君自然是樂見其成,笑得闔不攏嘴。

  孫子和孫媳婦感情如膠似漆,她這老太婆想要抱曾孫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唯一不高興的,只有一直死賴在白府,不肯回軍中的陳珞瑜。

  這日,白君然剛從外面回來,就被陳珞瑜堵個正著。

  「再過三天,我就要離開白府了。」

  白君然也不意外,一如既往把她當兄弟般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會讓李大送妳回去。」

  聽他沒有絲毫的挽留之意,陳珞瑜有些心冷,可仍舊不甘心的抬眼看他。

  「你真的打算跟你娘子過一輩子了?」

  「當然,我與蘭兒情投意合,這輩子不跟她過,要跟誰過?我已經負了她十年,從今以后,我將加倍的愛她,把我蹉跎掉的歲月彌補回來。」這是他的真心話。

  誠如他之前告訴珞瑜的,白家人一旦愛上,那便是一輩子的事。

  「可你是統領三軍的兵馬大元帥,在整個北麒,几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難道就只滿足于娶一房妻?」陳珞瑜突然變得有些卑微,「元帥,這麼多年來,大家朝夕相處,我相信你不會不明白我的心意。」

  她絞了絞手指,咬著嘴唇道:「我......我也不求別的,只求一個妾室的身份,難道也不行嗎?」

  聽到這里,白君然不由得搖頭嘆息,「求來的愛情,真的有意義嗎?妳是個不錯的姑娘,有理想、有擔當,何苦為了白某,委曲求全甘願為妾?」

  「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白君然義正辭嚴。「我若納妳為妾,便是對不起三個人,最對不起的,就是苦守我整整十年的蘭兒。

  「我是個粗人,情愛這種東西我原本不懂,可我也知道,每個人只有一顆心,如果是真心愛上一個人,就不該把這顆心分成好几瓣,那樣對誰來說都不公平。

  「況且,蘭兒嫁了我這麼多年,即使我從不曾回京城,她依然無怨無悔的替我守著白家、代我承歡奶奶膝下,對她,我不僅有愛也有感動,我深信這世間再沒有一個女子能夠讓我產生如此感受,我也不可能愛一個人像愛她這樣。」

  這番話說得十分露骨,也說得十分肯定,徹徹底底的打消陳珞瑜所有的希望。

  「妳應該有屬于自己的幸福,所以未來的日子里,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個不可能帶給妳幸福的男人身上了。」

  說完,不給她回應的機會,白君然邁開腳步往大廳走去。

  陳珞瑜被留在原地,眼淚一顆一顆的掉下來。

  始終沒講話的蕭何忍不住走過來,遞給她一塊手帕,「元帥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妳又何苦執迷不悟?」

  陳珞瑜十分傷心,接過手帕抹去眼淚,仍止不住哽咽。

  「斷了這份心思吧,元帥若對妳有情,早在很久以前就能對妳講了,他只是將妳當成好兄弟而已。」

  「可我是女孩子,我也不想跟他做兄弟。」擦了几下眼淚,陳珞瑜心里不服,「那個墨蘭,除了長得比我漂亮些,她還有什麼優點值得元帥喜歡?」

  「這是妳的真心話,還是妳只是在自欺欺人?」

  蕭何搖搖頭,「我們都知道元帥過去對那種只有皮相的千金大小姐有多反感,如果元帥夫人不是具備了某些吸引他的特質,他是萬萬不可能動情的。別說是他,我相信妳一定也從元帥夫人身上看到她的優點。小瑜,清醒吧,在元帥的愛情里,妳根本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這番話雖然說得無情,但也非常客觀。

  就算陳珞瑜不想承認,但是她仍舊得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白君然從頭到尾都沒喜歡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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