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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洛彤]真情護愛Surprise!(愛情藏寶圖4)[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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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5:28 |倒序瀏覽
真情護愛Surprise!【愛情藏寶圖4】作者:洛彤

天真浪漫的韋靈,追她的人沒有半打也有一個足球隊,
偏偏,她卻愛上一個當她是妹妹的武術教練。
哥哥她就有三個,才不想再多認一個來攪和!
暗戀他十年才鼓起勇氣表白,他竟然就此對她保持距離,
可是當她有難時,他卻又千里迢迢趕來希臘救她。
看來他心裡是有她的,可是她該如何勾起他心底的柔情?

遲鈍的鍾孟翰,完全沒料到視為妹妹的她會突然說愛他,
她是很讓他牽掛沒錯,但是他已經「名草有主」了啊!
他只好裝無情,讓她逐漸淡忘對自己的「錯愛」……
可當她說不會再糾纏他,還要幫他把落跑女友追回來時,
他的心卻不停擺盪,難道心中的天秤早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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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5:50
第一章

  藍天白雲,徐徐的微風吹來,仍舊帶著熱氣。

  走在充滿異國風情的土地上,呼吸著自由的空氣,看著地中海特有的清爽白屋頂,韋靈幾乎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經到了希臘。

  「萬歲!」韋靈高舉雙手、對天呼嘯,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幾個當地人露出微笑,似乎對這樣的舉動已經見怪不怪,在這充滿神話的國度裡,某些程度的瘋狂,是可以被允許的。

  背著簡單的行囊,韋靈愉快地在大街小巷上奔跑,纖細的身影在微風中跳著,像是輕舞的精靈,及腰的長髮隨風擺動,像極了她的心情。

  自由!

  原來自由就是這種滋味,真是讓人感動啊!

  從踏上希臘的那一刻,她充分感受到,真正脫離牢籠的滋味……

  呃,其實這個說法對那些對她保護過度的男人來說,是有點不公平,畢竟他們只是關心她多了點、在乎她多了點、保護她多了很多、很多點,要不然,她吃好、穿好、住好,沒人捨得多罵她兩句,她簡直幸福到不行。

  她漫步在一片亮眼白的小徑樓梯裡,想起她特殊的身份背景,不知該說她幸運還是說她不幸。

  韋靈,是韋家的么女,上有暴躁的大哥、內斂的二哥、風流的三哥,還有一個視古物為心頭肉的老爸,全部的人都把她當心肝寶貝,不敢讓她受一點委屈。

  只不過,她一直有個遺憾,一個很大、很大的遺憾。

  韋家是以買賣古物維生,藉著這個特殊的事業,韋家不愁吃、不愁穿,三個兒子的興趣與任務就是四處尋訪古物,替老爸、替韋家攢錢,而且都樂在其中。

  就只有她!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輕柔的發左右擺盪著,揚起漾人的波浪。

  就只有她每天無所事事,到處晃來晃去,大家對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她能覓得如意郎君……

  他們雖然都這麼說,不過,要找到讓家裡的幾個老大滿意的男人,可是比登天還難,畢竟被轟出門外的男人,沒有一打也有十個,個個都是當地顯赫的望族,老爸、老哥們沒一個看得上眼。

  在經過這一切,她甚至懷疑,她會被留在家裡保護一輩子,永遠也離不開。

  只不過,事情在上個月有了轉機。

  老爸得到可靠消息,有四個寶物分散在世界各地,於是爸爸隨即派遣三個哥哥出發,一個到埃及尋找金字塔、一個到雲南尋找陶俑、一個到新疆尋找神像,剩下在希臘的黃金面具,卻苦無第四個兒子可以用……

  她理所當然、自告奮勇地跳出來,誰知道四個男人異口同聲否決她的要求,一致不同意她出發去尋寶。

  韋靈吐了吐舌頭,想起她「偷偷摸摸」拿走資料,溜出來的過程。

  誰叫他們不同意?!別怪她不客氣了。

  生在韋家,她與他們有同樣的尋寶熱情,但是卻被苦苦壓抑,她怎麼受得了?於是趁著大家不注意,展開她尋寶的處女航──愉快至極。

  韋靈一路哼著歌,一邊小跳步地笑著,由她的表情,就能知道她的心情有多愉快。

  她整個心思充滿首獲自由的歡愉,似乎沒注意到在她的身後,有個男人從她下飛機就跟在她的身後好幾個小時。

  「韋靈、韋靈,妳等等我……」

  轉角處,一個瘦高的年輕男人衝出來,手裡還拿著兩杯飲料,白淨的臉上有著汗水,看樣子是跑了一段路。

  「莫風,你能不能小聲點?!」韋靈停下腳步,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叫韋靈了。」

  莫風急喘著,將手裡的飲料交到她的手中,還是不停地喘氣。

  「我不是讓妳等我嗎?妳怎麼走得那麼急?」莫風灌了幾口水,平息急促的呼吸,清亮的大眼裡有著年輕人的執著。

  顯而易見,那是對她的執著,執著到得知她要到希臘,連行李也沒準備就直接跑到機場,說是要保護她。

  韋靈翻了翻白眼,扭過頭去繼續往前走,沒搭理他。

  莫風跟在她的身後,露出一口示好的白牙。

  「韋靈,我們應該先找個地方住,然後打電話跟伯父說……」

  「你敢?!」韋靈停下腳步,清澈的大眼有著明顯的殺氣,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要是他敢透露半句,她會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呵呵、呵呵,不敢、不敢!」莫風乾笑兩聲,連忙擺手,堂堂莫家獨生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眼前如花般的大姑娘挑起一邊眉毛。

  「知道不敢就好。」韋靈露出笑容,頓時又把莫風迷得東倒西歪,三魂跑了七魄,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可是,妳真的不打算讓伯父知道這件事嗎?」莫風還是很不識情趣的提起。

  韋靈瞪莫風一眼,喝下一口他的愛心飲料,冰透的液體滑入喉嚨,舒服極了,唇邊有淺淺的笑意。

  她呶呶嘴,無意間流露出一股女孩子家的嬌媚,莫風看得更是心蕩神馳。

  「你以為我爸是傻瓜呀?」韋靈撥撥一頭長髮,想起那個頭髮花白,卻一點也不糊塗的老爸。「他鐵定在發現我不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的打算了。」

  老爸一向愛女過度,老將她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把她照顧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但他可從來不會忽略寶貝女兒的心機,他清楚的瞧出韋靈眸中閃耀的冒險光芒,因此總是不忘提醒她,叫她死心。

  她安分地當了許多年的乖女兒,但如同老爸所察覺的,韋靈體內的冒險因子蠢蠢欲動,再也壓抑不住,終於,她這個孫悟空翻出如來佛的五指山,逃到希臘來。

  但是,如來佛也不是簡單的人物,怎麼可能由著她在外閒蕩。在發現她失蹤之後,立即在最短的時間裡,找了一個可靠的人,準備把她給捉回去。

  至於這個人會是誰……她露出笑容,心裡大概有點底。

  「妳在想什麼呀?笑得這麼『開心』?」莫風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韋靈常笑,這一點莫風知道,他最愛的就是她的笑容,甜膩得像是可以擠出蜜來,只不過,他可是第一次見到她笑得狡黠,還帶著點女孩家的小心機,像是正設計著什麼一樣。

  「不關你的事。」韋靈收斂笑容,把專門為某人翻攪的「一肚子壞水」收拾得乾乾淨淨,不露出一點痕跡。

  「好好好,不關我的事。」莫風無奈地接受她的拒絕,這麼多年來,他也很習慣了。

  誰叫他在大學的迎新會見到她之後,一顆心頓時被收服,迷戀她迷戀得無可救藥,就算她一點兒也不想收服他,他還是心甘情願的奉上他最真誠的心。

  韋靈露出笑容,莫風就是這一點讓她滿意,懂得適可而止,不會無謂進逼,這也是他得以在她身旁「存活」這麼久,沒被她下禁足令的原因。

  韋靈眸光一閃,眼角覷了一眼那個已經跟在她身後幾小時的男人,此時正偷偷摸摸的躲在牆角,努力地不讓她發現。

  她掩著嘴偷笑,這小賊還真是差勁,連跟蹤的技術也這麼差。

  「你說,我們該從哪裡開始找這價值連城的『黃金面具』?」韋靈清清喉嚨,故意揚高聲音。

  莫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突來的舉動。

  「妳幹嘛突然說得那麼大聲?」

  「我想這個黃金面具鐵定很值錢,沒幾百萬絕對買不到。」韋靈像沒聽到他的話,仍大聲說道。

  「韋靈?」莫風狐疑的挑起眉頭,湊到她的身邊。「人說財不露白,妳沒事這麼大聲嚷嚷,做什麼呀?」

  韋靈微微扯唇,她又不傻,她當然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只不過,要是「財」不露點餡,不下點餌,魚兒又怎麼會上鉤呢?

  韋靈攏攏一頭黑髮,眼角瞄到那個鬼崇的男人眸光突變,她知道時候到了。

  一口喝光手裡的飲料,把垃圾交到莫風手中。

  「我覺得渴,再買杯來喝吧!」韋靈笑著說。

  「還渴?」莫風瞧瞧手中已空的飲料杯,至少也有五百CC耶。

  「快去!」韋靈白他一眼,收斂笑容。

  「好!」莫風二話不說,知道韋靈最討厭別人質疑她的話,乖乖的買飲料去。

  莫風的人影在轉彎之後不見,一直躲在牆角後的男人,取而代之的跳了出來。

  男人面色猙獰,舉著一把刀子,刀口指著她,正想出語恐嚇。

  「把錢……」

  「我投降!」韋靈笑得愉悅,雙手在男人還未開口前就已經舉起來。

  男人怔了一怔,懷疑他是不是眼花。

  她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像被人搶劫,反倒像剛中了第一特獎一樣開心,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呀?

  「我要……」男人開口,想說明來意。

  「我知道。」韋靈再笑,那模樣一派閒適優雅。

  「妳知道?」男人納悶,他什麼都還沒說,不是嗎?

  「你要搶劫,我真的知道!」韋靈很體貼的替他把話說完,大概能看得出他眼中的疑惑,還不忘補充一句。「把護照留給我,其餘的東西你可以全部拿走。」

  「呃?」男人錯愕半晌,顯然沒遇過這麼配合的「受害人」。

  「不過,你如果這樣放我走,你可能會很後悔。」韋靈放下高舉的雙手,很誠懇的看男人一眼。

  「ㄟ……」現在是什麼情形?男人的臉上有三條線,竟然有被害人想主動留下來?

  「我知道一個很值錢的東西……」韋靈眨了眨清澈的眼,露出唇邊的小梨渦,迷人極了。

  「黃金面具!」男人很配合的應聲,他就是在機場裡聽到她提到這似乎很珍貴的東西,才會從機場跟著她來到這裡。

  「沒錯!值錢的很。」韋靈俏皮的眨眼,她在機場裡撒下的網果然有效,這條大魚當真跟來了。

  「那黃金面具在哪裡?」男人急切的問道,搶觀光客搶了半輩子,他也覺得累了,如果可以大幹一票後收山,倒也是件好事。

  「我不知道。」韋靈應的理所當然,看見男人的臉色倏地拉下,趕忙補一句。

  「我雖然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先把我留著,最多兩天一定會有人來找我,那個人知道黃金面具的下落。」到時候,她就能見到「他」了!

  韋靈笑得甜蜜蜜,她的臉紅通通地,也不知道是因為灼熱的太陽燒烤所致,還是因為想到他。

  「咦?!」男人所有能想到的話,都成了無意義的語助詞,沒辦法,不曾遇過像她這樣的觀光客,不但願意把所有的錢交出來,還不忘指點他一條明路。

  「所以,找個地方把我關起來吧!」韋靈很「熱切」的建議他,並期待英雄趕快來救美。

  小賊顯然昏了頭,不是很明白現在究竟是什麼情形,愣在原地半天。

  「要快一點喔,要不然待會跟在我身邊的那個男人回來,就跑不掉了。」韋靈提醒道,可不希望她的計畫被個慢吞吞的小賊給破壞。

  「喔,好!」小賊認真的點頭,看了她一眼,認同韋靈的提議。

  「那我們走吧!」韋靈笑盈盈的,表情極為愉快,讓小賊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綁到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數日後 希臘機場

  在人群的後頭,一個男人沉穩的走出來。天氣炙熱,不拘小節的他,早脫去合宜卻不人性的襯衫,那濕黏的感覺讓他皺眉,他寧可選擇清爽的衣物。

  貼身的棉衫刻畫出他的肌肉線條,微長的鬍髭使他看起來頗為粗獷,微亂的發黑得像午夜,渾身散發著一種冷漠疏離的氣質。

  他是個相貌出色、耀眼的男人,像原始叢林不受控制的豹,有著寬闊的肩膀、單眼皮長眼睛、高挺的鼻樑、堅毅的雙唇,面容極具東方味。

  鍾孟翰,人稱武術奇才,曾奪下國際、國內幾次武術比賽冠軍,無論是拳術、刀術、棍術,在他的演練下虎虎生風,頗具迷惑性,跌扑滾翻,每招每式都包含著進攻和防禦,讓對手防不勝防,替他拿下不少獎項。

  這樣的人出現在這裡,不是為了訪問、不是為了講學,更不是為了傳播中華武術技藝,他來到這裡是為了一個女孩。

  一個讓他頭痛的女孩──韋靈。

  認識韋家是一個機緣,他與韋百陽的三個兒子,在同一個武術師父下習武,雖然不算熟識,但彼此知道有這一號人物,畢竟能遇到值得尊敬的對手,對一個習武的人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後來韋家的三個兒子全有了自己的工作,只剩下鍾孟翰一個人繼續在武術界鑽研,成為武術之光,這原是一件好事,但卻是他惡夢的開始。

  原因不為其他,只因為韋靈成了他的學生。

  鍾孟翰鼻息沉沉,胸膛起伏,看似平靜無瀾的表相之下起了淺淺波痕,只因想起那個女孩。

  他自認不怕苦、不畏難,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在競賽舞台上,曾因學藝不精被擊傷,斷了三根肋骨,都沒能讓他萌退學武的路,反而精益求精、努力向上。但是韋靈這丫頭的毅力,卻遠勝於他。

  讓他頭疼的是,她的毅力不只用在武藝上,還用在他身上。

  「鍾先生、你是鍾先生吧?」

  一個男孩的聲音由遠至近傳來,夾雜著急促的喘息聲,鍾孟翰轉眸看見一個高瘦的男孩朝他跑來。

  莫風跑到鍾孟翰的身前,蒼白的臉龐上流著汗,一副心急的模樣。

  「你是鍾先生吧?是不是韋先生請你來的?」莫風急喘著,還沒恢復正常的呼吸,就匆忙的開口確認。

  鍾孟翰點頭不語,心想這應該就是韋百陽在電話裡提到,帶著韋靈私自離家的莫風。

  只不過……鍾孟翰瞧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體力搞不好比韋靈還差,一副未經風雨的憨直,恐怕主控離家出走的人,是鬼靈精怪的韋靈,他只是個被愛沖昏頭的男孩罷了。

  只是,韋家的男人寵壞韋靈,沒人肯承認韋家的小可人兒,早已成為一個小魔女,想欺負她可是難上加難,但是被她牽著鼻子走的人卻是數不清,光是武館裡那群被迷得東倒西歪的男人,沒有上百個,也有幾十個。

  莫風看到鍾孟翰點頭表示身份,心急的模樣稍緩,但還是掩不住的慌張。

  「韋靈不見了,那天我們剛到希臘,她口渴,叫我去買飲料,我回來後,她就不見了,都是我,我不該放她一個人的……」莫風帶著鍾孟翰往外走,一邊交代事情的始末,一臉的自責。

  鍾孟翰安靜地聽著莫風的說法,黑眸沉靜而冷漠,像能看穿一切,思考著每一個環節。

  「你是韋靈的武術老師,你一定能把她救回來,對吧?」莫風努力尋求肯定的答案,安撫他不安的心。

  莫風只要想到韋靈的三個哥哥,他就全身冒冷汗,要是韋靈有絲毫差錯,他肯定會被剝掉一層皮。

  「你既然知道韋靈學過武,就應該知道要捉住韋靈,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鍾孟翰暗冷的眸光,始終帶著疏離,有意無意的距離感,看來更添神秘。

  「韋靈那三腳貓的功夫,笑死……」莫風一改心急的模樣,大聲的笑了兩聲,正想嬉笑她學藝不精時,收到來自鍾孟翰充滿殺氣的眼神。

  「我、我、我是說,韋靈從來不認真學武,不是說你教得不好……」莫風支吾的解釋,一下子忘了鍾孟翰就是韋靈的武術老師,笑得真不是時候。

  鍾孟翰冷冷一瞥,睨了莫風一眼,又是一個被她蒙騙的男人。

  沒錯,韋靈表面上不是一個認真的學生,要她看好招式的運用,她卻老盯著他瞧,讓人質疑她到底學會多少。

  不過她天資聰穎卻是事實,為了給他一個好印象,她總是在無人知曉的時刻勤奮練習,以求在他的面前表現到最好。

  重申一次,她的好底子,只會表現在他的面前。

  關於這一點,他能夠理解,韋百陽也曾經交代過,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韋靈的能力如何,擔心敵人會有所防範,她也樂得裝成一副弱女子的模樣,讓武館的男人找到機會,就想展現雄風。

  殊不知,武館裡攻擊能力最強的人,或許不是韋靈,但防禦能力最佳的人,韋靈卻是不二人選,而這個小妮子,竟然隨隨便便被人捉走,怎麼想都不對勁。

  「你打聽到什麼?」鍾孟翰平淡問道,雖然韋百陽十萬火急的叫他趕來希臘,但是他總覺得韋百陽太小看韋靈了。

  「有有有。」莫風急忙回答。「我回到韋靈失蹤的小路上,問附近的小販,他們提到有個男人,帶著一個髮長及腰的東方女子,往衛城的方向走去。」

  「帶?」鍾孟翰微挑眉頭,沒有忽略這個字眼。「不是『扯』,不是『拉』,而是帶?」

  莫風看了鍾孟翰一眼,沒發現這個字有什麼不對。

  「管他拉還是帶,反正我敢確定他說被帶走的那個女孩,一定就是韋靈。」莫風不懂,都什麼時候,還在研究字面上的意義。

  「小販還說了什麼?」鍾孟翰沒打算向莫風解釋,直接跳到下一個問題。

  說到這,莫風就有些遲疑。

  「他還說……韋靈笑瞇瞇的,不像是被綁走,小販一直要我確定,我十萬火急要找的人真是韋靈嗎?還好我帶著她的照片,要不然小販還直喊不相信。」莫風一臉疑惑。

  鍾孟翰聞言沒應聲,波瀾不興的眸光裡,夾雜著淺淺的興味,要是沒有注意,是絕對不會發現。

  他慢條斯理的走向計程車,將行李放入車內,唇畔含著淡然到幾乎看不到的笑意,對著還站在車外的莫風喊。

  「我們到飯店去吧!」

  「還到飯店去?」莫風一雙眼要瞪凸了。「我們不是要先找韋靈的下落嗎?我擔心再晚一步,韋靈會有危險。」

  「危險?」鍾孟翰淡淡扯唇,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軟化了原本俊容上的冰冷。

  他看了莫風一眼,唇邊的笑意勾成嘲弄的唇線,氣定神閒地說……

  「她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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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6:15
第二章

  陰暗的小屋建築在衛城的小山坡上,燈光並不充足。

  微弱的燈光下,依稀可見兩個身影,在破爛的桌子前吃著買來的晚餐。

  「謝謝你幫我買晚餐。」韋靈望著小賊,嗓音甜蜜,笑容可掬。

  「呵呵,不客氣。」小賊被笑容迷昏了頭,只能乾笑。

  沒辦法,人質最大,當然不能餓著她,更何況,買晚餐的錢還是她出的。

  吃飽喝足,韋靈優雅的拭拭嘴角,維持最美的樣子,看看時間,該是屠龍的男主角出現的時候了。

  「我吃飽了,可以把我綁起來了。」韋靈平舉雙手,提醒小賊該做正事。

  「綁起來?為什麼?」小賊有些傻了。「從昨天到現在,妳都很配合,我不需要把妳綁起來。」

  「當然要綁,這樣才能讓來救我的人,把黃金面具的下落告訴你啊!」韋靈再笑,梨渦綻放得像朵小花,努力提醒小賊,在她的身後還有一大筆財富。

  更何況,昨天沒要求他綁,是因為她算過班機時間,今天才是屠龍英雄出現的時機,她要是昨天就把自己綁起來,豈不累壞自己。

  但今天可不一樣,要是沒把自己綁起來,怎麼能換來屠龍英雄心疼的眸光呢?

  「快把我綁起來吧,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韋靈催促著。

  小賊傻傻的點點頭,找一條繩子,聽話的將她的手纏住。

  「綁緊一點。」美眸裡盈滿笑意,眉飛色舞的樣子。「別忘了腳。」

  小賊怔怔的揚眸,對上她風情萬種的無辜眼神。

  「我是替你著想,怕你得不到黃金面具的下落。」韋靈又叮嚀幾聲,那三分甜美、七分慧黠的小臉,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衝突。

  「好!」小賊連忙應聲,認真的將她綁得扎扎實實。

  「很好。」韋靈微咬著唇,壓抑心中翻滾的喜悅,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而她的東風就是──她的屠龍英雄──鍾孟翰!




  月色如銀,樹影婆娑,映照著小屋裡的兩人。

  小賊在屋角睡得正熟,而韋靈仍是抿著笑意,認真地看著窗外。

  晚風徐徐吹進小屋內,九月的希臘日夜溫差極大,晚風帶著涼意拂在肌膚上,引來她一陣哆嗦。

  突然,門外閃過一個黑影,然後是一個男人跌倒的悶哼聲。

  韋靈皺起眉頭,認出那個聲音。莫風也來了。

  雖然莫風會出現,也在她的意料之內,不過英雄救美的那一幕,想到會有個破壞畫面的大電燈泡,她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喂喂,起來,有人來了。」韋靈小聲的喊著睡得正熟的小賊。

  無奈,小賊翻個身,鼾聲更大。

  韋靈翻翻白眼,什麼時代了,這種賊還能混的下去,真是沒有天理。

  「快起來,有人來救我了。」韋靈的音量提高些,努力伸長被綁住的腿,想踢他兩腳。

  只是小賊睡的位置有點遠,她一個沒坐穩,從椅子上翻下來。

  「唉喲……」韋靈皺起眉,屁股正巧著地,好疼。

  不過,虧她落地的聲響頗大,小賊終於醒過來。

  「怎麼了?」小賊見到她從椅子上坐到地上,眉間有著疑問。

  「妳想逃走嗎?」他不解的看她一眼。

  「有人來了。」韋靈搖搖頭,會有人想逃走之前,還叫人把自己綁起來的嗎?

  「有人?!」小賊終於醒了,抄起地上的小刀,全神戒備的看著門口。「誰?誰在外面,快點出來!」

  小賊的聲音在暗夜裡聽起來格外大聲,不知道是想嚇唬人,還是嚇唬他自己,握刀的手一直發抖。

  銀色的月光灑落,一個高大的身影踩著堅定的步伐,緩緩的踏進小屋裡,背著光的他,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甚至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韋靈卻很清楚,她的屠龍英雄來了。

  「你、你、你是誰?」小賊的聲音明顯顫抖,顯然沒意料到來人的身形偉壯,他極有可能只到對方的肩膀處。

  鍾孟翰沒有回答,冷冷的目光掃向坐在地上的韋靈。

  月光灑在她的身上,能讓他清楚地看到,她的雙手雙腳被縛,一頭黑髮披散在肩上,顯出她的無助,充滿靈氣的大眼依舊,在望著他時如此專注,彷彿他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韋靈望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他目光梭巡,落在她的身上。她咬住唇,不讓笑意輕易洩出。

  「翰,救我。」韋靈嬌弱的聲音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澄澈的黑眸隨即漾滿淚水。

  小賊怔忡,回頭望著他守了兩天的人質,剛才不是還笑得挺愉快,怎麼說變臉就變臉?

  莫風踉蹌的跌進屋內,正巧聽到韋靈那軟儂低語的求救,吃驚得說不出話,他沒聽過她這麼溫柔的語調……

  鍾孟翰瞧小賊一眼,自然沒有忽略小賊顫抖的手,再度印證他的想法。這是一齣戲,一出精心策畫的戲,而這小賊只是無辜被牽連進來。

  「走吧!」鍾孟翰對著小賊說,下顎朝門口的方向指,還配合的讓路。

  「怎麼可以讓他走?」莫風跳出來,大手張開,攔住唯一的出口。「你看他把韋靈綁成這樣,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害她,怎麼能讓她走?」

  鍾孟翰氣度沉穩,一個側目,眸光在小賊身上繞了繞,輕聲問道。

  「你傷了她?」

  「沒有!」幾乎是被催眠似地,小賊想也不想的回答,這男人給人的感覺很難解釋,雖然語氣沒提高半分,卻讓人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他說沒傷她,你現在可以讓路了吧?」鍾孟翰轉頭向莫風說話,微微牽動的唇線,有著天生的冷漠。

  「他說沒傷她,你就相信?」莫風大聲的朝著他喊,一臉不平。

  「要不然,你問韋靈。」鍾孟翰也不解釋,神色自若的,像是明白一切。

  莫風搖著頭,沒想到傳說中的武術奇才,是個這麼溫吞的傢伙。

  「韋靈,妳還好吧?」莫風開口,關心之情溢於言表,專注的看著她的清靈小臉,猶似纖白的瓷娃娃般惹人心憐。

  韋靈尷尬的清清喉嚨,眼前的情形怎麼跟她預期中不太一樣?!

  她原本是想,鍾孟翰見到她委屈的模樣,應該會大發雷霆,展現他高超的武術技巧,把這無辜的小賊打個頭昏腦脹、四腳朝天,之後深情的擁住她,慶幸她的平安無事,最好還能附上個香吻,纏綿悱惻一下,這就更好了。

  不過……原該氣憤填膺的男人,怎麼平靜得像沒發生什麼大事,倒是那個大電燈泡,激動得跟什麼似地。

  「翰……」韋靈再施「ㄋㄞ」功,美眸直直鉤向面無表情的男人,完全無視於莫風的存在。「快來救我。」

  鍾孟翰的表情愛笑不笑,眼唇間蘊藏懷疑,雙手環在身前,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等著看韋靈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莫風也是明眼人,自然知道韋靈的心全放在鍾孟翰身上,但這不足以改變他營救佳人的決心。

  「快放了她,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莫風對著小賊大喊。

  「放她可以,告訴我黃金面具的下落。」小賊突然想到他的目的。

  「我們還沒找出黃金面具的下落,你快放了她!」莫風急忙向前,想解救她。

  小賊一急,刀子架上韋靈的脖子,大喊:「別過來!把黃金面具的下落告訴我,我自然就放了她。」

  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字眼,跳入鍾孟翰的耳裡,他的眉毛挑了挑,掃了韋靈一眼,後者心虛的低下頭,不敢看他。

  他一路上一直奇怪著,搶觀光客這種事雖然常發生,但搶錢也就算了,為什麼會有人想綁架她,現在一聽小賊這麼說,倒是水落石出。

  果真是韋靈搞的鬼!

  「是妳告訴他的?」鍾孟翰擰緊眉,眼神陰鷙、口氣陰沉,顯示他的心情相當不好。

  韋靈垂著頸,壓根兒不敢抬起頭來,略帶沙啞的男聲有著說不出的性感,但是此時聽起來卻像索命閻羅一樣,讓她全身一僵。

  他發現了!

  韋靈暗喊一聲不好,知道事情大條。

  「別再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她!」小賊大吼,小刀抵得更近,在她的頸項劃出一道血痕。

  疼痛帶來刺激,靈光一閃,韋靈低垂的臉露出微笑,她有辦法了。

  「韋靈!」莫風見狀大喊,衝動的想宰了這小子。「你殺死她了!」

  嚇!小賊臉色一白,慌亂地揚起小刀,看著原本端坐在地上的韋靈突然倒地,竟然昏過去?

  鍾孟翰見機不可失,一個飛身向前,旋腳踢走小賊手裡的刀,刀子落地之後,再加一個迴旋踢,朝他的肚子踹去,小賊隨即痛得彎下腰來。

  莫風先是一愣,訝異鍾孟翰的動作還真快,沒兩三下就解決危機。

  下一秒,他火速朝韋靈奔去,將她抱起來。

  「韋靈、韋靈,妳醒醒啊!」莫風心急的叫著,手忙腳亂的替她把繩子解開,輕拍她的臉頰。

  不曉得是不是刺激過度,韋靈仍舊處於昏迷狀態,沒有清醒的跡象。

  「怎麼辦?她昏過去了。」莫風揚首問著鍾孟翰,他有種無形的存在感,像是天生的領袖,不自覺讓人信服。

  鍾孟翰朝兩人走去,仍是環著手臂,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低頭瞧了韋靈一眼。

  「昏過去了?」鍾孟翰開口,語氣令人不寒而慄,問的對象是昏過去的韋靈。

  「當然!」回答的人是莫風,一臉肯定。

  莫風心想,要不是她昏過去,哪有可能被他抱在懷裡,像只溫馴的小貓?

  「真的?」鍾孟翰聲音更沉,緩緩的湊近她的臉。

  灼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她額上的發甚至還輕輕飄揚。

  莫風一臉納悶,不明白他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韋靈昏過去的事實就擺在眼前啊!

  韋靈昏了嗎?當然沒有!

  她只是裝死,想逃過鍾孟翰探究的眼神,只不過,她沒預料到他會關心的靠近她,那灼熱的氣息能讓閉眼裝死的她,感覺到兩人靠得極近。

  這真是太好了,搞不好,他會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一樣,溫柔的吻醒她……

  「唉約……」疼痛驀地傳來,驚醒她的白日夢,捂著被「重賞」過後、發紅的額頭,韋靈一下子忘記裝死。

  「很痛耶!」她從地面上跳起,雙手插腰,朝著鍾孟翰咆哮,額頭被響栗敲得通紅,疼到骨子裡,看得出來他手勁極大。

  「還敢喊痛?」鍾孟翰沒被她的大嗓門嚇到,聲音更沉,朝她近逼一步。「妳膽子愈來愈大,連自己的生命都拿來開玩笑。」

  韋靈怔了怔,清清喉嚨,雖然伎倆被識破,但絕不輕易承認。

  「我哪有?」捂著發疼的額頭瞪了他一眼,普天之下也只有鍾孟翰敢打她,還一點兒也不留情。

  「沒有?」他聲音更沉,俊臉離她的小臉約莫三吋,黑眸陰鷙地盯著他,挪出一隻手指著牆角昏過去的小賊。「那男人怎麼會知道黃金面具的事?」

  紅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半天發不出一句話,最後只能無賴的挑起黛眉,聳聳肩,一副能奈我何的樣子。「我怎麼知道?」

  鍾孟翰對於她冥頑不靈的態度很惱火,揪起她頸後的衣領,很粗魯的將她提起來,俊容冰冷。

  「不知道沒關係,我讓妳自己跟韋先生解釋去。」他沉聲說道。

  韋靈猛吸一口氣,杏眸瞠大,而後猛然搖頭,花容失色。

  「我不回去!不回去!」她迭聲說道,心虛又急促。

  心虛的是她知道自己居心不良,讓老爸擔心不對,急促的是她還不想回家,她還沒得到「他」的心……

  「妳必須回去。」鍾孟翰怒眸綻火,像是正欲噬人的狂獅,想一口撕碎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妳闖的禍還不夠?是不是真的要賠上性命才甘心?」

  他的嚴厲傷了她的心,清澈的明眸因為他嚴厲的語氣,快速變得黯淡。她自嘲的撇撇唇。

  「回去?回去做什麼?」韋靈反問,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破碎,望著他的眼神,看起來讓人心傷。

  「回去讓你把我丟在一旁?回去讓你徹底的忽略我?回去好讓你完成任務,繼續談你的情、說你的愛?」她的聲音澀澀的,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語氣裡有著濃濃的控訴。

  鍾孟翰擰緊眉,目光炯炯,臉色一白,她的話帶來些微紛亂,他不愛這種陌生的感覺,只能冷眼忽略。

  「妳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收斂情緒,臉色再度恢復冷然,並鬆開手讓她恢復自由,接著轉身就走。

  他的態度惹惱了韋靈,她對著他的背影憤怒的大喊。

  「什麼武術天才?什麼冠軍?全都是假的,你連面對我的勇氣也沒有!」她握緊拳頭,忿恨的語氣裡有著化不開的無奈,美眸氤氳水氣。

  鍾孟翰止住前行的腳步,頓了一下,像是正掙扎著什麼,只是幾秒鐘過去,他重新舉步,再次將她丟在身後。

  韋靈的心直往下落,看著他再一次走出她的生命……

  不要!不要!她不要!

  韋靈向前幾步,心痛得無法呼吸。

  軟沉的悲楚,浸得心頭發酸,她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氣,挫敗的看著他繼續往前走,不再回頭。

  「不在一起,就能夠忘記嗎?」她輕輕地問一句,聲音澀的像是冷掉的咖啡,苦得讓人想掉淚。

  她的聲音極細,輕柔地飄入鍾孟翰的耳膜裡,卻狠狠地撞入他的心坎中,讓他的心猛地一疼。

  「有些痕跡,任時間飛逝,也無法沖淡……」韋靈的聲音繼續響起,水眸望著沒有停步的鍾孟翰,心裡好空。

  淺淺的悲傷揉在銀白色的月光裡,無聲無息,卻無所不在的纏繞在她的週身,讓她喘不過氣,她能感覺到自身的窘迫,而他也是。

  只是他不能給予任何的安撫,怕她會陷得更深。

  「我不會放棄的!」韋靈輕聲說道,輕柔的嗓音並不預期會有任何回應,不像是要告訴他什麼,反倒比較像是在告訴自己。

  「無論你再怎麼說,我都不會放棄的……」

  鍾孟翰的腳步未曾停歇過,像是不曾聽到什麼,偉岸的身軀沒有任何遲疑與感動,固執的往前走去。

  只是他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他的心沉甸甸地,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

  他喜歡韋靈,只不過他……不愛她。

  他沒辦法愛她!

  可是,韋靈不接受他的拒絕,無論他怎麼說,她就是不接受。

  對於她的執著,他並不意外,韋靈的執妄,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九年前

  夏日的午後,剛上大學的鍾孟翰走在人跡稀少的小徑上,因為跟女朋友吵架,所以無心讀書,於是翹課到外頭走走,剛巧經過隔壁的中學。

  他倚在牆壁上抽著煙,藉著徐徐的煙霧麻痺自己紛亂的思緒,耳邊卻傳來清晰的爭執聲,他微探出頭,看見三個身材高大的男同學,正在欺負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同學。

  「昨天就叫你把東西帶來,帶來了沒有?」身材高大的男學生推著矮小同學的頭,絲毫不客氣,弱小的同學退了幾步,臉色很害怕。

  「我已經把這個禮拜的零用錢都給你,我真的沒有錢。」矮小的男同學搖手,一邊護著頭,試圖保護不停被戳的額頭。

  鍾孟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搖搖頭,大欺小的戲碼永遠都不會下檔,這也是為什麼他努力強壯體魄,只求能保護自己。

  他吐出一口白霧,仍做旁觀者,因為沒辦法救人一輩子,他獨善其身的認為,每個人都該學會自救。

  這個時候,有個突兀的人出現在人群中。

  「放開他,你們別再欺負他。」一個清亮的女孩聲音英雄般的出現,讓鍾孟翰皺起了眉頭。

  三個人高馬大的男同學,看到這不及他們肩膀的小女生突然跳出來,顯然有些錯愕,但隨即放聲大笑。

  「妳是來『英雄救美』的嗎?」男同學大聲笑,看著她的表情像看小丑一樣。

  「快走。」小女生面無懼色,擋住男同學的路,示意叫受欺負的男學生離開。

  「他都還沒把錢交出來,不能走。」兇惡的學生伸手擋住去路,擺明不放行。

  「他又沒有欠你錢。」小女生向前一步,用力推開對方的手,一副「英雌」的模樣。

  「妳管什麼閒事啊?!」這個動作終於惹惱了三人,帶頭的男同學毫不客氣的推小女生一把,身材纖細的她被推開,踉蹌幾步才止住跌勢。

  鍾孟翰歎口氣,一個不知死活的小蘿蔔頭,還是個「母」的小蘿蔔頭,這下總知道該知難而退吧!

  「這不叫管閒事!」出乎意料之外的,小女生還是勇敢向前一步,清亮的大眼裡有著堅持。

  這下,三個男同學下不了台,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小女生白白淨淨,一副小公主的模樣,竟然這麼有勇氣。

  「妳別管閒事,要不然我就不客氣。」帶頭的男同學指著她的鼻頭,惡聲惡氣的說。

  「我不會走的,你……」

  啪!清亮的聲音響起。

  小女生固執的話沒說完,小臉上就多了一個手掌印。

  白皙的臉馬上變紅,看起來很痛的樣子,清亮的大眼裡滾著淚珠,她睜著眼,不讓淚水掉下來。

  「我不會走的!」小女生又喊了一次,一臉視死如歸。

  男同學真的火大,舉起手又想賞她一拳。

  這下,鍾孟翰真的看不過去。

  「住手。」他從轉角處走出來,捻熄指間的煙丟在地上,狀似閒適,慢步走了出來,但是他黑眸裡的冷凝,卻叫幾個男同學怔愣住。

  「你也要來管閒事?」男同學惡聲大喊,認為三人雖然不及來者高大,但三對一,應該沒問題。

  鍾孟翰沒應聲,直直的朝三人走過去,三人直覺地退了幾步。

  鍾孟翰低頭看著仍擋在矮弱男同學面前的小女生,她戒備的看著他,似乎也沒把他當好人。

  鍾孟翰確認小女生臉上的紅腫並不礙事,隨即轉過身對著三人,話沒多說半句就直接出拳,每一拳都十分結實,三個仗勢欺人的男同學應聲倒地,哀號不已。

  「沒人教你們不能打女生嗎?」鍾孟翰沉聲說道,練武雖為強身,但遇到事情時,也的確好用。

  「你、你、你……」三個男同學支吾幾句後,不敢多說什麼,轉身就跑。

  鍾孟翰回身低頭看著穿著制服的小女生,還是個正讀國中的小不點,勇氣竟然比天還高。

  「會痛嗎?」他溫柔地詢問她,雖然覺得她勇敢得有些不知死活,不過卻傻得可愛。

  她捂著小臉,沒回答他的話,反倒轉過身對另一個被欺負的男學生說:「別再給他們錢,他們會愈來愈囂張的,趕快回去吧!」

  男同學也沒多說,朝她點點頭之後,火速離去。

  「謝謝!」待男同學一走,那小女生總算回過頭來,誠心的跟鍾孟翰道謝。「我叫韋靈,謝謝你剛才的幫忙。」

  「小妹妹,妳知道剛才的舉動很危險嗎?」鍾孟翰插著腰,看著這個小不點,忍不住想開導她一下。「如果剛才我不在,那個男同學一拳揍下來,妳的牙齒可能會不保。」

  「我不怕。」韋靈眼神堅決,臉頰上的紅腫沒有減少她一絲的勇敢。「不過我下次不會那麼衝動了。」

  鍾孟翰點頭,這小女生總算聽懂他的話,沒想到……

  「我會大喊失火了,馬上就會有人衝出來,他連打我第一次的機會也沒有。」韋靈鬼靈精怪的轉轉大眼,紅唇上噙著笑。

  鍾孟翰怔了怔,半晌後失聲笑出來,一下午的悶氣突然消失。

  這小女生固執得可以,怎麼講都講不聽。

  「妳認為妳真的救了那個同學嗎?那三個壞學生會放過他嗎?」鍾孟翰捏捏小女生的臉,只把她當成可愛的妹妹。

  「我會叫我爸爸替他辦轉學,在這段時間,我會去接他下課。」韋靈說得理直氣壯,似乎對於這種英雄的行為習以為常。

  鍾孟翰撫著下巴,對這個小妹妹好奇極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與她小公主般的外型截然不同,又黑又直的秀髮,雖然只是簡單的髮型,卻將她的黑眸襯的更加明亮,讓人看過一眼就不會忘。

  「我叫鍾孟翰,妳可以叫我鍾大哥,很高興認識妳……」他開玩笑道,還不忘對她伸出手,一副景仰的模樣。

  韋靈若有其事,慎重的將小手心放到他的大掌裡,兩人相視一笑。

  原本,只是個友誼的握手,卻沒想到,卻握出接下來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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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6:40
第三章

  空調很冷,房間裡很安靜,三人靜默無語,徒剩呼吸的聲音……還有一個來來回回走動的腳步聲。

  韋靈坐在床緣嘟著嘴,冷眼地看著鍾孟翰來回的替她整理東西。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安靜得教人心慌,她像是被世界遺忘的不存在物體。

  她咬咬唇,忍下眼眶即將氤氳的水氣,在心裡第一千次告訴自己,她絕對不放棄。

  就算她被世界遺忘,只要他不遺忘她就好。

  韋靈雙手往後撐在床上,掌心下的床單冰涼地訴說寂寞,有種淒涼感,跟她一樣都是被拋下的那一個。

  「我不回去。」她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回復到原來的她,那個執妄一如往常的她。

  鍾孟翰整理的動作未停,似乎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對話,他將她在床邊的最後一件衣服塞進行李箱,熟練的拉上拉煉,往地上一擺,才抬起眼望她。

  那張小臉是他熟悉的,小臉上的明眸,專注地讓他幾乎不敢迎視,於是他轉開眼,到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別胡鬧,韋先生很擔心妳。」鍾孟翰冷冷地說,話裡沒有溫度,深怕揉進一絲情緒,就會被她誤認他的感情。

  「那你呢?你就不擔心我?」

  果不其然,韋靈的問句,再度讓他啞口。

  他沉下眼眸,眸色更深、更堅定。

  「韋靈……」鍾孟翰看著她,眼光像刀,冰冷的扎痛她。「我就算擔心妳,也是像哥哥擔心妹妹一樣,再多的就沒有了。」

  韋靈咬著牙,看著他冷漠的臉孔,不讓眼淚流下來,努力的忽略他的態度──擺明告訴她,別錯放感情,一點餘地也不留……

  「我不回去。」韋靈重複著她的說詞,垂眸望著自己的手掌,在多年前的一個午後,她的小手心裡有著他的溫度,而現在她卻只能握住空氣。

  鍾孟翰對她的固執歎氣,表情一如往常的冷漠,提起地上的行李,準備重施故計。

  「韋靈,妳再不聽話,我就不理妳了。」鍾孟翰故意這麼說,還不忘放慢腳步等她驚慌失措的追上來。

  以往,他的恐嚇都能得到效果,韋靈最怕的事,就是他的冷漠、置之不理,每一次她總會放下執拗,追上來握住他的手臂,叫他別生氣,她會聽話……

  只不過這一次,他已經走到門口,大掌甚至還握著門把,卻仍不見韋靈的身影追來。

  他遲疑地轉過身,看著仍坐在床緣,動也不動的她,他的黑眸裡有著濃濃的疑惑。

  「韋靈,妳再不來,我就真的不理妳了。」他再下威脅,看著神色落寞的她,心裡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

  愛情真是傷人,讓他怕得不敢再靠近愛情一步,也傷得韋靈的眼中水漾漾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不回去。」韋靈第三次重複她的說詞,迎向他的眼,她的堅持不移半分。

  「韋靈……」鍾孟翰的語氣更冷了些,沒想到這次連恐嚇也沒用。「我真的不理妳,我不是開玩笑的……」

  「你已經不理我很久了。」韋靈淡淡地開口,打斷他未出口的威嚇。「打從我跟你說『我愛你』以後,你就沒理過我了……」

  空氣很安靜,呼吸像是凝結在彼此之間,鍾孟翰屏住氣,說不出反駁,一雙黑眸像是霧,讓人看不清真正的心情。韋靈噙著笑,水眸清亮,卻流露出一股無法掩飾的傷悲。而一直被當作隱形人的莫風,驚訝的忘了合口……

  韋靈愛鍾孟翰?!

  真的嗎?

  「韋靈……」莫風開口,想詢問卻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韋靈轉眸,迎向莫風,像是能看出他眼中的疑惑,末了,她笑,笑得很讓人心痛,她緩緩的說出。

  「是,我愛他……」




  小房間安靜的讓人心慌,不過不包括韋靈,她氣息平平,一派鎮靜,或許心緒翻攪,但那絕不能稱之為慌,她對自己愛他的心,一向很篤定,就算受傷、就算心疼,她也甘心承受。

  看著鍾孟翰欲言又止,韋靈搖搖頭,因為她知道他想說什麼。

  「別說我還小,別說我不懂什麼叫愛情……」她開口,看著鍾孟翰,眼裡一片寂然,那是一種得不到回饋的寂寞,但是並不能擊倒她。

  「我對你的心,你很瞭解,你想帶我回去的意願,我也很清楚,不過……」韋靈再搖頭。「這一次,我不會順你的意。」

  鍾孟翰拉下臉,沒想到她會這麼堅持,瞪著她的表情,很是生氣。

  「妳一定要這麼不懂事?」

  韋靈回瞪著他,對於他的形容詞有異議,卻不再試圖為自己辯駁。

  曾經,她是他心目中可人的小妹,他對她呵護備至。直到那個女人出現之後,韋靈開始成為所有缺點的擁有者。

  「就當我不懂事!我順著老爸的意思過了這麼多年,這一次就算我任性好了,相信老爸會原諒我的。你的任務已經結束,要回台灣,請你自己回去吧!老爸那邊我會親自跟他解釋,你不會受到任何譴責。」韋靈心灰意冷地說。

  原以為把他拐到希臘來,能有一絲奪回他的機會,還精心的籌畫綁架的戲碼,看是否能逼出他對自己的一點憐惜……

  結果很明顯,她慘敗!不但沒得到他半點的憐惜,連個笑容也沒看到。

  「妳不要以為故意這麼說,我就會留下來。」鍾孟翰看著她的臉,俊臉上仍無半點表情,只當她仍在耍她的小心機。

  韋靈倒抽一口氣,大眼裡閃爍著心痛……他認為她在故施苦肉計?

  好吧,就算她曾一而再、再而三的這麼做,不過,她會這麼做,還不是為了留住他,他竟然一副「不齒」的表情!

  「沒人叫你留下來,你隨時可以走。」韋靈的肩膀攤了下來,說不出的喪氣。

  如果真的耍心機,被人「不齒」也就算了,但是她現在明明就沒這個想法……心裡感覺很嘔。

  「既然妳這麼說,那我馬上回台灣。」鍾孟翰神情未變,仍認為她在耍性子。

  只是,這一次韋靈沒再像以前,跺跺腳的表示生氣,或拉著他的手拚命撒嬌,她只是沉默,而後重重的點頭,連回眸也沒有。

  「那我們達成共識,你跟莫風都回房間去,我累了。」韋靈拉開大門送客。

  鍾孟翰停在原地,很專注、很專注地看著她,看著她雲淡風輕,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這一次,她似乎是真的放棄挽回他了……

  韋靈毫不畏懼的回瞪著他,對於他注視的眸光,她從來只有欣喜而不會逃避,只是這一次,她心裡沒半點愉悅,知道他盯著她的原因,只是因為不相信她。

  「好。」過了半晌,鍾孟翰朝著她走來,大聲的應了一聲。

  好?好什麼?

  好,他決定要回去了?還是說,好,他決定留下來了?

  韋靈握著門把的手在發抖,被她細心的藏在身後,沒讓他發現,等著他公佈答案。

  「我再信妳一次,我陪妳把黃金面具找到之後,妳就必須跟我回台灣。」鍾孟翰立在她的身旁,清楚地看見她聽完答案後,澄眸綻放的美麗。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這小妮子終究沒對他死心。

  「好!找到黃金面具之後,我就馬上跟你回家。」韋靈慷慨應允。




  艷陽高照,氣溫直逼四十度,清涼的短袖衣衫,帶不來涼意,韋靈有一種熱的快昏倒的感覺,一行三人進入街道旁盛行的咖啡店裡,白底帶藍的陽傘隱約帶來視覺上的清爽,她吁出一口長氣。

  來到這裡幾天,韋靈已經逐漸習慣這樣的天氣,所以,她不諱言她快昏倒的原因與站在身旁的人有很大的關係。

  她凝眸,轉身看著他……鍾孟翰,她愛戀了近十年的男人。

  打從第一次相遇之後,她跟他成了莫逆,她找了很多借口混在他的身邊,讓他在他有空的時間教她防身術,說她這愛管閒事的毛病,看樣子是改變不了,為了她的生命安全,只好請他教會她保護自己。並向家人捏造自己晚歸的事實,其實她一直跟著鍾孟翰。後來更要求父親讓她去武館學武,目的當然就是為了見到他。

  鍾孟翰原先是好意,卻怎麼也沒想到,韋靈從國中到高中,從一個懵懂的小女生,變成情竇初開的少女,幾乎每日相處的情況下,她開始喜歡上他。

  一開始,她也把他當哥哥看,喜歡賴在他的身旁,偎在他的大胸膛裡,感受他的體溫,後來她慢慢發現,跟他在一起的感覺有些不同。

  她有三個哥哥,她自然知道何謂兄妹情,至於對他是什麼感覺,則很難形容出來。

  她只知道,只要一靠近他,她的心跳就會不自覺加快,當他看著她的時候,她體內的血壓就會火速飆升,然後染紅她的臉頰,當他因為過馬路而握住她的手時,她竟有一輩子不想放開的冀望……

  她一直不明白那是什麼感覺,後來在媒體大肆渲染的情人節廣告裡,她豁然知道自己的心意。

  原來,那種酸酸甜甜,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就是愛情。

  是他教她識得愛情滋味,也是他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心痛……




  時光回到鍾孟翰大學畢業的日子,這是一個晴朗的夏日,微風徐徐,吹不散渾身的躁熱,站在大樹下的韋靈卻笑得一臉燦爛,連太陽都要失去顏色。

  在女中就讀的她翹課,特意為他換上便服踏入大學校園,她的纖手裡握著一個包裝精緻的彩盒,那是她想送給他的禮物。

  認識他快四年,她從個青澀的國中生,變成對愛情懵懂好奇的高中生。雖然讀的是女中,但她的週遭不乏許多愛慕者圍繞,她未曾動過心,只因為她的心早已交到鍾孟翰的手裡。

  她有個重大的決定,除了手中的禮物之外,她要送給他一個意外的大禮……

  她決定向他告白,讓他知道,她愛慕他好久、好久了。

  紅唇上帶著幸福的微笑,編織著美麗的夢想,在她的腦中迴盪的是他可能會有的表情。

  是驚喜?是不可置信?還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

  「就叫妳別來,怎麼還翹課?」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出,韋靈火速回頭,知道來者是他。

  她露出甜美笑容,雙臂張開,朝他撲了過去,毫不吝嗇的給予大禮,將他抱得滿懷。

  鍾孟翰笑著搖頭,這小女孩就是說不聽。

  「跟妳說過多少次,別動不動就抱我,有人會誤會的。」這小女孩就是不懂得保護自己,完全不會隱藏情緒。

  雖然她已是十八歲的少女,但在他的心裡,她還是那個十四歲的國中小女生,他也不過大她五歲,心態卻總是好老、好老,只有在遇到她的時候,能隱約感覺到一點生氣。

  「誤會?有誰會誤會?我才不管誰會誤會?」韋靈微吐舌,將他抱得更緊。

  若是要論到生氣的級數,她家裡的大哥就是個活生生的活火山,要是知道她今天翹課,他大概會像捉小雞一樣,捉住老師的肩膀,問老師為何沒有看好她。

  鍾孟翰沒有推開她,像個哥哥一樣的攏住她的肩膀,對於她,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愛,或許是她見義勇為、挺身而出的那股傻勁,讓他很動容,於是他也開始寵她,用一種他從未付出過的方式,努力的寵著她。

  他教她習武、教她強身,只因為知道叫她安分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相信如果她真想多管閒事,先練好自己的體魄會比較安全。

  兩個人在打打鬧鬧中熟悉彼此的氣味,近身接觸時,他喜歡她身上飄出的淡淡香味,他沒什麼遐想,只把她當作可愛的妹妹,並為此深深自豪。

  「我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韋靈鬆開手,神色認真。

  「喔?」鍾孟翰挑起眉,他可愛的小妹會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他?「說吧,我洗耳恭聽。」

  韋靈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簡單的幾個字在喉嚨燃燒,在他專注等待的眼神中,她覺得肺像吸不到空氣。

  「我……我……」韋靈支吾著,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害羞,穿著學士服的他,看起來好帥,簡單有型的頭髮,襯出他挺直的鼻樑,像是雕刻完美的希臘雕像。

  「怎麼了?」鍾孟翰看著她的失常,好笑的環住手臂看著她,白皙的小臉泛著可疑的紅光,大眼骨碌碌的轉著,長睫不安的翕動,像是飛舞的蝶。

  「我、我、我……」韋靈大口的呼吸,空氣送不進肺裡,她的臉更紅了。

  鍾孟翰噙著笑,好整以暇的等著她說出「重要的事」。

  天氣很燥熱,烘得她的臉紅的像顆柿子,她鼓足所有的勇氣,終於準備把埋藏在心裡四年的愛語說出。

  「孟翰……」

  一個甜膩的女子聲音打斷他們,韋靈愣在當場,被迫的退了幾步,看著一個長髮的女子奔入鍾孟翰的懷裡,佔據原該只屬於她的胸口。

  「大家都在拍照,你跑來這裡做什麼?」那女子笑得很開懷,揚手撥了撥他的發,長指順著他挺直的鼻樑滑下,眼裡像是只容得下他。

  「有個未成年少女在場,妳克制一下。」鍾孟翰握住女子的雙手,語氣裡有著寵溺,將懷中的女子轉了個身,雙手環在女子的腰間,讓她面對著韋靈。

  「這就是我跟妳提過,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韋靈。」他低頭,在那個女子的耳邊低語,黑眸專注的看著她,彷彿忘記韋靈在場似的。

  那神態,韋靈覺得好熟悉,是自己常盯著他看的那種神情……

  韋靈突然覺得有根錐子紮在心上,感覺好痛。

  「她叫田莉,是我的女朋友,四年前那天會意外的救了妳,就是因為我跟田莉吵架,沒心情上課,剛好解救妳。」鍾孟翰揚頭,對著韋靈說。

  韋靈怔在當場,沒意料情節會這麼發展。

  他有女朋友?為什麼沒有聽他說過?

  只不過,像他這樣的男人,有女朋友似乎也不是太讓人吃驚的事,但是為什麼是現在,在她決定要對他表白心事的時候?

  「妳好,我叫田莉,我常聽孟翰談起妳。」

  田莉大方的對她笑,不知怎麼著,韋靈就是覺得她的笑有種示威的味道。

  韋靈被動的伸出雙手握住田莉,看著眼前頗具女人味的田莉,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如人。

  在田莉的面前,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是個上不了檯面的黃毛丫頭。

  「聽說妳常常跟孟翰在一起學武術。」田莉看韋靈一眼,眸中若有所思。「練武不都是男人的事嗎?像我都是讓孟翰保護我。」田莉更深的偎進他的懷裡,笑得很驕傲。

  韋靈清清喉嚨,直覺的感覺田莉對她不友善,怎麼都像話中帶刺,無一不強調她與他的關係,似乎……在宣揚她的主權。

  或許田莉已經看出,韋靈其實對鍾孟翰有好感,畢竟女人的直覺很驚人。

  「妳自己懶得練,別把韋靈拉下水,她練得很勤。」鍾孟翰捏捏田莉的鼻頭,寵溺的笑。

  韋靈第一次覺得他的笑容很刺眼,像根針扎進她的眼裡。

  「韋靈,妳不是說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我?」鍾孟翰突然想到。

  韋靈搖搖頭,再搖搖頭,笑得很勉強。

  這個時候,叫她怎麼跟他說那件「很重要的事」?!

  「沒有、沒事。」韋靈搖搖頭,把難以言喻的辛酸往肚裡吞。

  「既然沒事,孟翰,我們快回去照相,大家都在等我們。」田莉拉住鍾孟翰的手,一副不想久等的模樣。

  「可是韋靈特別翹課來……」鍾孟翰有些為難。

  田莉拉下臉來,嬌瞪了他一眼。

  「你不去?那我自己回去。」田莉一跺腳,轉身就想走。

  「等等……」鍾孟翰拉住田莉,回頭看韋靈一眼。

  韋靈知道他的難處,也想好好釐清自己的心緒,於是露出笑容準備離去。

  「那我先回去了。」她扯扯笑容,突來的事件讓她無所適從,她的確該先想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鍾孟翰看她一眼,知道留下無助於此時的情況,也只能點點頭。

  韋靈心碎,第一次知道田莉的存在,神傷的離開。

  只是這個事實沒有讓她灰心退讓,她一貫勇往直前的個性,在遇上愛情之後仍舊沒有改變,她開始認真的讓他知道她的心意,甚至主動告白……




  「這是不可能的。」鍾孟翰在怔愣半晌之後,義正辭嚴的告訴她。「我已經有田莉了。」

  「田莉……她對你不忠實,我看到她……跟別的男人一起,而且不只一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韋靈決定表達愛意,不讓鍾孟翰被蒙在鼓裡。

  「韋靈,我對妳很失望。」鍾孟翰看了她一眼,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耳裡,看著她的眼神有著濃濃的失望。「我沒想到妳會這樣中傷田莉。」

  「我沒有!」韋靈大聲否認道,心裡很受傷。「我是真的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我還衝到她的面前罵她……」

  「而且還賞了她一巴掌。」鍾孟翰眼神微冷,補充道。

  昨天在看到田莉頰上的紅腫時,隨即就相信田莉的說辭,田莉說:她跟幾個朋友去看電影,韋靈無緣無故的衝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打她,當時田莉以為韋靈是因為吃醋,所以行為失常,叫他別怪罪韋靈。原本他還不相信韋靈真對他有意,此時這麼一聽,似乎田莉的推論言之有理。

  韋靈怔愣,完全聽不懂鍾孟翰到底在說什麼。

  「我打她?」韋靈的語氣微顫,不相信這話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她或許生氣,或許脾氣不好,但是說她打人……會不會太不瞭解她了。

  更何況,她憑什麼打田莉,她雖在家備受寵愛,但還沒到恃寵而驕的地步。

  「難道沒有嗎?田莉的臉都紅了,我真的很生氣,我教妳防身術不是要妳來欺負人,尤其是田莉。」鍾孟翰沉著臉,已經定了她的罪。

  「我沒有打她,是真的!」韋靈大聲抗辯,無奈被駁回。「她或許是自己打的,為了博得你的同情與注意,惡人先告狀,怕我把她濫交的情況告訴你……」

  「別再說了!」鍾孟翰大聲喝阻,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彰顯他的怒氣。

  「妳不但不認錯,還想把錯誤推給田莉……妳讓我太失望了。」鍾孟翰陰沉的說完話之後,轉身就想離開。

  他的動作嚇到她,從來……他從來不曾擺臉色給她看,他決絕的態度,像是再也不打算理會她。

  她急忙的拉住他的手,大眼蒙上淚霧,好怕他生氣的樣子。

  「你不要走啦!」她的淚水在眼裡轉著,幾乎就要掉下來。

  鍾孟翰仍是沉著臉看著她不發一語,像是過了一世紀之後,他才悶悶的發聲。「犯了錯我可以原諒妳,但是妳卻不認錯、不知悔改,這一點讓我很生氣。」

  「可是我真的沒……」她真的沒有打人,要如何認錯?

  聽到她又要解釋,鍾孟翰甩開她的手,像是再也不想多聽一句。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韋靈挽住他的手,淚水跟著掉出來,所有的原則背叛她,只因為怕他不理她,所以她願意承認她未曾犯過的錯,只要他不要丟下她。

  鍾孟翰停下腳步,回頭盯著她,看著她流下淚來,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他溫柔的伸手擦去她的淚,就是對她沒轍。

  未曾見她哭過,就連初識時被人打了一巴掌,她的淚依然噙在眼裡,倔強的不肯流出,現在卻為了他哭……叫他怎麼還能生氣?

  他的溫柔,讓她的淚落得更猛,她卑鄙的想用淚水留住他,讓他沉溺在她的淚海裡。

  「別哭……好了,妳別哭……」止不住她的淚水,鍾孟翰慌了,哪還記得要生氣?大掌慌亂地在她臉上亂抹,心裡有一絲心疼。

  韋靈哭得梨花帶雨、抽抽噎噎,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吸了吸鼻子,很委屈的問:「那你還生氣嗎?還要丟下我嗎?」她真的很擔心。

  「妳不哭,我就不走。」鍾孟翰保證道,實在看不慣她流淚的樣子。

  韋靈很高興聽到他的保證,卻沒想到她承認了她沒做過的罪行,讓她在鍾孟翰心裡的印象,已經起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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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人坐在藍白交接的遮陽傘下,陽光轉折之後照在韋靈白皙的臉上,形成一道淡影,看來好憂鬱,是一個鍾孟翰不熟悉的韋靈。

  「想什麼?」鍾孟翰看不慣她魂不守舍的樣子,那會讓他心裡隱隱地不舒服,於是垂下臉問,試圖轉移她的情緒。

  韋靈一怔,從回憶裡突然回到現實,記憶中他帶寵的笑容已不復見,如今只是冷漠的教她難過……

  「只是想到我們以前的事。」韋靈扯出笑容,不讓落寞掛在臉上,她對自己承諾過,永遠都要讓他看見自己最愉快可愛的一面。

  聞言,鍾孟翰只是沉默,想起大樹下她飛揚的秀髮,白皙的臉蛋泛著可愛的紅暈,帶著笑眼望著他,眼裡交付所有的信賴。

  曾經,他蠢的以為那是兄妹間自然的感情,卻在太遲的時候發現她早已經愛上自己,這一個轉變讓他驚駭,甚至開始與她保持距離,但終究是……太遲了。

  他無法接受韋靈竟然會為了自以為是的愛情,傷害他的前女友,害他們落得分手一途,這讓他再也無法敞開心扉接納這個小妹妹,卻也無法對她置之不理,這個無法理解的矛盾困擾著他,他卻厘不清頭緒。

  「還是快把正事辦好。」鍾孟翰轉開眼,避開她過於熱切的眼神。

  韋靈察覺他的閃躲,暗自歎氣,不過隨即甩開自憐的情緒,打起精神。

  「好,我們快把黃金面具找到,然後『一起』回家。」韋靈笑得很愉快,看不出一絲挫敗,一如往常的不接受冷漠的他,努力喚醒他的熱情。

  鍾孟翰幾乎忍不住要拍手為她喝采,像她這樣的執著,相信沒有任何事能難倒她,唯獨愛情……是勉強不來的。

  「可是我看過韋靈的藏寶圖,上面一個字也沒有,你們要怎麼尋寶?」傻站在一旁的莫風突地插話,清瘦的身子擠入兩人中間。

  鍾孟翰冷冷地白了莫風一眼,隨後將目光調向韋靈,眼中有著淺淺的責備。

  韋靈皺皺鼻子,跟他相處很久,自然看得出他眼裡未說的指責……他在指責她將尋寶的地圖,隨便與別人分享,卻沒讓他知道。

  「莫風也沒看出什麼啊?」韋靈聊勝於無的辯解,趕忙從背包裡拿出地圖,擺到鍾孟翰的面前,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是他吃起莫風的醋。

  「你看,這是我爸從可靠人士那裡得到的地圖。」韋靈將泛黃紙張擺到桌上,還不忘先行清理桌上的水漬。

  鍾孟翰原本無意參與韋靈的尋寶旅程,卻迫於擔心韋靈的安危,不得不專注心神,希望能看出圖上的秘密,盡早結束這一段漫長的旅途。

  只是不看還好,看了之後才發現問題所在。

  這藏寶圖與一般地圖無異,有山有水還有河,只不過……地圖上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分不出東南西北,搞不清楚前後左右,真不知道這藏寶圖到底是哪一點告訴韋靈……這個地方指的是希臘?

  「我看不出這地圖的所以然。」鍾孟翰沒有自作聰明,對於他不懂的事,從不吝於承認。

  「就是因為不容易看得出來,所以才叫藏寶圖。」韋靈笑得很自信,一開始她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其實這個地圖曾經讓老爸傷透腦筋,怎麼也查不出來,是她靈機一動,才發現地圖的奧妙。

  「我先把地圖拍照,翻印在透明的膠片上,印成大小不同比例的十幾張膠膜,這就是資料詳細的地圖縮影,然後我找來很多詳盡的世界地圖,花了四天不眠不休的比對,終於讓我比對出這是希臘的放大圖。」韋靈解釋著為何千里迢迢來到希臘的原因。

  四個不眠不休的工作天?

  鍾孟翰微挑起眉頭,雖然對她的毅力早有瞭解,但是還是不免驚訝。

  「這個地圖雖然沒有地名,但是畫得很詳細,我只要拿出同樣大小比例的膠片在地圖上移動,找到曲線吻合的地圖,自然不難找出黃金面具的所在,我相信寶藏一定在希臘。」韋靈繼續解釋。

  「那我們應該可以馬上找到黃金面具囉?!」鍾孟翰反問,料想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不料,韋靈卻搖搖頭。

  「這一幅是簡略的地圖,我們只看得出黃金面具的大致地理位置,接下來這一張才是黃金面具的藏身處……」她從背包中再拿出另一張資料,地圖上有個金色的明顯標示。

  「這是……」莫風湊近,試圖看清楚地圖上的位置,只見藍藍一片,還有幾個灰色的大型物體,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金色做記號的地方,應該就是黃金面具的藏身處,只是我無論拿膠片怎麼比對,也比照不出這個地方究竟是在哪裡。」韋靈有些喪氣。

  鍾孟翰拿著地圖,仔細的看了好一會兒,圖中藍色的部分大的離譜,怎麼也看不出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希臘這麼大,一點頭緒也沒有,妳打算怎麼辦?」鍾孟翰放下地圖,尋寶終究不是他的強項,他只須要保護她的安全即可。

  「到處看看啊!」韋靈想也不想的回答,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子,還笑得很開心,雙眼發亮。

  鍾孟翰皺起眉頭,她的美麗入了他的眼,卻入不了他的心,心下猜想,尋寶不會只是她留下他的伎倆吧?瞧她現在笑得這樣迷人,哪還找得到昨天一副尋不到寶藏,誓不回家的模樣。

  如往常一般讀出他的心思,韋靈湊近他的臉,帶笑的小臉讓陽光都失去顏色。

  「放心吧,我這人如果真要留住你,我會開門見山的說,昨天說要讓你走,也是真心的,是你自己要留下來,別一臉猜忌的樣子。」韋靈對他眨了眨眼。

  鍾孟翰白了她一眼,壓根不相信她說的話。在初識時,他的確相信她是這樣沒心機的人,但是在經過田莉慘遭韋靈搧巴掌的事件之後,他對陷入愛情的女人早已存有戒心。

  韋靈心中神傷,懂他如她,自然能讀出他眼裡的不信任,愛情果然會讓人蒙蔽雙眼,看不清楚事實。

  「我不承認你眼中的控訴,但是你既然留下來,就陪著我到處走走吧!」不願承認控訴是一回事,但是她不放棄的繼續努力。

  鍾孟翰睨著她,眼中一副「早知道」的模樣,讓韋靈有些洩氣,經過田莉的攪和,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都會被當作居心不良。

  不過,她給了他離開的機會,他卻沒走,是代表什麼……她單方面認定是上天憐憫她可悲的單戀,終於願意替她打開另一扇窗,讓她有機會一圓她的夢,所以,她一定要更加努力。

  「走吧,再坐天就黑了。」她把小手塞進鍾孟翰的手肘裡,一如幾年前,她一貫的撒嬌方式。

  鍾孟翰低頭望著她的大眼,燦亮一如水鑽……不知為何,他總是無法拒絕她。

  被動的站起身,鍾孟翰像是有諸多無奈,但是他仍習慣性地緊握住手掌中的小手,潛意識的想保護她,擔心她在人群中迷失,像是保護心中極為重要的珍寶……




  由於一切毫無頭緒,他們三人決定騎驢找馬,在希臘繞繞。

  黃金面具對於希臘人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在十九世紀時,一位考古家在邁錫尼這個地方,發現著名的黃金面具的線索。

  既然古有遺跡發現,在毫無頭緒的現在,舊地重遊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於是一行三人便朝南行,直奔伯羅奔尼半島上的邁錫尼古跡。

  租用適合長途跋涉的吉普車後,他們火速的朝南前進,一路上風塵僕僕,前晚沒睡好的莫風坐在後座,很快地就在車上昏睡過去。

  韋靈回頭看一眼而微笑,這莫風有時就跟小孩子一樣,還說要保護她咧……

  鍾孟翰雖然開著車,但眼角沒遺漏她的任何動作,不知道是何時養成的習慣,只要是她在的場合,他的目光就會不自覺的跟著她。

  此時,她帶笑望著莫風的臉,沒來由的讓他心裡閃過一抹說不出的不舒坦。

  他斂下眼,專注的看著前方,嚴肅的薄唇看來更加難以接近。

  不過,這張臉拿來嚇不認識他的人也就算了,要嚇走韋靈,可沒那麼簡單。

  「孟翰……」她輕柔低喚。

  「叫我鍾大哥。」鍾孟翰冷冷地開口,她的柔情沒能化解開他濃眉間的陰鬱,反而更加深沉。「跟妳說過多少次,妳就是講不聽,難怪田莉總是……」

  「總是誤會我跟你之間的關係?」韋靈接得很順,貝齒咬著紅唇,心裡有著傷感。

  呼喚他的名字是她長久以來的冀望,她早在夢裡喊了他千萬遍,她每喊一聲,心裡就多一些希望,但是……他卻總是不肯、總是不允許讓她擁有這個夢……

  鍾孟翰沒有開口,逕自沉默。

  造成他和田莉目前的狀況的原因,韋靈佔大半的因素,但也不能全都怪罪她,他自己也必須付上一點責任。

  他的沉默讓韋靈神情寥落,他……還在怪她?

  他都已經懲罰她那麼久了,武術課不見她,總推說有事、連她的電話也不接,這樣還不夠嗎?

  而他從來沒有生這麼大的氣,難道是……

  「你跟田莉的事情,處理得不好嗎?」韋靈淡問。

  鍾孟翰回頭睨了她一眼,微微牽動的唇線,有著天生的冷漠,那冷漠曾經輕易的為她撤去,但如今也為她高高築起。

  「一切都如妳所願的發生,田莉跟我分手了。」他轉頭向前,深不見底的黑眸散發著幽暗的氣習,是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我所願?」韋靈情不自禁的顫抖,不懂他為何認為這是她的錯。

  他說出的話好殘忍,像是一切都是她精心策畫的一樣……

  「難道不是?」鍾孟翰的神色未變,但聲音卻冷默幾分,像把刀一樣插入她的胸口。「我沒有留她,只因為在妳的事還沒解決之前,把她留在身邊只會讓妳有更多機會傷害她。」

  韋靈身軀一僵,他的話扼住她的喉嚨,胸口緩慢的泛出一種無法言喻的疼,她甚至無法辯解。她不能開口,只怕一開口,所有的傷痛會倏地湧上將她淹沒。

  過了這麼久,他還是不相信她!

  不過……這也難怪,待在他身邊的女人是田莉,他愛的女人是田莉,他理當該把田莉的話當成聖旨,斥責像她這樣衝動盲目的人……

  她一反常態的沉默,讓鍾孟翰察覺他的話傷到了她,一股無法解釋的窒悶緊緊地攫住他的胸口。

  韋靈的所作所為的確該罵,但是……為何她一句話也不說的無辜模樣,就會讓他有種想打自己一巴掌的衝動。

  「我這麼說,不對嗎?」鍾孟翰勉強自己開口,壓抑住想安慰她的意圖,縱使這對一向愛護她的自己來說,是件困難的事。

  韋靈的嘴角,牽出一抹晦澀的笑容,她搖搖頭。

  不對!不對!當然不對!她在心裡說著,卻不想說出口。

  不對自己的事辯解,是因為知道他不會相信,但是心裡汩汩流出的鮮血,卻不會因為她的認知而停止,心仍舊疼得讓她無奈。

  「為什麼不像以前一樣解釋?」為什麼要流露出一副神傷的表情,讓他覺得心疼內疚。

  韋靈不回答,只是望著他,一如以往的專注,像他是她的全部。

  「從以前到現在,你看過我做過什麼仗勢欺人的事嗎?」她回問,聲音很淡,不像平常生龍活虎的她。

  鍾孟翰啞口。

  沒有!一件也沒有!

  她最討厭的人,就是仗勢欺人的混蛋,這也是他起初教她武術的原因,不希望她自不量力的想幫人,而讓自己受傷。

  看出他的答案,韋靈笑了,卻笑得心傷。

  他明知道她的個性,卻還是選擇相信田莉的話,認為她會為了愛他,而傷害田莉。

  「田莉為什麼要跟你分手?」韋靈問。

  「沒有為什麼。」鍾孟翰拒絕回答,不讓她知道田莉要分手的原因,是他堅持必須親自出馬到希臘把她押回去。

  他太瞭解韋靈,知道韋靈到希臘來的原因,不只是單純為了尋寶,更是為了激他出面,雖然韋家不會讓韋靈出任何差錯,但他卻該死的無法放任她處於任何危險中,為了這個不明的思緒,他煩躁的幾乎想打人。

  韋靈的眸中染上淡淡的愁。

  他的心情很差,從他的眼裡能讀得出來,是因為跟田莉分手的關係。

  她曾經合手祈求,希望他跟田莉能分手,讓她有機會成為他想共度一生的人,攜手走向未來。

  她的祈求應驗,她卻仍舊得不到他一絲的關注,仍舊拒她於千里之外……

  她難得挫敗的嘲笑自己,田莉才是適合他的女人,只有她能讓他顯現溫柔,記得那一日他溫柔的笑容讓她想掉淚,可惜卻不是屬於她的……

  「我不顧一切的纏在你的身邊,是不是讓你覺得很煩?」韋靈不死心再問。

  鍾孟翰不發一語,想起兩人在一起的始末。

  一開始是他主動接近她的,因為在她的身上,發現一種他從未有過的特質──熱誠。

  她總是笑,笑得真誠而無畏,笑得大方而不扭捏,不像他總是把情緒埋藏在心裡,鮮少牽動唇線,難怪田莉總是說他冷漠。

  跟韋靈相處久了之後,他發現他開始能笑,連田莉也發現他的改變──全都是因為韋靈。

  像是上癮一樣,他不曾拒絕韋靈的主動,甚至在陰錯陽差的機會下,成了韋靈的指定武術老師,然後,遲鈍的發現她專注的眼神,發現她對他的感情似乎不再單純……

  他沒有拒絕她,只是忽略她的情緒,以為她是因為情竇初開,對他一時迷戀,仍舊由著她膩在自己的身邊,甚至喜歡她膩在自己的身邊,然後事情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他陸陸續續從韋靈的口中聽到對田莉不好的批評,之後,田莉的臉上出現巴掌印,甚至跑來對他哭訴,說韋靈威脅她要離開他……

  「我是來希臘找妳回去的,並不是來談這些事。」鍾孟翰沉下臉,對於這個問題不予回答。

  韋靈黯然神傷,顯然他對自己存有質疑,卻只是基於某種情分沒有怪罪她。

  隨著車子的前進,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正對面的半山腰上,密密麻麻的石牆殘跡,這就是荷馬史詩中,遍佈黃金的邁錫尼。

  浮雲蔽日,天色轉沉,她白皙的臉孔像染了塵,山頂空曠,狂風呼嘯揚起她的黑髮,而她的心,一片蕭颯……

  對於他,她感到心灰意冷,或許放手才是對他最好的辦法,這一次的希臘尋寶之旅,應該是她最後一次跟他相處的時間。

  見他如此陰沉不悅,她的心很苦。縱使田莉不好,但或許只有田莉能帶給他歡笑,那她又何苦拆散鴛鴦,造成三個人的難過。

  「你應該很清楚,對於我認為對的事,我從不曾放棄。」韋靈帶笑,晶透的瞳眸盛滿強裝的無謂,知道要放手是一回事,真的要做,卻仍是痛徹心扉。

  鍾孟翰沉眸,以為她又要拿她那一套「絕不放棄」的哲學來堵他的口,猛地煞車,惡狠狠地瞪著她。

  「愛情是勉強不來的,我愛的人是田莉。」他低吼。

  車停了,狂風亂吹,她的發散亂在風中。

  她笑,笑得讓他心情抑鬱,笑得讓他呼吸困難。

  「我知道。」她淡語,口氣中有種被打了一拳的狼狽。

  她輸了,輸得徹底,她的愛被丟回自己的身上,她的努力全付諸流水。

  對於他,她沒有怨懟,只是無聲歎息,知道什麼叫咫尺天涯。

  他在她的身邊舉手可及的範圍,可是他的心卻在田莉的身上,無論她再怎麼追也得不到。

  望著帶笑的她,說不出的苦悶再度纏繞在鍾孟翰的心頭。

  那雙水眸,有著深不見底的空洞,沉靜且茫然,狂風似乎再也拂不起她心湖任何波瀾。

  「你就再信我最後一次,好不好?」韋靈突問。

  鍾孟翰心頭沉甸甸地,想起她對田莉做的事,很想告訴她,她不值得他信任,卻怎麼也說不出這麼傷人的話。

  「妳要我信妳什麼?」終究,他還是問了。

  「相信我……」她緩慢地開口,雙拳收緊讓指甲陷入肉裡,提醒她不許退縮,咬著牙努力讓自己說出口。

  她慎重的表情讓他心慌,他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知道她即將開口的話,足以影響兩人的未來。

  「請你相信我,這一次……我對你是真的放手了。」

  這下,僵住的人變成鍾孟翰,他凝望她專注卻固執的眼睛,在靜止的車上對望著,沉默在兩人之間對峙。

  狂風仍不停吹撫,她的髮絲在兩人之間飛揚,遮掩住他的視線,卻遮不住她發亮的眼眸。

  他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看進她的心底,一瞬間他恍然體悟到,這一次她是認真的。

  她是認真的決定對他放手,再清楚不過了。

  該鬆一口氣、該大聲歡呼,但他沒動,她也沒動,他的心像是被針挑了一下,只是疼,他沒感覺到輕鬆反而全身緊繃。

  「可以相信我嗎?」韋靈問得雲淡風輕,淚水直往心裡流,自嘲的撇撇唇。「在田莉說過那麼多關於我做的壞事之後,你還願意相信我嗎?」

  聽到熟悉的名字,以為她的自我防衛又起,他習慣性的站在田莉的立場說話。

  「田莉沒說妳什麼。」鍾孟翰解釋。

  韋靈呵呵笑了兩聲,還是莫名的心寒。

  田莉要是沒說什麼,她與他不會變成這樣,但……又能怎麼樣呢?

  「你信不信我?」她追問著他的答案,想知道在他的心裡,她還擁有什麼?

  鍾孟翰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她,只是加足油門,朝前方直去。

  他知道她是說真的,但……沒來由的,他卻不想讓自己相信。

  誤會了他的沉默,韋靈的呼吸變得喘促,夾帶著深沉的悲哀,原來,她在他的心裡,竟得不到任何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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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7:25
第五章

  下車後,三人前往邁錫尼古跡的圓型寶庫,也是當初發現黃金面具的地方。

  低矮的短牆凌亂的散置在丘陵上,看不出一絲繁華的面貌,隔著溪谷對峙的陡峭山壁,還能看出邁錫尼當年曾佔據絕佳的守備位置。

  天空開始飄雨,似乎也在無言嗚咽,哀悼已逝的瓊樓玉宇,正如她的心一樣,頹敗散落,怎麼也無法收拾,無法恢復原貌。

  緩緩飄落的小雨,打散遊客的興致,大家先後在崎嶇不平的路上奔跑,以最快的時間回到車上,不願沾染一滴雨絲。

  反倒是他們三人不畏風雨的前行,人少正好,不會妨礙他們。

  在一處勉強可以遮雨的突出石壁下,韋靈拿出背包裡的一張地圖,在地圖上找到邁錫尼的位置,左轉右轉的,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新訊息。

  有一點,一直是她搞不懂的。

  為什麼資料中會有兩張看起來完全不相關的地圖?

  第一張地圖,讓她努力了幾個晚上,找出希臘的所在,但是第二張地圖,她卻怎麼也弄不清地點。

  而這真的能算得上是地圖嗎?她很懷疑,因為圖上只有兩個顏色,一個是藍、另一個是深咖啡色,勉強稱為第三個顏色的是顯示黃金面具所在的金色。

  除了滴答的雨聲之外,三個人都很沉默。

  韋靈沉默,是因為心裡難堪,認為鍾孟翰連最後的信任都不願意給她;鍾孟翰沉默,是因為弄不懂自己的心情而矛盾不已;而莫風的沉默,是因為在車上聽到兩人的對話,看到韋靈眼中的失落而震驚。

  莫風從來不曾看過她這個模樣,像是被抽掉魂魄。

  韋靈仔細看了一會兒,毫無斬獲的將地圖收進背包,雙足踏出遮蔽的石塊下,髮絲才沾到幾滴雨水,突地被拉回乾淨的角落。

  韋靈一驚,望著手腕裡堅毅的力量,竟是來自於鍾孟翰。

  她揚眸,無聲詢問。

  「雨變大了。」他總是能讀出她未說出口的話,一如她懂他一樣。

  韋靈垂眸,心裡閃過一抹驚喜,高興他還是關心她,卻也知道,他對她,最多也就這樣了。

  韋靈想到這裡心裡一沉,利用他教她的防身術,一個反轉手腕,掙脫了他的控制。

  只不過,她是他教出來的徒弟,他當然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他以更快的擒拿手法,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制住她的動作。

  韋靈懊惱,貝齒咬著唇與他怒目對望。

  「早一點找到黃金面具,你就能早點得到解脫。」韋靈解釋她心急的用意。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與他多相處一分鐘,要灑脫離開他的難度就多了一分,她無法違背心意推開他,只能盡快的達成任務,讓兩人的關係結束。

  鍾孟翰以適度的力量制住她卻沒弄疼她,他讀出她的固執,卻沒打算縱容她在雨裡淋濕自己。

  「我如果急著走,就不會來。」鍾孟翰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離開。

  早在出發之前,他就猜測到她的用意,但他仍執意前來希臘。不去管田莉要藉此分手,就是怕韋靈因為固執而傷害自己,他既然來了,自然不會讓她這麼做。

  「只是雨,淋不死人的。」韋靈語畢,壓低身子,閃過他的大掌,還是想往雨裡衝去。

  瞪著她執意的背影,他的怒火燒得更旺,出手再度將她扯回,怒氣摧毀自制,力道失控,她狼狽地跌回他的懷裡。

  鍾孟翰握住她的腰,固定住她的身子,在她的耳邊大吼。

  「妳差點死過一次!」

  韋靈被他的大吼嚇著,在他氣得發亮的黑眸裡,想到幾個月前的那一次……




  午後雷陣雨下得又急又猛,韋靈冒著雨在武館前等他,因為她又一次見到田莉親密的與另一個男人相擁。

  在電話裡,她告訴他自己見到的畫面,他很氣,以為她又造謠,掛她的電話。

  她很急,只能跑到武館前等他,想告訴他,如果他不相信她,她可以親自帶他去看,讓他知道他心目中的女神田莉,只是個表裡不一的女人。

  雨很大,他很氣,她很急,所有的事全兜不在一塊。

  他任由她在武館外等,不讓她進到武館裡,只因為不想聽到她再說一句,關於田莉的壞話。

  雨很大,她很冷,再加上接連著幾天沒睡好,她這個健康寶寶終於掛起病號,不但頭昏腦脹,甚至還四肢無力。

  她腳軟倚著武館外的大樹,只因為他的一句話:武館是用來練功的地方,不是用來造謠的,他有課要上,不想聽她胡說八道。

  她雖然不是造謠,卻清楚知道他不希望她出現在武館裡,所以她在外面等。

  她渾身發顫在雨中等待,全因為有種非讓他知道田莉真正為人的堅持。

  她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誰勸都不走,一直撐到天黑。

  當她終於見到他的時候,夜燈已經亮了。

  他在武館學生的再三通報下,迫於無奈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在看清他冷肅的面容之後,她什麼話也來不及說,便昏了過去。

  整個人像火在燒,燒得她神智不清,燒得她好疼,她昏迷了一天一夜,高燒不退。在鍾孟翰的通知下,她被送回韋家;在父親的關懷下,她被足足軟禁一個月。

  這期間,韋靈偶爾接到他的電話,雖然關心卻也匆促,像是擔心什麼,又像是在保持距離。

  她以為她的堅持終於得到了結果,但……她的堅持顯然並沒有對任何人產生任何的改變,鍾孟翰還是鍾孟翰,田莉還是田莉,他們兩個還是親密的情侶,只因為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就昏過去。

  沒用的!在他的心裡,她還是扯謊的小孩,他打電話來只是基本的關心。

  她卻不知道,在她高燒不退的那個夜晚,他徹夜難眠、心痛難止,自責自己竟讓她遭此險境,他在心裡發誓,絕不會再傷害她,更不會再這樣縱容她傷害自己。




  斷垣殘壁下,他鬆開箝制她的手,發現這是個不合情誼的動作。

  「韋先生要我安全的把妳帶回去,妳別替我找麻煩。」他按下脾氣說道。

  在發現她又再一次想傷害自己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但是只要想到她一臉慘白、面無血色的模樣,他幾乎就要喘不過氣。

  韋靈輕歎一口氣,原意是不想拖累他,沒想到還是造成他的困擾。

  原來,她還是離不開「麻煩」兩個字。

  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氣,韋靈沒有再掙扎,安靜的在石壁下等候雨歇,兩人間的記憶,對於她而言,是種說不出的甜蜜,但或許對他來說,並不是這樣……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愛情並不如她想像,無論她怎麼努力,就是找不到往他心裡的方向。

  站在雨裡,淚水在心裡,放棄一貫努力的方向後,她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韋靈,妳看……」

  沉默的莫風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指著身後的牆,語氣很興奮。

  韋靈勉強提起精神,帶笑著回頭,順著莫風的指示往牆上看去。

  「這是……」韋靈收斂起沉重的心情,看著泥牆因為雨水的沖刷,在上面出現一條小水河,要不是他們正巧在牆下,這痕跡鐵定在雨停之後又會恢復原狀,看不出詭異的地方。

  會用「詭異」這兩個字,是因為……這泥牆上出現的小水河痕跡,竟然與第二幅地圖上的形狀有些相似。

  「拿出來看看!」莫風把韋靈拉過來,一臉愉快,笑得像個孩子,催促她把地圖拿出來。

  「好!」韋靈展露笑容,火速地拿出地圖,兩個人就這樣肩偎著肩,似乎連體嬰一般接近,而兩張小臉就快靠在一起,四隻眼睛齊盯在小小的地圖上。

  「你看,這裡的咖啡色形狀,是不是跟這裡的一樣?」韋靈先在地圖上指,而後在泥牆上比畫著,轉頭問莫風。

  「沒錯,妳看這裡,空曠的一片流成小湖似地,像是地圖裡藍色的這一片,彎曲的弧度也一模一樣。」莫風應和,努力思考這藍色在地圖上代表的意義。

  「不過……」韋靈低吟,發現有些不對。「奇怪!這泥牆的空曠部分,卻有著奇怪的標記,這形狀怎麼愈看愈像是……」

  「像是小章魚!」兩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來,先是一怔,而後眉對眉、眼對眼的笑了出來。

  鍾孟翰見到兩人默契極佳,你一言我一語,像是發現什麼重要的秘密,笑得很高興,韋靈剛才臉上的神傷已不復見,迅速被愉快堆滿。

  見狀的他,沒來由的一臉陰霾,不知從何冒出的心火,在胸口悶悶地燒,有種說不出的心煩。

  似乎已經很久了。他很久沒有在韋靈的臉上發現這種光采,似乎……在她向他告白卻遭到他的拒絕之後,她望著他的臉便總是帶著落寞,再也不曾出現這樣的喜悅,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總是讓他讀出她眼裡的落寞。

  他有說不出的不捨,但知道這種少女情懷是勸不聽的,只能等她自行想通,才能真正得到釋懷。

  現在好了,看來這個莫風還挺得她的緣,至少,莫風還能讓她笑得這麼愉快,他應該替她高興才是……

  只是,他的胸口卻莫名地像壓著石頭,沉沉的喘不過氣來。

  有新的發現,讓韋靈拿著地圖很認真的在泥牆上與地圖上做聯結,竟發現在泥牆上有些地方是在地圖上沒有的,她低頭俯思,而後朝著莫風伸手,後者隨即遞上筆,像是很清楚她的想法。

  默契像是渾然天成,韋靈沒發現什麼不對,接過筆來在地圖上大略畫出泥牆上缺失的部分,臉色很正經,知道這或許就是解開第二幅地圖的秘密。

  雨下得更大,沖刷地上的泥土,韋靈專注地畫著圖,為了看清泥牆上的圖形,她大步往前跨,一個不小心,地上的泥土鬆動,她跟著往下滑……

  「小心!」鍾孟翰眼明手卻不夠快,因為莫風擋在他與韋靈之間,讓他來不及救她。

  韋靈聞言趕忙扶住泥牆穩住下滑,雖然沒落得全身泥巴的困境,卻逃不過扭傷腳踝的命運。

  她疼得皺起眉頭,卻緊咬牙根沒讓自己喊出痛來。

  「韋靈,妳沒事吧?」莫風歉疚的扶住她,因為他沒意料到她會跌倒,以致於沒能來得及拉住她。

  韋靈擺擺手,趕忙把手裡沾到水的地圖交到莫風的手中。

  「別再弄濕了。」韋靈艱難的扶住泥牆,手裡隨即黏呼呼的一片泥漿。

  莫風接過地圖,細心的收到口袋裡,正欲伸手將韋靈拉回來的時候,鍾孟翰已大步跨出,伸手將她扶起來。

  鍾孟翰瞪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不過韋靈知道他在生氣,氣她只顧地圖,沒顧慮到自己。

  韋靈不敢喊疼,深怕鍾孟翰又生氣,跛著腳慢慢地走回石壁下。

  回到石壁下,鍾孟翰直接蹲下身來握住她的腳踝,細心地查看她的傷勢。

  這動作對一個武術教練來說,或許是稀鬆平常,但是對其餘兩人來講,可就有點小小的曖昧,不過鍾孟翰可絲毫不在意。

  韋靈目光閃動,呼吸急促,大眼盯著蹲在身前的他,心裡百感交集。

  「能走嗎?」鍾孟翰眼色陰沉,抬頭起來看她……不,是「瞪」她。

  「能……」在他目光盯視下,她不敢說謊。「不過很痛。」

  鍾孟翰瞪著她,像是想把她瞪出兩個窟窿。

  他當然知道很痛,都扭傷腳,不痛才怪。

  鍾孟翰站起身,把身上的鑰匙丟給莫風,對他說:「去把車子開到這附近。」

  莫風接過鑰匙,又看看韋靈,臉上有些為難,遲疑半晌之後,尷尬的提議:「可是韋靈腳痛,我來抱她好了。」

  鍾孟翰睨了莫風一眼,乾乾巴巴的身材,能抱得動韋靈嗎?

  「你知道從這裡到車上有多遠嗎?而且還得爬上爬下?」鍾孟翰提示他,心想韋靈要是真讓莫風抱,大概半途就會掉到地上。

  莫風想了一下,臉上有不自然的扭曲,大概知道這體力超乎自己所及,但是又捨不得讓韋靈受疼。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走路,我背她,總可以了吧?」鍾孟翰語調平淡地說,心裡有種莫名的感受。

  察覺出莫風對韋靈的關心,他應該要高興才是,但是他卻滿心的不是滋味,甚至在聽到莫風說要抱韋靈回車上的時候,那種不悅的感覺更明顯。

  這下莫風就沒什麼權利說不要,只能摸摸鼻子,在大雨裡往車子衝去。

  石壁下,就剩韋靈跟鍾孟翰兩個人。

  他們四目對視,沉默無言,有種曖昧不明的氣氛在流動。

  「來,我背妳。」鍾孟翰閃避她的眼神,背著身在她前面蹲下。

  看著身前寬大的背影,韋靈怔了怔。

  如果在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偎在他的背上,但是……為什麼在她已經決定放棄的現在,他才要對她這麼好?

  「快上來,雨愈來愈大了。」鍾孟翰沉下臉,心中的那股鬱悶更加明顯。

  「不用,我要自己走。」韋靈硬是逼自己轉開眼,那個不屬於自己的肩膀,還是別去沾染的好。

  雨不停地下,順著風勢,飄散在兩人的身上,沾濕了她的發、他的衣。

  鍾孟翰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被心上的那股沉悶壓得不舒坦。

  一個月之前,她幾乎天天纏著他,無論他忙或不忙,無論心情好或不好,無論是來練武,或是找他聊天,她每天想盡辦法膩在他的身邊,靠在他的身上。

  在還不知道她的心意前,他總是由著她,不能否認的他喜歡她在身邊的感覺;在知道她的心意後,他開始避著她,縱使她還是能想到方法留在他的身邊……

  剛才在車上,她說要他相信她,相信她這一次是真的要放手了。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潛意識裡卻不想相信,而現在她像是要以行動證明,她想跟他保持距離,連他要背她也不肯……

  心口悶悶地痛著,他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於是,他不再只是在原地等待,退了一步,大手往後一撈,將她帶往自己的背上,突兀地站起來。

  「啊……」韋靈一下子失去重心,趕忙抱住唯一可以穩住自己的地方──他的頸項。

  才抱好,她的淚就湧了上來。不想這樣的……她真的不想這樣的……

  她才二十三歲,想要談個正常的戀愛,不是單方向的暗戀,永遠也得不到回應的愛戀。

  她才下好決心,他卻輕易的摧毀它……

  柔軟的身軀貼上他的背,鍾孟翰才意識到,他其實很喜歡這種感覺。

  在以前一切都還未明朗之前,他們常常這樣靠近,記憶依舊清晰,但兩人的距離卻愈來愈遙遠。

  現在,她的雙手雖然抱住他的頸項,卻不像以前一樣,貼在他的背上,她的雙手抵住他的背,還是想跟他保持距離。

  「趴下,躲好,雨很大。」他淡淡地開口,不去想為什麼總是這麼關心她。

  韋靈不再掙扎,心裡的想念太過張狂,她無法抗拒他的強大吸引力。

  緩慢的收攏手,靠近他,小臉像以前一樣,偎進他的頸項,聞著屬於他的男人味,淚水又湧上,莫名的想哭。

  為什麼會覺得……好幸福?!

  韋靈笑了,無聲地笑著,笑自己的癡,笑自己的傻。

  淚,卻流了下來,流進他溫暖的頸項裡。

  察覺她抱好自己,鍾孟翰沉穩的舉步,還未踏進雨裡,頸項卻已傳來濕意,他知道她哭了,心裡糾結著。

  她的淚流在他的頸項,也同時流進他的心裡,他的胸口因她的淚而緊縮,很不舒服。

  他皺著眉往雨裡走去,想藉著大雨流去心中的不舒坦。

  「關於田莉的事,我沒有說半點假話。」韋靈悶悶地開口。

  「韋靈!」鍾孟翰沉聲,語氣不悅,到這個時候,她還這麼說。「我跟她已經分手,妳沒有必要再說這些中傷她的話。」

  韋靈湊的更近,紅唇在他的頸項上印上一個輕吻,心裡很痛,卻也同時覺得很幸福,她,是不是太傻了?

  「好,你不想聽,我就不說。」韋靈輕輕地歎一口氣,重新靠回他的後頸,這或許是最後一次這麼接近他,她好希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曾經她以為,愛情是甜的,甜的讓人無法停止,想要一直擁有這樣的甜蜜。

  後來,她發現,愛情不可能只是甜的,還有可能是酸的、苦的。

  一開始,她以為她在努力爭取她的愛情,義無反顧的留在他的身邊,所以執迷不悔。她擔心他受到傷害,拚命想讓他知道田莉的真面目,卻不料結果不如預期,愛情離她愈來愈遠。

  而現在呢,她要放手了,他卻開始對她溫柔,叫她心裡直髮酸。

  或許,放手才是最好的決定,看他因為失去田莉而難過,她的心裡也不好受。

  每次見他那麼認真的維護田莉,她的心有著說不出的難過,卻也很羨慕。

  她想……如果他真的那麼在乎田莉,那……她是不是該幫他找回田莉,讓他的臉上能再度出現讓她心折的笑容,縱使……那笑容不是為她。

  埋在他的頸項裡,她試著學習長大、學習放手,學習……去忘記他。

  「放心吧!我會幫你把田莉追回來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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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7:46
第六章

  回到雅典,盒子造型的白色屋宇層層相連,屋子雪白的顏色閃閃發亮,藍色的窗欞藍的純粹,坐在岸邊的露天咖啡館裡,看著進出港口的船隻,與迎風旋轉的風車,韋靈試圖讓自己覺得這裡真是個天堂。

  只是,如果這裡是天堂,她為什麼會覺得心裡難受;如果這裡是天堂,她為什麼感覺不到一絲平和;如果這裡是天堂,為什麼她的鍾孟翰不愛她……

  愛琴海,一個無可救藥的浪漫地點,她深陷在愛琴海裡,也在「愛情海」裡滅頂。

  「還疼嗎?」看著她面色凝重,鍾孟翰極盡小心的詢問,關心她的情緒似乎永遠無法止息。

  聞言,韋靈轉眸給了他一個微笑。

  「不疼,一點也也疼。」她笑出唇邊的梨渦,他卻整個心都揪起來,因為他總是能看出她眼裡的情緒。

  想起剛才她說的那句話……

  放心吧!我會幫你把田莉追回來的。

  能讓她講出那句話,想必是心裡很篤定的要離開他。

  她的話像枝著火的利箭射中他的胸口,灼燙感在心頭擴散,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受,反正談不上舒服。

  那種感覺在心頭擴散、擴散再擴散,幾乎要讓他窒息。

  「謝謝你,還願意關心我。」韋靈打破沉默,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愉快。

  鍾孟翰看她一眼,曾幾何時,他們竟然變得這麼生疏。

  「背妳的次數多到數不清,都不曾聽妳道過謝,現在倒客氣起來。」鍾孟翰睨她一眼,一看就移不開了。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在知道她打算退讓之後,他的心卻興起莫名的波瀾,像知道就要失去她一般,感覺很空洞。

  明明只是妹妹,他為何還會有這種詭異的心情?

  韋靈陪上幾聲乾笑,唇邊的笑容很無奈。

  「所以你才老說我沒大沒小?」老愛捏著她的鼻子、捏著她的臉頰,露出一臉對她無可奈何的模樣。

  曾經,她以為他是喜歡她的「沒大沒小」,所以更加的肆無忌憚,在他的身邊耍賴。

  「妳是沒大沒小。」鍾孟翰沒反駁她的話,看著她小小的俏臉、挺直的鼻,他的眼睛、指尖曾經在這些地方留連過太多的時間,如果她決定不再回頭,他是不是會覺得失去什麼?

  「所以我現在開始學習禮貌,可以吧?」韋靈笑問,痛苦在她心上遊走,她連笑都覺得心痛。

  鍾孟翰冷著臉,說不出話。

  淺淺的悲傷,無聲無息溶在空氣裡,卻無所不在的纏繞瀰漫,連愛琴海的藍天白雲,也無法抹去這種傷悲。

  韋靈轉開眼,不想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他在憐憫她嗎?

  為何要這樣看她,似乎很心疼她一樣……

  韋靈淡笑,歎息落在心裡深處,軟沉的悲楚,浸得心頭發酸,澀到難以招架,她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執著後悔,她不該使計讓他來的。

  他來了,她卻仍挽不回他,徒讓自己更加痛苦而已。

  她放棄了,要他走,他卻不肯,執意留下來保護她,卻不知道這只是更加的折磨她。

  「韋靈,來,這杯給妳。」莫風端著咖啡回來,帶著笑臉闖入兩人的氛圍裡,像是毫無所覺。

  韋靈扯開笑臉,唇邊的梨渦美的像花,迷惑著莫風,他的心神一陣震盪。

  一直以來,莫風都知道韋靈很美,美得很有她個人的味道,像精靈一般輕靈地在他的心口跳著,讓他的心跟著她的韻律躍動,只是……

  他不知道韋靈也能笑得這麼哀傷,笑意到了唇邊,卻沒上她的眼,她看來像是被徹底的傷了心。

  「笑一個嘛,這裡是浪漫國度耶!」莫風捏捏她的小下巴,看到這個樣子的韋靈,教他的心都擰成一團。

  韋靈被莫風給逗笑,伸手戳戳他的額頭,總算笑得較為真心。

  「吃我豆腐呀你!」

  莫風陪著笑臉,習慣這樣的她,兩個人又開始打打鬧鬧,空氣裡的悲傷散去不少。

  看著她的笑臉不再為自己展現,鍾孟翰心口那種不明的思緒逐漸轉濃、揮之不去。

  「剛才的地圖,有什麼新發現?」

  開口後,鍾孟翰才意識到自己張口說話,而意圖竟是明顯的讓他自己心驚……他不願被她排除在外,不願見她為另一個男人展現笑顏。

  韋靈回過神,眸裡有著訝異,像是訝異他竟會對新發現有興趣……繼而眼中出現瞭然,或許是他想早點達成任務,便可盡早回台灣見他心愛的田莉。

  她迷戀他到無法自拔,他卻隔岸觀火,一面看著她沉溺,另一面為著另一個女人心折。

  巨大的失落感湧上她,縱使已有心理準備,再一次的理解還是讓她心痛。他的愛全給了田莉,他的一切都是為了田莉,那樣的柔情消融韋靈的心,同時也炙痛她的靈魂。

  那是不屬於她的一切,她總算認清,卻還是擺脫不了心痛。

  韋靈試圖輕描淡寫的忽略心傷,轉身在背包裡拿出地圖,並沒有望向鍾孟翰,反倒轉向莫風。

  「莫風,你也覺得這個小圖形,像只小章魚?」韋靈指著自己用鉛筆補充上去的圖形,以眼神諮詢莫風的意見。

  「沒錯,是很像,正巧在藍色的中央,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莫風搔搔頭,滿臉疑惑。

  「我一路在想,第二幅地圖上只有藍色和咖啡色,沒畫山川也沒畫街道,而邁錫尼的古堡泥牆上,雖然範圍很大,但是最明顯的地方就是這個圖形。」韋靈指著圖上前後不一的地方,努力專注心神,不讓自己的心,再繞在鍾孟翰身上。

  只是……她怎麼也專注不了,因為她能察覺鍾孟翰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

  心緒被擾亂,過了半晌,韋靈氣惱得揚起眸回瞪鍾孟翰。

  「你為什麼直盯著我看?!」韋靈不解地看著面無表情的他。

  鍾孟翰並沒有回答,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瞅著她看,看得她心慌、看得她無措、看得她惱怒。

  韋靈對他沒法子,只是懊惱的垂下頭,暗罵自己沒用。

  他什麼都不用說,只消一雙眼,就能讓她意志動搖。

  「莫風,你過來這邊坐。」韋靈指著身邊的椅子,命令莫風由她的左邊,坐到她的右邊來,為的不是別的,只是為了能藉著莫風,遮住鍾孟翰那看不出所以然的眸光。

  為什麼這麼看她?看她可憐,為愛深陷?還是看她可笑,執迷不悔?

  無論答案是哪一個,都教她無法接受。

  桌邊的鍾孟翰眸色一沉,眼見莫風聽話的坐在他與韋靈中間,遮去眸中所有的她,帶笑的她、帶憂的她、努力閃躲他的她……

  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迴避自己的眼,鍾孟翰莫名的也跟著惱火起來。

  她戀著他、纏著他時,他百般苦惱;當她開始退縮、情淡之後,他卻悵然若失起來……

  「我實在想不懂,這藍色到底代表什麼?」莫風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尷尬,仍舊專注在原來的問題上,手臂則習慣性的搭上她的椅背,手指把玩著她的長髮。

  他雖然喜歡韋靈,不過卻從沒說破,韋靈把他當「姐妹」,他也無所謂,也因為如此,韋靈從不拒絕他搭肩之類的一些小動作。

  鍾孟翰微瞇雙眼,眼角因不知名的原因抽搐著。

  說不知名,其實並不貼切,他很清楚他眼角抽搐的原因。

  是因為那隻手。

  那只放在韋靈頭髮上、屬於莫風的手!

  憤怒,是第二個出現的情緒。來得突然、來得洶湧。

  在他還沒意識的時候,他已伸手撥開韋靈發上的手掌,態度跋扈的就像她是屬於他的。

  天殺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會這麼做?!

  但,他就是做了。

  韋靈一臉怔愕,莫風更是滿臉不明所以,鍾孟翰只是抿著唇,神色陰鬱,用一種詭異卻灼熱的眼神盯著她看,叫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她的目光閃動,他的眼神渾沌,他們同樣呼吸急促、血脈飛馳,有種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

  他們隱約感覺到,某種神秘而不可言喻的轉變,一種吸引力在彼此心底騷動。

  鍾孟翰心裡一驚,像是察覺什麼。

  他轉過眼,不去解釋為何突兀地揮開莫風的手,只是揚手指著桌上地圖藍色的部分。

  「海!這藍色的地方,是不是指的就是海?」

  鍾孟翰的話,緩慢地送入韋靈的耳朵裡,她仍未從他的動作裡回過神,不明白剛才的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緩緩的將眸光從他的側臉移到地圖上,望著地圖上的大掌,她只是單純看著他的手,卻怎麼也無法移開視線。

  是在乎嗎?他剛才的動作,是因為吃醋嗎?

  「對!沒錯!這裡指的應該就是海!」

  莫風大喊,喚回了她的神遊,顯然莫風很清楚地把鍾孟翰的話聽進去,而不像韋靈左耳進、右耳出。

  莫風匆忙地拿出希臘地圖,接著拿出第二幅地圖在希臘地圖上翻轉。

  「藍色是海,咖啡色是陸地,要不就是岩石,或是無人島,而藍色部分的小章魚圖樣,應該就是為了暗示這是海。」莫風邊找邊說,神色興奮。

  該高興的人應該是韋靈,可是她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她將眸光回到鍾孟翰的臉上,俊臉上仍舊沒有表情,他在閃躲她的眸光,不想讓她看見他心中不明所以的那股慌。

  韋靈的心裡因為他的舉動,而興起極大的波瀾,她的心思根本沒有在地圖上,所有的心緒因為他而翻攪。

  無法再對韋靈擾人的視線視而不見,鍾孟翰伸手遮住她明亮的大眼,像是這樣就能遮去自己不明的思緒,而後轉著她的小腦袋讓她的目光只能盯著桌上的地圖。

  「看清楚!莫風有新發現。」鍾孟翰沉著聲音說道。

  為了不讓她揚起頭繼續看著自己,所以他的手一直沒放開,固定在她的頭頂蓋上,那是一種逃避,不過他自己並沒有發現。

  大掌的溫度一點一滴的從他溫暖的肌膚滲進她的,已經數不清有多久的日子,他不曾主動碰觸她了。

  韋靈的眼裡湧上水霧,很快地眼眶被淚水佔滿,滴落在地圖上。

  鍾孟翰一怔,莫風也傻了。

  韋靈知道自己失態,卻怎麼也止不住淚水。

  她真的不想哭的……都說了要對他死心,不再對他有情,卻無奈他的一個小動作就能讓她淚如泉湧。

  她終究還是個心口不一的女人,說要放手卻又放不掉,韋靈在心底唾棄自己。

  看著她滴落的淚水,鍾孟翰莫名煩躁起來。

  明知道不該開口多說些什麼,明知道他的關心會讓事情更加失控,他卻像是完全失去自制力一樣,做了一件比剛才更蠢的事。

  「哭什麼?」鍾孟翰粗聲粗氣地問,為的是壓抑他心口翻湧而來的心疼。

  韋靈哽咽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淚水卻不斷滑落。

  見狀,鍾孟翰緊抿著唇,不自覺握緊成拳。

  哭了,她又哭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弄哭她的次數,遠多過於使她笑,他心裡的撕扯,也慢慢的明顯起來,而他甚至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韋靈抬頭,淒楚地望向他。「我很好笑,對不對?」

  鍾孟翰說不出話,只是沉默。

  而他的無言,讓她垂下眼睫,自嘲地啞聲說道:「我太容易感動,太容易自作多情,太容易把你的同情當成愛情,是不是?」

  接連的問句,成串淚水的滑落,在她細緻的容顏上,刻畫出另一道狼狽蜿蜒的淚痕。

  她以手背掩著嘴,淚眼盈眶地看著他,試圖要止住淚水,不過卻未見效果。

  她的淚像利刃一樣劃過他的胸口,傳來一陣愈來愈熟悉的疼,鍾孟翰失控的低咒幾句。

  「別哭!」他惱怒的伸手抹去她眼角邊的淚,似乎這麼一來,他的心就能停止抽痛。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攀上他的胸口,那是她渴望的角落。

  看進她的眼底,知道她的冀望,鍾孟翰開始自覺,知道自己又犯錯了,他不該給她任何希望才是……

  於是,他退開身子,彷彿沒有辦法忍受她的觸碰。

  她的心一痛,小手停在半空中。終究,她還是自作多情。

  她的問句所得到的答案,一切都再明確不過……他不愛她,永遠也不愛她。

  淚水落得更急,韋靈從來不知道,她的眼睛裡可以流出這麼多淚水。

  或許,哭完之後,她就不會再那麼痛了。

  於是,她無聲的讓淚水直流,無視於週遭驚詫的眸光。

  她一向是這樣的人,單純直覺地只做她想做的事、要做的事、不畏艱難、不畏辛苦,而且從不讓步。

  唯獨對他,她算是死心了。

  是不是因為有這樣的體認,她的淚水才會落得這麼急、這麼猛?

  她得不到答案,只是落淚看著他的身影逐漸在淚眼裡模糊,希望他也能在她的心裡模糊掉。

  很明顯地,她的淚干擾了在場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莫風,一個當然是鍾孟翰。

  鍾孟翰的指尖陷入肉縫裡,為的是制止自己再出手,但是莫風可不然,他起身來到韋靈的面前,準備提供最好的胸膛讓她棲息。

  莫風大手才張,還未來得及開口,他就發現韋靈已經落入鍾孟翰的懷裡。

  「妳別再哭了!」




  莫名的暴怒堆在胸口,鍾孟翰在屋裡踱步。

  他是中邪嗎?為什麼全做一些,明知道不該做,卻還是去做的傻事。

  一連串的低咒從他的口中發出,咒罵的對象是他自己。

  天殺的!他竟然抱了她?!他什麼人都可以抱、都可以安慰,就是不能是她。

  他心知肚明,他體內的任何一個細胞,都清楚的知道這件事,但……

  他還是抱了她,滿心不捨、無奈地抱了她。

  看她淚眼婆娑的模樣,他疼得無法顧及理智,只是想擁住她,只是不想見到她的淚。

  他告訴自己,他只是不想看見她的淚,所以他抱她。

  但是……為什麼他不讓莫風抱著她呢?

  為什麼在見到莫風張開雙臂的那一剎那,他滿腦子想的,就是希望抱住韋靈的男人是自己,而不是莫風。

  才這麼想,就做了。

  他將韋靈抱個滿懷,緊緊地、幾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懷裡,而他壓根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月兒爬上枝頭,圓圓的月,白如銀盤,在白色的屋頂上高懸著。

  看著那輪明月,他想著白天時,韋靈淚流滿面的小臉。

  在抱住她的那一剎那,他就知道他錯了,知道他該鬆手、知道他該推開她,因為他知道韋靈會緊緊的回抱他,再也不讓他離開。

  但……並沒有。

  韋靈像是被嚇到一樣,動也不動的待在他的懷裡,沒推開他,卻也沒像以往一樣緊緊抱著他。

  她的淚弄濕他的胸口,他心疼得不想放開,心裡閃過一抹不明的懊悔,卻也有一股莫名的憤怒,憤怒……她為何不再回抱著他?

  「我知道你對我好,我知道你希望我懂事,所以我答應你,我會學著懂事,學著祝福你和田莉,我不會再假借你對我的好,巴著你不讓你離開。」

  他記得她在白天時,也說過相似的話;也記得在背上哭紅雙眼、哭啞聲音,筋疲力盡的她,硬逼著自己說出這般成熟的話語。

  他想說些什麼來稱讚她的懂事,但他喉中卻像梗了一塊骨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某種隱藏的情緒,使他的眼眸裡蒙上陰影,他什麼也沒說,沒有讚許、沒有鼓勵,只是抬起她的臉,拭去她臉上的淚,像是這樣就能抹去胸口的疼。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你的溫柔,讓我想忘記你卻又很難做得到……」

  韋靈紅著眼睛說,帶笑的唇掩不住眼裡的疲憊,可以看得出她有多努力地想忘記他……

  再一次確認她想忘記他的這個事實,沒有讓他振奮,反而讓他覺得更難受。

  他甚至在心裡猜想自己惡劣的行徑……他該不會根本不想讓韋靈忘記他,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溫柔?甚至不想讓莫風接近她,取代自己的地位?

  一思及此,鍾孟翰僵住,眼底有絲狂暴的陰影。

  不是!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真心的希望韋靈得到幸福!只是因為莫風不是能給她幸福的人,所以他才會潛意識的反對讓他們在一起。

  但,誰才是能給韋靈幸福的男人?

  一個模糊的影子從腦海中飛過,他很訝異的發現,那個飛掠而過的影子是誰。

  是他自己。

  多麼矛盾,卻又真實……

  可是,他卻不想面對。

  拿起煙,他大步的走出房外,或許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能有助於他胸中無解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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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韋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月色如銀,她沒有留在屋內,反而漫步在星光之下,整理著自己的情緒。

  天氣微涼,她撫著無袖針織衫外裸露的手臂,在這樣的月夜裡,她倍覺孤獨。

  愛上一個不該愛、不能愛的男人,她將自己綁在他的身邊,想走也走不開,卻又沒有解開繩索的能力,如陷泥沼,逃不開、走不掉。

  憶起白天時,他加諸在她身上的熱度與溫柔,她的淚幾乎又要流下。

  苦戀無疾而終,她伸手掩住發熱的眼,淚水被她逼回去,吞回肚子裡。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這麼多愁善感、這麼愛哭?

  似乎是在田莉的身份被正名之後,她的淚就驀地多了起來,總是在想起他的時候淚流滿面。

  她一僵,不自覺地垂下眼睫,緊抿著唇。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她還要在父親、兄長的面前,強顏歡笑多久?

  她還要欺騙自己多久?說服自己很快地忘記他?

  有沒有一種思念,只是曇花一現?有沒有一種思念,不會這麼百轉千回?有沒有一種思念,不會讓她碎心裂肺?

  他還在她的身邊……至少,他的人還在她的身邊,她就已經這麼難受,要是他離開她,那她要怎麼辦?

  女人對愛太執著,情願埋掉自尊,韋靈就是那個埋得徹底的女人。

  談到愛情,她無法理智,一頭便栽了進去,但……她只能淡然的安慰自己,若能保持理性、擁有自尊,一定是因為愛得不夠深。

  她疼、她痛,至少,她愛過了。

  她在夜裡哀悼她的愛情,盼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康復,她在夜裡放縱淚水奔流,相信哭過了就能不再悲傷……

  她專心地走著、認真的療傷,失去原有的提防,沒注意到有幾個人在她走出飯店之後,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後,正在伺機而動。

  她漫無目的地在夜裡走了好久,在認定自己的心情已經較為平靜的情形下,她朝著下榻的飯店前進。誰知在一個無人的轉角,三個人突地跳了出來,沒有費神攔住她的去路,一把刀直接架上她的脖子。

  韋靈一驚,頸上傳來涼意,是一把不折不扣、極為鋒利的刀。

  她太不小心了,她在心裡痛責自己,要是在平時,這些人鐵定拿她沒有辦法,但現在刀子已經架在脖子上,她只能靜觀其變。

  「你們……」韋靈開口,正想問來人所為何時,大眼裡認出一個熟識的面孔,竟然是那個綁架她的小賊。

  「那個時候沒報警捉你,你竟然不知警惕!」韋靈大喊。

  當初因為覺得是自己故意使計被捉,才撩動他犯罪的動機,而且當時她對鍾孟翰的無情心灰意冷,所以就放了他,讓他自由離開,沒想到他竟找同夥來真的?!

  「別說這些,我只是想知道黃金面具的下落。」小賊聳聳肩,既然當賊,自然是以錢為重,他不想傷人,只是為財。

  「我不知道。」韋靈想也不想的回答。

  「不說?」小賊覷她一眼,小刀晃呀晃的,晃到她的面前,磨亮的刀片,在月光下閃著銀白的詭光,看來很嚇人。「之前被妳耍,這一次我是不會客氣的。」

  「我要是知道,怎麼還會在這裡?」韋靈反問他,大眼掃視著,衡量著目前的情況。

  看來這小賊這次很認真,不但找了助手,看來功夫還不弱,加上她沒有注意在先,一把刀已經架在頸上,她沒有任何勝算,今晚要全身而退,恐怕很困難。

  「我怎麼知道妳是不是在裝神弄鬼?」小賊喝聲語氣凶狠,忘記要控制音量。

  「我還沒查出黃金面具的下落,你要相信我。」韋靈努力裝出無辜的表情,知道配合才是現在該做的事。

  「上次被妳耍了一次,妳還想騙我?」小賊又吼,想起那次愚蠢的行徑,他真的覺得很沒有面子。

  「我真的不知道。」韋靈歎氣,不過她自己也知道,這話安撫不了小賊,這下她可麻煩了。

  「不知道?沒關係,妳就跟我們回去,我會好好的照顧妳,讓妳把黃金面具的下落想起來。」小賊面露凶光,大有不達目地不擇手段的意圖。

  「喂……」韋靈杏眸圓瞠,知道這下麻煩大了,她僵在原地,想拖延時間,看是否會有路人經過。

  同夥看出她的意圖,毫不客氣的推她一把,鋒利的小刀劃過頸項的肌膚,滲出鮮紅的血,傳來些微的疼。

  韋靈黛眉微皺,知道這些人下手不會留情。

  「妳最好配合一點,快走!」同夥瞪她一眼,威脅意味極濃。

  韋靈咬唇,一陣沮喪,舉步正欲往前時,聽聞轉角出現腳步聲,她面露欣喜。

  只是,當看見出現在轉角的人時,她頓時啞口。

  「要帶走她,得先問我的意見。」

  鍾孟翰將手中的煙捻熄,走出陰暗處,神色陰鬱。

  他又再一次見到她身陷險境,心境卻大不相同。

  上一次,他能輕鬆自在,是因為他知曉這是鬼靈精怪的她所耍的小把戲。這一次,他幾乎無法牽動臉上的肌肉,尤其是在夜色裡瞧見她頸際浮現的血痕。

  一股無名火燒得又急又旺,鍾孟翰凝著韋靈,語氣沖極了。

  「妳一定要這麼幼稚,一定要用這種方法,來吸引我的注意嗎?」

  斥責傳入耳中,韋靈垂首不語,蒼白的唇有些顫抖,鼻頭一酸。

  在田莉的挑撥之後,他的話開始變得殘忍,而現在他的話也像刀一樣,毫不留情的劃過她的胸口,甚至比頸際的傷口來得疼。

  「我沒有要吸引你的注意,我只是想出來走走。」韋靈一向不容許莫須有的罪名冠在自己的頭上,於是忍住疼開口。

  「你可以……」她往前邁一步,無懼於鋒利的刀片,在頸項劃下另一道血痕。「轉身離去,不需要你救我。」

  鍾孟翰黑眸一瞇,看著鮮血染紅銀色的刀片。

  「妳該死的能不能別動?!」他陰鬱的沉眸,咬牙說出這句話,他嘴裡咒罵,口氣卻已放軟許多。

  韋靈停住腳步,不是因為他的威嚇,而是因為他臉上的溫柔,他眸裡的擔心。

  她一定是眼花了,韋靈在心裡嘲笑自己。

  「你別擋路,要不然我對她不客氣。」小賊同夥的刀子抵進韋靈的脖子上,另一隻手握住韋靈的腰,制止她的行動,小賊們能看清來者絕非容易解決的對手。

  「我不擋路,你就會對她客氣?」鍾孟翰回問,目光挑釁。

  小賊啞口瞪他一眼,稍使力,鮮血再度順著刀片流下來。「閃開,聽到沒有?」

  韋靈黛眉微皺,說不痛是騙人的,她只是沒開口喊疼。

  鍾孟翰心口一緊,知道她的痛楚。

  「韋靈……」他突地低喊,用只有兩人聽得懂的中文。「還記得我教妳的防身術嗎?那一招遇到危險時脫身的險招?」

  韋靈揚眸,美麗的眸子裡閃過疑惑。

  哪一招?她怎麼不記得有這麼一招?

  「那招我們從沒演練過,我說過必須在極危險、迫於無奈才能用的那一招?」鍾孟翰心裡很急,俊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尷尬,像是有口難言。

  那一瞬,韋靈終於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她的臉色乍紅,像是沒有意料到他會做這樣的建議,不過看眼前的情形,她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小賊們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他們不懂的語言,似乎正在討論什麼,於是大喝一聲。「閉嘴!你們兩個閉嘴!」

  韋靈見狀,知道再遲疑下去,她鐵定逃不了被捉走的命運,只能咬著牙,豁出去!

  小手很快的握住V領針織衫領口,猛地一個使力,扣子四處飛散……

  月光下,她白皙的皮膚,有著銀白色的光,像一塊上好的凝脂白玉,呼之欲出的豐滿上圍僅包覆著薄薄的蕾絲胸衣……

  「啊……」小賊三人全嚇傻,沒意料到她竟會主動提供福利,那白脂般的渾圓讓人幾乎要流下口水,恨不得以手輕觸,看是否如同視覺一般美好。

  拿著小刀的同夥,是愣得的最嚴重的那一個,美景就在眼前,他頓時像是著魔一般的想伸手觸摸眼前的美好……

  他將刀子轉個方向,不再架在她的頸項上,緩緩的將狼手伸往她的胸口……

  韋靈趁著這稍縱即逝的當口與鍾孟翰一個眼神交換,隨即跟著動手。

  她揚拳向上,正中那人手腕處,小手隨即往下落,接著舉起腳往後一踢,正中那人的小腿骨,同時間手肘往後一頂,正中胸腔,聽見那人悶哼的一聲,她趁機往前跑,逃脫他的控制。

  鍾孟翰也沒有任何遲疑,一個飛躍,揚腳就踢中其中一名小賊的肚子,順便又賞他一拳,鼻頭隨即流下鮮血。

  「唉,你打斷我的鼻子了……」小賊哀號。

  另一小賊見情況不對主動攻擊,握住刀柄朝著鍾孟翰衝過去。

  他一個彎身閃過攻擊,小賊回手再攻,直攻鍾孟翰的胸口,鍾孟翰轉身閃開連退幾步,在穩住身形之後,隨即施展擒拿術握住小賊手掌,一個反手,小賊發出難聽的咒罵。

  「痛、痛……放手、放手,手快斷了。」小賊右手被擒在身後,以不正常的姿勢被捉住。

  「現在是不會斷,他們要是再繼續動,我可不保證。」鍾孟翰眼神陰冷,瞧著另外兩個目前還自由,但臉上掛血的小賊同伴。

  「別過來、別過來。」小賊趕忙大喊,手上疼痛加劇,他不敢妄動。

  其餘兩個同伴,對望一眼之後,很有默契的往回跑。

  「喂!你們兩個……別走啊!」小賊一陣錯愕,他只是叫他們別過來,沒叫他們把他丟下啊,這兩個貪生怕死的傢伙。

  韋靈見狀,知道危機已經解決,來到小賊的面前,對著他怒吼。

  「你再叫啊!你再叫啊!沒人理你了吧?!」韋靈插腰,劈哩啪啦胡罵一通。

  小賊抬頭,看著眼前的韋靈,張口結舌,忘記呼喊。

  「知道要住嘴就好,他們是不會回來救你的,你死心吧!」韋靈繼續罵,隱約察覺有人的臉色相當不好……

  「穿好衣服!」低沉的聲音響起,韋靈倒抽了一口氣。

  啊?!她的衣服?!

  韋靈一回神,趕忙握住衣襟,小手慌亂地找著鈕扣,臉蛋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只是,那幾顆扣子,全不知道飛哪去,愈急愈是慌,眼角餘光中,還見到小賊看得入神,口水像是就要流出來一樣。

  她咬牙,正想開口罵人,卻見鍾孟翰揚手,朝小賊頸項上一劈,那人還來不及喊疼,就昏過去。

  她驚訝的揚眸,迎上他莫測高深的黑眸,卻怎麼也讀不出他的情緒。

  她沒見過他傷人,再大的挑釁,他都只是點到為止,而剛才……他卻把那小賊給劈昏了?

  「我還想挖他的眼珠子。」鍾孟翰冷冷的開口,只要想到那個小賊的眼神與表情,他就一肚子氣。

  他瞄了一眼她的衣襟,發現她的窘狀,想也不想的脫下身上的休閒衫,朝她的小腦袋罩了過去,男人味充盈在她的鼻尖。

  原來,幸福也是會讓人掉淚的。

  韋靈的心裡泛著甜蜜,縱使他不相信她,對她說話的語氣很冷淡,但……他還是對她很好,好的讓她感動。

  衣服還沒罩好,她的頭還在休閒衫裡探尋衣領的出口時,整個人被抱進更溫暖的懷抱中。

  他溫暖的溫度將她密密實實的擁在懷中。

  韋靈一僵,沒意料到他會這麼做,她有些驚訝,好一會兒,才確認那溫度,真是來自於他。

  雖然白天他才剛抱過她,她不應該還有訝異,但她的心湖仍猛烈波動著。

  白天,他抱她,是因為她哭了、她難過、她失態,所以他體貼的抱住她。

  但,現在呢?他又是為了什麼抱住她?

  「該死!該死!該死的妳!我教妳那麼多,妳為什麼還不會保護自己?!」鍾孟翰收緊手臂,一字一句吐出口,都是咬牙切齒的語氣。

  有一種很可怕的感覺攫住他,在剛剛那一剎那,他以為他會失去她,那一刀劃上她的頸項時,就像是劃在他的心上。

  夜晚似乎有魔力,會削滅人的克制能力,他像是被惡魔吞蝕心智,忘情的將她抱在懷裡。

  要是他沒走出門透氣,她現在不就被人押走了?

  要是她的偷襲沒有成功,那她是不是就受傷了?

  太多可怕的可能,讓他慌了手腳,深邃的眼底潛藏著激動。

  衣衫下的韋靈,目光所及一片黑暗,但是他的關心卻一絲不漏的傳達到她的身上,她僵直著手,緩緩、緩緩地上移,然後做了一件她白天不敢做的事……回抱住他。

  偉岸的身軀有半晌無法動彈,驚詫、疑惑,卻還是沒鬆開手。

  他該後悔他的衝動,該斥責自己的動作,該馬上推開她的身子,但……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將她擁得更緊,心裡上翻攪的情緒不是後悔,而是滿足……

  他該死的,竟然感到滿足?像是滿足了某種極為渴望的情緒?

  他,是不是瘋了?




  將小賊交給希臘警方之後,兩人回到飯店,沉默不語。

  坐在床頭邊,僅穿著汗衫的鍾孟翰拿著醫藥箱,替韋靈處理頸際上的傷口,眼色黯沉。

  他很溫柔的沾濕棉花棒,輕拭她的傷口。

  微疼傳來,她斂下眼睫,緊咬著牙,沒有喊疼。

  「疼嗎?」他語氣中有著壓抑的情緒,動作極盡溫柔,大手更加小心翼翼。

  可他的溫柔,卻叫她好難過、好難過。

  她的胸口好痛好痛,堆迭的情緒找不到出口,因此紅了眼眶,卻沒有流淚。

  她不要再一次的在他的面前掉淚,那只會讓他同情她,而她,不要他的同情。

  「大半夜的,妳跑出去做什麼?」鍾孟翰問她,眸光還是盯著她的傷口,深怕多使一分力,就會讓她多疼上一分。

  「散步而已。」韋靈淡淡開口,看著近在眼前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樑,還有薄薄的唇,她想細心的將他烙印在心上,一輩子記得。

  「散步?」他的聲音揚高,黑眼對上她的。「妳是神經太粗?還是對自己太有自信?」

  韋靈搖頭,笑得有些淒楚。

  她不是神經太粗,也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自信,她……只是想他。

  不過,這些話是說不出口的。

  「沒事了,我以後會自己小心。」她淺笑,從他的身前站起來。

  該走了,再不走,怕又要開始留戀他。

  看著她又要再從他眼前消失,鍾孟翰心口一陣緊縮,那種不確定的感覺,教他驚恐。他緊抿著唇,不自覺握緊拳頭,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發現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韋靈澄眸裡有著不解,從他握住的手腕處,緩緩移動她的眼神,直到望進他的黑眸裡,一陣深入骨髓的震顫襲來,第一次,她看清他眼中複雜難解的情緒。

  「你……在乎我嗎?」韋靈疑惑地開口,雖說是看清,但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他在乎她嗎?

  她的話,像閃電一樣打向他,他驀地鬆手,像是被她的話嚇到。

  「韋靈……妳在說什麼?」鍾孟翰怔愕地看著她,語氣有些不確定。「我對妳只有兄妹之情,這一點妳不是很清楚嗎?我在乎的人是……」

  「田莉。」韋靈替他把話說完,失落感在心頭擴散、再擴散。

  她果然是看錯了。

  「時間已經很晚,我該回去睡美容覺了。」韋靈扯出勉強的笑容,不想繼續留下來,讓他在傷口上撒鹽。

  她試著自嘲,卻只是牽出一抹破碎的笑容,烏黑的瞳眸透著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知道那是借口,也十分清楚,為什麼她要匆匆離去,但是……

  望著她毫不遲疑離開的背影,他仍覺得像是被人朝胸口踹了一腳。

  惱怒和心疼充塞心胸,雜亂的情緒教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只能一再地矛盾掙扎,刻意地不去想。

  直到現在,他還是不願深思,只是他卻很清楚,他不希望她離開。

  於是,他看到桌上的圖,想到不久前的發現。

  「等等,我有個東西要讓妳看……」鍾孟翰出聲喚住往門口前進的她。

  「我仔細的比對過愛琴海眾多島嶼的詳細圖,發現一個地方,跟妳的第二幅地圖很像。」鍾孟翰並沒有朝她走過去,只是拿著有紅色標記的地圖朝她晃了晃,動作中暗示要她接近。

  這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他沒有意識到他有多喜歡她朝著他走過來的感覺,喜歡她看著他,一步步朝著他走過來,像是要走進他的靈魂裡。

  韋靈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

  她不想停下來,不想繼續留在他的身邊,但她卻很無奈的發現,她必須留下,必須認真地跟他討論黃金面具的下落,因為這樣,很有責任感的他,才能徹底的擺脫她,回到田莉的身邊去。

  於是,她咬著牙緩慢的回到他的身邊,在他的身旁站住,看著他手中的地圖,克制著不去看他。

  「我學妳的方法,叫人弄來希臘大小島嶼詳圖,仔細地做比對,發現這個地方的形狀,與第二幅地圖幾乎一模一樣。」鍾孟翰神色認真的解釋,看著她又回到他的身邊,胸口翻攪著無法解釋的愉快。

  但是他的笑在韋靈的眼裡,卻是另一種刺耳的得意。

  他好高興啊!是因為他就快要擺脫她,回到田莉的身邊去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好,早點死了心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只是,她以為已經結痂的傷口,還是留下一道疤。心裡的傷從沒有真正癒合,她的平靜只是一種假象,碰觸心中可能的猜測與想像,心裡那道傷口恍若又皮開肉綻,提醒她……她還愛他。

  韋靈斂下心神,專注地看著他標示的地圖,不再任由心緒跟著他翻滾。

  就讓他們兩人,完成這最後的任務吧!

  她接過島嶼放大圖,仔細地看著標示的地方,果然發現那一個個島嶼的形狀,都與第二幅地圖類似。

  愛琴海中,島嶼數以千計,沒想到鍾孟翰會發現地圖的奧秘,由此可見,他有多麼迫切想盡早找出面具的所在。

  韋靈苦笑,沒想到她竟然要在這麼浪漫的愛琴海中,親手埋葬她的愛情。

  「沒錯,這裡的確很有可能就是黃金面具的所在地。」韋靈努力露出笑容,不讓悲傷佔領她的情緒。

  第二幅地圖已經刻在她的腦海裡,在沒有地圖可以比對的情形下,她還是能確定這兩個地方相似度極高。

  「我想,我可以回房去規畫一下路線……」如果他那麼急著回去,那她也不該再拖延。

  「我跟妳去。」聽到自己的聲音,鍾孟翰才知道自己開口了。

  他怔愕於自己的急迫,像是很不想離開她……

  不過同樣的一句話,聽在不同人的耳裡,就有不同的解讀。

  望著曾經是情之所依的男人,韋靈全身無法動彈。

  原來,他真的這麼急著回去?!

  原來,在他的心裡,他是那麼急著想回台灣把田莉找回來?!

  韋靈先是一怔,而後笑了。

  淺淺的笑先是掛在唇邊,然後緩緩地上了她的眼、她的臉。然後她笑出了聲音,一聲、兩聲、三聲……

  笑聲迴盪在房間裡,鍾孟翰望著她,不知道她為何而笑。

  韋靈搖著頭,持續笑著,沒辦法開口說話,只是持續地笑。好痛、好痛……但為何,她還能笑得出來?

  答案無解,她還是笑著。

  淚,沒再流,因為乾了。

  心,卻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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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8:30
第八章

  白色的屋頂下,藍色的窗欞邊,韋靈倚窗而站。

  她一夜未曾合眼,在陽台上看著獵戶星座與月光一同在曙光中隱去,心裡的痛卻未曾散去,早起的鳥兒熱鬧了她的窗,暖紅的太陽伴隨鐘聲升起,照亮了海面,也照亮了山丘頂上,千年如一日的白色教堂。

  放眼望去,藍的天、白的雲,小島靜靜地泊在海面上,一艘三桅帆船正從港口離去,她多麼希望那揚起的帆,也能承載她的憂傷。

  環住手臂,在這溫暖的希臘城市裡,她竟然覺得心中冰冷?

  三天了,她該傷心欲絕、痛不欲生,可奇怪的是經過了那一夜,她的淚像是流乾一樣,再也哭不出來。

  她很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還能冷靜的回到房裡,唇邊帶著笑容,用電腦視訊與三個哥哥研究地圖內容,並發現島嶼附近有許多礁石,是船不能靠近的。

  另外,她還利用關係與人脈,送來三件潛水特製的內循環泳衣,六隻筆型的特殊加壓氧氣罐,可供三人在海底仔細尋寶。

  一切都就定位,就等今天出發,若順利取得黃金面具,就結束了……

  結束這趟希臘的冒險,結束了她的十年暗戀……

  不!還沒結束,她必須把鍾孟翰送回田莉的身邊,那一切才算結東。

  關於這一點,她相信等她結束希臘的事情之後,回到台灣,她也能同時將田莉送回他的身邊。

  她的用心……不知道他能不能懂?

  她對他的感情,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

  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在結束這一切之後,她會將自己歸零,重新尋找人生的方向,再找個適合的人來愛。

  這一點,她應該做得到吧?

  她問著自己,卻不確定答案。




  準備好所有的裝備,三人到了港口旁,找到承租的船隻,搭船朝目的地前進。

  一路上莫風興高采烈,興奮得像要去郊遊的小孩,還不停的逗著韋靈笑,讓她終於能露出笑臉,暫且忘記船上還有一個讓她傷心的男人。

  「笑了吧?!笑了吧?!我就不相信妳還能裝酷多久?」莫風掐掐她的小臉,笑得一臉陽光,大手搭上她的肩膀上,就像哥兒們一樣。

  海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金光閃閃,遠處有幾隻跳躍的海豚繞著船隻嬉戲,莫風指著遠方笑道:「妳看,那就是蘇尼翁岬角;遠古希臘神話裡,忒休斯張著視死如歸的黑帆沿著我們現在的航線,前往克里特島的迷宮,除掉害人無數的牛頭怪,那個時候他的父親就是在岬角上等待兒子歸來。」

  「這故事我知道。」韋靈斜眼覷莫風,看他一臉賣弄的神情,覺得很好笑。

  「他們父子約定好,說是成功歸來的話,就會掛上白帆象徵勝利,如果失敗,隨船的人就會掛上黑帆表示失敗;結果忒休斯太高興了,忘記原先的約定,沒有把象徵死亡的黑帆換成白帆,他的父親看到黑帆傷心地從懸崖上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的生命……我有沒有說錯?」韋靈看著前方說出一長串的話,之後轉頭看莫風。

  莫風故做訝異的張大眼睛,接著彎腰拱手做欽佩狀。

  「失敬失敬!原來韋姑娘也是如此學識淵博之人啊!」莫風耍起寶來,用盡心思的逗她開心,因為見不慣她落寞的樣子。

  韋靈笑開了眼,這就是她喜歡跟莫風在一起的原因,他總是能讓她感到輕鬆愉快。

  她好希望自己能愛上莫風,偏偏……他就是沒有辦法讓她心跳加速,有談戀愛的感覺。

  船的一角,鍾孟翰冷眼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心裡不知怎麼的很不舒坦。

  從那一夜,韋靈在房裡失聲的笑、沒有理由的笑之後,他的心情就變得很糟。

  她的笑聲傳入他的耳裡,令他覺得很心痛,她好像崩潰一樣,只是程度還沒很嚴重。

  看她那副模樣,他心裡不舒服,可看她高高興興的樣子,他卻也不好受……

  他凝望遠方,不想看到兩人愉快的模樣,可兩人的笑聲還是清楚的傳入耳中,隱約裡,他覺得心口像有只細針刺著、再刺著……




  「到了。」船長下錨,朝著韋靈走來。「前面都是暗礁,沒辦法靠近,你們真的確定,這是你們想參觀的島嶼?」

  船長一臉疑惑,愛琴海上數以千計的小島,名堂多的玩不完,怎麼這三個人這麼奇怪,要他下錨在一個無法靠近的小島邊?

  「沒錯,我們就是要在這裡下錨,請你在這裡等我們回來。」韋靈點頭確定,走到船的一角,拿起特製的潛水衣丟給莫風。

  「把裝備穿好,準備下水。」韋靈轉頭說道,像是自言自語,不過鍾孟翰知道她說話的對象是他。

  不過,連看都不看他了嗎?

  鍾孟翰的心裡有些兵荒馬亂,對於她一字號的表情──喜怒不形於色的面孔,他的心像是被懸在半空中晃呀晃的難受,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明明知道她對自己,不可能馬上將感情收拾乾淨,但她這副冷淡模樣還是讓他很不能接受。

  鍾孟翰沉默的著裝,將筆型氧氣瓶背在背上,順便戴上水中專屬通話器之後,罩上氧氣罩,率先翻身入水。

  韋靈看他一眼,神色黯然卻沒有多說什麼,與莫風一起跟著潛入海底。

  鍾孟翰率先觀察海底的情形,海水清澈,能讓人看清海底的礁巖分佈,許多浮游生物在石縫間穿梭,十分熱鬧,但隨著下潛的深度,海底逐漸變暗,他習慣性的回頭,看韋靈是否有跟上。

  當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面前時,他習慣性的露出微笑,卻在下一刻僵住……

  如果,他改不了回頭等待韋靈的習慣,但是韋靈又不在身後跟著他的時候,他是不是會有失落感?

  答案很明顯,他會!而且……很嚴重,尤其是發現她的身旁有另一個守護她的男人時,那種心情更加複雜。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通話器傳來韋靈的聲音,顯然韋靈對他突然停下來的動作感到奇怪。

  鍾孟翰收拾心神,轉身繼續往前,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韋靈皺起眉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於是她加速游到鍾孟翰的身邊,又問了一次:「怎麼了?」

  鍾孟翰隔著面罩看著她,心裡閃過一抹淡淡的喜悅,她還注意他?在乎他嗎?

  一直到接觸到他的眸光,韋靈才發現自己的關心又過度了,她怎麼可以輕易的被他撩動心神,再一次因他而心慌?

  「是不是有什麼發現?」韋靈假裝追問,跟著轉開眼在黑暗的海底下梭巡,不想讓自己的心緒露出痕跡。

  鍾孟翰的心往下一沉,原來……她關心的不是他。

  「海底一片黑暗,根本無從找起,我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鍾孟翰冷冷的回答,不知道那是種什麼心情,他像是突然被她丟在一旁,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荒謬!真是太荒謬了!

  從頭到尾,都是他趕她離開,這下是怎麼著?他如意了,卻又開始不是滋味?

  「韋靈妳看,前面有個洞穴。」

  追上的莫風指著正前方,在眾多礁巖裡有個像似人工開鑿的洞穴。

  韋靈聞言一看,心知或許找對地方了,因為在人工開鑿的洞穴旁,有個張牙舞爪的八條長鬚,應該就是邁錫尼泥牆上那隻小章魚。

  韋靈看著身旁的鍾孟翰,心知不該是留連的時候,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讓我們把這事做一個結束吧!」韋靈語調輕鬆的說,心口卻在淌血。

  鍾孟翰的心裡也不好受,像是綁著一條繩子,怎麼也喘不過氣,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必須保護韋靈,讓她安全的達成任務。

  「跟在我後面,我們進去看看。」鍾孟翰帶頭朝洞穴游進去。

  洞穴裡一片黑暗,鍾孟翰打開手電筒,瞧這約莫一人高的洞穴,確定這是人工所鑿,而這麼大費周章,其中必有蹊蹺。

  「小心點,我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鍾孟翰看韋靈一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裡直發毛。

  韋靈點頭,知道他總是擔心自己,不過,只是像個哥哥一樣的關心……現在的她,已經能試著讓自己相信,他對她沒有別的感情。

  三人朝著洞穴前進,約莫游了幾分鐘,還是見不到終點。

  「這洞穴怎麼像個無底洞一樣?」莫風忍不住發牢騷,海底一片黑暗,令他直覺詭異,雖然戴著氧氣罩,他仍潛意識地覺得就要無法呼吸。

  三人互望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將恐懼收在心底,繼續朝前方游去。

  又過了好幾分鐘,形勢豁然開朗,在手電筒的照明下,能見到洞穴逐漸變寬,通到一個寬闊的海底石室。

  韋靈眼睛一亮,露出笑容,加速想游入穴內……

  「等一下!」

  鍾孟翰的聲音由通話器裡傳來,聽起來又急又慌,讓她直覺地回頭,看著他像奔跑中的黑豹,兇猛而快速的逼近她,不過那朝她伸來的爪子並沒有抓傷她,只是握住她的手腕。

  韋靈疑惑地看他一眼,不敢相信從他眼中看到的情緒是驚慌,她沒看過他這麼著急的模樣。

  「我先進去看看。」鍾孟翰瞪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因為擔心害怕,還是因為水裡的壓力過大,他覺得他的心差點就要跳出來。

  她總是這麼衝動,一股腦的只會往前衝,誰知道這麼花費心思開鑿的洞穴裡,還會藏有什麼機關。

  韋靈怔著,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是由他帶領,小心地朝石室前進,動作間,她沒有忽略……

  他一直沒有鬆開她的手。




  石室裡有個大石桌,桌上擺放許多雜物,散放著一些年代久遠的瓷品漆器,但就是遍尋不著黃金面具。

  三個人在海底石室上下游動、來回穿梭,韋靈在角落發現一個立型人像,好奇的伸手一摸,突然石室發出轟隆隆的巨響,裡頭突然亮了起來。

  「石門打開了。」莫風游了過來,看到石門打開之後,裡面一片清澈光明,很明顯有陽光照射下來。

  「上面是湖,應該是島上的湖。」鍾孟翰猜想說道,一個回頭,竟發現原本平整的石桌上,突然出現一個箱子。

  「一定在這裡!」韋靈輕喊,慢慢地游過去,而鍾孟翰也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她的身邊。

  鍾孟翰大掌按住箱口,不讓韋靈衝動的打開,他的心裡一直很不安,像是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我來。」鍾孟翰沉聲說道,如果真要發生什麼事,就讓他來受好了。

  韋靈不明所以的望著他,只覺得他今天的表現好奇怪。

  鍾孟翰試著把箱子轉向,意外地發現箱子竟然是嵌在石桌上,無法移動,而且箱子也是石材做成,沉重不已,只能小心翼翼的在箱緣摸索。

  或許是長久浸泡在水中,鎖頭已經銹蝕不容易打開,莫風過來幫忙,兩人一起用力掰,終於讓石箱裡的寶物重見天日,當石箱一打開,海水隨即灌進,可見石箱之緊密,多年來竟然不曾滲水,這個發現實在讓人訝異。

  黃澄澄的光澤在水的浸潤下,仍掩不住其光芒,立體的面具造型,明顯的刻畫人的輪廓,那眉、那眼,似乎正盯著你看,那緊抿的唇,像是正想說些什麼,而無法開口……

  「黃金面具!」韋靈大喊,沒想到真的達成任務了。

  鍾孟翰同樣也笑了。

  一直以為韋靈是個愛笑的女孩,因為她的笑容從來都不曾間斷。只是這些天以來,她不再對自己展開笑容時,他才發現她的笑容對他來說有多麼珍貴。

  鍾孟翰不再擋住韋靈,因為面具已然出現,卻沒有其他機關,總算讓他安心。

  韋靈微咬著唇,幾乎不敢相信,緩緩的伸出手把面具拿出。

  這時候,心思敏銳的鍾孟翰,敏感的發現石桌底下閃過一道白中帶銀的光……

  「小心!」鍾孟翰大喊,推了韋靈一把。

  七把鋒利的刀從石桌下刺出,全朝同一個方向,就是石箱的正前方,也是拿取黃金面具的人會站立的地方。

  韋靈捂著唇,看著清澈的海水緩緩的被紅血染上顏色,火速轉頭卻看到其中一把刀,正不偏不倚的刺中鍾孟翰的左臂。

  「天……」韋靈衝了過去,顧不得還拿在手中的黃金面具,隨手丟給莫風。

  「翰,你、你……」韋靈的淚在面罩裡流出來,她知道要不是他推她一把,這七把刀會穩穩的全插入她的身體裡……是他救了她。

  鍾孟翰皺起眉頭,看著她又流下淚來,自己是怎麼回事?最近老是讓她哭。

  「我沒事。」鍾孟翰回說,將左臂從刀鋒裡拔出,頓時鮮血在海水中渲染開。

  韋靈趕忙伸手按住他的傷口,止不住的淚水,讓她幾乎要看不到他。

  「快回到水面去,水裡有壓力,會讓血流得更快。」莫風催促著,看他鮮血直淌,所以挺慌的。「而且你們看,石門即將關上,本來沒有門的石室突然降下石門,我們會被關在裡面,快走!」

  韋靈點頭,與莫風兩個人,一人一邊扶住鍾孟翰,急忙地往水面游去。

  「怎麼回事?」船長一看到有人受傷,趕忙拉起三人上船。

  「先回岸上,快!」韋靈顧不及解釋,船長也知情況嚴重,加足油門往港口衝去。

  韋靈心急的替鍾孟翰脫下潛水衣,拿來船上的急救箱,暫時替他止血,緊張地催促船長加快速度。

  看她為自己焦急,鍾孟翰沉默不語,表面平靜如常,但他的心裡卻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這些日子以來,那些說不出來的感受,總叫他難受、鬱悶,但此時,他竟會覺得……很幸福?




  鍾孟翰在醫院裡打了破傷風、縫了十來針,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第一次由韋靈來照顧他。

  「怎麼沒見到莫風?」鍾孟翰問道,剛到醫院時,還是莫風攙扶他進醫院,不過沒多久,莫風就失蹤了。

  「我讓他回去整理東西,然後訂機票,先把黃金面具帶回台灣。」韋靈細心的注意點滴的速度,幫他把露出來的手臂,重新放回棉被裡。「別再伸出棉被外,小心受涼。」

  鍾孟翰看著她的動作,微扯薄唇。

  「我只是手臂受傷,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瞧妳緊張的。」說完,還故意把手放到棉被外。

  「在水底泡那麼久,又縫了十幾針,誰知道會不會感冒。」韋靈瞪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很固執的想把他的手塞回棉被底下。

  「需要我提醒妳,我們在海底穿的是防寒潛水衣嗎?」鍾孟翰笑說。

  兩人的角色,一向是由他來扮演照顧她的角色,這下子角色全變了,他還真不適應,話雖如此……這感覺還真是不錯。

  「不過我們的潛水衣可沒被刀子戳破一個大洞。」韋靈將他的手壓在棉被下,沒有馬上收回手,心想他鐵定又會拿出棉被外。

  果不其然,他的手動了一下,韋靈趕忙壓住,在棉被下將他的手握在手心裡。

  「你還動?!」韋靈大喊,一副捉到賊的表情,逗得他笑出來。

  她先是一怔,看著他笑,知道自己失態,兩個人互視後高興地笑成一團。

  這一笑,把兩人近來的陰霾全給掃除,韋靈搖搖頭,對著他說:「你能不能乖一點、聽話一點,做個配合的好病人?」

  「那妳能不能體貼一點、溫柔一點,做個可親的看顧者?」鍾孟翰回問道。

  「你聽話,我自然就不凶。」

  「那妳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熱,摸摸我的額頭,都冒汗了。」這小妮子還拚命的幫他蓋被子?

  韋靈挑眉,目光往他的額頭移動,果然額頭微濕,看樣子真是自己緊張過度。

  沒辦法,第一次看他在她面前出現弱態,她慌得不知所措,只能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一直到醫生處理好他的傷口之後,她的情緒才慢慢地穩定下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吶吶的哼聲,決定放他一馬,輕輕將手鬆開。

  她手才動,卻反被緊緊握住……

  韋靈不解,凝眸看著鍾孟翰,而後者面色凝肅,俊臉閃過一抹微慌,似乎在遲疑什麼,半晌後才鬆開手。

  韋靈的心,隨著他鬆開手的動作下沉,紅唇扯出淡淡微笑。

  害她心兒亂跳了幾下……

  唉!要達到對他無動於衷的地步,可能還得花上一陣子。

  她將小手在身後收緊,想握住他剛才短暫停留在她手上的溫度。韋靈調整好情緒並準備告訴鍾孟翰接下來的好消息,這一剎那,她的心又痛了起來……

  「你……還惦著田莉嗎?」她輕問。

  韋靈凝神望著他,卻見他眼神直視,像是正在想著什麼,並沒有回答她。

  那樣的神態刺痛了她,她知道他想念的對象永遠不會是她。

  「鍾大哥,我找到田莉了。」她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露出懂事的笑容,叫出她從未開口喊過的稱謂。

  「什麼?」鍾孟翰回眸,望著她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

  「我找到田莉姐了。」韋靈再度改變稱謂,她知道自己連名帶姓的喊田莉,一直讓鍾孟翰不悅。

  只不過鍾孟翰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只是追問:「妳剛剛叫我什麼?」

  「鍾大哥。」韋靈又喊,心又抽痛了一次,只不過臉上的笑容不再出賣她,她已經愈來愈能掩飾對他的情意。

  鍾孟翰瞧著她,因她突然喊出口的稱謂一愣。

  曾經他為了這個稱謂,命令她改了幾次都不成功,這次……她倒是喊得很順,像她是真心的想把他當哥哥一樣。

  鍾孟翰點頭表示讚許,無奈怎麼也扯不出微笑的弧度,心裡有些發怔。

  自己是怎麼了?不但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不想讓她抽離,現在聽她合宜的叫著自己,他倒反而氣惱起來。

  「鍾大哥,你別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我已經替你找到田莉姐,她很後悔當初那麼衝動隨便提出分手,她很希望還有跟你復合的機會。」韋靈笑著說,覺得心裡在滴血。

  韋靈拜託台灣的朋友幫忙,希望給鍾孟翰一個驚喜,他們兩人會分手,她也脫不了關係,現在她既然已經決意放棄,是該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復合?」鍾孟翰看著韋靈,聽到這個消息,他應該要興奮莫名,但他卻提不起什麼勁。

  「沒錯。」韋靈繼續提起精神,裝出不在意的神情,用輕笑掩飾心頭逸出的歎息。「我長大了,知道暗戀是沒有用的,所以不玩了。」

  鍾孟翰看著她,想要看出她的話是真是假,但……她已懂得掩飾自己的情感,從她的眼中讀不出太多的傷感,這一點意外地讓鍾孟翰的心頭揪了一下。

  「不玩了?」他又問了一次。「這就是妳對我這些年來,所有感情的解釋?」

  鍾孟翰的問句並沒有得到任何答案,韋靈想開口說「是」,卻怎麼也無法違背心意。

  她對他用情是真、等待是真,她只是因為用盡了所有的努力,仍無法得到他的半點珍視,才不得已說出這些話讓他安心……

  韋靈心裡也不想否認對他的感情,可是唯有否認才能證明她對他是真的死心、真的決定放棄他。

  「愛」與「不愛」都是兩難,她無法選擇,只是沉默,而他,竟也沒再追問。

  這沉默維持數天,一直到兩人離開希臘,回到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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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0:28:52
第九章

   午後,喧擾聲在小小茶店裡迴盪,學子們的愉快歡笑聲,讓小店十分熱鬧,你一言我一語,簡單的話語就能讓一群人笑得很開懷。

  鍾孟翰睨韋靈一眼,不知道她為何帶自己到這裡來,這歡樂的笑聲,讓鍾孟翰察覺他與她的不同,她正年輕,而他是個長她數歲的兄長。

  從來不會在意兩人年齡上的差距,但如今卻突然覺得介意起來。

  他成功達成任務,將韋靈平安送回台灣,希臘這趟旅程,沒讓他和韋靈更加接近,反而卻愈來愈遠,她築起一道高牆將他驅逐在外,他感覺自己好像被遺棄。

  他凝視她的側臉,看著她羽翼般的長睫搧呀搧的不停地注視著門口,卻總是不看他,那種莫名不知所以的感覺,再一次纏繞住他。

  以前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她在的場合,就能察覺她專注的目光,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在她的眼裡,但如今他變成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垂著跟睫的她,沒注意到鍾孟翰的目光,她只是專心的注意著門口,想著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門邊閃過一個人影,韋靈眸光一亮,心也同時抽痛一下。

  她突地站起身來朝鍾孟翰一笑,那甜笑揪住他的心,幾乎勾走他的魂。

  「來了。」韋靈指著門口,獻寶似的微笑。

  好痛啊!心好像被掐住一樣,擰啊擰的,只差沒見到一地的血。

  鍾孟翰沒有注意到她手指的方向,只是看著她的臉。

  已經多久沒見到她這樣的笑容?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不禁質疑,是不是還得再過上一個世紀,他才能再見到她臉上的笑容?

  「田莉姐來了。」韋靈搖搖手,試圖讓他回魂,她心想只要他見到田莉後,他就不會再這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了。

  鍾孟翰怔了怔,慢半拍的看著田莉出現在他的面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把田莉姐還給你了,那你們聊,我先走了。」韋靈隨即站起身來,扯出微笑,知道正主兒到位,是她該退場的時候。

  她轉身離開,背對著他之後再也笑不出來,她閉上眼睛掩去滿心的苦澀,安慰自己,總算是對得起他了。

  剎那間,鍾孟翰的眼神不能自制的追逐韋靈的背影,心像是被針挑了一下,彷彿知道這一次韋靈真的就要走出他的生命。

  「孟翰,我聽韋靈說你在找我?」田莉擺高姿態,下巴微揚,以為這一場重逢是他拜託韋靈才成事的。

  鍾孟翰沒有回頭,像是沒聽見她說的話。

  「孟翰,你不是找我來嗎?怎麼不說話?」田莉瞪著他,惱怒他的冷漠以對。

  鍾孟翰還是不說話,心裡想的是,韋靈為何能走得這般從容鎮定,毫不留戀?

  連續問了兩次,終於讓田莉意識到他的冷淡,她遲疑半晌,像是無法明瞭他的不同。

  「你再不說話,我可要走了?」田莉威脅道,以為他會像之前一樣對她百般挽留。

  她做勢站起身,卻見鍾孟翰仍是不動如山,像是從頭到尾都沒看到她一樣,只是怔怔地望著門口的方向。

  終於,田莉也開始慌了。

  「孟翰,你怎麼了?」她的語氣變得溫柔,重新坐下來。因為分手這段期間,她也意識到他對她的好,再怎麼說,他還是她身邊的男人裡最端得上檯面的一個,真要分手她也會覺得捨不得。

  田莉無奈的等待著,鍾孟翰卻毫無動靜,他仍維持同一個動作,執意以側臉對著她。

  此時此刻,她終於瞭解到這一場重逢並不像韋靈所說,是鍾孟翰要求復合,打從她一出現,他根本沒看她一眼。

  這下田莉終於知道事情嚴重,她再也沒有擺高姿態的籌碼,如果她要挽回他,誓必得低聲下氣。

  「孟翰,你還在生氣嗎?」田莉看著他別開頭,以為他還記恨她提出分手這件事,柔聲說道,小手直接覆上他的大掌,輕搖他想奪回他的注意力。

  鍾孟翰轉過頭,由兩人的手掌緩慢上移,目光看著田莉,像是第一次看見她。

  「田莉?」鍾孟翰語帶疑惑,像是有什麼事正困擾著他。

  「對,是我。」田莉看他淡漠的樣子,心裡著實氣惱,但又不得不低聲下氣,至少先過了目前這一關。

  「妳真的來了?」鍾孟翰吶吶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原來韋靈說到做到,她真的把田莉找回來,真的把她送回自己的身邊。

  只是……他望著田莉姣好的臉龐,卻無法憶起曾經擁有的甜蜜,腦海裡全是韋靈離開的背影。

  她傷心嗎?難過嗎?還是……她根本一點也不在意?

  曾幾何時,她的情緒想法竟然深深地影響他,讓他擔心、在意起她來。

  想起她曾經在他面前落淚的樣子,他覺得那些淚全流進他的心裡,氾濫成災。

  想起兩人初識時,常常一起逛街,在路上碰到不懂的東西她就會發問,當他低聲解釋,她會挨近他踮起腳跟聽,嗯嗯嗯地很認真。然後,他就聞到她頭髮的香,再然後,他就情不自禁地開始陶醉……

  雖然這反應被他合理地解釋為韋靈是個美麗的妹妹,哥哥欣賞妹妹自然是應該的,卻一直沒意識到,如果真對她是兄妹之情,就不該有陶醉的感覺。

  心裡有鞭子一下下抽打的痛覺,有些身不由己甚至心醉神迷,所有複雜難解的情緒,在想著韋靈的時候一股腦的全部湧現。

  鍾孟翰的沉默,讓田莉慌亂手腳,就算兩個人吵架,也沒見過他如此冷漠,她開始猜想,是不是他已經知道她所做過的一切。

  於是,她開始解釋,想再一次挽回他。

  「孟翰,是不是韋靈已經把一切告訴你?」田莉開口,語氣又急又慌。「我知道我不該跟那些人去看電影,但是我只是無聊,因為你總是忙著武館的事,又不陪我,所以……」

  鍾孟翰呆愣,轉頭看著她,像是聽到什麼讓人意外的事。

  「你別生氣,我跟他們只是朋友,你也知道他們玩起來就勾肩搭背的,那一次剛好被韋靈碰到,她就說我背著你亂交男朋友,我怕她亂說話,所以……」田莉說的支吾,停頓了一下。

  「所以妳就打自己一巴掌,嫁禍給韋靈,說是她打妳的,讓我不相信她?」鍾孟翰語氣不可置信,沒想到韋靈說的話,一直都是真的。

  「韋靈原諒我了,不是嗎?要不然她不會主動找我。」田莉的眼眶轉著淚珠,希望以一貫柔弱的形象挽回他的心。「我知道都是我不對,不過我答應過韋靈,不會再傷你的心,她也說你很在乎我的,所以你別生氣,讓我們重新開始。」

  看著她淚流,鍾孟翰沒有任何心疼,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憤怒。

  她做的一切,讓他誤會韋靈,認為韋靈只是個不懂事、為了愛他卻胡來的小女孩,他不相信她的解釋,甚至責罵她,她卻還是守在他的身邊,直到現在……

  現在她丟下一切、丟下他,走了……

  鍾孟翰坐在椅上,心中冰冷,他伸手摸住左胸,突然發現胸口痛著。

  原來打從聽到田莉承認一切,知道自始至終都是自己誤會韋靈之後,他就忘了呼吸。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

  在意識到韋靈所受的傷害後,他恨不得捶自己幾拳,自恃最愛護她的自己,竟然是傷害她最深的人?

  「孟翰、孟翰,你別這樣,你原諒我吧!」一直得不到他的正面回應,田莉終於瞭解到,他沒有復合的打算,這場會面也不是他所主導的。

  鍾孟翰緩緩地回頭,黑眼裡出現田莉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他歎了一口氣,溫柔的拿起面紙遞到她的面前。

  田莉揚眸,以為兩人的愛情有了轉機,沒有接過他遞來的面紙,反而撲進他的懷裡。

  「孟翰,還好你願意原諒我,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我以後不會再說無聊這種傻話,我會在武館裡陪著你,不會到處亂跑了。」田莉在他的懷裡,淚水沾濕他的衣襟。

  鍾孟翰的雙手在半空中發愣,顯然沒有意料到田莉會主動認錯,一直以來,兩人的相處,都是他處於劣勢,他總是一味的取悅她。

  他曾經和顏悅色的希望她能到武館來,但是被她毫不猶豫的拒絕,現在換她主動提及並同意的情況下,他卻沒太大的心情起伏,甚至她主動撲到他懷裡,在他的胸口認錯,也激不起他半點憐惜。

  有些事情,隱隱約約在他的心頭跳動,有個人影忽隱忽現地出現在他眼前……

  迷霧散開,他突然看見那個影子。

  「韋靈……」鍾孟翰喃喃喚出她的名字。

  他的輕喚,讓田莉害怕起來,想起韋靈來找她的時候,臉上也是一副黯然神傷的神情。

  「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田莉從他的懷裡揚起頭來,沒有人能忍受,當自己在男人懷裡時,他喊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什麼怎麼回事?」鍾孟翰低頭,雙手像是有知覺般主動推開田莉,拉開兩人的距離。

  「韋靈暗戀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呢?你是不是也愛上她?」田莉有些歇斯底里的拉高聲音,覺得自己被耍了。

  「我愛上她?」鍾孟翰先是一怔,本想反駁卻沒發出聲音。

  愛?

  他愛上韋靈?可能嗎?

  他能確定韋靈在他心中佔了一席很重要的位置,也能確定多年來的交集,讓他的生活中,再不能缺少韋靈這號人物,但……說「愛」是不是太沉重?

  「你們兩個搞什麼?把我攪進這一團混亂?」見他不語,田莉氣極了。

  「她來找我,說你為了我吃不好也睡不著,結果,我卻看到你對我不理不睬;她說她要放棄你,不會再妨礙我們,卻失魂落魄,笑得跟哭沒兩樣……」

  「她哭了?」鍾孟翰心裡一疼。

  田莉咬牙,差點想拿起桌上的茶潑他。

  她什麼時候說過韋靈哭了,她只是說……算了,她說什麼都沒有差,這男人現在整個心裡就只有韋靈而已。

  「是,她哭得肝腸寸斷,搞不好還會尋死尋活,你要不要馬上去安慰她?」田莉的牙尖嘴利再度發揮功能,嘴裡故意說反話,就不相信他真會丟下她不管,她可是他追了很久的校花耶!

  她的話點醒他,鍾孟翰後知後覺的站起來,像是突然頓悟。

  一想到韋靈哭泣的模樣,她傷心的淚水幾乎要滴穿他的理智,於是他無法再等待,起身對田莉道謝後,毫不留戀地離開。

  「啊!可惡!」田莉有半晌無法意識到他在做什麼,她無法忍受也不能相信,自己到最後竟然輸給韋靈那個小鬼。




  鍾孟翰火速趕到韋家,卻還是慢了一步。

  「靈兒不在,你可以走了。」韋亞擋在門口,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對於鍾孟翰這小子沒半點好感。雖然長得還不錯,但還是差他那麼一點,可惡的是他竟然傷了靈兒的心。

  「我必須見韋靈一面,請你讓我見她。」鍾孟翰沉下臉,雖然韋亞是韋靈的哥哥,但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阻擋他見韋靈,他都不會客氣。

  「她都說不見你了,你還是快走吧!」韋亞睨他一眼,沒放行的意思。

  「你讓我見韋靈。」鍾孟翰微瞇起雙眸,握緊拳頭再也不想囉嗦。

  韋亞見狀,殺氣也隨之而出,擺出幹架的模樣,一副打就打、誰怕誰的反應。

  「好了,你就讓他進來吧!」韋睿的聲音由客廳裡傳出,知道再不出聲,韋家就要鬧出人命。「你不是有話想問清楚嗎?」

  韋亞斂容,撇嘴,算是勉強同意韋睿的話,將門打開後,很不屑的走回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鍾孟翰進門,發現客廳坐的不只有韋亞、韋睿,還有韋家的家長韋百陽,連韋浪也都在場,每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韋先生,我想見韋靈。」鍾孟翰直接望向韋百陽,說明來意。

  「你跟韋靈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韋百陽雖然對這個年輕人很欣賞,不過要是他讓韋靈難過,他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小子。

  「韋靈愛我。」鍾孟翰說完,俊臉上沒半點心虛,不過韋亞可忍不下這口氣。

  「靈兒愛你?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們幫靈兒介紹過不少公子哥兒,她什麼人也看不上,會看上你?」韋亞可是愛護妹妹第一名,在他的心裡韋靈不可能愛上任何人,除了家裡的四個男人之外。

  「就是因為她心裡有我,所以才看不上任何人。」鍾孟翰對這一點很有自信。

  「你這小子!」這下暴怒的韋浪也跳了起來,直接衝到鍾孟翰的面前,握住他的衣襟,還好韋睿仍舊沉得住氣。

  「大哥,鍾孟翰可是韋靈的武術教練,三屆的武術冠軍,如果真要打起來,他可不會打輸你。」韋睿露出沉穩的笑容,對於這一對曖昧的師徒,他早看在眼裡,不像韋家其他人一樣不知不覺。

  「那如果我們三個人聯合起來,難不成還打不過他?」韋亞挑起眉,一副很想試試看的表情。

  「可以啊,我們三個人絕對可以把他打趴在地上,不過,你們如果想讓韋靈一輩子不理我們的話,大可以試試看。」韋睿慢條斯理,一句話讓暴怒中的眾人,全都安靜下來。

  韋浪鬆開他的衣襟,回到座位上,韋亞也不再口出惡言,只是冷著一張臉,滿臉不甘願。

  韋睿見情況終於受到控制,揚聲告知他韋靈去處,卻沒說清楚。

  「她又出國去了。」

  「什麼?」這下激動的人變成鍾孟翰。「她剛從希臘回來,馬上又出國?」

  「你還敢說?!如果不是為了你,她會逃避成這樣?」韋浪一肚子火。

  「告訴我她在哪裡?我去找她!」鍾孟翰馬上站起身,想趕到機場去。

  「你先坐下來,我們把事情談清楚,再來問靈兒的去處也不遲。」韋睿好整以暇,像是早猜到他會這麼衝動。

  鍾孟翰在心裡衡量之後,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說,你和靈兒到底是怎麼回事?」韋百陽重新開口,問的仍是事由,不明白鍾孟翰不是韋靈的武術教練嗎?怎麼關係會突然複雜起來。

  面對著韋家的四個男人,鍾孟翰發現他要追回韋靈的難關重重,除了韋靈外,這幾個男人更是擋在他前面的超級大石頭。

  「你勢必得給我們一個交代,要不然你是找不到韋靈的。」韋睿和顏悅色地開口,威脅意味卻濃厚。

  他雖然對鍾孟翰的評價頗高,但他不能縱容他繼續傷害韋靈。

  見狀,鍾孟翰也知道事態嚴重,於是話說從頭,將兩人的關係做詳細的交代。

  「你跟靈兒認識這麼久?」韋百陽不敢相信,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她的心思竟然藏得這麼深,不曾讓任何人知道。

  「我不想聽靈兒對你有多專情,我只想知道,你對韋靈有什麼打算?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還來找靈兒做什麼?你別以為我們會輕易地把靈兒交給你。」韋浪心直口快,只想趕走這個傷靈兒心的男人。

  鍾孟翰先沉默一會,黑眸迎視著眾人的審視沒有半分畏懼,語氣充滿決絕。

  「我只是來找回屬於我的東西,無論你們同不同意,韋靈都是我的,無論你們怎麼阻止,我都會找回她。」

  幾人面面相覷,雖然覺得鍾孟翰說的話很欠打,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很欣賞像他這樣的男人。

  「你們必須告訴我韋靈在哪裡,只有我才能把她完整的帶回你們身邊,要不然就算韋靈回來,也還是一個空殼子。」鍾孟翰重申他的決心。

  四人沉默不語,在心裡琢磨著。

  之所以會順著韋靈的意思,讓她再去一趟希臘,就是因為她臉上的落寞讓人看了難過。那表情像是告訴他們,如果不讓她離開,就是要剝奪她的生命一樣,讓人不捨。

  而現在,他們如果阻止鍾孟翰,是不是也阻止了韋靈的幸福。

  四人眸光交接,知道答案是肯定的,無論他們再怎麼不願承認,韋靈還是長大了,她不會再屬於他們。

  心痛還是得放手,讓小女孩去飛,飛向她的幸福。

  不過雖說如此,在鍾孟翰還未表達他的決心之前,他們還是不能輕信於他。

  「韋靈還不夠成熟,她對你應該只是一時的迷戀,我們決定讓她在外面多玩一陣子,或許當她回來的時候,她就會忘記你。」韋睿看眾人的反應,知道大家都有共識,涼涼說道。

  「她不會!」鍾孟翰否決的極快,在聽到韋睿這麼說時,他的心突地停住,不敢相信會有那麼一天。

  「會不會,到時候就知道。」韋亞就是看不慣他一臉自信的模樣。「我們家靈兒那麼漂亮,多的是人追,單身出國在外,一定會有數不清的艷遇,搞不好……她回來的時候,還順便帶個老公也說不定。」就像他們三兄弟一樣,一趟尋寶之旅,每個人都多了一個終身伴侶。

  「你們難道不擔心她的安全?」鍾孟翰大喊,心裡不敢承認,他心裡隱約跳動著害怕,擔心韋亞的猜測成真。

  雖然他對韋靈的愛很有自信,但是……她現在心靈嚴重受創,會不會有人趁虛而入,偷走她的心?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潑灑出酸液,那是嫉妒嗎?對於愛情,他的自信心發揮不了作用。

  一路走來,他想起與韋靈相處的點點滴滴。在他低潮時,她語帶安慰;在他成就輝煌時,她真心喝采;在他孤獨的時候,她總是支援;甚至在被他誤會時,她仍溫柔相伴……

  他們的生命早在不知不覺中,交織成不可分割的一體,但是他卻在這個時候,讓韋靈離開他?

  他愈想愈慌,根本不敢想下去,在他認清自己的愛情之後,卻失去韋靈……

  她的突然失蹤,讓他心驚、教他慌亂,他這才真正明白,他的生命中再不能沒有她!

  失去田莉,他不好受;失去韋靈,卻會讓他痛徹心扉,心痛到無法呼吸。

  他的心反反覆覆在煎熬,無數的情緒摧折他,再容不下其他思潮,他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韋靈,緊緊地抱住她、禁錮她,再不讓她從他懷抱中逃離。

  「請你們告訴我,韋靈究竟到哪裡去?」鍾孟翰第一次覺得一顆心忐忑不安。

  他很焦躁、很憂慮,認識韋靈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想找卻找不到人,橫亙在他們中間,田莉不是唯一的阻力,是他的「愚蠢」將她推離他。

  「你們必須告訴我!」鍾孟翰握拳,胸口好緊,胃莫名翻攪,因為可能失去她而糾結。

  韋家人一徑沉默,像是在考驗他的耐性,情勢比人強,鍾孟翰知道他雖然武功不錯,但怎樣也打不過韋家的三兄弟聯手,只是……他真的能這樣認輸嗎?

  鍾孟翰開始在屋裡踱步,像在自己家客廳一樣,韋家四人沉住氣等待,看他到底想怎麼樣。

  從沒那麼害怕失去誰,如今卻感到恐懼,鍾孟翰看著四人緊閉金口,沒人願意告知他韋靈的下落,他的胸口由悶轉為煩躁,然後跟著焦慮、非常焦慮,然後快速地轉為怒氣。

  他衝到韋睿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衣襟。

  「告訴我,她究竟在哪裡?」他把拳頭對著韋睿,威脅要賞他一拳。

  「打啊,你如果不想知道靈兒的下落,你就打吧!」韋睿仍不改沉穩,望著鍾孟翰的神情很篤定,像是知道他不會這麼衝動。

  拳頭握在半空中,怎麼也打不下去,倒不是怕韋家三兄弟,而是真的擔心,他們會使盡全力,阻止自己找到韋靈……

  頓時,鍾孟翰像洩氣的汽球,突地鬆手癱倒在沙發。

  「我要找到韋靈。」他用雙手摀住臉,覺得心裡像是被掏空一樣。

  她離開,他的心像被剜去了一半,鮮血由傷處汩汩流出,似乎再也不會停止。

  原來,這就是思念。

  離開她不過一下子,卻在意識到可能再也見不到她的時候,思念洶湧而出。

  想到她那雙愛笑的眼睛,曾經陪著他度過不少美好的日子──

  現在的她笑著嗎?想念他嗎?還是……傷心的流著淚呢?

  想起韋靈盈滿淚水的眼睛,他的心被揪扯得四分五裂。

  他頹喪的樣子,落入韋家四個男人眼底,雖然有些動容,卻還是不肯輕易饒恕他,誰叫他竟然有這能耐把靈兒弄哭,害他們跟著心疼。

  四個男人彼此交換眼神,在心裡都有著默契。

  告訴他韋靈的下落,沒問題,不過……

  再等個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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