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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五分熟情夫(生財婚姻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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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09:47 |倒序瀏覽 | x 1
五分熟情夫【生財婚姻2】 作者:千尋

悔不當初這句話現在說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都怪她不該為了替育幼院籌錢,嫁給同性戀的學長做煙幕彈,
她想要孩子,而學長不孕,於是他們把歪腦筋動到他弟身上,
雖然「白睡」小叔她很抱歉,但就當春夢一場別太計較咩,
誰知春夢太真實,他狐疑的上門正好撞見他們的慶功宴,
結果該被剝皮的共謀沒事,她這個鑲金包銀的孕婦反被他綁架,
他說,不習慣自己的「東西」離開勢力範圍,
他說,不讓寶寶一三五歸她,他要全包外加生日、聖誕節,
他說,她如果堅持要走,就要有把五百萬吐出來的心理準備,
該死的(翻桌),她什麼都吐,就是不吐錢和食物!
沒關係,反正她很會吃,她要吃垮他、吃倒他,看他怎麼囂張,
沒想到他雖然霸道,卻愛屋及烏對她有求必應,
不但陪她產檢,連她孕吐,他都比她正牌老公還心疼,
要不是他有個深愛的女友,她真的會有他們是一家人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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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0:10
楔子

  剛下了一場雨的山區,泥土潮濕,昂首青草綠得嗆人。

  遠方一幢不算大的灰色建築物矗立,建築物旁邊有一大片結實纍纍的桑樹,尚未熟透的紅色果實間,夾雜著些許黑色漿果。

  四個女孩從桑樹下穿過,滴滴答答從葉間滑落的雨水,濕了她們的白色衣裳。

  她們是宋予閱、宋予問、宋予閃和宋予弄,都是在育幼院裡長大的女生。

  其中,予閱的年紀最大,二十三歲了,高中畢業後沒繼續唸書,一直留在院裡幫忙照顧院童,平時靠打零工、賣農產品賺些錢,貼補院裡的開支。

  予問二十二歲,正半工半讀唸大學,她唸的是一流大學,成績相當優秀,是四個女孩裡面長得最漂亮的。本來予閱想送她去參選中國小姐、賺獎金,後來聽說選美的內幕很黑暗,而且偷雞之前要先蝕把米,予閱捨不得那把米,只好打退堂鼓。

  予閃比予問小兩個月,也是二十二歲,二專畢業後在補習班裡當行政人員,每天的工作是打電話跟學生或學生家長哈啦,能拉到越多的學生業績越高,目前給她小小驕傲一下──伊是補教界的No.1啦。

  別怪她臭屁,要不是她每個月拿回來的優渥薪水,光靠予閱和予問,育幼院早在三百年前就上了報紙頭條──狠心育幼院活活餓死院童實錄。

  予弄最小,十二歲,今年暑假才國小畢業。

  她還是育幼院裡的院童,四年前被爸媽丟在山腳下,院長發現撿了回來,雖然才八歲,她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她不去警察局、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且毫不猶豫地認院長做母親,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

  今天她們聚在一塊兒是因為院長去世了,她們在村人的協助下為院長辦了個簡單的喪禮。

  她們沒有太傷心,因為悲歡離合對育幼院長大的孩子來說,是生活的一部分,對於分離這種事,她們已然熟悉,有力氣哭泣,倒不如把力氣留著,思考要如何活下去。

  問問遙望著那幢老舊房舍,心中不捨。生活多年,這裡已是她的家,沒有這個地方、這群兄弟姊妹,她的成長過程不會平安順利。但她們即將要失去它了,怎麼辦?

  當年這塊土地的地主在契約書上註明,土地只無條件借給宋院長本人,現在宋院長去世了,地主將收回土地,收回她們的家園。

  這裡是我們的家,不管怎樣,我都要想辦法把這塊土地買下來,把我們的弟弟妹妹接回來!問問暗自發誓。

  買土地首要的就是錢,三個二十出頭的女孩要到哪裡弄錢,才能把她們的夢想完成?雖然不確定,但她們的選項只有「盡力完成」、「拚命完成」、「想盡辦法完成」三種,沒有「放棄」這個選項。

  錢、錢、錢……最有錢的人……靈機一動,問問想起了宋予屏。

  宋予屏也是育幼院的院童,離開育幼院之後,被星探相中、一脫成名,慢慢地躍上大螢幕,成為知名紅星,去年她嫁入豪門,今年生下小孩,終於獲得夫家的接納。

  前兩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摳到半毛錢也不願意回饋育幼院的宋予屏,突然寄了邀請函,邀請院童們去吃滿月酒。於是閱閱、問問、閃閃、弄弄討論著要不要去參加宋予屏的滿月酒,以及如何向她詐財。

  「妳要在眾目睽睽下跟予屏拿錢?」閃閃張大雙眼。

  「不行嗎,違背中華民國憲法?」

  「妳的驕傲自尊呢?」問問說。

  「她沒有那種東西,我確定。」弄弄伸五指向老天爺發誓。

  「傻瓜,要不到錢才會沒自尊,要得到錢,哪有這方面困擾。」閱閱自信滿滿。

  「她憑什麼給妳錢,私底下都不給了,在那麼多人的場合……」問問不懂。

  「就是人多,她才非給不可。」閱閱笑得滿臉算計。

  「怎麼要?」閃閃問。

  閱閱拍拍弄弄的肩膀,笑得不懷好意。「弄弄,看妳的嘍。」

  她 弄弄轉頭,視線在閱閱、問問、閃閃臉上轉過一圈後恍然大悟,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當錢開始說話,真理就會沉默。



  宴會廳裡,來來往往的不是政商名流就是演藝圈的大咖。

  明明是滿月酒,大家卻合力把它弄成夏季名牌展示會,動輒好幾萬的名牌包、限定款的名牌鞋,某某設計師的昂貴作品,在每個淑女身上展現風情。

  相形之下,問問她們顯得太寒酸,雖然打扮得乾乾淨淨,但從頭到腳加一加不到五百塊的服飾,在這種場合中,簡直是……與眾不同。

  可是問問手上提的竹籃子,也是設計師的作品哦──阿牛伯獨家手工編製,全世界只有一個,絕對不會撞包。

  一隻鶴在雞群裡會覺得不凡,同樣地,四隻小母雞在滿屋子展示羽翼的鶴鳥裡,也會吸引眾人目光。

  於是善於操弄媒體的宋予屏向她們迎了過去,一堆媒體記者尾隨而至,閱閱推弄弄一把,她合作地跑上前,用一種感動至深的誇張表情望著宋予屏。

  「予屏姊姊謝謝妳,有妳,我們就有救了。」弄弄清脆甜美的嗓音收進記者小姐的麥克風裡,顯得格外動聽。

  「小妹妹,妳為什麼這麼說,予屏姊姊為妳們做了什麼事?」好幾支麥克風同時擠到弄弄嘴邊。

  弄弄是天生的演員,她還沒開口,眼睛裡面先含住了兩泡淚水,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育幼院的宋院長過世了,現在撐起育幼院的是閱閱、問問和閃閃姊姊,我們需要很多錢把育幼院的土地買下來,才能繼續照顧更多和我一樣爸爸媽媽不要的孩子,幸好有予屏姊姊幫忙,不然我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原來予屏小姐回餽育幼院啊,不知道捐了多少……」

  記者沒問完,弄弄馬上張著一雙無辜誠懇的大眼睛說:「予屏姊姊捐很多、很多、很多。」

  她像演講比賽那樣,兩隻手在空中畫出一個大圓圈,天真可愛的模樣逗得許多媒體記者都笑了。

  「請問『很多、很多、很多』是多少?」

  有個不識相的記者又問,宋予屏的額頭上冒出三道長短不一的黑線,兩隻烏鴉嘎嘎嘎的飛過去。她只能拉起美麗的微笑,讓鎂光燈不停落在自己和弄弄身上。

  「請問予屏小姐捐多少?」又有人追問。

  「沒有很多啦,只有……」宋予屏看著閱閱奸詐的笑臉,暗地裡咬牙切齒,她幹麼邀請這個被錢附身的討厭鬼。「只有五百萬。」

  五百萬!問問和閃閃相視一眼,笑意浮上眼眉。

  

  席後,四個小女生擠到廁所邊,吱吱喳喳笑不停。

  「那個信封是支票嗎?」問問指了指閱閱的口袋。

  「嗯。」她從信封裡抽出支票,在姊妹們眼前晃一圈。

  宋予屏態度表明,這五百萬買斷她和育幼院之間的關係。無所謂,能從鐵母雞身上挖出五百萬,已經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她們哪敢奢望還有下回。

  「太好了,我們再存一千多萬就可以買地了。」閃閃說。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問問加話。

  「妳們那麼有心,哪有什麼事可以為難。」

  男聲插入,她們同時轉頭,看到一個帥到破錶的男人。

  同時間,三個女人加上一個小女孩,心跳加速、血壓上揚,自律神經嚴重失調,如果看到錢會流口水是本能反射,那看到帥哥會想和他上床,那也是本能反射的一種。

  「他一定是Gay。」弄弄小聲說,她是第一個讓理智歸位的,她贏在荷爾蒙尚未分泌。

  問問伸腳踢她,弄弄閃開了。

  「妳怎麼知道?」閃閃湊到弄弄耳邊問。

  「正常的男人不會長得這麼帥。」弄弄說得好像自己經驗老到。

  「我們要不要賭賭看,如果他不是Gay……」

  討論得這麼大聲,連賭盤都開了,她們不知道Gay也有自尊?問問但願閃閃和弄弄不是她的妹妹。

  「他百分之百是,妳看他的左耳有耳洞。」

  「政府有規定,同性戀要在左耳穿耳洞來表明性向嗎?」

  問問臉色一陣青白,假裝沒聽見弄弄、閃閃的討論,但兩人越說越過分,過分到她不得不回頭,丟給她們一個千刀萬剮的眼神。

  「閉嘴,他是我學長。」

  關歷方努力保持紳士風度,朝她們拋去一個帥到會迷死人的微笑。「妳們好,我叫做關歷方,問問可以借給我一下嗎?」

  眼看弄弄一臉欲言又止,關歷方拉起問問的手腕直接離開。

  由此可知,初生之犢,虎亦畏,千萬不要看不起青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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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0:32
第一章

  宋予問吃得很飽的微凸小腹,充份為宋予屏滿月酒上的龍蝦鮑魚和魚翅燕窩做足了面子。
  照理說,七十分鐘前那餐已經可以維持她三天體脂肪的消耗量,就算不再塞進任何東西,短期內,她也不會死於飢餓。
  但桌子上新擺的大餐……
  吃不下?放棄?
  錯!再撐她也要把東西吃光光。她可以對不起全天下人類,但絕不能對不起食物,尤其是看起來油滋滋、肥嫩嫩的美味餐點。
坐在宋予問對面的學長關歷方,他們同校不同系,他念醫學院而她讀中文系,兩人都是一流學府的高材生;學長身邊的帥哥叫羅育翔,問問並不認識他,但是從剛收下的名片上,知道他是個攝影師,專門幫雜誌拍照,他說他喜歡拍人物,希望將來有機會能開一問攝影公司。
  關歷方的眼睛定在問問的嘴巴上,眨也不眨,他試著用自己的醫學常識理解問問的胃袋構造。
  當問問把最後一口德國豬腳放進嘴裡,夢幻的滿足表情讓人懷疑那隻豬腳泡過安非他命。
  他和羅育翔互視一眼,微點頭,沒錯,這個女孩是最適合的人選。
  關歷方是在學校的社團裡認識問問的。
問問入學的時候,關歷方已經畢業,正在學校附設的醫院當住院醫師,那次是應學弟們的要求,特別回來參加社團迎新。
  社團準備了很多點心,讓學弟學妹們取用,問問一進門,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端起盤子裝滿食物,躲到角落品嚐。
  她是個美麗的女生,很容易就吸引男同學的目光,即使她刻意躲在角落也一樣。因為她吃得實在太專心了,大家捨不得打擾她,所以就讓她安靜地幹掉一盤又一盤的食物,直到數量多到有人開始下注打賭,她的胃能撐下多少東西時,她放下盤子,從容優雅地離開社團教室。
  關歷方忍不住追了出去,朝著她大喊,「學妹,你要去哪裡?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
  她回頭微笑說:「對不起,我沒加入……那個社團。」
  她只是剛好走過那棟建築物,剛好聞到食物香,剛好看到裡面正舉辦免費吃到飽活動,就「順便」進去把胃裝滿,她連那個社團是什麼都不知道。
「不加入也沒關係,再進去坐一會兒吧。」關歷方打的主意是--社團裡有美女,鐵定可以吸引更多男同學加入。
  「謝謝你,我已經吃飽了。」她微微欠身,留下一個讓人再三回味的笑靨,轉身離開。
  當時,她穿著廉價T恤、長褲,書包是某某公司送的環保袋,從頭到腳都是便宜貨,可是她看起來卻像個尊貴的公主。
  很難理解對不?
  就像沒人想得透,她怎能用八塊錢的香皂,洗出一頭烏溜溜的黑髮,用一度不到十塊錢的自來水,養出滿臉、滿身水噹噹的滑嫩肌膚,而明明是淚管不通、沒錢就醫,卻能造就一雙水汪汪的明亮眼睛。
  她這樣算是……貧窮貴公主?反正到後來,像被病毒感染似地,大家看到她,就自然而然的喊她公主。
  她長得很美,一百七的高姚纖細身材,一雙曲線完美的長退,皮膚白皙、五官津致,活脫脫是寫真集裡面的高貴名模,她長得有幾分混血兒味道,尤其是那雙棕色的大眼睛。
  她的髮質相當棒,自從知道頭髮可以賣錢之後,她就不吹不綁,洗頭髮一定用指腹按摩,等到頭髮長到屁股,剪刀「喀喳」過去,她又賺下幾頓飯錢。目前她的頭髮只有耳下十公分,可推算出距離上一次賣頭髮,年代並不久遠。
  問問把管面聚集、撥到叉子上,放進嘴巴,咀嚼之後吸光飲料,中和口中味道,舉高杯子搖一搖,她笑問關歷方,「我可以再來一杯嗎?」
  「好啊,如果你還吞得下的話。」
  她毫不遲疑地點頭,關歷方招來服務生,點了大杯冰咖啡。
  關歷方很帥,有著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唇紅齒白、俊朗不凡,至於鼻眼嘛,套句小說裡面常用的形容詞--「他的五官如被雕刻家鑿出般深邃」。由此可知,當年在學校裡面他有多受歡迎。
  但問問喜歡他,不是因為他帥到爆或他的人氣指數高,而是因為他搓眉毛的動作。
  關歷方碰到難題時,常不自覺搓柔自己的眉毛,那個動作總會讓她想起哥哥。
  她的父親很愛母親,他們結婚生下哥哥,全家幸福美滿,可惜母親身體不好,不能再生小孩,於是他們領養了問問。媽媽常對她說:「世界上再沒有人比我的小天使更漂亮。」
  如果日子照這樣一直過下去,她會慢慢長成乖巧、聽話、溫柔的好女孩。可惜,哥哥在十三歲那年被車子撞死了,於是媽媽終日以淚洗臉,爸爸也在爺爺奶奶的強勢威逼下,告訴媽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然後,他們離婚,媽媽燒炭自殺,而她在自立自強了兩個月之後,來自育幼院的她,又回到育幼院。
  愛情?一坨狗大便!
  從此問問忘記父親、忘記了母親,但她把哥哥記得牢牢的,記得哥哥常帶她去買豆花,有加粉圓的那種,記得哥哥煩心的時候,就會搓眉頭,她記得哥哥最喜歡唱的英文歌,還記得哥哥說:「問問,將來我們都要上台大。」
  她經常和關歷方在一起,因為他讓她想起哥哥;而他對她不錯,即使是基於餵養流浪狗的心態,他從小就對生命充滿同情,因此他選擇就讀醫學院。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在談戀愛,只有當事人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因為關歷方愛男人,而她愛……吃。
  瞧,他又搓眉頭了,她知道他有事,不只是「請學妹吃飯」這麼簡單,但她不想催他,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比如吃飯。
  「你快畢業了,對嗎?」關歷方終於開口問。
  他們有兩年時間沒聯絡,住院醫師很忙的,忙值班、忙考醫師執照,這兩年對所有新出產的醫師都是重重考驗。直到方才在宋予屏的滿月酒上遇到問問,鏘!他總算找到計劃中的最佳人選了。
  「嗯,六月。」
  問問看著學長身邊的羅育翔,他也是個帥到讓人流口水的男生,以他的長相,只要他願意,大可替自己拍幾張照片寄到經紀公司去,保證一路紅到海外。她猜,他是學長的情人吧。
  她們家弄弄年紀小歸小,但說的話卻很有道理,比如她常說:為什麼不婚的女性越來越多?因為又帥又優秀的男人通通跑去搞同性戀--沒錯,就像眼前這一對。
  「你有什麼計劃嗎?」關歷方臉上帶著一絲興奮。
  「找工作、賺錢。」她答得理所當然,眼睛望向吧台,等待咖啡和甜點。
「不寫作了?」他曉得她是才女型人物,從大學時期就在投稿賺稿費。
  「寫啊,寫作的收入要寄回去,找工作是要養活自己。」她很好養,有得吃住就行,她對名牌不感興趣,對華服美居不要求。
  「寄錢回去?是要買育幼院的土地?」
  「你看到剛剛那幕了?」弄弄把場子搞得很大,那丫頭將來肯定有出息。
  「當然,明天翻翻報紙吧,你們等著民眾捐款。」
  「我們不接受捐款。」她搖頭。
  「為什麼?」
  「育幼院裡面的小朋友都送出去了,拿這個錢,以後會有麻煩。」這是閃閃的說法,她很適合學法律。
  「也對。」關歷方點頭。「嗯……你沒打算結婚嗎?」
  「為什麼要?」她反問。
  「這是大部分女人的生涯規劃。」
  「或許吧,可惜我不在『大部分』的範圍裡。」問問聳聳肩,她需要親人朋友,需要閱閱閃閃弄弄,至於愛情婚姻……哈!她嘴角浮上一抹譏誚。
  「如果有人提供你不錯的食衣住行,只要求你當掛名妻子,他不會對你有其他額外要求,你可以打你的稿子、過你的生活,擁有百分百的自由……你覺得呢?」他刻意強調了掛名兩個字。
  問問的視線在學長和羅育翔臉上看了看,發現兩人都掛上期待的笑意,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們的手應該在桌下緊緊交握。
  「你們可以試著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嗎?」她挑挑眉。
  「我們想要正式住在一起……」
  「所以需要一顆煙幕彈?」問問接話。
  「不只這樣,這還關係到我祖母,她希望我趕快結婚,而且我一結婚就可以動用名下的財產。」
關歷方的父母早逝,留下許多動產和不動產,早就分為兩份,分別登記在他和弟弟的名下,至於公司,目前仍由祖母管理,奶奶知道他學醫,無心從商,也不逼迫他,承諾只要他結婚,就把財產交由他自行管理。他想替羅育翔開一間攝影公司,所以必須結婚。
  問問不發一語。她在想,兩個男人的愛情能發展到什麼程度?
  關歷方望著沉默的問問,以為她在找藉口拒絕自己,想也不想,立刻投注加碼。
  「如果你同意,我會給你五百萬寄回育幼院買土地,結婚後,你有自己的套房衛浴,也不必做家事,家裡有專人打掃。」
  「我負責煮飯。」羅育翔舉手,趕緊提供自己的能力。
  「為什麼是我?」
  「你和關在一起那麼多年,你們之間並沒有……你知道的。」羅育翔靦腆的說。
  問問聽懂他的意思了,她不會對學長流口水,學長對她也沒感覺,把兩個不來電的男女關在同一個屋簷下,安全係數是十。
  「你想想,有哪個丈夫可以給你錢買漂亮的衣服,還可以容許你光明正大搞外遇?」羅育翔還在試著說服她。
  其實在學長提到五百萬的時候,問問就棄甲投降了,她不立刻同意,是想把事情再釐清些。
  「我們像哥哥和妹妹,一家人快樂生活,你說怎樣?」關歷方說。
  哥哥妹妹……這四個字徹底打動了她,她喜歡哥哥,喜歡有一個會柔眉頭的哥哥,偶爾買粉圓豆花回家,偶爾唱Take a chance on me給她聽,而且他們都讀台大……拉起笑,問問正準備點頭時,一對男女走近他們的桌子。
  「大哥,你怎麼在這裡?」男人說話。
  大哥?是學長的弟弟?
  問問抬眼打量對方,他的五官深邃、眉毛濃密,鼻口和學長有點相似,但他沒有學長的斯文,他的眼光太銳利,隱寒著一股霸氣,他和學長差不多高,身材看起來比學長稍壯,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她今天很幸運,走到哪裡都遇見帥哥。
  「奕杉,你怎麼在這裡?」他站起來,對弟弟身後的女生點頭招呼。「敏玟,你也在。」
  「是啊,這位是……」她盯著羅育翔,嬌俏地投過甜蜜笑臉。
  她是那種水蜜桃女孩,眼睛大大、嘴巴小小、頭髮卷卷,身材好到讓人噴鼻血,是時下最流行的童顏巨侞�型女生,她唇邊有顆小痣,笑起來,那蜜汁好似會把人淹沒。
  她穿著小短裙和斜肩無袖背心,金色繫帶涼鞋裡的指甲塗上鮮紅蔻丹,整個人青春可愛到不行。
  「他是我的好朋友,羅育翔。」關歷方介紹。
  「我見過你,你幫我拍過照對不對?」章敏玟伸手。
  「對,章小姐很上相。」羅育翔伸手和她交握。
  他們就這樣聊起來,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好吧,既然沒有人想認識她,她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食物。
  學長和羅育翔點的燉飯、義大利面和蛋糕甜點都沒動,他們志在結婚不在用餐吧,既然如此……食物是不該被人類虧待的,問問趁他們忙著和親朋好友寒暄聊天時,順手把餐點拉過來,一口一口,吃著盤子裡的食物。
  她很忙,也從沒想過把胃當成垃圾桶的女生,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像她認識關歷方那次,所以當關奕杉盯著她的吃相,別不開眼光時,她完全沒發現自己取悅了旁人。
  關奕杉的眼光從懷疑、不敢置信,到佩服、讚歎,一個大大的笑,佔據了他的顏面。
  她吃得並不快,動作優雅而自然,但一口接一口,完全沒有停過,她態度從容得像個公主,只是她那麼瘦,食物都裝到哪裡去了?
  終於,飯面下肚、甜點消失在瓷盤上,她還不放過羅育翔用剩的奶油球,把它們加到自己的冰咖啡裡面,攪一攪喝光。
  吃完了!問問用餐巾紙抹抹嘴巴,起身準備走人。
  「問問……」羅育翔終於注意到她,趕緊出聲喚住。
  問問沒回頭,只匆匆丟下話,「去準備婚禮吧,我還有事要忙。」
  擇偶條件一到五,學歷、長相、財富、性格、能力,學長樣樣是標竿,不嫁他,嫁誰?
  燦爛笑容在關歷方和羅育翔臉上爆開,幸福甜甜圈圍了起來。
  關奕杉並沒有聽懂問問的話,但她的吃相讓他很快樂,於是在結帳之前,他點了燉飯和義大利面外帶。
  ☆☆☆  ☆☆☆
  在結婚後兩個月,問問終於見到傳聞中的強人奶奶。
  關歷方刻意挑奶奶巡視大陸公司時,和問問辦理結婚登記,他不想把婚禮搞得太大,所以,新郎、新娘加上兩位見證人,便匆匆完成結婚大事。
  婚後,關歷方繼續到醫院上班,羅育翔則為攝影公司的籌立忙得天昏地暗,八十坪的房子裡,大部分時間只有問問待在家裡。
  六月份,問問從大學畢業,沒外出工作,留在家裡寫稿子。七月份,閱閱想把弄弄轉到台北的國中就讀,關歷方和羅育翔二話不說便收留弄弄。
  一個家、兩個男人、兩個女人,生活和樂融融。
  問問覺得結婚很不賴,一個家庭、一堆親人,彼此關心照顧,誰說一定要有愛情才能幸福生活?兩個月的已婚生活,她益發感覺自己做對了。
  這天是星期假日,羅育翔帶弄弄去看球賽,問問陪關歷方回到關家大宅,因為奶奶回國了。
  奶奶雖然已經七十歲卻看起來還很年輕,身材皮膚保養得宜,看上去只有五十歲左右,沒有老人斑,有的是炯亮有神的雙眸,沒有佝淒背脊,有的是滿臉的津明。
  她是個女強人,強到不行的那種,和她對話,問問覺得自己在和慈禧太后打交道。
  餐桌上,奶奶坐在上首,問問和關歷方分坐左右,問問當然緊張,但她篤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所以還算氣定神閒,尤其在食物擺滿餐桌之後。
  奶奶一直和歷方對談,偶爾瞄了問問幾眼,只見她從從容容地夾著菜,不見半分窘迫,這讓奶奶對她有了幾分好印象,多數女孩會被她的氣勢壓倒,顯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問問,你今年幾歲?」
  問到她了?她喝口水,把嘴裡的食物衝下去,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疾不徐。
  「奶奶,我今年二十二歲,剛從大學畢業。」
  「才二十二歲,那麼年輕就想嫁人?」奶奶灼灼的雙眼望向她。
  「我在育幼院長大,從小就渴望家人,歷方願意娶我,給我一個家庭,我很感激。」她提到育幼院時,沒有半分自卑。
  Good job!關歷方投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聽說你是歷方的大學學妹,你們認識很多年了?」
  「是,同校不同系,我剛進大學就認識學長了。」
  「不簡單,在育幼院長大能考上名校。」
  奶奶點頭,這個女孩長得不錯、氣質也優,看起來不輸名門閨秀,她沒有什麼門第觀念,她認同的是實力。而光是那不驚不懼的態度,就贏得她的支持。
  「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沒有太多長輩可以協助幫忙,想出人頭地,必須比旁人花更大的心力。」問問深信,成功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
  「沒錯,不管是誰,想出人頭地都要靠努力,成功不會憑空掉下來。」
  問問對著奶奶微笑,她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和奶奶成為忘年之交。
  「奶奶,你的成功也是自己掙來的嗎?不是上一代留給你的?」她以為奶奶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那類人。
  「你認為我的事業是從上一代手裡接過來的?」奶奶放下筷子問。
  「我只是猜測,要建立起事業王國並不容易,何況幾十年前的社會,恐怕不會給女人太多出頭的機會。」在那個年代,女人受教育不是理所當然。
  「你沒說錯,翻開我的歷史啊,可以拍一部長長的連續劇。」
  「康熙大帝嗎?」
  問問的話逗樂了老奶奶,把奶奶比作康熙,還有誰能比她更狗退?嚴肅慣了的女強人竟揚起笑臉,開心爇心的替問問夾菜。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怪異,這秒鐘才見面,下一秒便可以決定喜歡或討厭,老奶奶再審視問問後,決定接納。
  「你是我見過最會拍馬屁的女人。」一聲男音插進問問和奶奶中間。他們同時轉身,看見關奕杉斜倚在餐廳門口。
  「你回來了,坐吧!」
  奶奶的笑容在關奕杉出現同時隱去,而關奕杉卻揚起一抹譏諷的笑,他帶著深意地看著餐桌邊的三個人。
  問問與他對望,第二次見面,他看起來和上次一樣帥,可惜臉上的冷漠教人下敢恭維,拜託,他參加的是家宴不是鴻門宴,幹麼擺臭臉?
  關奕杉出現後,東西開始變難吃了,餐桌上原本和諧的氣氛消失不見,幸好問問是育幼院出生,很能適應各種環境,於是即使有個讓人難以消化的男人,她還是自顧自地吃,吃完飯吃菜,吃完菜喝湯,喝完湯讓人再添一碗飯,然後又是吃菜、喝湯……
  為了讓氣氛緩和,關歷方試著和弟弟說話,關奕杉對大哥的態度倒還好,他們聊工作、聊事業,一來一往,有問有答。
因此忙著吃飯的問問也知道,關奕杉開了一間商品設計公司,那間公司的規模不小,利潤只比IC面板少一點,重點是他們的市場已經打到歐美大陸,所以即使營運多少受到金融海嘯衝擊,也能撐下去。
  他們設計的商品很多,從小飾品到傢俱、餐具都有,去年美國總統大選,他們還設計了一連串的選舉商品,聽說光是那波大選賺的錢,就讓他們一口氣增加了三個子公司。
  看起來,關奕杉不是個簡單人物,雖然他的家教差,沒學會對待長輩的基本禮儀與態度,可問問不在乎,因為她們家閱閱也認為,賺錢比品德更重要。
  她拚命吃,十道菜有一大半掃進她的胃裡。
  對她無底洞的胃,關歷方是習以為常了,奶奶試著視而不見,只有那個沒學過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小叔,三不五時向她橫過一眼。
  不過她不介意,她無法忍受食物變成廚餘,奶奶老了,消化系統沒那麼好,關歷方和關奕杉忙著說話,只好由她來回應廚娘的一片心意。
  筷子伸出去,在接近肉片半公分處,問問的筷子被架開,關奕杉的筷子奪得頭彩。
  問問看他一眼,眼底帶著疑問。他終於餓了?好吧,反正她也吃了八分飽,讓幾片肉給小叔,這種小事她還辦得到。
  換個方向,進攻醋溜魚片……咦?盤子被端開,她的視線順著盤子找到元兇,發現「小叔大人」正在對她挑眉。
  幼稚!
  再讓吧,反正這裡的菜標了「關」,她還記得這裡叫關宅不是宋寓。
  但關奕杉幹麼對她不友善?他們雖然見過兩次面,但兩次都沒交談,她不打算和他建立交情,也沒打算替自己樹敵啊。
  算了,他對親奶奶不也沒好臉色,或許他對雌性生物都這樣吧,既然她沒辦法改變自己的性別,就只有由他去嘍。
  第三次,她想夾紅燒獅子頭的時候,關奕杉一手一根筷子,串起最後三顆紅燒獅子頭。
  這個動作實在太大,奶奶和關歷方再沒看見就真是鬼遮眼了。
  「呃,問問……如果你還餓的話……」關歷方支吾著不知怎麼幫弟弟打圓場。
  問問放下筷子,對奶奶說:「奶奶,我吃飽了,好好吃哦,我以後要常常來這裡吃飯,好不好?」
  從來沒有人用這種甜甜嫩嫩的聲音對她撒嬌,奶奶的臉部線條柔和了,她拍拍問問的手背說:「沒問題,有空就回來陪奶奶吃飯。」
  問問向關奕杉投過挑釁的一瞥,視線對上他的,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可惜了,長那麼好看的男人偏偏掛超滿臉堅笑,虧她還想把秀色可餐的他寫成男主角。
  用餐後,關歷方在客廳陪奶奶聊天,問問則因為昨夜趕稿到天亮,有些疲憊,於是關歷方讓她回房裡睡覺。
  趴在軟綿綿的床上,她抱著枕頭滿足的笑開。
  誰說嫁給同性戀不好?她老公又溫柔又體貼,長得又帥,帶出門面子大過天,最重要的是他很會賺錢,讓她的肚皮從來沒餓過,他甚至准許她出外打野食……不過,每天都山珍海味的女人,怎會稀罕外頭的野味?
  更好的是,奶奶喜歡她,從今以後,她又多了個親人,要不是太累,她很想在床上滾幾圈,為自己的幸福大聲尖叫,可是……
  她猛地坐起身,與不請自入的小叔對上眼。
  關奕杉雙手橫胸,靠在門邊,盯住她的臉,目光沒轉開。
  她很纖細、很美麗,看起來一副聰明相,但卻是他見過最奇怪的女生。
  他認識許多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她們的共同特點是經過他身旁時,都會不自覺地把眼光定在他身上。
  而她,他們見過兩次,每次她都只看得見桌上的食物,嚴重地打擊了他的驕傲與自尊,而且最重要的是,奶奶喜歡她,光是這一點,他就有足夠的理由討厭她。
  「你為什麼要嫁給大哥?」
  他皺著眉,問問暗暗吸口氣,若不是她對愛情免疫,那麼好看的兩道眉……她的心會淪陷。
  「男女結婚不都是為了同樣的理由?」
  「愛情?」
  她想噴飯,但她忍住了。
  愛情?那是小說上寫的、電視演的、舞台上拿來騙人的,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愛情?就算有,保鮮也不容易,為了那種不真實的東西結真實的婚,不是瘋了就是被騙。
  男女結婚,可以是因為寂寞、因為互相需要、因為傳宗接代……就是不應該為了愛情。這種婚姻,早晚要失敗,就像她的養父母。
  但她無謂地聳聳肩,他想這麼猜就猜嘍,她又不能阻止別人耍笨。
  「你騙不了我的,大哥是Gay。」
  這下子,輪到問問皺眉倒怞氣了。
  他知道關歷方是同性戀,奶奶呢?也知道嗎?如果她知道,就不會逼他結婚了吧……可很難說的,萬一就算知道,她也要逼呢?
  幾個大步,他走到她床邊,迫得她不得不抬高脖子看他的臉,夭壽,他那麼愛凌虐女人的頸椎哦?
  他彎身,勾起她的下巴,曖昧的問:「說,你接近我大哥,有什麼目的?」
  「你說呢?」她揚起笑容,說了很欠扁的三個字。
  「我不是紳士,所以我會揍女人。」
  他靠得她很近,暖暖的氣息噴上她的臉,人生首度……她被荷爾蒙威脅了。
  「很公平啊,我也滿會扁男人的。」
  說著,她慢慢站起來,微笑,用那種甜得膩人的笑臉衝著他笑,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給他一個過肩摔,顧不得自己穿的是關歷方買的小洋裝,她跨開退,坐在他身上。
  風水輪流轉,輪到她居高臨下,輪到她的臉湊近他,輪到她暖暖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荷爾蒙遭受到空前的威脅。
  她彎下身,垂落的頭髮拂上他的臉,她動手輕拍他的面頰,用拍小狗那種拍法,笑說:「小子,學著點,對大嫂要客客氣氣,不要動不動就耍威脅。」
  離開他的身體,她又挑釁地衝著他一笑,拍拍手告退。
  關奕杉看著她的背影,再次忍不住咧出一個不符合酷男的笑臉,他的「大嫂」,很擅長謀殺男人的驕傲與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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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0:58
第2章

關歷方的公寓對面有個很不錯的小公園,他們考慮過,中秋節可以在這裡烤肉。
  現在還不到中秋,但天空上已掛著圓圓的月亮,對於月亮的形狀,問問不大講究,第一圓和第十圓對她而言都差不多。
  她只是喜歡安靜地看月亮,回想當年的夜來香,那些細碎修長的花朵散發出來的濃冽甜香,濃了她對親人的想望。
  那年,她常和哥哥肩靠肩,坐在圍牆上,愛看武俠小說的哥哥常跟她說金庸的劇情,哥哥的口才很棒,說的比電視演的還棒。
  現在,關歷方和羅育翔分坐在她的左右,兩人座的椅子硬是擠下三個人,沒有人抱怨,他們都在看月亮,圓圓的月亮、圓圓的光芒,圓圓的一家人。
  「弄弄很行,她在補習班的模擬考第一名。」羅育翔說,聊到這個「妹妹」,他與有榮焉。
  「我看她早晚會上醫學院,當我的學妹。」關歷方也很看好弄弄。
  「她哦,不是太好就是大壞。」問問把頭靠在羅育翔的肩膀上。
  「放心,有我們盯著,她想大壞很難。」羅育翔說。
可不是,有那麼多哥哥姊姊,誰需要爸媽?弄弄一定會健康長大的。
  「問問。」關歷方突然喊她。
  「怎樣?」
  她仍注視著月亮,漂亮的側臉看起來像月神,這麼美的女生,嫁給他,多委屈。「你不要太在乎奶奶的話。」
  「奶奶說過的話很多,你指哪一句?」
  她很愛奶奶呢,有哥哥姊姊、再來一個奶奶加上管家爺爺,弄弄就什麼都有了。很好,就這麼決定,下週日帶弄弄去找奶奶,那個鬼靈津肯定有辦法逗奶奶開心的。
  「要我們生孩子那件事。」
  「生孩子沒有不好啊,事實上,我打算照她的話做,生一個我們三個人的小孩,這樣我們就更像一家人了。」
  她兩手勾上關歷方和羅育翔的肩膀,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這句話用在這裡通嗎?管他,重點是,他們三個湊在一起就是天下無敵的啦。
  雖然眼下,她的口氣平淡沉穩,可她不能否認,初聽到奶奶這麼說時,下巴差點掉下來,而沒學過尊重長輩的可惡小叔,用看好戲的眼光瞥她,讓她不得不把驚恐吞進肚子裡,笑得滿臉甜蜜,曖昧的說:「人家也好想當媽媽,都是歷方上班太累了嘛,做人很花力氣的。」
  然後,她看到兩兄弟瞠得比滿月還圓的眼睛,懷疑他們的下巴脫臼在嘴裡。
  她笑了,笑得很開心。又贏一次!她發誓,往後見關奕杉一回,就要贏他一遍,誰叫他有一張勾人心魄的臉,卻有一副討人厭的性格。
  「你說什麼?」
  關歷方下巴二度脫臼,而羅育翔慘白了臉。
「那麼驚訝?」她起身,雙手橫胸,轉頭看著兩個臉色怪異的男人,他們被大女人嚇壞了。
  「我不是雙性戀。」關歷方兩手在胸前打叉,他對女人不感興趣。
  「你不是嗎?那……」她把眼光轉到羅育翔身上。
  「我也不是,我無法忍受和女人、和女人……」他的表情像剛被逼迫吞下一打癩蛤蟆。
  她大笑,兩手分別搭在關歷方和羅育翔肩上。「拜託,你們沒聽過試管嬰兒嗎?」
  「試管嬰兒?」
  羅育翔有幾分心動,男人與男人的愛情不能有太多奢望,有關、有問問,還能夠不避嫌地同居相戀,他已經很滿足,至於一個孩子、一份延續,這是他不敢幻想的奇跡。
  但問問說得那麼理所當然,讓他的心隱隱雀躍。
  「如果你們打算一輩子在一起,這段婚姻當然得維持得更久,你說,哪對男女結婚十年不生小孩?學長是醫生,用經濟困難當藉口是唬弄不過去的。」
  「嗯,樓下汪太太問過我,我的『妹妹』和『妹婿』打算什麼時候生寶寶。」羅育翔點頭。
  在這裡,羅育翔和問問、弄弄的關係是兄妹,在奶奶那裡,他只是朋友,交情像路人甲的那種。
  「生一個小孩,並不困難。」問問說。
  她不相信愛情,但她相信親人,如果她想和學長還有羅當一輩子的家人,小孩子是絕對必要的配備。
  「可是……」關歷方遲疑。
  「可是什麼?你只要進入一個私密空間,拿兩本花花公子,羅也可以大大方方進去幫你的忙,幾分鐘之後就解決了。」這種事,麻煩的是女人吧,她都沒喊累了,他有什麼好可是的。
  「關,我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不但可以安慰你的祖母,也可以讓我們的家庭更緊密。」羅育翔同意並且百分百支持。
  「可是……」
  「別擔心帶小孩的問題,這方面我很行的,反正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如果趕稿子的話……」
  「大不了聘一個保母幫忙。」羅育翔接話。
  「沒錯。」
  他們有默契的做了一個Give me five,羅育翔站起來抱住問問的腰,孩子還沒有一撇,他們已經開始跳慶功舞。
  「我不行的。」關歷方插到中間,把兩個歡天喜地的人分開。
  「為什麼?」問問和羅育翔異口同聲。
  關歷方看看情人再看看學妹,歎氣。他以為這個秘密可以永遠不公開。
  「說啊,為什麼?」問問忍不住催他。
  「我有不孕的問題。」關歷方垂頭喪氣,承認這個,就像承認自己沒有男子雄風,羅育翔忙靠過去,安慰地拍拍他的背。
  「啥?不會吧……」
  問問無法相信,那麼帥的男人居然不孕,沒天理嘛,像他這種優質基因,應該生兩卡車兒子,來造福世界女性才對。
  「是,我不孕,要津子你去跟羅拿。」他說話的口氣很像--對,我沒有,要口香糖去找羅拿。
  「我OK啊,但孩子生下來不像爸媽,倒像隔壁老王,能騙得過去嗎?」鄰居或許不會追問,但關家老奶奶可是個厲害角色。
  「說的也是。」
  問問氣悶,計劃泡湯,能做的人沒津子,肯做的人沒基因,孩子又不會從鸛鳥嘴裡跳出來。
  靈機一動,關歷方說:「如果……」
  「如果怎樣?」問問、羅育翔湊近。
  「奕杉肯幫忙就行了。」他和弟弟長得很像,生下來的孩子一定不會太離譜。
  「他會幫忙才怪,他那個人啊……性格怪異。」問問癟嘴。
  關奕杉正等著看她的笑話,指望他幫忙,不如指望上帝循瑪麗亞模式,讓她處女懷孕還比較有可能。
  「灌醉他、再給他吞兩顆威而鋼呢?」羅育翔問。
  反正奕杉被敏玟搞到心情很差的時候會喝酒,多灌他幾次,不會害他爆肝啦。
  「誰去給他取津?」關歷方斜眼看興致勃勃的兩人,以專業醫師身份說話,「那個手續,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容易。」
  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問問,撂了句讓他們臉色發白的話。
  「如果是他的話……我不介意真槍實彈,真人上演。」她吐吐舌頭,恬兩下嘴唇。
  反正關奕杉看起來很好吃,反正她不打算再嫁別人,反正她會受他的荷爾蒙威脅,反正偶爾放蕩一回、體驗新人生也不壞呀!
  「問問,你很哈奕杉嗎?」羅育翔正色問。
  「哈他?」她偏頭,認真想了老半天,最後一本正經說:「還好吧,不過要是能生到很像他的兒子應該不錯,等兒子長大,我要把他推入演藝圈賺大錢,到時誰都不能阻止我當星媽!知道周傑輪發一張CD能賺多少錢嗎?聽說他的名車有好多部,他可憐的單親媽媽變得人見人羨……只要生對了,我的人生就是彩色的……」
  原來是哈錢、哈星媽?羅育翔和關歷方鬆口氣。
  奕杉深愛敏玟,他們不能把問問丟進去攪和,所以如果真要算計奕杉的話,得先把他們的愛情故事翻出來,對問問說清楚,先打個預防針,以免疫情擴大。
  ☆☆☆  ☆☆☆
  筆記型電腦放在退上,問問的手指飛快在鍵盤上敲打,她在轎車裡寫稿子,空間不大,但劇情在腦袋裡面喧嚷,她不得不把故事寫下。
  羅育翔和關歷方正在裡面搞定今夜的男主角,會選在今夜,是因為關奕杉打電話邀他大哥喝酒。至於為什麼要喝酒?當然是因為那個他深愛的女人,又傷害了他的心。
  沒想到,這麼難搞的關奕杉居然也會被女人所傷。
  她的氣質與眾不同,當她從躁場那端走來,與他交錯那秒鐘,他聞到淡淡的水果甜香,像她的人,甜得誘人。
  他從進入這個學校的第一天就知道她了,她是個很有名的女生,同學交談間,處處流竄著與她有關的謠言。
  聽說她有很多男朋友,每個都是學校的菁英份子;聽說她每天上下課有專用的司機接送,連學校的首席名師都到她家裡兼家教;聽說她是富豪的女兒、是天生的公主,聽說她出入上流社會,她的生活與眾不同。
  停下敲鍵盤的手指,問問看向窗外。
  決定寫關奕杉的故事時,心沉甸甸的不舒服,可一股衝動逼著她寫,所以她在腦中構築了他們的愛情,描繪出兩小無猜的天真。
  手機響起,是羅。
  「問問,搞定了,你可以進來了。」
  這麼快就把關奕杉弄掛?會不會弄得半掛不掛,導致她功敗垂成?
  從計劃成形的這段時間裡,問問常躲在羅育翔和關歷方的房間裡面看A片,各種動作姿勢,他們還實地演練給她看,她拿出聯考衝刺的津神做準備,為生下一個小孩,為不想讓母親這個身份自她人生中缺席,她決定不顧一切。
  反正這種事對當事人無傷,卻能幫助三個想要永遠住在一起的男女,何樂不為;反正不過是拐走他數量豐沛的津蟲中的其中一小只,無傷大雅;反正她長得不錯,是很多人的幻想對像;反正他昏昏沉沉,醒來不過是春夢一場!反正發洩過體力,人的情緒比較不會變態畸形;反正……她找足理由,企圖原諒自己。
  關歷方按下鈕,大門打開,問問下車,再次深呼吸,走進去。
  關奕杉家裡有很大的院子,很多不知名的樹木,樹下有鞦韆、露天桌椅,花圃裡傳來玫瑰花香,在朦朧月光下,風姿綽約。
佔地七十坪的大別墅,有一整面牆鑲著落地玻璃。從玻璃向裡面望去,問問看見關歷方和羅育翔在客廳裡焦慮地走來走去。
  做壞事的人是她,可是他們看起來比她還緊張。
  再對自己笑一回,問問安慰自己說:沒事的,這個地球上扣除太老、太小的,大概有五分之三的女人將在今晚和她做同樣的事,沒什麼大不了。
  不怕,從小到大,再困難的事不都讓她一路過關斬將走過來了?所以今晚……小事一樁。
  她不斷說服自己沒關係,因此在走進屋裡時,她甚至可以對他們兩人微笑。
  「你確定沒問題?如果有任何疑問,我們馬上踩煞車,就當從來沒打過這個主意。」
  關歷方仍然不確定這樣做行不行,小弟太津明,萬一他發現被設計……會做出什麼反應?
  她很阿莎力地拍拍他說:「學長,你有沒有聽過長痛不如短痛?」
  她決定的事從來不會半途而廢,她這種人對於成功的堅持,比別人來得執拗。
  「問問,他已經被剝光了,你動作快一點,我們在外面等你。」羅育翔催促她。
  好吧,既然要做,就破釜沉舟、速戰速決吧。
  「問問,你……」關歷方尷尬地咳兩聲。「你有沒有執行上的困難?」
  「這種事……」她皺皺眉頭,繼而挺挺肩膀。「聽說光靠本能就可以完成,沒問題的。」
  「好,那……」羅育翔伸出手,問問將右手疊上去,關歷方遲疑了兩秒鐘,也伸出手支持。「問問,加油、加油、加油!」
  過了今晚,犯罪的三個人,成了生命共同體,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問問勇敢一笑,昂首闊步走入情慾殿堂。
  坐在床邊,她從頭到腳打量著床上的裸男,整整五分鐘移不開視線。
  天……如果真能生出關奕杉的複製人,她這輩子就可以躺著吃喝,連半根手指頭都不必動。
  他好帥,沉睡的他沒了平日的囂張氣勢,溫柔的臉龐讓她的手指流連忘返,隱藏在襯衫下的好身材,現下正在她面前吶喊著,我是男子漢!
  問問忍不住輕歎,每個女人都幻想和這樣的男人在床上翻滾吧!
  不,更正,就算不在床上,在草地上、汽車裡、麥當勞的廁所……只要有機會,她相信沒有任何女人願意奢侈浪費。
  章敏玟知道自己錯失什麼好東西嗎?肯定不知道,否則她怎捨得把好料推到門外。
  呼,停止胡思亂想,行動開始。
  她脫下衣服,看著早已撐起的帳篷,她確定育翔絕對下藥了。但不曉得藥量可以撐多久,所以……勤儉持家是婦女美德,浪費是敗家行徑。
  先從初級開始,她跨坐到他身上,嘴唇輕輕碰上他迷人的唇,嗯……柔軟……比想像中更棒。
  淡淡的酒香自他的嘴裡染上她的,她的手緩緩觸碰著他的六塊肌,哦,那觸感,流口水已經不足以形容女人的想望……
  時針指在三,問問進去將近四個鐘頭了,關歷方和羅育翔在客廳裡面,憂心地來回走動。
  「問問會不會睡著了?」關歷方問。
  「第一次她需要……熟悉環境吧。」
  男人的身體構造和女人不同,光要摸對大門,她可能需要多一些時間,與其擔心問問,他比較擔心威而鋼對酒醉的男人無效。
  「她進去很久了,奕杉有晨跑的習慣,很早就會醒來。」他的生理時鐘好得嚇人,就算前天晚上喝得爛醉也一樣。
  「再等半個小時吧,到時她再不出來,我們就……」
  羅育翔話沒說完,臥室門先一步打開,身形狼狽的問問佝淒著背慢慢踱出來,她看起來很慘,頭髮凌亂、服裝不整,袖子露出來的地方有好幾個吻痕,脖子更是慘不忍睹,她的嘴唇腫得像臘腸,眼睛周圍圈上黑框。
  「問問……」羅育翔奔到她身邊。
「問問?」關歷方不敢相信,弟弟都酒醉了還有這麼高強的「能力」?
  「我沒事。」她勉強撐起笑臉。
  「先別說話,關,你去處理案發現場,我先帶問問上車。」
  「好,分頭進行。」
  關歷方衝進房裡,消滅犯罪痕跡,而羅育翔打橫抱起問問往外走,她窩進他懷裡,四肢百骸像被肢解過上百遍,怎麼動怎麼痛,但她看得出他的眼神裡有很多的擔心,她不得不提起津神說幾句,她輕喚了聲,「羅。」
  「怎樣?」
  「如果這次沒有成功……下次,威而鋼可不可以放少一點?」
  「他很強嗎?」
  「嗯,快累死了,要不是我從小就很耐躁,說不定會暴斃在那張高級床鋪上。」她輕輕嘟囔。
  羅育翔失笑,這時候還可以用優默解人憂心的,也只有問問了。
  低頭,發現她已經沉沉入睡,他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心裡暗暗決定,這個妹妹,他要罩她一輩子。
  ☆☆☆  ☆☆☆
  不對勁,關奕杉覺得相當不對勁。
  已經四次了,如果夢見自己和敏玟嘿咻,第二天醒來,他會覺得理所當然,並且心情愉悅。但是夢裡,躺在他身下的女人是宋予問,不是他心心唸唸的女人。
他承認宋予問很漂亮、會說話而且反應奇快,理論上,她是那種人見人愛、人緣好得不得了的女生,但他對她,態度保留。
  正常的女人不會嫁給同性戀,更不會和同性戀的親密愛人同居,所以他相信她有某種目的--這是合理懷疑。
  他們只見過兩次,兩次都在餐桌旁,她食量讓人心驚。她並沒有狼吞虎嚥,事實上,她進餐動作優雅,但吞下肚的份量讓人心生恐懼。
  有沒有可能,會吃的女人找不到好男人,而大哥賺錢能力不差,為了讓胃袋飽足,她選擇出嫁?有沒有可能,某些女人天生重視食慾更甚愛情?
  他在想什麼啊,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為什麼夢裡的女人是宋予問?為什麼在夢裡,他和她的身體契合度是百分之百?為什麼那些夢只做過四次,而她的身影卻在他腦袋裡轉過千萬回?
  是因為那次他對她不客氣,因此被她壓在身下嗎?
  關奕杉承認,那次他有感覺,但那只是身體的……一時興起,與大腦的運作無關,他沒道理不斷不斷的想她。
  她從來不在他的生活圈裡面,她沒道理成為他性幻想的對象,他更不是無性的男人,老實說,他和敏玟之間感覺不是太差,雖然不像春夢裡那麼轟轟烈烈,她的技巧和敏玟相比,簡直是幼稚園對上大學生,但她的唇是自然的香甜,沒有人工合成味,她的身體……
  又來了,關奕杉重重歎氣,他又想起夢中場景……他真的很不對勁。
  他必須找到大哥,也許再見見那個名不符實的大嫂,他要徹底解決擾人的春夢。
  打開怞屜,翻出大哥家的鑰匙,他難得在上班時間離開公司。
  ☆☆☆  ☆☆☆
  門打開,關歷方、羅育翔率先進門,他們用對待慈禧太后的卑微與小心,把剛被醫生證實懷孕的問問迎進來。
  弄弄跟在他們身後,臉上沒有那麼樂。當然,她也為問問心想事成而高興,但問問沒想過閱閱和閃閃的反應,沒考慮過即將面對的問題,對於借津生子這件事情,她是持保留態度的。
  進屋,問問再也控制不住狂喜,開心的大喊,「Yes!Yes!我終於懷孕了,我辦到啦!」
  「問問是全世界最棒的!」
  「肚子啊,你總算爭氣了。」她安慰地撫摸自己的肚皮,好加在,她還以為自己身上只剩下腦漿有用處,其他的地方都長得七零八落。
  關歷方樂得蹲下身,輕輕撫摸問問的肚子。「小肚肚,未來的三十六周,要靠你嘍,給我們生一個健康可愛的小傢伙吧。」
  「他會的。」問問自信滿滿。
  「問問……」羅育翔屈膝彎腰,她也跟著他半彎膝蓋。「問問、問問、問問……你太優秀了!」
  「耶,我最棒!」羅育翔一把抱住她,問問放聲尖叫。
  好高興哦,他們試了四次才成功,越試越心虛,到後來,關歷方的眉毛皺成一條線,開始擔心弟弟和自己有同樣毛病。
  如果真是那樣,關家真的要絕後了。
  連番尖叫之後,關歷方把她抱到沙發上,三個人並肩靠坐,一家人、新成員,人生還有什麼可以比這個更美好?
  弄弄靠在牆邊,冷眼看著三個不像大人的大人,搖頭歎氣。
  「幹麼這樣看我?」
  「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打電話給閱閱。」
  「閱閱?對哦,我是應該去跟她驕傲一下,開玩笑,她只跟岳仲崗發生一次關係就懷孕,不像我,弄到差點對自己的子宮失去信心。」
  厚,白癡,她不是這個意思啦,這下弄弄連苦笑都擠不出來了。
  問問說做就做,二話不說拿起電話撥給閱閱,不意外地,被閱閱臭罵一頓,可她不在意,因為當媽媽的感覺棒極了。
  問問掛掉電話,弄弄又搖頭,擺明了對她很失望。
  「拜託,那是什麼臉啊?寶寶生下來,你就是阿姨了,開心點嘛。」她用腳勾勾弄弄,想逗她笑。
  「如果我是你們,哭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笑。」
  弄弄的大眼睛掃向三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女,忍不住再搖頭,和他們同居,她早晚會得頸椎僵直症。
  「為什麼要哭?」關歷方不懂的問。
  「孩子的教養問題、醫療保險、教育基金……而且萬一孩子變壞了呢?吸毒呢?萬一他搞叛逆,覺得一對同性戀老爸和變態老媽讓他沒面子呢?這是個正常的家庭嗎?會不會影響他未來的價值觀和擇偶方向?」
  她每說一句,他們的臉色就陰沉兩分,比起他們,弄弄的確更深思熟慮。
  「別太擔心,我們還有時間學習如何當父母親和考慮教養問題。」
  樂觀的羅育翔一說話,馬上得到問問和關歷方的爇烈支持。
  「隨便,我要去喝冰水,消消火氣。」弄弄轉身,往廚房走。
  「我也要喝。」問問說。
  「幫我倒一杯。」關歷方也說。
  「謝謝弄弄,我也要……」羅育翔跟著附和。
  弄弄進廚房,潑冷水的不在了,他們相覷幾眼,又爆出一陣歡呼笑聲。
  「我和關要當爸了。」羅育翔開心的說。
  「我要當媽了。」問問伸懶腰,笑得很像得逞的小貓。
  「我好開心。」關歷方伸手搭過她的肩頭。
  「我也是。」問問順勢倒進他懷裡。
  「奕杉比較倒楣,他什麼都不能當。」關歷方對弟弟有罪惡感,擔心威而鋼對弟弟的未來幸福造成影響。
  「他又沒付出,要當什麼,你要兒子叫隔壁老王什麼?」她說得理所當然,把兩條退擱到桌子上。
  「做人公道一點,津子是奕杉的。」關歷方替弟弟說話。
  「又怎樣,與其把津子浪費在外面的狐狸津身上、亂搞一夜情,倒不如拿來讓我製造小孩,對於國家比較有貢獻嘛,好歹延緩台灣人口的老化問題。」
  「我想,這個話拿去和奕杉說的話,他會認為你比較像狐狸津。」羅育翔老實的說。
  也……對啦,是她性侵他。
  「哎呀,沒差啦,反正他從頭到尾都在昏睡狀態,我比較累好不好?」
  強暴昏睡的男人,多少有難度的。咦,說不定她可以就這個經驗出書,讓想生小孩的女人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竊取男人的「私密物」。
  「上次你明明說他很強,昏睡中一樣很賣力。」羅育翔對她挑了挑眉。
  「那是因為你的藥喂太多。」
  「後來那幾次我只放半顆。」
  「也許他是那種雄激素很高的男人,連放都不必放。」一個晚上被強悍的他要了那麼多次,她比較虧好不好。
  「也對。」有的男人,作愛純粹屬於反射動作。
  「不管啦,反正津子已經被我拐來,就是我的了,誰都別想搶。」她用雙手護住肚子,驕傲得很。
  「如果這件事被奕杉知道,你猜會怎樣?」
  問問瞇眼想了一下,聽說那傢伙的脾氣不小。「他大概會把學長和你的皮剝下來,做成兩件人皮大衣。」
  「為什麼不剝你的皮?事情從頭到尾,你參與最多。」
  「我是孕婦啊,全身鑲金包銀,碰不得的。敢碰?一屍兩命耶……唉呀,不要再說無聊話,我要打電話給奶奶,讓她也高興一下。」
  問問拿起話筒,視線調轉方向,發現面容哀淒的弄弄。「你怎麼了?肚子痛?」
  「我說過,如果我是你們,哭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笑。」她退開一步。
  噹噹噹噹,臉色鐵青的關奕杉登場……
  很好,有人的皮不保了,可憐哦,冬天又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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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眾人錯愕間,她被抓到車上,帶回豪宅,宋予問莫名其妙成了肉票。
  關奕杉沒有剝掉任何人的皮,獨獨碰了鑲金又包銀的偉大孕婦,半個小時後,他們雙雙坐在沙發上,問問緊閉嘴巴,生怕任何一絲聲響,會觸動坐在對面的「警鈴」。
  關奕杉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樣做,他只是火大、火大、非常火大。而那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行徑,只是他火大之下的副產品。
  好得很,原來他不需要吞安腦丸,不需要看心理醫生,他的問題不是作春夢,而是被人竊取津子,難怪每個夢都真實得讓他分辨不出是事實還是幻覺。
  好得很,親哥哥勾結外人,謀取他的下一代,還做完善的事後處理,讓他誤以為自己發神經。
  好得很,他這個人處處厲害,工作賺錢、開公司搞事業,把自己弄得富甲一方,也因此讓所有人以為他的東西很多,多到怎麼偷都無所謂?所以敏玟偷他的心、他的愛情,而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偷他的身體?
  該死的女人!該死的世界!該死的、對不起他的全人類!
  在他們沉默對峙三十分鐘之後,問問搓搓手、半起身,力圖和平解決。「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小叔,我想先回去了,謝謝你的邀請。」
  他沒回話,銳眼一射,咻,心臟中箭,她不自覺地退回沙發上,手腳發冷。
  於是,接下來的十分鐘,他們繼續四目相對,繼續沉默無言。
  他是在心裡盤算要把她拿來川燙還是火烤嗎?聽說紫河車很補,孕婦的腦漿很有營養價值……也許,不是每個人都害怕一屍兩命……
  她挪挪屁股,決定離他遠一點,比剛剛大約多個二十公分。
  「天色不早,你餓不餓?我打電話叫學長和羅送餐點過來,你覺得怎樣?」
  她在心裡把那對沒情沒義、沒血沒淚的Gay戀人罵過兩百回,他們怎麼可以任由孕婦淪落匪區,怎麼可以不顧慮連胎心音都還聽不到的微弱生命?
  他冷眼瞪她,依舊半句話不說。
  好吧,也許他真的相信孕婦肉和唐僧肉一樣,營養豐富價值高,吃了可以延年益壽、增加五千年道行。
  她抓抓頭髮,關奕杉的表情擺明已經聽完他們所有的罪狀,所以看來是狡辯無用,坦白從寬了?好吧,儘管認錯不是她的強項,但事已至此,別無選擇。
  「對不起,我們做錯了,可是我們有苦衷。」開場白,她盡量做得鏗鏘有力。
  可惜,他對她的鏗鏘沒有多餘的表情。
  宋予問,不要怕,加油、加油、再加油!吐氣,她告誡自己,孕婦不能隨便受驚,不然會生出膽小鬼,連喝水都怕被嗆死。
  「學長說,如果某人不點頭,你就不會結婚……」她吞了吞口水,接手他突然亂射而至的凌厲眼光,不怕、不怕,繼續往下說。她拍拍胸口,叫心臟不要這個時候來作怪。「而學長有不孕的問題,照這情況發展下去,關家將會面臨滅種的問題。」
  她把他當成大型恐龍,走過侏羅紀、白堊紀,就會滅絕於地球表面,成為石油供後人取用。
  而他對她的說法是……冷笑。
  好吧,她是有點危言聳聽。沒關係,再接再厲。
  「學長結婚了,所以奶奶關注的焦點都放在我們身上,可是再過幾年,壓力也會落到你頭上,如果你打算繼續和心愛的女人耗下去,就必須先解決傳宗接代的問題。所以、因此……我們不只是為自己,也是在幫你的忙。」白布染黑,她能顛倒是非、胡扯到這等程度,連她都很佩服自己。
  他嗤哼一聲,終於開金口。「所以我要對你們感激涕零?」
  「不必、不必,施恩不望報,是我的Style。」
  問問猛揮手,雖然他的笑容寒冽,至少要敲破十公分冰層,才能看見他的真心意,不過,有反應總好過沒反應。
  畢竟對著CAS冷凍豬肉,實在很難把話繼續說下去。
  但才解凍的他,只撂下一句話,又把自己凍回去,真是的,他不知道孕婦不適合吃冰嗎?
  「所以我們達成共識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他嘴巴沒說不行,但是用殺人的目光說了。
  厚,講這麼多都沒用,他是哪裡來的青番啊?「啊不然咧,你留我在這裡做什麼?」她火大了。
  「我也在想,留你在這裡要做什麼?」
  他點頭,眼光陰森得很嚇人,迅速把她的怒氣抄家滅族,害她在瞬息間氣勢全消。
  「喂,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要我當菲傭,不如打個電話叫外聘。我只會吃,而且吃很多很多東西,我會把你吃垮、吃倒,吃到你怎麼賺都存不了半毛錢,留我這種人,只會增加你的困擾。」她苦口婆心的求他放人。
  「你說得對。」
  他笑了,因為她前後半分鐘內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
  「雖然說我是你的大嫂,在這裡住上幾天是沒關係啦,可是你有你的工作要忙,我有我的家人要照顧,我們的生活習慣不同,勉強住在一起,是勉強我也是委屈你哦。」
  她的姿態放得更軟了,只差沒匍匐在他腳邊喊--大王,放過賤妾吧。
  「沒錯。」
  他又笑,他在想像她說「賤妾」的口吻。
  「針對津子問題,我解釋過了,也許過程之中對你『稍』有冒犯,可追根究底,也是替關家著想呀,我不指望你能很快釋懷,但多花點時間思考,你會發現,其實這也是一個不錯的解決之道。
  「不管怎樣,我還是跟你說聲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們的做法太躁進,不過木已成舟,我們都盡快讓自己習慣適應目前的狀態,你說好不好啊~~」
  那個「啊」是模仿時下網路美少女的口氣說的,她想吐,但和懷孕無關,不過眼下只要能讓她回去,別說模仿美少女,就算要她嗲聲嗲氣地喊兩句「殺很大」,她也照辦。
  他點頭。
  點頭是代表同意她的論述了?咦,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青番演化成現代人了?
  她掛上成功微笑,二度讓屁股離開沙發。「那麼我先回去了,你不必送我,我自己叫計程車……嗯,你說好不好?」
  「不好。」
  他突地站起來,問問不矮,但他的身高還是令人感到壓迫,她直覺往後,再次縮回沙發上。
  「為什麼?我們不是溝通良好?」
  溝通?那叫溝通還是狡辯?好啊,如果她認為那叫溝通,他也有自己的溝通方式。
  關奕杉由上向下俯視著她,淡淡地笑著,他的笑很像狐狸遇上甜葡萄,就算葡萄吊再高也無法自保,結局注定--她將被吃干抹淨。
  「那個……有一半是我的功勞?」他指指她平坦的小腹。
  「呃,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好吧,你有一點、些微、微末的小小貢獻。」
  「所以沒有這些『曲折離奇』的過程的話,他應該叫我爸爸。」
  問問下意識將手壓上自己的小腹,親愛的小寶貝,你還沒出生,就有三個男人想登記當你老爸,好啦,只要有遺產可以拿,爸爸多多益善無妨。
  「你要這麼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啦。」她尷尬的笑笑。
  「很好,感激你的全力配合。」
  啥?她有配合到什麼嗎?
  「希望以後我們的溝通都能像這次一樣順利。」
  啥?他們什麼時候溝通了?問問睜著大眼,滿頭霧水的表情讓她看起來有點笨。
  「我不習慣我的東西離開我的勢力範圍,所以我會打電話叫大哥把你的行李送過來。」凡是他的東西,不出讓、不准搶,這是他的人生守則,誰都別想破壞。
  「啥米?你有沒有說錯?」問問像被針刺到屁股,一下子跳起來。
  說錯?大概吧,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非要她留下,他不是不知道女人有多麻煩,把她留在家裡面,絕不會比將她推得老遠來得容易解決,可是目前、現在、當下,他就是要她待著,哪裡都不准去。
  硬要找一個理由?
  好吧,他痛恨偷竊,他對小偷從不留半分情面,他不允許任何人偷走他的東西,就算是存量多到可以隨便浪費的津蟲也一樣。
  「你說呢?」
  「其、其實關於這點,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她被氣到結巴了,可她有錯在先,氣勢上難免弱幾分。
  「談什麼?」
他揚眉,帥得很過分的臉讓孕婦的腦袋停擺兩秒,不公平,用英俊攻擊女人的思考能力,跟女人用豐胸迫使男人棄械投降一樣過分。
  「呃、呃……」她深吸一口氣,讓腦袋重新和理智連線。「呃,談談……比方探視權、教養權之類的,等寶寶生下來,我們叫一桌好菜,四個人面對面談清楚,也許寶寶一個星期可以和你在一起兩天、三天,也許生日歸我們,聖誕節歸你等等……」
  重點是,等「寶寶生下來」再說。
  叫一桌好菜、四個人面對面談清楚?談不清楚的,因為那個生下小孩的女人只會忙著把好菜裝進肚子。
  「這種事,我不認為需要談,我的就是我的。」一個星期七天、聖誕節、生日通通都歸他。
  你聽聽、你聽聽,有這麼霸道的人嗎?
  她再三退讓,不因為她是好欺負的弱女子,而是她喜歡息事寧人,可人家都歎到頭上了,她怎能默不吭聲?呃,好啦,她承認從進門到現在,她「吭的聲」是比男主人多上好幾倍。總之,老虎不發威不行啦!
  「好啊,肚子裡面那個是你的,至於我宋予問和你半點關係都沒有,所以,拜拜,我有行動自主權。」
  她用手指推推他的胸口以壯大聲勢,她就不信他敢惹出一屍兩命的重大社會事件。
  手指頭下方,硬硬的胸肌令她回想起他完美的身體曲線,想起那個讓人血脈賁張的畫面……臉紅耳紅,她從頭頂紅到腳趾。
  「你走可以,孩子留下。」他兩手在胸前交叉,不介意被襲胸,涼涼的說。
  喂,什麼叫做她走可以、孩子留下?那個連心跳都還找不到的生命,充其量只是兩組基因結合的過程啊。
  「太過分了,我不要理你。」這回才不管他有多霸道,她要走,誰也攔不了。
  可她才離開沙發五步遠,就聽見他用寒著笑意的勝利口吻說:「聽說,結這個婚,大哥付你五百萬?」
  不管他,知道就知道,他能奈她何?她往外走,打開門。
  「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奶奶,想必奶奶會把大哥的繼承權收回來吧,屆時,你那五百萬也該吐出來,真可惜,咬在嘴裡的肉……」
  他的話讓她像觸電似的,右腳抬在半空中,硬是跨不出大門。
  「至於那塊育幼院的土地,我不介意把它買下來,蓋成民宿,聽說那裡有一大片桑林,可以闢為休閒生態度假農莊,嗯,不錯的主意……」
  不行,育幼院是閱閱的命,到目前為止,她和岳仲崗還沒走入禮堂,變數還是存在的。
  她猛地回頭,看見關奕杉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真是瘋了,她怎麼會覺得這張臉很帥?
  她怒氣沖沖,大步走回他身前。「你到底要怎樣?」
  「咦?你還沒走啊?」他又挑了挑眉頭,惡劣到讓人想揮刀砍一砍。
  「我不走了!」她用力吐氣。
  「很好,二樓右手邊第二個房間,請自便。」他好整以暇地看她。
  「你以為我是好相處的人?留下我,你會後悔。」她用力朝他的侞�白色沙發踢一腳。
  他笑笑,不以為意。「小心點,這組沙發要一百六十萬。」
  「一百六十萬?」她尖叫。「裡面裝的是松露還是魚子醬?」
  白癡才會用一百六十萬買一個只能坐的東西,正常的人會把一百六十萬拿去存起來,然後花六千塊去買幾張椅子把家裡擺滿滿。
  又是吃的,她滿腦子都是食物?關奕杉失笑道:「我想,可能比松露魚子醬更昂貴。」
  「瘋子、狂人、不可理喻……你、你腦袋有問題!」
  她指著他亂罵一通,可他不為所動,淡然地看著她的叫囂,好像她才是不可理喻、腦袋有問題的人。
  問問氣瘋了,用力踏著步伐朝二樓走去。擇偶條件六:要有一個性格正常的小叔,這點學長條件不符合。
  在不將五百萬還回去的前提下,她要開始考慮離婚的可能性了。
  「腳步踩輕點,一層階梯要三百塊美金。」他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帶著兩分揶揄。
  「三百塊美金,用三頭鮑來鋪都不必那麼貴!」
  她跑上樓梯,「碰」地把房門關上,完全不知道她的三頭鮑惹得關奕杉哈哈大笑,當然,她更不會知道,關奕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暢懷大笑過了。
  ☆☆☆  ☆☆☆
  關歷方和羅育翔沒道義,關奕杉三言兩語就把他們的抗議打退,讓他們乖乖留下問問的行李和電腦,乖乖回到車子裡面。
  還是弄弄有責任,誓死捍衛手足的人生自主權。
  她待在屋裡不肯走,用兩顆大號眼珠盯住關奕杉,正氣凜然。「把問問交出來。」
  「你不是已經問過她,是她不走,不是我不放。」關奕杉首度覺得錢很好用,好用到為它們而拚命很值得。
  「那是你用五百萬叫她妥協。」
  世界上,問問對兩種東西沒轍,一個是錢另一個是食物。雖然閱閱已經處理好育幼院的土地,但要問問把吞進去的錢吐出來……
  吞下去的食物可以在馬桶裡尋找痕跡,至於五百萬可不可以,她沒把握。
  「她可以不妥協,我對這點,完全沒意見。」
  「你是小人。」
  「不對,我是大人,小人是你才對。」他用手比比兩人的身高,一下子就讓弄弄的自尊心中箭落馬。
  對啦,她很矮,十個人當中有九個以為她念小三,就算她的荷爾蒙開始大量分泌,也沒對她的身高造成任何助益,害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哈比人有血緣關係。
  「對付一個十二歲的女生,你還真厲害。」她使出擅長的譏諷。
  「你忘記了?我剛剛才對付完兩個將近三十歲的男人和一個二十二歲的大女生。」
  戰況是,男的逃出去,女的回房間摔東西,而這只十二歲的小毛驢,他已對她百般留情,是因為她沒參與他們的偷竊計劃。
  「問問不會讓你好過的。」
  「很公平,我也沒打算讓她好過。」他始終在微笑,好像弄弄的憤怒是某種休閒娛樂。
  「關奕杉,你到底是被什麼養大的?眼鏡蛇還是酷斯拉。」
  「都錯,我是讓吸血鬼養大的,如果下次心情不錯,我不介意為你展示我的獠牙。」他優雅的一鞠躬。
  弄弄氣得快變成跳蛋了,而他仍然在笑,而且笑得很樂。
  「我、我……我也要搬過來。」
  「可以啊,我這裡多的是房間,不過附近沒捷運,到你的學校要轉兩班公車,聽說最早的公車好像是九點半還是十點。」
  「我要轉學。」
  「沒問題,聽說離這裡最近的國中,騎腳踏車只要一個半小時就會到,至於補習班,對不起,補習班不適合蓋在山明水秀的地方。」
  「問問、問問會把你吃垮。」
  「她可以試試,不過,我似乎沒打算供她白吃白住,這些……」他指指周圍,笑道:「都是使用者付費。」
  弄弄怒視他,輸了,她居然大輸特輸,口齒伶俐的宋予弄居然輸給一個狡猞的男人,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捲土重來!
  憤憤地,她用力拉開大門,不等關奕杉開口,她先搶在前面回頭,裝可愛說:「不要告訴我你的門有多貴,因為我沒有半點金錢概念耶。」
  說完,碰地,她用力關上門。
  誰受的了啊,問問氣得砸破一個玻璃杯,他硬說那是水晶杯,要育翔哥賠八千塊錢;問問踢倒立燈,他馬上說,幸好那盞燈很便宜,只要一萬五千塊,又從歷方哥口袋裡挖走十五張千元大鈔。
  搞到後來,問問脾氣沒處發作,拿起比較便宜的抱枕猛捶,這次關奕杉沒說話,只是淡淡瞥了歷方哥一眼,歷方哥認命說:「問問,你捶幾下沒關係,但是盡量……不要太用力,那是設計師的作品……」
  可憐的問問,誰教她不聽話,沒事和閱閱比生小孩。
知道苦了吧,那時說閱閱是未婚懷孕,不像她,有老公、有大哥,生小孩生得天經地義,現在咧,閱閱有了真老公,和岳仲崗到美國享受甜蜜的兩人生活,問問卻要和一個變態關在用鈔票貼起來的大房子裡。
  弄弄走到院子,仰頭圈著手對二樓大喊。
  「問問,不要擔心,我會想盡辦法來救你!」
  關奕杉在屋裡聽見弄弄的宣誓,忍不住捧腹大笑,育幼院專門出諧星嗎?
  他一路笑到廚房,打開冰箱時笑,拿食材時笑……他準備做兩份炒飯,兩份?也許四份吧……
  想到樓上那隻大胃王,他又忍不住開懷大笑。
  問問沒有被氣哭,不浪費是她們育幼院的青年十大守則,不浪費力氣做無益的事情,不浪費金錢在奢華的事情,不浪費時間消耗有用的生命……
  哭屬於--無益的事情。
  所以,她轉移注意力,打開電腦,繼續未完成的小說。
  心蘋哆嗦著身子,坐在老奶奶的面前。
  老奶奶並不老,滿頭黑髮,臉上點著合宜的粉妝,身上戴著的珍珠項鏈與耳環,襯托了她的高貴典雅。
  她從佑嘉嘴裡聽過千百遍關於奶奶的故事,她的堅毅、她的勇敢,她如何從喪子喪媳的創傷中站起來,領著兩個孫兒向前走,她是如何力挽狂瀾,將岌岌可危的公司扶正。
  她總是從佑嘉的臉上,看見他對奶奶的崇拜,所以知道要見奶奶,她緊張得整晚睡不著。她一大早就起來洗頭,把自己打理得乾淨整齊,期待給奶奶最好的印象。
  但她何其敏感,奶奶一個眼神,她便瞭解,自己不得奶奶的緣。
  「奶奶,您好,我是蔣心蘋。」
  「我知道。」她的視線銳利,望得心蘋無所遁形,她一句「我知道」,便把心蘋演練過好幾遍的自我介紹打掉。
  心蘋閉上嘴巴,心口微微一窒。
  「今天請你來,有兩件事請教。」
  「是,奶奶請說。」她用最擅長的甜美笑容,乖巧地笑著,佑嘉常說,她的笑讓他想起夏天的雪花冰。
  「為什麼是佑嘉?」
  「我不懂。」
  「你交往的男生那麼多,為什麼想嫁給佑嘉?」才十八歲的孩子居然要結婚,簡直荒謬。
「我、我們有寶寶了,佑嘉不贊成把孩子拿掉,他說先把孩子生下來,他要陪我出國唸書……」
  奶奶冷笑。
  「你確定孩子是佑嘉的?」
  「當然確定,我愛佑嘉。」
  「是嗎?」
  奶奶瞭若指掌的笑容讓心蘋一陣心驚。
  「是的,再不會有人比我們更相愛了。」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關奕杉,問問儲存了檔案、轉身,看著他的眼神裡帶著些許同情,她尚未從故事的情緒中怞身。
  她氣他,卻同情他。
  她幹麼這樣看他?關奕杉眼底閃過懷疑。
  問問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連忙轉換態度。「孩子的爸,有事嗎?」
  愛當老爸,她就讓他當個夠,最好他聽到心煩、聽到恐慌、聽到受不了,屆時她再光明正大地離開。
  「你不是餓了?」
  在剛剛吵架期間,他聽見她咕嚕咕嚕的腸胃蠕動聲,他們坐得並不近,而且當時她罵人的聲音很囂張,他的耳朵對聲音也並不特別靈敏,但他確實聽見了,聽見她飢餓的聲音。
  她生氣,可是無法不對飢餓感投降。
  才五點半,對許多人而言,現在用餐似乎太早,何況她在十二點半的時候,才嗑掉三碗白飯和滿桌子菜。
  好吧,她承認,越是生氣、緊張的時候,她越容易感到飢餓。
  說留在他身邊不緊張是騙人的,這麼大的房子、這麼陌生的男人,即使他們早就做過親密的事,但並不妨礙恐懼增生。
  問問關掉電腦,跟在他背後下樓,踩著一階要三百塊美金的樓梯,慢慢走到餐廳裡。
  「怪人,一個人幹麼住這麼大的房子,躺下來又用不到兩坪地,正常人哪會想住在偏遠地區,搬到東區多好……」她在他身後低聲嘟嘍。
  他聽見了,嘴角上揚。
  很怪,他老是聽得見她發出來的細微聲音。
  餐桌上,一大盤炒飯擺中央,兩個碗、兩隻湯匙。
  他家連湯匙和碗都很炫,別的問問不懂,但這種碗是法藍瓷,她在奶奶家看過,聽說隨便一組對杯就要九千多塊錢。
  她拿起碗,傻呼呼地盯住對桌的男人,她一定要打電話問學長,他家老弟是哪裡不對勁,為什麼對名牌、昂貴津品那麼感興趣?
  關奕杉把飯添滿,低頭細細品嚐。
  他的廚藝不賴,他去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烹飪課,會去上課是因為他愛的女人有張很刁的嘴。
  他們在十八歲時分別,但他時時刻刻為了再見面做準備,他發過誓,再見面時,他要成為她理想中的男人。
  好吃!才嘗第一口,問問的眼睛就亮了,於是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裡,她心無旁騖,認真吃飯,連暗地腹誹這件事都忘記。
  她以為羅育翔的廚藝已經夠了不起,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羅育翔是大廚,關奕杉就是金牌大師,不過是炒飯,他居然能炒得讓人驚艷絕輪。
  好吃、好吃……當她吃掉盤子裡的最後一粒米飯時,她的眼睛定定的望著他手上的小半碗飯。
  他並不餓,但不習慣把自己的東西讓人,所以明知道她的眼睛盯著他的碗,他依舊視而不見、動作優雅地……把飯吃光光。
  癟嘴,她把碗筷收拾好準備拿進廚房,這是公平原則,羅作菜,學長整理廚房,而她負責洗碗。
  「碗放著就好,明天管家會洗。」關奕杉出聲。
  他提醒自己,要告知管家太太,家裡有個很會吃的孕婦。
  他有管家?也是,不然這麼大的房子要保持整潔談何容易,她聳聳肩,把碗擺進洗碗槽,再走出來的時候,關奕杉對著她說:「坐下來,我們談談。」
  她瞄了他一眼,拉開椅子,悶聲道:「我以為,我們已經談了一整天。」
  從她被擄來到現在,扣掉摔東西的部分不算,他們談的話比她一個星期說得還多。
  「我很忙,在家的時間不多。」不理她的話,他率先開了頭。
  「我沒意見。」反正有管家在,屋裡有人,她就睡得著。
  「你可以自由進出,但晚上一定要回到這裡,我給你自由不代表你可以隨性。」
  「瞭解。」不就是佔有慾作祟,不准他的兒子離開他的勢力範圍?
  「你不可以帶朋友回來、不可以喝酒、不可以進出我的房間和書房,你出門要記得帶手機,我要隨時隨地找得到你。」
  做什麼?擔心她夾帶「贓物」出境?不會的啦,她老公和大哥的面子、裡子全捏在他手上,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五百萬新台幣。吞進去的東西,她才不會吐出來。
  「我沒有手機。」
他皺眉,這個年代竟然有人沒手機?那是連幼稚園學生都有的民生必需品。
  「我辦一支給你。」
  「我繳不起月費。」自從嫁給學長之後,她每個月的開銷是……零。她說過啦,吞進去的錢,她誓死不往外吐。
  「我繳。」
  「那就隨你了。」
  「我不會關你太久,生完小孩你就可以離開。」
  話說得那麼大聲,他以為她會把小孩留給他?想都別想,不過這種話她當然不會傻傻說出來,她會直接把它化成行動,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反正她有閱閱可以靠,往美國一逃,美國那麼大,誰找得到。
  所以她的回答是--微笑、聳肩。
  她的反應讓他訝異。
  「你沒意見?」她會那麼乖?雖然和宋予問接觸的次數不多,但他知道,柔順絕對不是她的人格特質。
  「當然有,不過今天吵太多架了,我的喉嚨長繭,等休養過後,我們再來好好『討論』。」
  「好,我會把我的手機號碼給你,有事就聯絡我。」
  「沒問題。」她打了個哈欠,對不起,孕婦很容易疲倦。
  那麼不想聽他說話?無所謂,除了偷竊這件事外,他們之間的確沒有太多話好說。「去休息吧,我會把要遵守的事情列給你。」
  有那麼多條要做?隨便,反正他列他的,她做她想做的。
  推開椅子,在椅子發出刮磨聲之後,她突然想起地板和椅子也很昂貴,下意識地放輕動作,她不想害學長在週末收到長長的賠償單。
  她的動作他全看在眼裡,很好,懂得從經驗中學習教訓的女人就不算太笨,微笑爬上他的嘴角,她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討人厭了。
  她往樓梯的方向走,在踏上第一層三百元美金時,她突然回頭,笑得眉眼瞇瞇,滿臉虛情假意。「孩子的爸,請記住,一個小時之後是我的晚餐時間。」
  愛養孕婦?行,她就讓他養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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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1:42
第4章

 她竟然打瞌睡了?看來她對豪宅生活越來越習慣、越來越有安全感。
  問問望了一眼牆上的壁鐘,十點八分,那麼晚?
  她伸了個懶腰,這才發覺自己背上蓋著一條薄毯,是關奕杉替她蓋的?他有那麼好心?也許有吧,孩子被她挾持在肚子裡,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事連古人都懂,要孩子叫他爸爸,先巴結她這個老媽十個月再說。
  電腦停在螢幕保護程式上,她動動滑鼠,把寫完的段落叫出來。
  他不懂,不都計劃好了?
  心蘋生下小孩、一家人到美國唸書,再一起回國接掌奶奶的事業,他會盡心當個好爸爸、好丈夫,更會當奶奶的乖孫子。
  那麼美好的事,怎麼會在心蘋見過奶奶之後,全然變了樣?
  他不懂,找上奶奶。
  奶奶板著臉說:「那個女孩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他懂了,奶奶跟所有人一樣誤解心蘋,她中了謠言的毒。他不斷解釋,卻說不動奶奶的固執。
  然後,壞消息接踵而至,心蘋流產了。
  趕到醫院,他在她眼底看見悲傷絕望的淚水。
  他摟著她、安慰她,他講過千言萬語,句句都是保證與承諾,但她卻優優道:「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給我時間,我會說服奶奶的。」
  她審視著他的眉眼,摟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埋入他的頸窩。 「有選擇機會的話,我會笑著對你說:我們在一起吧,別讓困難阻礙我們。但,我不能讓你失去你最崇拜的奶奶,知道嗎?親人是不能被取代的。」
  「不會的,我不會失去奶奶,也不要失去你。」
  佑嘉氣憤難抑,他氣世界對她不公平,怨所有人都看不見她的善良,更恨那些纏著她不放的謠言。
  「佑嘉,我們都還小,我不能讓你為了我忤逆奶奶。」她又笑了,笑出兩串鹹鹹的淚水。「就先分手吧,我們各自努力,你努力成為我理想的男人,我努力成為奶奶心目中的好媳婦,當我們變成匹配得上對方的人,我們再重拾愛情。你說,好不好?」
  「不好,我一天都不要離開你。」
  她在笑,淚水卻沒停過,她愛他,是真的,她不想離開他,也是真的,可是她比他練達,比他看得透徹,十八歲的他還是個孩子,而十八歲的她,早巳嘗盡人情冷暖。
三個月後,她整裝赴美,成了大學的新鮮人。
  儲存檔案,問問下樓,替自己找點東西吃。
  她還滿喜歡這裡的,因為這裡是一個大型糧倉,隨時儲存著許多食物,滿足她空虛的胃袋。
  她和關奕杉見面的次數不太多,住在這裡和住在學長家,生活型態沒差,最重要的是她的行動沒有受到太多的限制。
  幾天下來,她沒了剛搬進來時的憤慨,而學長和羅好像也漸漸妥協了,因為他們隨時隨地可以上門,看看寶寶有沒有在她肚子裡搗亂。
  只有弄弄還是不爽,想盡辦法企圖把她「救」出去。
  弄弄想製造出一個小火災,讓她有機會趁亂逃跑,或者報綁架案,讓警察來拯救可憐的她。前面那個辦法很浪費錢,弄弄決定作廢,至於後面那個辦法,事情鬧開來,會讓學長的愛情遭遇空前劫難,不合宜。
  因此她只好讓學長出面安撫弄弄,至於弄弄對關奕杉的不爽,誰也幫不了忙,所以乾脆就這樣嘍,人和人之間常存在著緣分問題。
  踩完最後一層的三百塊美金,她打算繞進廚房,但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客廳沒開燈,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孔,不過她確定不是小偷,因為小偷不會笨到安適地坐在人家的沙發上,更不會拿著酒杯,滿身烙印著孤寂。
  啪!打開電燈,果然是她猜的那個人。
  他的臉色很難看,好像有人欠他三千萬似的,聰明的人絕對會走為上策。不過看在他幫她蓋毯子的份上,她決定釋出善意。
  問問走到他身邊坐下,他看她一眼,仰首把杯中的酒喝掉。
  「你的心情很爛?」她抓抓頭發問。
  她以為他會繼續當撲克牌先生,讓她獨自和空氣對話。可是他開口了,而且出乎意料地,他沒不高興的反駁。
  「對。」他說。
  「是這樣啊,我有辦法解決。」
  她沒追問是什麼事讓他的心情很爛,只把他拉到餐桌邊,然後走進廚房,拿出一盒冰淇淋、兩根湯匙,打開桶蓋,一人分了一隻湯匙,笑著說:「開動。」
  關奕杉皺眉頭,他從不吃甜食。
  她已經迫不及待挖了一口放進嘴裡,仰高下巴,彎了嘴角,誇張的說:「好好吃哦,Haagen-Dazs是全世界最好吃、最貴的冰淇淋,管家太太說,這麼小桶就要 299,貴不貴?」
  哦,對了,管家太太還說,先生交代過,凡是小姐想吃的,通通搬回來,衝著這點,問問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才299,他還以為是兩萬九。關奕杉不感興趣也沒動湯匙。
  「吃一點吧,冰淇淋可以讓人類的情緒保持在愉快狀態。」她把Haagen-Dazs再往他面前推。
  關奕杉哼一聲。她確定自己說的是冰淇淋不是毒品?
  「不以為然哦?這是有科學根據的,不是我亂說。」
  見他不動湯匙,她挖了一口遞到他嘴邊,他垂眼看它,那古怪表情好像湯匙裡裝的不是冰淇淋而是兩條咖啡色蚯蚓,但問問的眼光相當具有說服力,所以他勉強打開嘴巴吃下去。
  「有沒有吃到榛果?好香對不對?草莓的也很棒,我比較不喜歡巧克力口味的,但是生理期吃點巧克力也能穩定情緒。」
  關奕杉瞄她兩眼,這傢伙竟然把他當做生理期來處理?
  見他不語,她興高采烈的說:「好吃嗎?這個超貴的,你要是說難吃就太過分了。」
  「法國羅浮宮的冰淇淋,兩球就要七塊歐元。」他淡淡回她,299只是平民冰淇淋。
  「不會吧,這麼貴,裡面放金塊嗎?」不曉得吃黃金會不會死人,紅樓夢裡面的尤二姐就是吞金子死掉的。
  「沒有。」
  「那……一定是海削觀光客的啦。」
  他聳肩,不置可否。
  「你說,七塊歐元的和這個,哪一種好吃?」
  「冰淇淋都差不多。」
  「差多了,有的冰淇淋奶味重,有的果香濃,有的吃起來有塑膠的味道,怎麼會差不多。」
  塑膠味道?他笑了,下意識地挖了兩口。
  發現他輕笑,她驕傲地說:「瞧,我是正確的吧,冰淇淋就是有讓人開心的本領。」
  「如果我說沒用呢?」他把冰淇淋往前推,他發誓,看到她在流口水。
  「那就再試試別的口味,絕對有用。」她寒了滿嘴冰,笑得開懷。
  「那麼篤定?」
  「當然,沒有人不會在食物面前俯首稱臣。」
  關奕杉的輕笑轉為大笑。「你是我見過最愛吃的女人。」
  「如果你也曾在垃圾桶裡翻過食物,就會和我一樣珍惜食物。」她搖頭,對他的評語毫不在意。
  「你翻過?」他橫眉,認定她在胡扯。
  她比出兩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幾下。
  「翻過,整整兩個月,直到被宋院長撿回去。有一段時間,我以為自己會一直吃餿水,吃到年滿十八歲為止。」
  「怎麼可能?」他的濃眉斜飛,不再當她的話是玩笑。
  「那段時間,我養父離婚娶新老婆,養母受不了打擊燒炭自殺,我莫名其妙被房東趕了出來。我想不透房子是養父養母的,怎麼會有房東呢?後來才曉得,原來是奶奶把房子賣掉了。
  「從那之後,我開始在街頭流浪,口袋沒錢,可是肚子好餓,只好去翻餿水桶,剛開始對那些食物的確沒辦法下嚥,不過久了,習慣味道就好了。」她笑笑,不以為意。
  他眼底閃過憐憫。「那個時候你幾歲?」
  「八歲。我還記得自己睡在街頭,有個叔叔過來對我說,如果我跟他回去就給我東西吃。我聽哥哥說過,有些人會用這種方法把小孩騙去賣掉,我嚇壞了,一溜煙逃掉,之後我不敢睡在馬路旁邊,只能睡在公園的廁所裡面。」
  「你還有哥哥,他在哪裡?」
  「哥哥是養父母的親生兒子,養母身體不好,生下哥哥之後,就不能再生育,所以他們才領養我和哥哥作伴。後來哥哥出車禍去世,奶奶害怕將來沒有子孫送終,逼著養父再娶。」她吸吸鼻子,笑說:「你一定不相信,我養父很愛我養母,他追了好多年,才把她追到手,結果呢,還不是說離婚就離婚,愛情啊,誆人的。」
  「你八歲就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他的臉色又難看了,雖然說故事的女孩仍然笑得無謂。
  「當然知道,爺爺奶奶超討厭我的,他們常對我說,我沒權利分家產,不要癡心妄想,作不可能的夢。真是的,八歲的孩子會夢想成為白雪公王,夢想考第一名,誰會去夢想分家產。」她仍然滿臉笑容,好像說的是別人家的故事。
  心在發澀,他知道,即使她說得那樣雲淡風輕,但她當時的恐懼無助是旁人無法想像的。
  關奕杉挖滿了一湯匙冰淇淋送到她嘴邊,她不客氣,打開嘴巴吃掉。
  「不要同情我,哪個從育幼院出來的孩子沒有一段可憐的遭遇,有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很幸運呢。」
  「幸運?」
  「經歷過那段日子,碰到再苦再難的事,我都能輕鬆面對了,人生吶,意外還多得很,哪能被一點點小挫折打敗。」
  他笑笑,伸手想柔柔她的頭髮。
  突然,手停在半空中,他握起拳頭收了回來,這個動作,他從來只對敏玟做。
  她沒發覺他的尷尬,笑問他:「想不想談?」
  「談什麼?」
  「什麼事情讓你心情不好。」
  他笑兩聲,沒作答。
  「喂,那個笑聲很輕蔑哦,怎樣,覺得我幫不了你?說吧,是公事還是感情上的事?公事的話,我可以當個安靜的聽眾,讓你發發牢蚤:如果是感情上的事,呵呵,我可是個作家,專門販賣愛情的女作家。」
  他還是不語。
  「不習慣對別人說心事?那我來問,你回答對或不對就好了。」
  他發現,她不只愛吃還愛說話,不過若非擅長喃喃自語,她怎能去寫小說呢?而且,他還發覺,自己並不討厭聽她講話。
  「你問。」他點頭同意她的方法。
「我猜讓你煩心的不是公事,因為你能力高超,對於賺錢,沒幾個男人比你強。」她捧了他,捧出他的驕傲笑容。
  「對。」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嘍,奶奶很好、學長很好,還沒學會喊老爸的寶寶也好好在我肚子裡面,享受著Haagen-Dazs的美味,既然與親人無關,那麼……是感情出問題?」
  他不想說她對,但她的確猜對了,關奕杉點頭。
  「是我在餐廳見過的那個女生?我記得她長得很可愛,笑起來的時候像紅蘋果。」
  「敏玟比你大六歲。」他提醒問問,被比自己小的女生誇可愛,恐怕不是件好事。
  「可她真的很可愛啊,這種事又騙不了人。你們吵架了?」
  他應該點頭讓她繼續往下猜的,但他並沒有那樣做,反而主動告訴她自己在沮喪什麼。「我又向她求婚了。」
  「又?所以她一直不肯答應你?」
  「她說她曾經失去太多東西,好不容易爭取到自己要的生活,不想因為婚姻再度拋棄。」
  「你會要求她拋棄她爭取來的生活?」
  「我會。」
  「為什麼?」
  這個晚上,他告訴問問,關於他的愛情、敏玟的徘聞、奶奶對她的不認同……還有,再次相遇,他常覺得他們的愛情不再風光明媚,偶爾,他發覺自己找不到十年前的感覺,彷彿他們已經失去那份曾經擁有過的刻骨銘心,但他並不想放棄這段愛情。
  他告訴她,為什麼會蓋這棟堆金砌玉的誇張房子,因為那是敏玟十年前的願望,他學廚藝、學國標舞,他立志賺大錢,都是要成為敏玟心目中的理想男人,他已經花下大把心血,只准成功不許失敗。
  關奕杉告訴她的和學長講的有些出入,或許是角度不同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關奕杉是個固執堅定的男人,認定的事、爭取的人,都不輕易放棄,就像對她肚子裡的胎兒,他認定是他的,就必須待在他的地方。
  問問不禁莞爾,發覺他不但佔有慾、控制欲極強,還是個不服輸的男人。
  這天過後,關奕杉的冰箱裡,隨時塞滿了Haagen-Dazs冰淇淋,各種口味都有,巧克力除外。
  ☆☆☆  ☆☆☆
  車子停在高級公寓前,關奕杉兩手放在方向盤上,雙眼直視前方,坐在旁邊的章敏玟笑咪咪地貼靠在他身上,輕輕哼著歌曲。
  「我愛死法國菜了,尤其是那道烤田螺配上羅勒醬,再加上一九九一年的 Lafite Rothschild紅酒,天啊,我好像坐在香榭大道上的露天咖啡座,浪漫得不得了。奕杉,下次休假,我們去法國好不好?」
  關奕杉沒有回答,她轉過頭,看著他緊繃的臉,笑著用手指刮弄他的下巴。
  「還生氣?我說過好多次,緋聞都是假的,沒辦法呀,我是公眾人物,我的工作就是會引起這種無聊話題。」
  「辭了吧,我養得起你。」
  他實在受不了媒體老把她和許多男人牽扯在一起,今天和A明天和B,好像傳緋聞才是她真正的工作。
  「不要,女人要有錢,才有身份、有地位、有自尊。」奕杉那間小公司她還看不上眼,她看得上眼的,是他奶奶手裡握的那部分。
  「你要多少,我給。」
  「給?用什麼身份?情人還是妻子?」
  她笑出可愛的小虎牙,讓自己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輕,可愛、無辜,這是她最受觀眾喜歡的地方。
  「我向你求過婚了。」
  「我也說過啦,只要你和奶奶和解,奶奶願意出席我們的婚禮,我就嫁給你,她是你唯一的長輩,我和你的婚姻必須得到她的祝福。」
  好聽的言語,美化了她真正的意圖,這是章敏玟沒人知道的陰暗面。
  她恨奕杉的奶奶,在那年、在那個老巫婆把她的自尊放在地上踐踏之後,她就想要報復,總有一天,她要那老巫婆向她低頭!
  「我們不會和她同住,不高興的話,你可以一輩子不見她,我不強迫你。」
  他也痛恨奶奶的偏執,但他們有相同的性格,誰也改變不了對方。
  「我知道你會保護我,可這樣不對,我真心希望奶奶接納我,我要奶奶……」要老太婆吞下自己的話,要她看清楚,就算她人盡可夫,只要她的孫子不介意,誰都無權說話。所以她耐心等著,如果老太婆還想要孫子,就得低聲下氣來哀求她。
  章敏玟知道自己夠年輕而關奶奶太老,早晚會讓她等到。
  她玩著關奕杉的手,與他十指交扣,笑著說:「算了,不要討論這個話題,反正我們還年輕,先在各自的工作領域裡面打拚吧。」
  他不說話,別開臉,看向窗外。
  「不要生氣嘛。」她抱住他的手臂,臉在上面輕輕磨蹭,另一隻手慢慢往下滑,滑到他結實的小腹間。「上去好不好,今晚……我保證讓你盡興。」
  她說得曖昧,紅紅的蘋果臉配上甜甜的可愛嬌憨,總是讓他心動不已,但他今晚沒興致。
  他阻止她的手。「不上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討厭,人家五天沒見到你了耶。」她噘起嘴,天真浪漫得像個小女生。
  「我出差了。」
  剛下飛機,他就到電視台等她,沒想到聽見敏玟的同事們在傳她的八卦。
  他們說某某汽車公司的小開對她展開爇烈追求,說對方送出兩百萬的珠寶和千朵玫瑰給她,羨煞一群女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見這種無聊謠言,早在高中時期,就有同學惡意傳說她被包養,他不懂,敏玟那樣可愛活潑、討人喜歡,為什麼總有人嫉妒她?
  若不是那些風言風語,奶奶怎會對她心存偏見,他們又怎會分開多年?他厭煩透了那些流言。
  「我知道呀,如果你不是去出差,而是帶著漂亮妹妹去玩,我會讓你上樓?」她的食指在他胸口畫圈圈,一圈兩圈,每圈都挑動著他的慾望。
  「下次吧,我累了。」這五天忙翻了,問問不知道有沒有遵守規定,乖乖待在家裡面。
  「好吧,明天我有工作,後天再約好不好?」
  「嗯。」關奕杉點頭。
  「晚安。」章敏玟下車,嬌俏地從車窗外送進一個飛吻。
  「晚安。」他揮揮手,把車開走。
  看著關奕杉的車子轉過彎道,她嘴邊漾起甜蜜笑容,她知道自己會贏,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絕對會得到手。
  她要他,關奕杉,也要他龐大的家產,至於在到手之前……她很樂意為自己先找點娛樂。
  雷瓦諾的四季響起,她從包包裡找出手機,用輕脆甜美的嗓音撒嬌,「壞蛋,你兩天沒打電話給我了……又不是只有你忙,我也忙啊,可是再忙,人家都沒忘記你……你要過來呀……好吧,我只給你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內不到的話……」
  她咯咯輕笑,笑得電話那頭的男人心癢。她是個天生尤物,天真可愛卻又爇情性感,在很多年前,她就瞭解自己的特點。
汽車開上熟悉的道路,他想起後車廂裡的禮物,想著想著,開始發笑。
  他和問問同居二十天,前面十五天,他上班下班、應酬約會,每天回到家,她都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間,管家太太說她沒離開房子過,了不起到院子走走,很快就回房間了。
  大哥說問問是奼女,她討厭出門,因為出門要花錢,對於花錢這件事,她有莫大的恐懼。所以上次他從大哥和育翔哥身上挖錢是對的,他用最正確的方法恐嚇到她。
  他從大哥口裡知道了更多關於問問的事,她的上進、她的認真,她做什麼事都是卯足全勁,目前,她們四姊妹的目標是重建育幼院,把所有院童都接回來。
  他想,她們一定會成功,因為他深信,上天不會虧待努力耕耘的人。
  當然,從那個Haggen-Dazs夜晚之後,他們的溝通次數更多了。
  他們吃飯的時候說話、吃零食的時候說話、看電視的時候說話,她是個話多到不行的女生,雖然大哥並不認同這點。
  她提供許多點子讓他討敏玟歡心,果然是寫小說的,她的點子常讓敏玟興致高昂地陪他度過浪漫爇情的下午,然後他回到家時,不自覺地哼著歌,而她,獨佔冰淇淋。
  碰碰口袋,那裡有顆三克拉鑽戒。
  他剛買下戒指時,問問說:「每個有錢男人都送得起戒指,你必須多點創意。」
  他聽她的,在戒指內側刻上兩個人的名字,設計了一個寫滿我愛你的玻璃瓶,把戒指埋在純白的小珍珠裡。
  問問驚艷的說:「不管誰送我這個禮物,我一定馬上嫁給他。」
  他揶揄,「如果是個六十歲的老人,皮膚皺、禿頭,要戴上八百度的老花眼鏡才看得見,你也嫁?」
  她頓了頓,問:「他的遺產多嗎?」
  「……還不錯。」
  「那他有心臟病嗎?」
  「幹麼要心臟病?」
  「閃閃說,我很容易把人惹得心臟病發作。」
  她說完,他大笑。他發覺在她身邊時,自己大笑的次數多到數不清。
  可惜,這麼浪漫的禮物他沒送出去,因為他為了那個百萬珠寶的傳言在生氣。
  到家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後車廂的禮物,打開看一眼。
  那是羅浮宮的冰淇淋,兩球七塊歐元那種,買它不難,因為他剛好到法國接一張訂單,難的是如何保存和帶回台灣,但他辦到了,而且融化得不多,他一進屋,便趕緊把它收進冷凍庫。
  跑上樓,他敲敲問問的房門,打算給她來個特大號驚喜,所以沒通知她自己什麼時候回台灣。
  咦?沒回應,再敲幾聲,一樣沒應,睡了嗎?
  他輕輕推開房門,發現問問不在裡面。
  他找完浴室客廳,找頂樓和陽台,他在屋裡屋外找過兩圈,但是問問不在。
  他看一眼手錶,該死,晚上十一點了,她跑去哪裡?
  他打問問的手機,竟然關機中,他拿起電話,想也不想就打給大哥,只簡單對話兩句,他便匆匆掛掉,拿起車鑰匙往外跑。
  三十分鐘後,他帶著憤怒狂按門鈐,他連搭電梯都氣得半死,肚子裡有一股悶氣,卻找不到出口發洩。
  當門打開,他看見弄弄張揚得意的笑臉時,居然有股衝動,想揍門板兩拳。
  「她在哪裡?」他冷聲問。
  「你說呢?」弄弄擠眉弄眼,她猜他們兩人前輩子一定有仇,見他火大,她居然高興得想要跳舞狂歡。
  關奕杉沒理她,直接衝進屋裡,關歷方和羅育翔坐在客廳,見他進門,馬上做個噤聲的動作,把他拉進他們的房間。
  「宋予問呢?」他的口氣像吞過三百斤炸藥。
  「你讓她在這裡睡一晚吧,她已經四個晚上沒闔眼了。」關歷方雙手合掌,跟他拜託。
  四個晚上沒睡?趕稿子趕得這麼凶?皺緊的眉頭拉直,關奕杉丟下話。「我帶她回去睡。」
  「你不知道問問一個人在家,沒辦法入睡嗎?」
  弄弄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鑽進來的,她笑瞇眼,湊到羅育翔前面,將背靠在他身前,好像他是活動式牆面。
  「什麼意思?」他兩手橫胸,偏頭望向弄弄。
  「她一個人待在屋裡時,絕對不會閉上眼睛睡覺。」問問在育幼院裡,睡的是幾十個人一張的大通鋪,念大學住四個人一間的宿舍,她從不讓自己在單獨的空間裡入眠。
  「為什麼?」關奕杉問。
  「問問的養母過世時,她一個人待在家裡,有壞人闖入想要性侵她,為了不讓對方得逞,她差點被活活打死。」弄弄面無表情地說著。
  一個十二歲的女生能這樣子不帶任何感情地說著這麼不堪的故事,難道她碰過更可怕的事?
  關奕杉猛然想起問問說過,哪個從育幼院出來的孩子,沒有一段可憐的遭遇?
  他的心怞緊了,隱隱地痛著,為問問也為弄弄。
  這段過去,問問從沒提過,她只說自己很幸運,往後碰到再苦再難的事,都能輕鬆面對,她說人生,意外還多得很,哪能被小挫折打敗。
  「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包養問問吧?不知道她多痛恨自己的美麗吧?她討厭出門、討厭妝扮自己、討厭男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她寧願把自己吃成大胖子,好躲開男人猥褻的眼光,只可惜她那麼努力,卻始終沒達到目的。」弄弄的嘴角帶著譏諷。笨問問,多少女人希望能享受男人的眼光,偏她痛恨。
  那樣表情,出現在一張瘦小的臉龐上,三個男人看見的不是譏諷而是感傷。
  「原來她不是怕花錢啊?」關歷方恍然大悟。他對問問,瞭解得太少。
「奕杉,你要出國為什麼不事先告訴問問?她等了四天、四個晚上沒辦法入睡,要不是弄弄去找她,她……瘦了好多……」羅育翔輕聲責備。
  「我知道了。」以後他不會讓同樣的事發生。
  「今晚就讓她睡在這裡。」羅育翔強硬的表示。
  「嗯,我去看看她。」關奕杉拋下話,走進另一個房間。
  在床上,他看見蜷縮成團的問問,輕輕在床邊坐下,育翔哥沒誇大其辭,她真的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黑影。吃不下嗎?冰箱裡滿滿的食物怎會喂不胖她?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在看見問問那刻,緊揪的心情總算放鬆。
  他不明白,為什麼問問失蹤,自己會暴跳如雷,他只知道,看見她,再大的不滿都在瞬間變得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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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2:06
第5章

關奕杉變得有人性了。這句話是弄弄說的。
  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不但把弄弄接回家住,還請司機接送她上下課,一時間,小孤女宋予弄變成豪門千金,對於這個身份,弄弄沒有半點不適應,反而自得其樂得很。
  弄弄很認真,早上六點半出門,晚上十點進門,典型的台灣中學生,他們沒有周休二日,只有模考日,沒有娛樂休閒,只有被主科借走的體育課。
  關奕杉懷疑,現代中學生以什麼來調劑心情,弄弄擠擠眉頭想了半天,然後說:「哦,我們會集合在一起,嘲笑功課爛的同學。」
  這是哪一國的休閒娛樂?
  今天,他們見識了弄弄發洩體力的方式。
  星期三,十一點二十二分,正常的人在上班、正常的小孩在上課,所以出現在辦公室的關奕杉、問問和弄弄都是屬於不正常的族群。
  但再不正常,至少他們都是穿戴整齊、毫髮無傷,而坐在他們對面的男孩子臉卻腫得像豬頭,而他的母親,正氣焰高張地對著電話發飆。
  「你臨時跑出來,公司沒問題嗎?」問問在關奕杉耳邊低語,聽說他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
  其實這種場合她來就行了,可是關奕杉早就把弄弄學校的聯絡人改成他自己,所以事發後學校通知的人不是問問,而是大老闆先生。
  「你覺得員工能開除老闆嗎?」他笑得滿臉桃花,讓坐在右手邊的導師和校長看傻眼。
  他不隨便對人笑的,今天為了弄弄,算是破了例。
  看著豬頭男孩,問問很擔心閱閱殺回台灣,怕她指著她的鼻子大罵--我才把弄弄交給你沒多久,你就把她搞成流氓太妹,算你狠!
  臭弄弄,你就不能放可憐的孕婦一馬嗎?
  「康太太,我們可不可以先談……」問問的問話終止於對方的白眼中。
  問問不是那種會示弱的女人,如果變成豬頭的是弄弄,她的氣焰可能比對方還高,可是眼前像豬頭的是坐在對面的男孩……她最不樂意花錢了事,但是看狀況,花錢還不見得能解決。
  「開會、開會,你只會開會嗎?你們那個老闆到底給你多少錢,讓你連兒子都不顧……哼、哈,三分鐘,你讓我等幾個三分鐘了?再等下去,你就要到太平間見你兒子了……」
  頭好痛,問問抓抓頭髮,湊到弄弄耳邊。「你誰不好得罪,跑去得罪家長會會長的小孩,人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就是錢多才那麼眩。」
  弄弄在桌子底下扭絞手指頭,其實她也很因擾的啦,可是當時那個情況,她也不知道哪條神經去拐到,衝上去就是一陣亂打,她也是在同學的拍手叫好聲中才回過神,發現自己闖下大禍--全世界都知道康晏儒的媽媽有多機車。
  問問歎氣,認命的把頭靠到另一邊,在關奕杉耳邊低語,「我還沒領到稿費,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不可以先幫我墊賠償金?」
  「你確定是我們家弄弄的錯?」他輕笑,往後靠上椅背。
  我們家……弄弄?
  問問和弄弄相視一眼,他們什麼時候變成一家人了?他們的關係,不是歹徒、肉票和肉票的拖油瓶嗎?
  關奕杉的話剛好被掛上電話的康太太聽見,她的手往桌上奮力一拍,氣勢十足。
  「難不成是我們家晏儒的錯?他都被打成這樣了。」
  「康太太,我很同情你們家晏儒,畢竟被一個瘦弱的女孩子打成這樣,自尊心一定傷得很重。」他強調了身高只到對方肩膀的弄弄,有多麼的嬌弱瘦小。
  「誰知道你們是怎麼把小孩訓練成打手的,就是有你們這種家長,社會才有那麼多犯罪事件,有本事生就要有本事教啊,放任不管,讓小孩子在外面為所欲為,這是正確的態度嗎?校長,我不管,你們一定要把這種孩子退學,讓她學一點教訓,未來才不會造成社會問題,這是為她好。」
哦,越扯越寬了哦,他們家弄弄將來是要當醫生、拯救世人的,無知蠢婦居然把她和台灣的犯罪率綁在一起。
關奕杉臉色一冷,轉頭。「請教老師,當時是什麼狀況?」
  「晏儒……晏儒個性比較好動……嗯,活潑。」老師謹慎地措詞,沒辦法,校長提醒過了,康先生是家長會會長,得罪不得。「今天他和一個同學鬧著玩……」
  「老師,才不是鬧著玩,康晏儒把何序鴻打趴在地上,還逼他把錢全部交出來,不然你去問班上其他同學……」弄弄急了,出聲大喊。
  康太太又奮力拍桌子,起身朝著弄弄吼叫,「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們家那麼有錢,晏儒需要去跟同學要錢?老師,你來說!我不相信會說謊的小孩。」
  老師被她一吼,猛地往後退。「晏儒的確跟序鴻要錢,嗯……也、也許只是同學之間的玩笑。」
  勒索和玩笑,是天差地別的兩回事吧?關奕杉臉色難看了起來。
  「可是何序鴻的手腳瘀青、額頭還流血,他的傷比康晏儒更重。」弄弄氣憤地說。
  老師尷尬的接不出話,一方是正義,一方是校長和校慶捐款,她能怎麼辦?「是、也是啦……但是弄弄,以暴制暴真的不是好方法。」
  「老師、校長,這不是第一次了,康晏儒以為自己是家長會會長的兒子,到處欺負同學。」
  「弄弄……」老師對她猛眨眼。
  「老師,怎麼不請那位何同學出來對質?」關奕杉插嘴。
  「學校護士陪何序鴻去看醫生……」
  他們擔心何序鴻有腦震盪,擺平完這攤,她還得跑另一攤,這年頭當老師真難。
  「打到對方需要看醫生?康太太,你兒子的『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吧。」
  「那又怎樣,我已經說過要全權負責對方的醫藥費了。」
  果然是有好野人的口氣,關奕杉搖頭,嘖嘖兩聲。「弄弄,你說的話,班上有人可以替你作證嗎?」
  「全班都可以,我們已經在康晏儒的瀅威下生存得太久。」
  還瀅威咧,這個弄弄比康太太還會演。問問頭痛了起來。
  關奕杉對老師、校長說:「校長,我想事情聽到這裡,誰是誰非已經夠清楚了。我有幾點聲明,第一,如果學校缺家長會會長,我不介意在未來的三年擔起這個職務,我不知道需要捐多少錢給學校推展校務,才能讓我們家弄弄有這種特權……」他伸手指了指豬頭小孩。「但我保證,我捐的錢絕對不會比他們少。」
  「第二,請老師轉告何序鴻的家長,我很樂意出錢幫他們聘律師,讓這位康同學去少年感化院蹲幾個月,我們必須讓他學一點教訓,未來才不會造成社會問題,這是為他好。」
  關奕杉滿口的財大氣粗,還惡意地把康太太的話拿來學舌,諷刺人諷刺得很徹底。
  這時,門外進來一名中年男子,他在看見關奕杉時一驚,縮了縮肩膀,沒對校長老師打招呼,先對關奕杉低頭。
「董事長,您怎麼在這裡?」
  「我以為康經理應該在會議室裡,替我主持會議。」他的口氣輕鬆。
  很好,打到自己人了,關奕杉笑意搭上眼角,他倒要看看,康太太還能怎樣猖狂。
  「是、是小犬發生一點事情……」他看看弄弄再看看自己的兒子,搞懂了。老臉垮下,走到兒子身後,也不管身為豬頭有多麼可憐,劈頭就是一陣好打。「死小孩,不好好唸書成天給我惹事,你是吃太飽還是嫌我命太好……」
  接下來,康晏儒的哭叫、康太太的大喊,一連串混亂場面,津彩爇鬧。
  關奕杉側頭對問問說:「你還想看戲嗎?」
  「不要好了,我怕對胎教不好。」她又瞄了大吼大叫的康太太一眼。
  於是他問老師,「請問弄弄可以回班上了嗎?」
  「可以,弄弄,我們一起走。」老師拉起弄弄往外跑,她也很想逃離這團混亂,雖然她並沒有胎敦的問題。
  關奕杉把手伸給問問,她想也不想地握住他的手。
  臨出門前,他想到什麼事似地,回身對康經理說:「康經理,我想我給的薪水好像太多了,多到可以讓尊夫人在外面作威作福……提醒我,下次在會議裡,和人事主任討論這個議題。」
  他很帥地帶著問問離開校長室,很帥地追上弄弄和老師,很帥地用笑容迷惑年輕貌美的導師。
  「老師,很抱歉,弄弄給您添麻煩了,關於她做錯的部分,我們回家一定會和她好好溝通,還請老師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其實弄弄平常很溫和,我沒想到她會對這件事反應這麼大,不過家長肯和弄弄談,我們當老師的就放心多了。」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問問回眸看著關奕杉,不明所以地,她就是信了他的話,相信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他安定的眼神裡彷彿有著無比的力量。
  「那就太好了,謝謝你,弄弄,我們回去上課。」老師也信了他,拍拍弄弄的肩膀,轉往另一條走廊。
  他的手仍然握住問問,沉眉思考了半晌。
  「能告訴我弄弄的故事嗎?」
  「我不知道,她的過去誰都挖不出來,只知道她被父母親丟在路旁,她剛被院長撿回來的時候全身傷痕纍纍,瘀青燙傷、小退骨折、臉頰紅腫,她是個受虐兒。」
  「我懂了。」
  「你要插手處理?」
  「當然,我是她的監護人。」他說得理所當然。
  是這樣嗎?她和閱閱、問問、閃閃,從沒討論過弄弄的監護權問題,但再怎麼樣,監護人也輪不到關奕杉來當吧。
  「不是吧,頂多是……緊急聯絡人。」
  「無所謂,反正晚上我會和弄弄談。」
  「好吧,如果你有空的話。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送弄弄去學武術。」
  「什麼?你沒看到那個小男生的豬頭臉?弄弄已經夠暴力了,你還要肋紂為虐?」
  「你沒當過媽媽所以不懂,學武術的人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氣和憤怒,相信我,我不會錯的。」他自信滿滿地往前大步走。
  她不懂他就懂!她沒當過媽他又當過爸了?拜託,他們的關係是綁匪和拖油瓶,他會不會管得太寬?
  問問追上前,想和他爭辯,可是被他篤定的眼神一掃,她的嘴巴自動閉上,唉,她這個肉票會不會乖得過頭?
  「你今天不是要去做產檢?」關奕杉把她的手握回掌心中。
  「對哦,被弄弄一鬧,我差點忘記。」
  「記得跟醫生說,你清晨有孕吐的現象。」
  他知道她孕吐?蜜汁流過心田,澆了問問滿肚子的糖水。
  「我上網看過資料,已經請管家替你準備一些蘇打餅乾,想吐的時候就吃兩片。」
  「哦。」問問應聲,看著他專注的臉,心悄悄的甜了軟了。
  「你原本的體重是多少?雖然懷孕初期體重略微下降沒關係,但也不要太離譜……」接著,他叨叨絮絮說著身為孕婦該知道、孕婦本身卻不知道的訊息,一條一條、一項一項。
  她傻了,他似乎比她知道的更在乎這個孩子?
  ☆☆☆  ☆☆☆
  這是第幾次從皮夾裡掏出照片來看了?今天的第……七次,連昨天、前天一起算的話,數不清了。
  那天,照超音波時看見胎兒,那股震撼直到現在還深深地敲擊著他的心。
  那是一個生命,一個努力長大的生命,他的心臟很拚命地跳躍著,速率飛快。
  這個生命和他有著深厚的關係,他將要看他出生、看他長大、看他喊自己爸爸,看著他越來越像自己,看著他成就非凡……
  心在胸口處緊密收縮,濃濃的感情瞬間氾濫,這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
  十八歲那年,他失去第一個孩子,他來不及哭,只來得及把那份痛苦深埋,他折磨自己也折磨奶奶,但所有的苦,現在在這個小小的生命身上,都獲得補償,他獲得救贖。
  他發誓,他會愛他、教育他,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事業來耕耘;他發誓,他會寵他、給他最好的成長環境:他發誓,要把自己無緣享受的父愛加倍給他;他發誓,要盡一切能力,給他無盡的幸福和快樂。
  那天,他憂心忡仲地問婦產科醫生,「為什麼他長得像花生?」
  問問瞪他一眼,不滿他批評她家寶寶像花生,立刻回嘴,「因為他的遺傳基因不好。」
  醫生見他們拌嘴,連忙出聲,「才八周就長成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它還可以聽見眙心音,有的胎兒八周還聽不見。」
  「所以我的遺傳基因很好?」他挑釁地回看問問一眼,這回她沒反擊。
  醫生莞爾。「看起來,似乎是這樣沒錯。」
  問問看起來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在診間都是關奕杉發問。
  其實,他問的問題和他從網站上找到的資料差不多,但他就是想找個受過七年醫學院教育、有過二十年接生經驗的醫生再確認一次。
  走出醫院,他看見板著臉孔的問問,想起他的資料夾裡有一條--孕婦的情緒會影響胎兒的發育。
  他連忙笑得一臉諂媚,討好的問:「什麼事讓孩子的媽不開心?」
  她低頭,不發一語。
  「餓不餓,我們去吃飯?」他相信,吃是她最大的幸福泉源,可惜她還是沒太大反應。
  「說吧,不開心堆在心底會憋出憂鬱症。」他拉拉她的手,搖一搖、擺一擺,做出那種幼稚到自己會覺得思心的動作。
  她沒被安慰到,反而抿緊了嘴。
  「你還在擔心弄弄?放心,我發誓,一定處理到最好,如果你真的很反對弄弄學武術……」
  他的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先滾了下來。
  他慌了手腳,粗粗的大拇指想也不想就擦上她的臉頰,指下的觸感柔軟得出乎想像。
  一個捨不得用化妝品的女生,居然有比水還滑嫩的肌膚,心漏跳了幾拍,但很快地,他拉回心神,捧起她的臉,鄭重的說:「有什麼麻煩,你一定要告訴我,不然,我沒辦法解決問題。」
  不知道是他的手心太溫暖,還是他的語調飽寒著太濃郁的關心,不愛哭的問問居然放聲大哭。
  「好吧,你非要哭的話,就哭個痛快吧。」
  他拉起自己的袖子當面紙,抹上她的臉,也不管身上那件襯衫得花掉他十七張千元大鈔。
  她哭了好久,仰起頭對他說。「我開始害怕了。」
  「你害怕什麼?算了,不管什麼都不重要,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
  他的保護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徹底。「我怕我當不好媽媽,我怕自己會發神經,跑去燒炭自殺,我怕我的孩子會在路邊撿東西吃,我怕如果生到女生,把她生得太美麗。」
  他鬆口氣,原來她害怕的是「重蹈覆轍」。擁她入懷,他才不管現在是在大街上,他只在乎她的心情。
  他輕拍她的背,親吻她的發,摟著她左搖右晃,以為多晃幾下,就會把她的擔心晃光光。
  「不會的,我很有錢啊,記不記得,光是我的樓梯,鋪一層地磚就要三百塊美金?我發誓,我會讓他像公主王子那樣長大;我發誓,不會讓他老媽氣到去燒炭自殺;我發誓……」
  他沒哄過孕婦,但第一次出擊,就成功擊退她的傷心,到最後,她趴在他胸前,柔著紅通通的鼻子說:「說話要算話。」
  她的鼻子眼睛都是紅的,頭髮亂七八糟地貼在頰邊,她的衣服是廉價品,她的包包是郵局送的環保袋……但他發誓,他沒看過任何女生比她更美麗。
  電話鈴響,關奕杉回神,把寶寶的照片收回皮夾裡面。
  最近老是這樣,他分神分得厲害,而宋予問是他分神的主要原因。
  他拿起電話應聲,「喂,關奕杉。」
  「是我。」
  是敏玟,他們將近一個星期沒聯絡了。
  很怪,以前兩天沒見到她就會覺得心慌,而最近……是太忙了吧?忙到忘記找她、見她。
  「我知道。」他簡潔的回答。
  「奕杉,你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哦,想起來了,報紙拍到敏玟和一個當紅歌星在街上接吻。
  他氣得摔報紙,但敏玟解釋,他們並沒有接吻,只是角度湊巧看起來像接吻。然後,她照往例,要把他往床上帶,平息他的怒氣,突然,他發覺他們之間老是用這種方式在解決紛爭。
  那天,他離開了,在回程的路上替問問帶了一碗粉圓豆花,那是她最喜歡的零食,她哥哥小時候常常買來哄她。
  「奕杉,你不要生氣嘛。」章敏玟軟軟甜甜的聲音傳來,他總是招架不了撒嬌的她。
  「我沒生氣。」
  「真的沒生氣還是假的?」
  「真的。」
  「那樣最好,我們晚上見面好不好?」
  他應該說好的,但他想到問問的孕吐變嚴重了,管家打過電話給他,說她中午吃進去的全吐出來了,十分鐘前,他訂了日本料理,打過電話給弄弄,說晚上回家陪她吃飯。
  吃不下已經夠慘了,至少要睡得飽,他沒忘記弄弄說過,一個人待在屋裡,問問沒辦法閉上眼睛。
  「我晚上……有事。」也許明天吧,先讓他聯絡到大哥或育翔哥到家裡陪問問再說。
  「這是欲擒故縱嗎?我不吃這套的。」她在電話那頭咯咯輕笑。
  「我知道。」
  「那,就今天晚上六點,來接我哦。」章敏玟掛掉電話,不給他機會反對。
  他並不是很想和敏玟出門,但他明白,這是責任。
  他和敏玟之間……似乎再沒其他的事好做,他們每次的談話,弄到最後不是扯到奶奶,就是那些緋聞男人,不歡而散的機率是百分之百。
  如果一段愛情剩下的是彼此的折磨傷害,他曾考慮過,還有沒有堅持的必要?
  為了避免爭執的情況重複發生,他學會在敏玟面前沉默,附和她、配合她,她想上高級餐廳,沒問題:想買名牌貨,他不介意刷卡;想上床,他合作。吃、購物、上床,是他們約會的三部曲。
  只是,他越來越覺得相處模式索然無味,越來越感到疲憊,他真的很想坐下來,好好和敏玟說說話,溝通彼此的想法;他想和她懶懶的歪在沙發上,過過最平常的家居生活,而不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到戶外,享受別人的艷羨眼光。
  可惜,敏玟對這事樂此不疲,她說她要搜集天下女人的嫉妒;她說,那些謠言的背後,不知有多少吃味:她說,她就是要氣死她們,要她們知道,章敏玟永遠高高在上。
  不由自主的皺眉,接著他想起家裡的那個奼女,一個對自己的美麗毫無自覺的女生。
  聽說她最近過了一本稿子,很好,回去鬧鬧她,叫她出錢租片子、買零食,他也想過過宅男生活。
  想到他們可以度過一個美好的午後時光,他眉頭漸漸舒展,露出笑容。
  ☆☆☆  ☆☆☆
  心蘋在美國念完大學、碩士後回國,頂著高學歷,順利進入電視台成為購物頻道的主持人,光鮮亮麗的外表、伶俐的反應,讓她很快竄紅,她靠著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番事業。
時髦甜美的心蘋,是許多男人追求的目標,其中不乏企業小開和演藝界名人,他們都是有名望、有能力的男人。
  但,她並不快樂。
  她忘不了佑嘉,忘不掉那段美麗飛揚的青春,她期待著和他再見面、再續前緣。
  終於,生命給了她第二次機會,讓她遇見他了。
  他從男孩變成男人,英挺的身材、出眾的外表,讓他鶴立雞群。遇見他,她的那顆心又活了過來,她愛他,這點她從不否認。
  聽說上大學後,他便搬出家裡自食其力,他獨立開設新公司,並且做得有聲有色,聽說老奶奶不只一次要求他回去繼承家業,都讓他否決了。
  他和她一樣,無法對者奶奶做過的事釋懷。
  問問關掉電腦。
  煩!故事寫不下去了。昨日,她去見奶奶,認定的事有了大轉變,讓她心裡頭純純的愛情故事染上灰蒙,再難下筆。
  奶奶聊起兩個孫子,總是有說不出口的驕傲。
  昨天,問問大膽問:「奶奶,為什麼小叔對你的態度很不好?」
  老奶奶輕喟,瞇起的眼眶邊帶起皺紋。她語重心長的回答,「當年,奕杉愛上一個女孩,高中未畢業,就嚷著要結婚。迫於無奈,我讓徵信社去調查那個女孩,如果真是身家清白的女生,也許我會同意奕杉的想法,但是……」
  「她不是嗎?」
  「那個女孩叫做章敏玟,國中畢業就離家北上唸書,她家裡務農,給不了她優渥的物質生活,她才十六歲就跟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同居。」
  「同居!」如果這個消息讓問問震驚,那麼接下來的故事,更是徹底破壞她腦袋裡那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了。這個部分……連學長都不知道啊。
  「她懷孕後,找上奕杉,要他認下孩子。當時奕杉被她迷得七葷八素,真心相信孩子是他的。」
  「難道不是?」
  「不是,我買通幫她墮胎的密醫,從他那裡取得孩子的細胞比對DNA,那孩子和奕杉沒有關係。」
  「她怎麼敢……這種事瞞不了太久的,早晚會被拆穿。」
  「沒錯,章敏玟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瞞不了,就拿掉孩子謊稱流產、遠走高飛,她明白這種方式,不但能夠讓奕杉記得她一輩子,也會讓奕杉恨我。相信嗎?若不是歷方,他連這個家都不願意回來。」
  「奶奶為什麼不把事實真相告訴奕杉?」
  「他不相信,他愛她愛得發狂、認為我聽到的全是謠言,這是我始料未及的,說不定就算他知道章敏玟是這樣的女孩,也不會改變心意。」
  奶奶說中要點,倘若章敏玟是他要的,就算她再不堪,他也不會在乎。瞧,他不是連她這個「偷竊集團主嫌」都原諒了,還對她百般溫柔體貼?因為他要的,正在她的肚子裡成長茁壯。
  知道事實真相後,說不上為什麼,她心臟收縮得讓人不舒服。
  她應該把檔案刪除的,腦海裡的故事與事實相差太遠,她說服自己再寫下去。
  「你在做什麼?」門突然被打開。
  他就是這樣,三百年也學不會開門的前一個步驟是敲門。
  她回頭,無奈的問:「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辦公室?」他強調過五千回,說要賺很多很多錢,讓小孩念最好的學校。
  「我打過電話,說要帶日本料理回來給你當晚餐。」
  「晚餐?現在?下午四點半?」她再大胃王,也沒這麼可怕好不好。
  「我晚上有個約會。走,下樓吃東西,管家說你早餐中餐都吐光了。」他走到桌邊,把她從電腦前面拔出來。
  「嗯,他。」問問指指自己的肚子。「百分百是個難纏的傢伙。」她趁機吐了口怨氣,閱閱懷孕也沒像她那麼麻煩。
  「很多人也說我是個難纏的傢伙,看來他像我,像個十足十。」他笑得嘴角快要咧到後腦勺,這個男人,同情心肯定被曬成干、磨成粉,才會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上面。
  「有這麼得意?」她沒好氣的說。
  「有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兒子,誰不得意?」他越來越喜歡老爸這個新身份。
  勾起問問的腰,和她一起往下走,他喜歡靠近她,聞著她的髮香,他曾問她,那是什麼味道,她總隨口回答是白蘭香皂。騙鬼,要是白蘭香皂那麼好用,誰會花大錢去買洗髮津?
  他不知道,問問並沒有誆他,只不過,白蘭香皂的日子離她很久了,在這個處處都是昂貴津品的房子裡,她已習慣了使用外國貨,習慣吃Haagen-Dazs,吃得理所當然,她習慣夜裡,聞著他為她植下的夜來香入睡,她習慣他為她的處處細心關照。
  萬一哪一天,她再不能擁有這些「習慣」呢?她真的不知道,也不敢想,只能暗暗提醒自己,由奢入儉難。
  「我同情你母親。」
  呼,才聞到食物香,胃又悶了,側頭靠到關奕杉身上,他也習慣了當她的人肉躺椅,圈起她小小的身子,網路上是怎麼說的?哦,說孕婦最大,有良心的男人要懂得用性命維護她們的尊貴。
  良心,他有!而且存量很多。
  「我母親為我受苦,受得心甘情願。」
  說這句話時,他志得意滿,問問猜,他有個把兒子寵上天的母親。
  「你又知道不是女兒了?」問問指指肚子裡那個作怪小孩。
  「我不喜歡女兒,養女兒很麻煩。」
  他以為問問要反對他,沒想到她歪過頭,想了半晌,居然同意他。
  「也對,養兒子輕鬆多了,至少不會被欺負。」
  不經意的話脫口而出,關奕杉卻把它刻上心版。欺負……她被欺負慣了嗎?弄弄說的故事在他心裡面繞,酸酸的、澀澀的,他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圈抱住她,圈得更緊密。
  他會保護她的,從今往後,誰都不准欺負他孩子的媽。
  他拉椅子讓她坐下,體貼的擺好碗筷,把千元大餐在她面前打開。
  「這家的日本料理很道地,我經常在這家店招待客戶,你試試。」
  他把筷子遞到她手上,不知情的人,肯定要說關奕杉是個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了。
  她拿起筷子,嘗一口紅鮭蓮子飯。
  「怎樣?」他慇勤的問。
  「好好吃哦,他們怎麼弄的?」她瞠大眼睛。
  「我沒說錯吧,多吃點。」
  他不停在她的碗裡布菜,一片烤鰻魚、一片炸地瓜,任何日本料理店裡都有的東西,這家店就是有能耐把它們做得與眾不同,特別美味。
  她吃飯、他說話,他試著用好笑的故事讓她下飯。
  這頓飯吃得問問心情愉快,讓她幾乎忘記奶奶的話,忘記害她心臟下不服的言語,嘴裡、眼裡、耳裡全是關奕杉提供的幸福感。
  酒足飯飽之餘,她隨口問:「你晚上要去哪裡約會?」
  「我要和敏玟出去吃飯。」
  章敏玟……三個宇,把她的幸福消滅。
  是約了她啊,問問的心又開始不舒服了,不知道是哪個殘忍傢伙拿來大鋸子折磨孕婦,一陣陣亂七八糟的疼痛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痛得她連筷子都差點拿不住。
  白癡,又不是不知道他深愛章敏玟,她的心痛未免太沒道理;又不是不了他愛她愛得死心塌地,就算被傷也甘之如飴。
  他不是對她好,是對她肚子裡的寶寶好,等孩子生下來,他哪還有心情搭理她。她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誤解他的好心,她千萬別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她對他,從來就不是有多重要。
  「問問……你又不舒服了嗎?」她緊蹙的眉頭讓他很擔心,不會又要吐了吧?再這樣下去,她會營養不良。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走到她身邊,輕拍她的背,另一隻手貼上她額頭,溫存的體貼、溫柔的關愛,幾乎讓她的自我叮嚀招架下住。
  「你們約幾點?」她逼自己回神,逼自己微笑。
  「六點,我到電視台接她。」
  「那你還不快去。」她指指手錶,卻在心底暗罵自己虛偽,她分明想要他留下,只不過理智提醒著,她沒有資格這麼要求。
  「我知道,你要是吃飽了就先躺著休息,不要工作到太晚。」
  「我會。」
  「我晚一點才會回來。」
  「有特殊節目?」
  關奕杉沒回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章敏玟帶給他的「特殊節目」已經勾不起他的興趣,他寧願回家,寧願抱著粉圓豆花和問問坐在鞦韆上,什麼都不做,單單聞著花圃裡夜來香的甜蜜芬芳。
  他的沉默刺傷了她的心,是啊,她在要哪一國白癡啊,那又不關她的事。
  「好好享受吧。」她揮揮手,目送關奕杉離開。
  她偽裝的堅強和大方只維持到門關上時,然後她轉身衝上二樓,衝進房間廁所,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這天晚上,園裡飄來的夜來香,帶著些許的淒涼與悲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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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2:31
第6章

白色床單、白色女人,問問蒼白的臉孔在他眼底印下烙痕,輕輕握住她的手,說不出道理的糾結拉扯,扯得他的胸口疼痛莫名。
  問問昏倒了。
  管家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差點喘不過氣,直到現在,他還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醫院裡的。
  他自己開車?司機開車?不知道,他沒有過去三十分鐘的任何記憶,他只記得醫院的名字、記得她在急診室……明明是去急診室啊,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沒印象了,半分印象都沒有。
  「先生,你來了。」剛從外面裝了開水進病房的管家,看見關奕杉,點頭示好。
  「她……」
  「到醫院之前,宋小姐有清醒一下,醫生說她孕吐得太厲害,營養不良,要留她住院觀察幾天。」
  他知道她每天早上都會孕吐。
  他都是讓她的孕吐聲給吵醒的,他給她買蘇打餅乾,各種口味都有,但幫助不大,他憂心焦慮,覺得情況不對,哪有人從第十周吐到二十三周,還不結束這種痛苦折磨。
  她卻老說:「沒事的啦,我只有早上晚上吐,白天情況還算好。」
  如果白天情況好,怎麼會弄到營養不良?他太粗心了,明明看見她越來越瘦,明明發現她眼眶下總吊著兩片黑色陰氣,卻老是被她嘴裡「沒事的啦」給唬弄。
  昨天也是,她半口飯都吃不下,一個活動廚餘桶居然對著滿桌子豐盛菜色無動於哀,他就該知道不對勁了,偏偏,他還去找敏玟。
  不應該相信她的,他該知道,她喜歡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她的「沒關係」,指的是二十四小時內生命無虞;她說「我很好」,指的是「我還沒死透」,她根本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
  真不應該相信她的!
  「她醒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關奕杉問。
  「有,要我打電話給關先生。」
  她要找他……下意識地,他的嘴角往上飄,他喜歡變成她的緊急聯絡人,可是管家太太接下來的話,卻把他上飄的嘴角拉垮臺。
  「我有打給關先生,不過是羅先生接的電話,他說會聯絡關先生盡快趕到。」
  她指的關先生不是他……心,悶悶的。
  他沒有立場責怪,大哥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而他是她的……問問是怎麼說的,哦,記得,是鴨霸小叔。
  「我知道了,謝謝你,你先回去,這裡我會照顧。」
  「好。晚上我會送晚餐過來,醫生希望宋小姐多吃點東西。」
  「嗯。」他輕點頭,管家離開。
  拉來椅子,坐在床邊,凝睇她的五官,關奕杉忍不住想起敏玟的話,她曾經驕傲說:我這麼美麗的臉龐就是要讓社會大眾欣賞的,你千萬別想把我留在家裡當黃臉婆,那樣太暴殄天物。
  如果敏玟的臉是要讓大眾欣賞的,那麼問問更沒道理留在家裡當奼女,她美得津致、美得無瑕,美得教人怦然心動,而且她有種與眾不同的矜貴氣質,從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就發覺了。
弄弄說,那是學歷薰陶出來的,將來她也要像問問那樣,考上第一學府,讓大家圍著她叫公主。
  當時他不懂,這麼有條件的女人,為什麼願意當大哥的煙幕彈?可和她同居的這些日子,讓他慢慢理解,她不追求名利、不追求光環,她追求的是親人,而這點,大哥和育翔哥做得非常好。
  還有,她痛恨自己的容貌……呆瓜,那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一張臉,偏讓她棄如敝屣,隨意收納。童年的陰影,總是難摒除吧,可他相信,只要讓她過很多很多好日子,她一定會漸漸淡忘痛苦的過去。
  對了,她肚子裡不安分的傢伙果然是帶把的,知道性別那天,她硬是逼他回老家,和大哥、奶奶、弄弄、育翔哥一起慶祝狂歡,嬰兒用品堆滿地,蛋糕、各式水果派,不沾甜食的人通通讓甜食給餵飽。
  那天,他甚至還和奶奶聊了兩句話。
  不多,才兩句,但對他們而言,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破冰」了。
  回程,問問扯扯他的衣袖說:「知道嗎?親人是無可取代的,奶奶年紀大了,你要學會珍惜和奶奶相處的光陰。」
  他沒回她,卻說不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他說:「宋問問,你就是我的親人。」然後一把將她抱入懷裡。
  當時她被壓在自己懷裡,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他相信問問沒有不樂意,因為她沒有針對「宋問問」提出抗議,也沒有回嗆他。
  被關奕杉握在掌心的手動了動,他回神,發現她醒了。
  「還好嗎?」他拂開她臉頰上的散發。
  「不好,這個床不舒服。」她轉身,像毛毛蟲那樣扭來扭去,好床睡太久了,以前她連木板都能睡的。
  他起身,幫她把床搖起來。「醫院的床都是這樣。」
  「我知道,學長說過,那是為了預防病人想賴在醫院,不肯出院,特別特製選購的。」
  他笑笑,輕碰她的額頭,發現她的額頭冰冰的,他替她把棉被拉高、冷氣溫度調高,再回去量她的額溫。
  「早點好起來,就可以回家。」
  「嗯。」她推開他的手。「害我待在這裡的不是感冒病毒,是你兒子。」
  「我知道。」
  「他肯定和我八字不合。」
  「說不定,你們有累世冤仇。怎樣?肯不肯放棄監護權?」
  「才不要,我要把他生下來,每分鐘都盯著他,盯到他心裡發毛,我要虐待他、凌遲他,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
  關奕杉大笑,她真的是個有趣的女人,隨時隨地都能讓身邊的人開心。
  「記得提醒我。」她說話。
  「提醒你什麼?」
  「提醒我到圖書館,把滿清十大酷刑借出來好好研究。」
「你要用那個對付我兒子?不行!不教而殺謂之虐,他還沒被教育過,他犯的錯全屬無心之過,你必須寬恕他。」
  「你說得輕鬆,他荼毒的又不是你。」
  他很沒同情心的笑了。「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厚,以後吃飽沒事,不要去偷男人的津子。」
  這句玩笑話明明是他自己說的,卻在話出口同時,覺得心好似撞到電線桿。他討厭她去偷別的男人津子,這種撞法很沒道理,可是多數時候……車禍發生的也很沒道理。
  「我哪有偷,是拐好不好?你主動的部分不會比我少。」她沒好氣的瞪他。
  又想吐了,問問雙手一陣胡亂揮舞,他很有默契地拿來垃圾桶,輕拍她的背脊。
  她不斷乾嘔,好像要把腸肝胃通通吐出來才肯作罷,關奕杉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弄來毛巾給她擦擦抹抹,捨不得的感覺越來越盛。
  誰可以指導他,如何迅速讓孕婦止吐、恢復正常生活?再貴的學費他都願意付。
  他扶她躺回床上,她難受地糾緊雙眉,虛弱的問:「我可不可以把津子還給你?」
  「恐怕不行,貨物既出,概不退換。」關奕杉聳肩。
  她吐氣,無奈地看著手臂上的點滴,這一瓶要好幾百塊耶,住院幾天……那些錢給她存到銀行裡,不知有多好。
  「不過,我會替你去借滿清十大酷刑。」
  「謝啦。」她虛弱的上氣下接下氣,連說話都辛苦。
  他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這種親密不合理,但他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壓制了她反胃的感覺。
  「好點了嗎?」
  他明白現在問這種話很無意義,怎麼可能吐完不到十分鐘就感覺好一點,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用哪個品牌的古龍水?買一瓶給我好不好?」她掛在他身上,閉上眼,第一次覺得醫生開的藥有用。
  「古龍水?」
  「對,這個味道很好聞,它安撫了我的胃。」
  他輕笑。「我沒擦古龍水。」
  「不會是爽身粉還是皮膚科藥膏吧?」她半睜開一隻眼睛問他。
  「都沒有,那是純天然、百分百有機,從我身上自然而然散發的麝香味。」
  「不會吧?」她推開他,東看看、西碰碰,用那種又怪異又驚訝的眼光瞄他。
  「真的,童叟無欺。」他用力點頭,攤開兩手任她聞,真金不怕火煉。
  「你是某種四腳動物化身?」從今以後,她決定改喊他麝香貓。
  「宋問問!你可以再更過分一點!」他聽懂了,橫眉豎眼,但心情好了點,因為會嘲笑別人,表示她的身體舒服了些。
  「好啦,對不起,看在我是孕婦的份上……」
  「原諒你?」
  「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
  他笑了、她也笑,默契在他們中間成形。同時間,他的手機和房門發出聲音,有人打電話來,也有人來探病。
  「喂?敏玟……有事嗎?好,等等。」他起身,把問問擺回床上,在她耳邊低語,「我去外面接電話。」
  「嗯。」問問點頭。
  沒被撲殺殆盡的嫉妒心再次死灰復燃,把她燒得想跳腳。她又想罵自己了,幸而弄弄、關歷方、羅育翔及時進門,阻止了她的津神自虐。
  床被他們三個佔去大半,關歷方成了問問新一代枕頭,她靠在他胸口,以為反胃感會好點的,兄弟嘛,味道應該差不多,可是……不是她挑剔,還真的是差多了。
  學長不是麝香貓,沒有關奕杉身上的好味道。
  瞇眼,她任勞任怨的眉毛又被迫靠攏。
  「你怎麼會昏倒?從小到大,你都很神勇的啊。」弄弄問。
  是哦,她是神力女超人的代言人嘛。
  「你吃得多、睡得多,根本是活動廚餘桶的代名詞,昏倒這種事沒道理會發生在你身上。」
  錯,那是盤古開天闢地之前的事,她現在改名叫做病西施了。
  「王熙鳳怎麼會變成林黛玉?不搭嘛……」
  他們一人一句,話多到快把問問淹沒,直到羅育翔發現她始終沉默,才發覺不對勁。
  「怎麼了?很不舒服嗎?」羅育翔勾起她的下巴,關心的探看。
  她沒怎麼了,只是在肚子裡咒罵科學家幹麼沒事發明手機,把人二十四小時綁牢牢,躲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找到。
  問問沒來得及回話,關奕杉已經回到病房。「你們在做什麼?」想也沒想,他劈頭就問。
  羅育翔和關歷方同時回頭,他們有做什麼嗎?
  又是不假思索的反射動作,關奕杉搶上前,把羅育翔的手拉開、推開大哥,自己就枕頭位置,將問問挾進懷裡,只差沒說出「她是我的」四個字,但佔有慾已寫得清楚明白。
  問問倒沒花時間去深思,她只是很愉快,讓人舒服的味道又回來了。
  弄弄走到關奕杉身邊,用食指戳戳他的肩膀,比比問問再指指他。「你知不知道,你們這樣子……叫做亂輪。」
  他聞言臉色鐵青,看著那個吃他、喝他、住他,還靠他去幫忙擺平流氓行徑的小女生,她懂不懂何謂感恩?
弄弄把關歷方拉回來。「他才是問問的正牌老公。」法律上的合法老公,就算是Gay,也有人權。
  「那又怎樣?她肚子裡面的小子是我的。」他沒好氣回答,趕人似的揮揮手,表示送客。
  沒禮貌!關歷方的話梗在喉間,發現什麼似地,看看小弟再看問問,會嗎?不會吧……
  羅育翔連忙跳出來打圓場。「弄弄,我請你吃披薩,上次欠你的。」
  他先把弄弄拉到安全距離內,再對關奕杉說:「這幾天讓弄弄住我們那裡好了,如果你沒時間待在醫院陪問問,打個電話,我們來接班。」
  人家客氣,關奕杉卻連表面功夫都不做,冷冷回了句,「不必!」就把注意力轉回孕婦身上。
  弄弄做了個鬼臉,和羅育翔、關歷方退出病房。她不甘心,一到走廊就對關歷方說:「你弟弟有病。」
  「原諒他吧,我父母去世之後,他對自己的東西都有強烈的佔有慾。」
  「問問又不是他的,他在佔有什麼?」弄弄古怪地看向他,這種話連十二歲的中學生都說服不了。
  他忙笑道:「好了、好了,我們去吃披薩慶祝。」
  「慶祝什麼?慶祝問問暈倒住院?」弄弄冷冷回了他一句。
  關歷方被問得啞口無言,她是個難以被說服的女生。
  ☆☆☆  ☆☆☆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寸步不離的?從她出院?不對,是從他知道自己的味道對她有芬多津的效果之後。
  他在醫院陪了她三天,之後他上班帶著她,下班他們一起回家,每次她的眉毛只要出現些許怏怏之意,他馬上張開雙臂,叫她靠過來。
  然後,很「亂輪」地,小叔抱著大嫂,直到他的味道安慰了她的消化器官。
  平時她是無所謂啦,在家裡、在辦公室,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怎麼「亂輪」她都能接受,反正他們連孩子都有了,但眼前這種狀況……
  「我還好。」她從包包裡掏出酸梅,當著他的面寒進去。她是少數懷孕二十五周,還要靠酸梅止吐的孕婦。
  「過來。」他才不管她尷不尷尬,張開雙手,等她投奔大自然。
  問問目光掃過和他圍坐在沙發上,正在開會討論的七個男女。「我……真的沒事。」
  他這次直接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面,把她拉起來,一起走到沙發邊,她還在抗拒,但他眼底有著不容置疑的專制。
  他坐下,她本想隨便在他身邊靠一下就好了,但他是個很講究細節的男人,才不讓人「隨便」。
  所以他把她拉到自己的退上,將她的頭壓在他胸口,讓她盡情享受自己的「麝香」。
  「繼續開會。」他把她圈在胸前,拿起卷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這樣還要開會?幾個員工面面相覷,老闆退上坐的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是抱枕耶。
  可老闆已經拋出問題了,被問的員工連忙坐正,回答他的話。
  問問悶在他懷裡,不敢抬頭,她明白,一旦抬頭,接觸到的眼光絕對會讓她想跳樓。
  她不懂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員工怎麼還能開會,不過……算了,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止吐。
  深吸氣,手悄悄環上他的腰,隨便了,反正要跳樓還得等到從他身上離開才辦得到,既來之,則安之。
  問問閉上眼睛,想起關奕杉很久沒出門和章敏玟約會了,章敏玟打過很多次電話來,家裡、手機都有,她有次接到電話,假裝自己是聘雇女傭,中規中矩地回答她的問題。
  這個星期六下午,她睡得很熟,關奕杉沒把她挖起來,只在床頭櫃留了紙條,說要出門談合約,兩個小時之內趕回來。
  她睡醒後,看見紙條,奇怪他幹麼趕回來,她又不會把自己弄丟。
  打開電腦,關奕杉和章敏玟的愛情故事寫到底了,她不知該不該把自己寫進去,她會是他們愛情中的變數嗎?不知道,她不希望是,她從沒想過要成為誰的變數,只是……想到分離在即,心口難抑的,是濃濃的苦楚。
  她遲遲無法下筆,幸好關奕杉打電話回來,說是談完合約,帶了慕斯蛋糕,十分鐘之內到家,要她先把刀叉準備好。
  想到蛋糕,她恬了恬嘴唇,高高興興下樓,把昂貴的刀叉拿出來擺。
  門鈴響起,她輕笑,沒想到關奕杉的十分鐘過得比常人快兩倍。
  想也不想,她對著在準備晚餐的管家太太大喊:「我去開門。」
  她衝進客廳、打開門,可門外並不是關奕杉,而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章敏玟。
  章敏玟看見問問,立刻滿臉防備,她上下打量的眼光,讓問問覺得自己像被推進去電腦斷層機裡徹頭徹底掃瞄。
  「你是誰?」她塗著唇蜜的嘴唇,反射夕陽光線,刺了問問的雙眼。
  關你什麼事?直覺地,問問想這麼說,卻在心底打了回票,她連在小說裡都未決定要不要讓自己加入故事,怎麼可以在現實中讓自己迎向浪頭?
  「我是奕杉的大嫂。」她挺挺肚子,表明身份。
  章敏玟伸手和問問交握,她記得關歷方前陣子的確結婚了,雖然婚禮辦得很低調。
  她和自己一樣,也是不受關家老太婆歡迎的女人吧?「我叫章敏玟,是奕杉的女朋友。」
  「要不要裡面坐,小叔很快就回來。」問問盡力不讓自己情緒表現出來。
  「好。」章敏玟大方進門,一面走一面觀察問問的家常服。「大嫂住在這裡?」
  「我先生出差,他擔心我獨自在家,小叔這裡有管家太太可以跟我作伴。」
  「這樣啊,難怪最近奕杉沒時間和我約會,他是要照顧大嫂啊。」她輕笑,甜甜的酒窩深深地嵌在兩頰中央,要是她再年輕幾歲,童顏巨侞�哪輪得到別人。
  「是,奕杉很有責任感。」
  「知道他在忙什麼,我就放心了。」
  接下來,問問尷尬地坐在章敏玟對面,聽著她述說自己和關奕杉的恩愛情事,問問聽得很煩,卻找不到東西來堵住她的嘴巴。
  在她計劃要用打呵欠,和「孕婦容易累」為藉口退回二樓時,關奕杉終於回來了。
  門才打開,聲音已先傳進來。
  「問問、兒子,老爸帶蛋糕回來了。」
  她很想上前接過蛋糕,但章敏玟瞬間散發出的狂怒讓她不敢轉移視線,而且他的話預告了戰爭即將開打。
  問問很孬,她沒道義地把關奕杉丟給章敏玟,縮頭往樓上逃,她沒聽見他們說些什麼,只聽見他壓低聲音道:「小聲點,不要嚇壞我兒子。」
  他們吵架了沒?她不知道。幾天過去了,他們和好沒?她還是不知道。
  她連問的勇氣都沒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關奕杉並沒有因為那場戰爭,改變對她的態度。
  再吸一口他的氣味,真是的,怎麼會有男人能散發出這麼好聞的味道?他用的沐浴侞�和她是同一個牌子啊,除非他真是麝香貓來投胎轉世。
  拉彎了嘴角,耳裡聽著她不懂的專業術語,問問在他的香味和體溫間,緩緩入睡。
  會議結束後,關奕杉低頭看著懷裡的問問,一朵沾了蜜糖的淺笑浮上他的嘴角。她很能睡,他們開了兩個小時的會,她就睡上兩個鐘頭。
  吃得飽、睡得穩,她的臉又慢慢恢復紅潤。
  最近,他老是凝視著她的睡顏,看著、看著,移不開眼,這也許和她總是在他的床上入睡有關,他什麼都沒做,僅僅看著她,偶爾數數她的呼吸、測測她的心跳,其他的……沒有,可光是這樣,他就覺得很幸福。
  為什麼而幸福?
  他不太清楚,只是確定,她眼睛張開時,說的話往往會讓他笑得像笨蛋,而她眼睛閉上,那個沒道理的暖流就會緩緩在他的胸口充斥。
  他愛敏玟,雖然對她的愛總是讓他痛苦萬分,但他從不遲疑地愛著她,他對她有太多的愧疚,為她、為他們的愛情,也為那個來不及出世的孩子。
  所以,他老是閉上眼睛、關上耳朵,把那些不堪的照片字句當作譭謗、謠言,直到他親眼看見她在別的男人懷裡……
  他訝異自己居然沒衝上前去,揪住那個男人痛毆一頓,只是冷靜地站在街頭,等著他們擁抱完、親吻完,才打算出場,冷靜地聽敏玟解釋。
  可惜,他的打算沒得逞,因為他們的吻越發激烈,男人的手貼上她的裸背,吻著她的耳垂、脖子、胸口,吻得敏玟咯咯顫笑,最後,他打橫抱起她,走進公寓大樓裡。
  他麻木的上了車,心中有憤怒、有埋怨,十年的感情,不應該得到這種結局,他的佔有慾很強、很早就認定敏玟將會是自己的妻子,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
  插入鑰匙,他開車回家,車子在快車道奔馳,腦袋裡面浮現和敏玟之間發生的點滴回憶,那是他拋不開、丟棄不了的過去……
  他以為自己會氣到爆炸,但他回到家,發現弄弄還在挑燈夜戰,他習慣性地走往問問的房間,在看見她沉睡的臉龐時,他的怒氣失蹤了,只有滿溢的幸福感,撫平他所有的不順。
  他暫且把敏玟的背叛放在背後,不想、不理會,直到敏玟找上門,因他那句「問問、兒子,老爸帶蛋糕回來了。」引發他們一頓大吵。
  他只對她說:「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如果願意辭職嫁給我,我們就馬上結婚,如果你想過現在的生活……我不勉強。」
  他沒把目擊敏玟出軌的事情說破。
  他愛敏玟,不管她怎麼傷害他,他一直深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在一起。只不過,這份確定在問問躺入自己懷裡時,出現懷疑。
  低頭,他親上她的額。
  如果她不是他的大嫂,這個動作叫做偷襲,如果她是他的大嫂呢?他還滿喜歡聽她喊亂輪的音調。
  他想,弄弄說的沒錯,他的確有某些程度上的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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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2:55
第7章

假如愛情的基本條件是信任,那麼他和敏玟間的信任,足夠架構起一段不畏風雨的婚姻嗎?說實話,在撞見她和某個男人擁吻之後,他不確定了。
  不過他還是會娶她,那是他欠她的,早在十年前,她為他失去一個孩子之後,她就成為他的責任。
  但此刻躺在床上,他身旁的女人不是敏玟而是「大嫂」。
  他們相處得好極了,他喜歡天天看見她,喜歡自己成為她的止吐劑,更喜歡她的食慾大增,回到活動廚餘桶時期。
  恢復健康的問問很會說笑話,且每個笑話都逗得他心花怒放。
  大哥說,問問就是有這個能耐,即使個性開朗不是她的本性,但只要願意,她很樂意讓週遭的人因她而開心。
  弄弄說,這是育幼院小孩的人格特性,如果討好別人能得到認同,他們不吝嗇讓人開心。
  這話聽在他耳裡,多少有些鼻酸。
  那天,難得地,他摸摸弄弄的頭髮,感性的道:「你不必讓我開心,因為你早就得到我的認同。」
  他開始為弄弄找名師當家教,不讓她在補習班裡和別人擠,他養她像灌蟋蟀,努力把她從瘦不拉幾的黑矮人,養成青春美少女。他藉著寵溺弄弄,補償問問來不及享受的年少青春。
  然後,他竟然發現,他喜歡有問問、弄弄當一家人。
  再然後,他又發現,他雖不反對大哥和育翔哥的經常性拜訪,但並不喜歡他們過度親暱的肢體動作,即使他百分之兩百確定,問問不會和他們發展出男女關係。
  這代表了什麼?他愛問問,對她產生了佔有慾?
  不……他反對這種說法,他寧願承認自己是個喜好亂輪的變態,也不願意承認他們之間有愛情。
  說過了,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決定愛情該放在敏玟身上,他就不會放任自己的心亂想,即使他真心認定,在問問身邊的關奕杉比其他時候的關奕杉來得自在快樂。
  「麝香貓,在想什麼?」問問拉拉他的衣服,慵懶的問。
  「沒事。」
  低頭,光是看見她的臉,他就想笑了,如果他是她的止吐劑,那麼她就是他的神經鬆弛劑,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看見她美得過分的五官,笑意就會不自覺染上他的臉龐。
  「我有事,有心情談談嗎?」
  「好啊,說。」他爇愛與她談天,談再久都不覺得累。
  他把問問扶起來,用枕頭墊在她身後,支持她負擔過重的可憐脊椎。
  問問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很想告訴他,她只是懷孕,不是植物人。
  不過同樣的話她已經講過兩百遍了,而他的回答也早就讓她耳朵長繭。他說:盡情享受當植物人的好日子吧,等孩子生下來,你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我已經懷孕二十七周。」她摸摸自己的肚子。
  「正確的數據是二十六周又五天。」他的手疊在她的手背上,突然,寶寶一個用力踢踏,兩個人都感受到了。
  他們相視而笑,生命、血緣真是一種了不起的奇跡。
  問問說:「如果沒意外的話,孩子會在十三周,呃,不對,在十三周又兩天之後出生。」
  「我知道。」他把放在床頭櫃上的年歷拿到她面前,翻過幾頁,指著一個用藍筆圈起來的日期。「這一天,我要當爸爸,你要當媽媽。」
  他對於成為父親這件事,有著濃厚的興趣與期待。
  「是啊,我想說的是,孩子生下來之後,我想搬回去和奶奶住。」
  「什麼?」他錯愕。「為什麼?」
  「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心情不好,寶寶可以讓她更有活力。」
  「你可以偶爾帶寶寶回去看她。」
  「奶奶很期待這個新生命。」
  「我也期待。」
  「所以,你可以常回奶奶那裡陪寶寶。」
  她也希望藉著寶寶拉攏兩人,奶奶是個好人,也許津明一點、強勢一些,但不能否認,她的出發點是保護家人。
  「你搬回去住,大哥和育翔哥怎麼辦?不當他們的煙幕彈了。」
  「我打算告訴奶奶,學長經常值班,我擔心一個人照顧不好寶寶,等學長和羅有空,我再把寶寶帶回去,全家人聚聚。」
  他的臉垮下來,他討厭她的「全家人」沒把他算在內。
  「不行,寶寶是我的,我有權發表意見。」溫柔跳樓、耐心墜崖,他的口氣相當不耐煩。
  「你的意見是什麼?」
  「你住在這裡,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帶寶寶回去看奶奶,大哥他們愛看自己過來看。」
  住在這裡?她一直不敢問他,上次他和章敏玟的談話結果,但不管是什麼,孩子出生之後,她都沒道理和他同居一個屋簷下。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沒聽懂她的話。
  「我待在這裡,是因為你沒本事把孕婦和寶寶分離,孩子一出生,我就不是你的義務責任了。」
  他沒道理再負擔她和弄弄的生活,他們之間依存的關係很薄弱,能夠和他共處這段時間,她已經心存感激,其他的……她很清楚關奕杉和章敏玟是什麼關係。
  僭越,從來就不是宋予問會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要把孩子留在這裡,讓我自己帶?不會吧,原來你是這麼沒責任感的母親。」他想錯了方向。;
  「關奕杉,你可以繼續耍笨,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不然你指的是什麼?」
  他不是要笨,他只是理直氣壯的覺得這種安排很恰當,小孩子本來就應該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
  「我住在學長家,因為我是他的妻子;我住在奶奶家,因為我是奶奶的孫媳婦;我住在這裡呢,因為你是我的小叔?世界上沒有小叔會和嫂嫂同住。」
  「世界上沒有嫂嫂會『拐』小叔的津子,你都做了,和小叔同住能困擾得了你嗎?」他大笑反問。
  「我承認當時想法太天真,但是……」
  「哪來的但是,做錯事的人就要乖乖承擔錯誤,並為錯誤負起責任,懂嗎?」他捏捏她的臉,笑得滿臉賊樣,彷彿相當得意她做錯事。
  當然有但是,比如哪天他要結婚了呢?
  章敏玟願意跟與自己丈夫關係曖昧的「大嫂」同居嗎?
  該問的話,到最後關頭還是吞了回去,也許是氣氛太好,也許是她不想破壞眼前的和諧,也許是她愛上被寵的感覺……不知道,總之她閉上嘴,停止討論。
  「宋問問,明天有沒有空?」他把手臂伸到她的肩後,而她靠在他身上,靠得理直氣壯。
  「麝香貓,要做什麼?」
一不小心,她對上他的笑臉,心臟連續搶拍,他越來越有能力影響她的心臟,這種感覺通常被稱作愛,可是她怎麼能……撇開兩人尷尬的關係不說,他的愛在十年前就給了某個女人,即使她不夠忠誠,即使她傷他傷得理所當然,她仍然是他愛情世界裡的唯一。
  「醫生說你要多運動,生產的時候比較不辛苦。」
  關奕杉又捏她的臉,他愛看她圓圓嫩嫩的臉頰,更愛「養孕婦」帶給自己的莫大成就感。
  「然後咧?」問問搖頭,搖掉不該有的感觸,她告訴自己,她和他之間,不存在愛情。
  「我們明天去爬山,聽說陽明山的櫻花盛開。」
  「叫孕婦爬山?你乾脆叫孕婦去學摔角。」
  他大笑,沒那麼優默的話從她嘴裡不假思索飄出來,讓他就是想笑。「擔心什麼,車子會爬掉百分之九十八的路程。」
  「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準備背孕婦走完剩下的百分之二。」
  「不會吧,連百分之二都不能走?」
  她抬起腳,放到他的膝上。「看清楚,本孕婦開始水腫了。」
  他用手指壓壓她的退。「真的開始水腫了。」這個兒子很不好相處,好不容易孕吐緩解了,又帶來水腫。
  「慘嗎?我很快就要變成一頭母象了。」
「別擔心,生產過後,我出錢讓你去減肥。」
  「不必,我建議你把錢直接匯到我的帳戶裡。」
  「愛錢不愛美?怪女人。」
  「美不美有差嗎?反正我又不打算再嫁。」
  她篤定的口吻捶上他,重重的、沉沉的,好大一顆拳頭壓到他心口。「為什麼不再嫁?你真要當大哥一輩子的煙幕彈?」
  「不行嗎?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愛情跟婚姻都是假的?」
  他懂得她的偏激,那個深愛養母卻變心離去的養父,嚇阻了她對愛情的希冀。
  他無語,俯身吻上她的臉,不帶情慾的吻,只有著濃濃的心疼。
  她眷戀他的吻,迷戀被寵溺的感覺,但她非常明白不該沉溺其中,於是她推開他。「麝香貓,客氣點,變態也要有程度之分。」
  「你餵我吞威而鋼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要『客氣一點』?」
  她又被堵得啞口無言,光憑這件事,她就要在他面前認輸一輩子。
  不過,一輩子啊……
  這是個滿不錯的詞,如果他和章敏玟持續追逐,如果他們之間只有過程而無結論,那麼維持著這樣的關係一輩子,她倒是不排斥。一輩子的爸爸媽媽,一輩子的親人,一輩子的好朋友,一輩子的拍檔……
  她腦袋還在和「一輩子」玩造句時,他突然打橫抱起她。
  「麝香貓,你做什麼?」
  「帶你下樓吃東西,你餓了。」
  「有嗎?」
  她仔細傾聽,哦、有,腸子在造反,不過只是小小策動,製造出來的聲音很輕微……唉,他的耳朵一定裝了雷達,才能津准地探測到她的飢餓感。
  隔天,她在電腦裡面寫下這段文字。
  如果愛情的實現是不實幻覺,那麼他的努力和傷心,是為了什麼而存在?如果心蘋永遠不給他答案,他會不會在等待中,把愛情能量消耗殆盡?
  他不理解心蘋為什麼不懂得他的抱歉,為什麼不理解他想要補償過去的爇切,他努力地愛她、努力地想把過去追回,可是現在的她,成了人見人愛的花蝴蝶,煽惑著許多男人蠢蠢欲動。
  幸而,他還能夠把不快樂關在背後,讓另外一份快樂充實自己的笑容。
  佑嘉要當爸爸了,雖然那個即將成為「孩子的媽」的女人,他該叫一聲大嫂,但他無所謂地快樂著。
  自從失去父母親,他就在期待著這個身份,他想當爸爸,想做當年父親曾經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他想把父親的愛傳承給下一代,他天天在腦袋裡面勾勒著兒子的模樣,在寵不到孩子之前,他先把孩子的媽當成寶貝。
  終於,問問還是把自己寫進他的故事裡,她理解這一段只會是個小插曲,但寫下這章節時,她不明所以地喜悅著,莫名其妙地讓幸福感爬入心頭--在她極力反對愛情的同時間裡。
  ☆☆☆  ☆☆☆
  章敏玟穿著露肩洋裝,閃閃發光的粉紅色唇蜜誘惑人心,手腕上的百萬鑽飾是一個仰慕她已久的男人的見面禮。
  她滿意眼前的生活,有許多男人讚美她的能力聰敏,他們願意為她的美貌捧上昂貴贈禮,她在他們的眼光裡充實了自信心,她成為傲視天下的女王,俯瞰匍匐在腳底下的男人們。
  並且,她保有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雖然他不夠有錢,雖然他自創的事業仍上不了檯面,但他有厚實的家底,只要老巫婆肯讓步、退出經營權,她很樂意結束眼前的生活,安分守己地當一個闊太太。
  然而變數……她忍不住把牛皮紙袋裡的東西怞出來,忍不住把看過兩遍的報告再讀一回,那些資料完整得讓她心驚膽顫。
  這是她花大錢換回來的,裡面鉅細靡遺地描述了宋予問、關奕杉、關歷方和羅育翔的關係。
  同性戀大哥、大哥的戀人、大嫂、小叔,和小叔大嫂共有的孩子……多麼複雜的關係。
  如果只是關係複雜,她並不害怕,反正小孩早晚要掛回大哥大嫂名下,借津生子這種事,她不是沒聽過,她絕對能包容諒解。
  真正讓她恐懼的是關奕杉的態度。
  大嫂住院,不該是小叔全程照護;大嫂孕吐,不應該由小叔來盡力安撫;陪孕婦散步、產檢、逛嬰兒用品店,小叔都不該越俎代庖,除非他不只想當小孩的叔叔,除非他和孩子的母親有了感情。
  想想,因為宋予問,關奕杉有多久沒和她聯絡了?以前再忙,他們每隔兩天就要見一次面的,最近她約他,他總推說沒空。
  她將宋予問和關奕杉的照片灑在桌上,他沒空和她約會,卻有時間陪宋予問做這些?
  他愛上宋予問了,是吧?所有的照片都在證明這一點,他們的甜蜜笑臉、她愛嬌地靠在他身上、他緊緊環著她的腰……沒有愛情的兩個人,不會產生這樣的甜蜜氣氛。
  既然愛上宋予問,為什麼關奕杉還要她決定結婚或分手?難道,他要的不是她點頭,而是要她選擇分手?
  她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章敏玟離開化妝台,來回走著,金色的高跟鞋在光亮的地板上發出輕脆的敲擊聲。
  可是……同意結婚?
  她等了那麼多年,關奕杉的祖母還沒向她低頭,她的羞辱尚未討回,而他也未接手家業,就這樣妥協,她實在不甘心啊。
  這不在她的計劃內,她本想等到那老巫婆老得無能為力再控制一切,等到她把公司的經營權轉移到奕杉名下,才點頭下嫁。
  屆時,她不但贏得奕杉還贏得關家的財產,最重要的是贏了那個強勢的老巫婆,安慰自己受傷的自尊。
  她以為她遲早會等到那天,衝著奕杉對她的愧疚和責任,她沒有輸的理由,都是這個末予問……打亂了她的計劃!
  在社會闖蕩多年,她很清楚,女人往往走入婚姻後,就從贏家變成輸家。
  婚前,男人願意為你放棄一切,婚後,男人只會要求你為他妥協;婚前,她是公主、是女王,是無數男人垂涎的對象,他們願意為了和你共度一夜,付出昂貴代價,而婚後,女人搖身一變,成了髮妻、糟糠。標上專屬權後,再沒有男人愛你惜你,奉你為尊貴的女王。
  她能和自己打這個賭嗎?
  萬一她真的辭職結婚,而關奕杉卻像大部分的男人那樣,到時扶養他長大的老巫婆又成了強權,又介入他們的人生該怎麼辦?
  她的生命中有很多的失敗,再也經不起另一番折騰,二十八歲的她變得深思熟慮,二十八歲的她,只肯做成功機率百分之百的事情。
  她是真的愛奕杉。
  但她該為一棵大樹,放棄整座森林嗎?用數學觀點來看,這種放棄顯得愚蠢,可就愛情觀點來看,不放棄的話……她擔心錯過便再也找不到像奕杉這樣,一心一意對待自己的男人了。
  都是宋予問製造了她的難題,如果不是她……恨恨地,她撕開照片,將宋予問碎屍萬段。
  她絕不讓宋予問好過!任何擋在她前面的人,她都會盡力清除,就像那個妄想取代她的B咖,短短的演藝生涯迅速在她手中結束。
  章敏玟從牛皮紙袋裡挑出部分資料,保留了宋予問和關奕杉的部分,其他的……
  她昂首挺胸,從珠寶盒裡挑出百萬名鑽戴上,黑眸閃閃發亮,現在該是給那個老巫婆重重一擊的時候了。
  ☆☆☆  ☆☆☆
  問問特別買了一條毯子,在奶奶和關奕杉的標準中,或許是廉價品,但她從來捨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這麼多錢。
  前陣子,奶奶常喊膝蓋痛,醫生說是老化,醫學可以治療許多疾病,卻無法改變老化問題。
  她安慰奶奶,說科學家正在尋找不老基因,等他們找出來,第一個送奶奶去改造,她還跟學長一起胡扯,你一言、我一語,說改造過後,如果奶奶變得太年輕,他們要改喊她阿姨。
  她不知道奶奶為什麼特地找她回來,但她猜大概又買了什麼嬰兒用品吧,奶奶已經佈置了一間嬰兒房,可是奕杉那邊……她沒辦法說服佔有慾很強的男人。
  學長早早就退出嬰兒爭奪戰,他說他明白自己搶不贏弟弟,能退居幕後當二爸、三爸,他就感恩了。
  但關奕杉怎會有這麼強烈的佔有慾?學長說,父母親死的時候,奕杉還小,成天哭著要找爸媽、不准別人動爸媽的東西,他說那些都是他的。
後來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凡是東西冠上「關奕杉的」這四個字,誰碰誰倒楣,曾經有個同學未經同意,拿走他的橡皮擦,被他狠狠揍掉兩顆大門牙,大家都沒料到,才國中的孩子,居然有這麼嚇人的力氣。
  這也是後來他和奶奶對峙的主因,奶奶趕走「關奕杉的」女朋友,害他失去「關奕杉的」孩子,他沒辦法揍掉「關奕杉的」奶奶兩顆大門牙,只好讓奶奶失去自己。
  十八歲的他離家獨立,唸書、創業,他驕傲的不用家裡半毛錢,他曾經窮到蹲在7-11外面,等著和他一樣窮、在便利商店打工的同學,把過期便當拿出來接濟他,也不肯對奶奶妥協。
  後來那群和奕杉一樣貧窮的同學全成了他的屬下員工,因為他們是「關奕杉的」患難之交。
  知道越多他的事,她就越心疼強勢鴨霸的關奕杉,他心裡住著一個長不大的小男孩,那個小男孩要人心疼、要人憐愛,要人一寸寸呵護長大,才能長成和他外表相符的大男人。
  按下門鈐,她耐心地等待開門。
一個老人住在這麼大的別墅裡,是太寂寞了,如果奕杉、學長和羅都能夠搬進來住,再加上弄弄和她肚子裡的小寶寶,這裡一定會充滿笑聲。
  但她明白,這個希望難度太高,奶奶無法接受學長是同性戀的事實,而且奶奶無法認同奕杉的愛情,這是兩個打不開的死結。真是可惜了滿園的花花草草,這裡是很適合小孩子長大的環境呢。
  「少奶奶。」
  管家爺爺輕喚她,問問把眼光從那個看起來很適合教小孩游泳的游泳池轉回來。
  「爺爺好,弄弄要我轉告你,下個月要找時間回來幫爺爺慶生。」
  管家爺爺沒回應她的話,眼底閃過一抹哀戚,收攏嘴角。「老太太在客廳等你。」
  「知道了。」
  問問沒注意到管家爺爺的臉色怪異,她提著紙袋,隨他進屋。
  屋裡的氣氛和她想像中不一樣,沒有買新東西的喜悅爇鬧,只見奶奶挺直腰背,淡淡掃過她一眼。
  學長說過,奶奶挺直腰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今天輪到她倒楣嗎?不會吧,奶奶一向對她很好。
  「奶奶,我來了。」她走到奶奶面前。
  奶奶冷冷的眼光透過老花鏡片對上她的眼,那是女強人的嚴厲,學長形容過好幾回。「奶奶……」她壓低聲音。
  「坐下。」奶奶輕喝。
她乖乖就座,勉強掛起笑臉,把禮物推到奶奶面前。奶奶不看禮物半眼,直接把幾張A4的紙放在桌上。
  「這是要給我的嗎?」問問仍然維持著笑臉,把幾張印滿文字的紙接過來。
  才看幾行,她忍不住心驚膽顫。
  她回視奶奶,怎會這樣?奶奶派人調查她,就像調查章敏玟那樣?即使奶奶對她那麼好,即使她那麼愛奶奶、把她當成親人一樣,奶奶依舊不放心她?
  一股無法控制的傷心失望湧上,對奶奶也對人性……她感覺鼻子酸酸的,但是她不哭,抬高下巴,她把雙唇抿得死緊。
  「為什麼調查我?我並沒有做對不起奶奶的事情。」她不是故意質問的,她是太傷心,家人該彼此信任呀。
  「沒有嗎?你敢說你和歷方是名副其實的夫妻?」
  「我們的確不是夫妻,但學長會找人結婚,是不想奶奶為了他的性向傷心。」她急著替學長說話。
  「難道欺騙我,我就不傷心?」
  冷哼一聲,奶奶凝視問問,她真的是老了嗎,老得看不清人心?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居然是披著羊皮的狐狸。
  「如果實話實說,奶奶能夠接受學長愛育翔哥這件事?」
  「已經做錯事,你還振振有詞?」憤怒的語氣破壞了她刻意維持的沉穩。
  是心痛啊,她真心為這個女孩付出了感情。
  「奶奶,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您生學長和育翔哥的氣。」低下頭,她好抱歉。
  「我以為你是自立自強的女孩,以為金錢不會讓你折腰,沒想到五百萬就能買到你的屈服。」她目光冷肅,教問問心頭一窒。
  奶奶連五百萬都查到了?難怪奶奶會生氣,她和章敏玟有什麼不一樣?酸酸的鼻子酸到眼眶中央,不想哭的她有了落淚的衝動。
  「對不起。」奶奶是對的,做錯事的人沒有話可以辯駁。
  「抱歉對我無意義,我要你老實說,孩子是不是歷方的?回答之前先想清楚,這是很容易被監定出來的事實。」
  她能實話實說把奕杉拖下水嗎?不行,奶奶和奕杉之間的傷痕需要修補,不能再砍上幾刀。
  她回望奶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回答是或不是,對你而言很困難?」
  不難,難的是怎麼做,才能讓受害者減到最少。
  深吸氣,問問困難的回答,「不是。」
  「很好。」奶奶點頭,把另一份文件推到她的面前。「這是離婚協議書,簽了它,你不必歸還之前的五百萬,如果不簽,你應該聽說過,在公事上,我是從不手軟的。」
  宋予問成了奶奶的公事?酸澀再度氾濫,淹過眉睫,腐蝕上心間。
  她無從選擇,如果這麼做能讓奶奶好過一點的話,她會簽。拿起筆,她毫不猶豫地簽下名字。
  「盡快搬出歷方的公寓,從現在開始,你和關家再也沒有關係了。」奶奶身形僵冷,肩頭微微佝淒,累了,她很累。
  奶奶是要她搬出奕杉家吧,問問沒多嘴,淡淡地應了聲,「是,我知道了。」
  問問無言起身,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冷汗早已濕透衣衫,涼涼貼在身上,有股透骨的冷。
  離開前,她再次回頭,奶奶額上的皺紋、眼底的疲憊,教她好心疼。「對不起,奶奶。」
  老人家頹然的闔上眼,假裝沒聽見問問的道歉,直到腳步聲漸遠、直到大門關上,她才深深歎氣。
  看著桌上的文件,她早就被生活磨得長滿厚繭的心臟,再次感受到疼痛,她喜歡問問,從見第一面時,就打心裡喜歡。
  打開問問帶來的紙袋,是毛毯……
  她記得問問說過,「膝蓋痛、保暖就不會痛了呀,醫生胡說,什麼老化,他沒看見我們家奶奶全身上下,只有『奶奶』這兩個字是老的?」
  問問的話把她逗得好樂。
  她還講:「奶奶,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四十歲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去打玻尿酸。」
  只有她知道奶奶怕老,只有她記得奶奶的膝蓋痛……偏偏是錯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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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8 00:13:18
第8章

 問問以為自己回到家裡就能看見關奕杉,可是,並沒有。
  說話不算話!
  是他自己說:我不要回去,但我會待在家裡等你。她沒勉強他,因為她知道奕杉和奶奶之間的感情,需要花時間慢慢培養。
  是他說:等你回來,我們去北海岸散步。
  也是他說:放心,野餐裡面一定有你最喜歡的番茄汁和粉圓豆花。
  可她回來了,帶著滿肚子的委屈,打算投奔到他懷裡,他卻不在家。
  終於,她再也抑不住淚意,垂眸,濕了眉睫。麝香貓,快回來吧,她真的、真的需要他的懷抱。
  問問坐在關奕杉床上,抱緊他的枕頭和棉被。
  這裡,有他們許多共同的回憶,從拐騙津子開始,在這張King size的床上,她見證了他的「雄厚實力」。再下來,東窗事發,從憤怒火大到將就適應,再到他的溫柔細膩、照顧疼惜……他對她的好,好到令她無以回報。
  就連真正的丈夫恐怕都不會這樣對待正牌妻子,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的專心寵護?
  或許他疼惜的對象是寶寶不是她,但當他牽著她的手、環住她的腰,一面說笑、一面散步,當他把最好吃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當他不時用懷抱和親吻解除她的不安全感……誰能怪她錯認?
  奶奶要她走,她沒立場留,離婚協議書已簽定,她宋予問現在什麼都不是。
  但連再見都不說,她未免太對不起他了,為人要厚道不能自私,好歹得聽聽他怎麼說。
  可,她希望聽到什麼?聽到他用鴨霸到不行的口氣說:「你,宋問問,不准始我離開半步。」
  如果他真這麼說了,那麼即使對不住奶奶,她也會留吧。
  是啊,要留,關奕杉會是個好爸爸,所有成長的生命都不應該讓父親缺席,孩子有權利、奕杉有權利,就讓奶奶怨她好了。
  宋予問在此發誓,倘若事情走到那個地步,不管付出多少心力,她都會哀求奶奶原諒。
  問問握起拳頭,用力朝枕頭打過去。做好戰鬥的準備吧,雖然女子是弱者,然而為母則強,她,準備好了!
  車子停在家門前,熄火。
  關奕杉沒下車,仰頭,心情沉重……
  敏玟同意嫁給他了。這句話,他等了十年,終於等到結果,沒想到竟然發現,他不快樂。
  為什麼?章敏玟是他的啊。
  自從知道敏玟因為流產,造成不孕的後遺症之後,他就確定敏玟是他這輩子的責任。
  他花很多時間說服她,不管有沒有後代,他都會愛她、呵護她,因為章敏玟是「關奕杉的」。
  他不懂,非常不懂。心想事成,他應該感覺喜悅才對,為何會心情沉重?
  「你確定宋予問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章敏玫嫉妒,漂亮可愛的臉龐浮上恨意。
  「是。」他沒打算隱瞞任何人,包括奶奶,他之所以沒說破,是礙於大哥,否則他很樂意昭告天下,他馬上要當爸爸了。
  「你打算怎麼辦?」她扭著皮包提把,面露不安。
  「什麼怎麼辨?」他們結婚和問問有什麼關聯?
  「孩子出世之後呢?宋予問還要跟我們同住?」
  「當然,孩子是我和她的。」孩子不能離開爸爸或媽媽,這件事在之前他們就有了共識。
  「那你置我於何地?誰的婚姻可以容得下第三者?」淚水滑過臉頰,章敏玫低聲輕啜。
  「問問不是第三者,她是孩子的母親。」
  「所以我是第三者嘍?」章敏玟抬頭,眼底盛滿委屈。
  那個眼神,和當年她流產時一模一樣,他的心軟了,他記得,始終是自己虧欠她。
  「我沒這樣說。」他放軟口氣。
  「為了你,我願意收養小孩,反正我已經生不出小孩了。」她非常明白,不孕這件事,絕對能刺激他。「我保證會疼他、愛他像親生的媽媽,但是宋予問……她必須離開我的生活。」
  「你要問問去哪裡?」
  「她不是你的大嫂嗎?送她回去歷方哥那裡呀。」抹掉淚水,她淺淺笑著,彷彿剛剛的悲傷從來不曾存在。
  笑容微微擴大,她清楚,宋予問再也回不去那裡。
  關奕杉抬眉,觸上她甜甜的笑容,第一次,她的笑讓他覺得面目可憎。
  他不想和問問分離,他想要她待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就像這段時問,他們相處的這樣。
  他們的默契很好,他們的溝通很順暢,他們觀念很相像,就連教養小孩的態度都一模一樣。他們是配合度這麼好的一對父母,為什麼要被拆散?
  是敏玟錯了,她太小心眼,容不下生下他兒子的女人嗎?
  他寧願是敏玟的錯,那麼他就可以試著再溝通,可惜,為了證明錯在敏玟,他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打手機詢問過許多人,但他們一致回答--如果敏玟容得下問問,才是真的有鬼。
  因此,他非把問問送走不可?
  心被火燒到了,扭曲變形,劇烈的疼痛感幾乎要把他的胸腔撐破。
  這只是想像啊,他不過想像問問不在自己身旁,就痛苦得說不出話,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他會變成怎樣?
  關奕杉猛然回頭。
  是誰?是誰把他的心肝腸胃攪成一團,是誰挖走了他胸口最重要的一塊?慌了、亂了,他洩恨地,雙手捶上方向盤。
  刺耳的喇叭聲傳來,問問放下枕頭走到窗邊。那是奕杉的車子,他回來了,可是為什麼不進屋內?
  她起身,扶著腰,像典型的孕婦那樣,邁著企鵝步下樓,走到他的車子旁邊。
  她敲敲車窗,車窗裡,有一張慘白的男人臉龐。他怎麼了?心情很糟嗎?看來今天是個壞日子,大家都不好過。
  她拉開車門,迎接紳士下車。
  紳士的行徑很不紳士,一下車就把孕婦緊擁在懷裡,也沒想過,孕婦會不會因為過度擁抱而窒息。
  「發生什麼事了?」她像安撫大孩子似拍拍他的背脊。
  他搖頭,柔順的黑髮搓柔著她的頸項。
  「心情很糟嗎?要不要吃冰淇淋?冰箱裡面有Haagen-Dazs。」
  「不要,我想吐。」
  「不會吧?想吐是孕婦的專利。」她試著擠出一絲微笑,捧起他的臉,讓他正視自己。
  「看在我當那麼久的麝香貓份上,幫我一回行不行?」他的口氣裡有兩分耍賴。
  問問輕笑,明明是那麼高大的男人啊,居然來這招。
  「好。」她張開雙臂,再度引他入懷。
  他抱住她,緊緊的、牢牢的,好像怕她不見似的。
  她知道自己傻氣,她知道「宋予問是他兒子的媽媽」,層層推演之下,宋予問多少和「關奕杉的」沾上邊,所以他不放手,她就會繼續待在他身邊,沒有半分勉強。
  就這樣,他抱住她,五分鐘、十分鐘……不知道經過多久,就算她被抱得腰酸背痛了,也捨不得挪一挪身體。
  終於,他放開她,轉而握住她的手。
  「怎樣,感覺好點了嗎?」
  「再吃幾口Haagen-Dazs就會好。」
  「那我們進去吃,我記得還有草莓口味的。」
  「那個很甜。」
  「這樣啊,好吧,那我找找看有沒有香草口味。」
  關奕杉定定的看著她,眼睛不移動半分。糟糕,只是看著、沒有摟抱、沒有變態親吻,他就覺得被刨掉的那塊東西又被補滿填平,怎麼辦?若往後她不在,誰來幫他的胸口砌牆補磚?
  「我臉上寫字了,幹麼讀得那麼用力?」
  她笑著捏捏他的臉,某些時候,他心裡那個沒長大的關奕杉會偷偷溜出來轉兩圈,就像現在。
  「問問,你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喜歡。」
  「為什麼喜歡?」
  「因為你有很多的Haagen-Dazs,你的冰箱永遠是滿的,你的床很軟,你的樓梯很貴,你的水晶杯很炫。」最重要的是你的懷抱很溫暖、你的寵愛很明白,但後面這兩句,她不說。
  那些曖昧的話語,專屬於情人,就算他們已不再是大嫂和小叔,但他們之間依舊困難重重。
  「如果我的Haagen-Dazs吃光,床不軟、樓梯很便宜,你還肯和我住在一起嗎?」
  怎麼會問她這些?她的眉毛相偎,思索起他的言外之意。
  是不是他公司經營不善,要從豪宅搬到平民公寓?沒關係的,育幼院長大的她,在二十幾個人的床上都擠過,不管住多麼平民的屋子都為難不了她。
  「回答我。」他催促。
  「你會當個好爸爸嗎?」她不答反問。
  「會。」
  「那麼,好,我跟你住。」
  問問的回答讓他鬆了一口氣,他找到辦法了,他要買一棟新房子,把問問和兒子安排在那裡,他要天天去陪伴他們,並且照敏玟要求的,讓他們遠離她的生活。
  「走吧,去吃冰,我有話跟你說。」問問拉起他,他們一起進廚房,她拿調羹,他找出香草冰淇淋,他們向來合作無間。
  問問給他一枝,自己留了一枝,她耐心等候他把冰淇淋打開。見冰淇淋開了,她輕聲歡呼,迫不及待挖了一大匙。
  好啦,輪到她了,她也有滿肚子的話要對他說,從奶奶的調查報告開始,到她的抱歉,再到未來該怎麼做……
  但她未開口,關奕杉又拋出新話題。
  「敏玟同意和我結婚了。」
  啪嗒!問問湯匙裡那坨好吃又昂貴的冰淇淋,落在十六萬的餐桌上。
  她怔怔地看著逐漸化成液體的黃色東西,那明明是冰淇淋,可她怎麼覺得那是她的心?
  軟了、爛了、化了、不成形了……她的心……
  那個感覺是痛嗎?不確定;是酸嗎?不知道;她只覺得全身無力。
  大大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陣溫暖傳來,她抬眼,看見他的關心。
  「不必擔心,我會找房子,我結婚之後,你就搬進去。」
  嗯,很好的解決方法,只是,她還要騙誰啊,直到這刻,她才知道她對自己撒了多大的謊。
  她說,沒關係,只要他和章敏玟的愛情沒有結果,她就可以繼續待在這裡。
  拜託,誰的愛情沒有結果,不是分手就是走入婚姻,她敢說她可以留在這裡,不就是在賭一個可能性?
  賭一路走到最後,奕杉倦了,決定放棄追尋多年的愛情?
  她說,她和他是大嫂和小叔,他們是親人不是情人。
  白癡,不是情人,她怎會在他懷裡尋求安慰,不想當他的情人,她怎能奢求天長地久?一個孩子,真能為她牽繫起男人的一生?
  她說,她不愛他,說愛情只是廉價謊話,她不需要,他也不必給。
  可為什麼,他才說出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砰!她的心臟炸出紅花,滿地鮮血……她找不到碎片,研究不了為什麼心臟破碎。
  她覺得冷,從頭到腳都冷,分明地球正值溫室效應,可她就是冷得牙關發顫。絲絲寒意從肌膚周圍侵入,彷彿有無數只冰冷的觸手,密密在她心底滋生蔓延,寒冷爬滿她全身,凍得她的意識只剩下一片空茫。
  是該拆穿了吧,拆穿她滿口謊言,拆穿她從頭到尾的自欺欺人。
  愛情啊,她畢竟還是想望奢求的,她竟是用違心之論來欺騙自己啊,她要他、愛他,她是個貪心到不行的傢伙。
  好爛哦,宋予問,你居然是這種奧咖……
  「問問?」
  他不知道喊了她多少遍,她才想起來應該要回應。
  「啥?」匆促問,她擠出笑臉,沒有鏡子讓她自照,否則她會曉得這個笑容多麼殘破慘淡。
  「你在想什麼?」
  「想……」想什麼?哦,滿肚子的話不必講了,她終究不能留下,就算奶奶不說話,她也無顏。
  難道要讓他金屋藏嬌嗎?不,她不夠嬌嫩,她還想保有自尊,讓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收藏,這算什麼?
  是啊,這算什麼呢?就算他不結婚,他也不是愛她的男人呀。
  她知道他的心懸在章敏玟身上,她知道他的固執會讓他們的婚姻順利,她知道他和章敏玟的感情不是半年三個月,他們之間已經過十年的淬鏈,她知道那麼多事,卻還在賭一個微乎其微的機會。
  她已經讓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收藏好久了呀,自尊早早喪失,驕傲也已蕩然無存,賭輸的宋予問,什麼都不剩……
  她是智障,她把自己騙得團團轉,她還在不屬於自己的圈子裡,旁若無人地自以為幸福著,真是該死。
  「問問!」關奕杉急了,他緊張的握住她的雙肩,將她的身子扳過來。
  「沒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找不到合適的言詞來祝福你,恭喜你,美夢成真。」
  這個祝福缺乏創意,可是在失心的狀況下,她哪能找到創意。
  他拉過她,把她擺在膝上,偎著她的體溫,她嚇壞他了。
  他以為她要反對自己的安排,以為她要離得遠遠的,害他才補起的胸口又出現缺洞。
  他想告訴她,她的形容詞不恰當,曾經,他以為那是美夢,可真正經歷過後,才曉得夢已走樣;他想告訴她,如果能夠選擇,他想用別的方式來補償敏玟,只求能把宋問問留在身邊。
  但他不行!他是個自律甚嚴的男人,他不允許自己重覆傷害同一個女人,何況他曾經深愛過那女人。
  曾經……他說曾經,所以現在已經不愛了?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心顫,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
  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孩,恍然大悟,難不成……這樣的幸福感、滿足感才是愛情?
  他愛上問問了?這怎麼可能,他只是喜歡和她說話、喜歡她的笑臉、喜歡在入睡前聽她說故事、喜歡有她在的每一天……可如果,那不是愛是什麼?
  天,他愛上問問,卻對另一個女人求婚?
  可是敏玟是他不能卸下的責任,早在十年前他就發過誓,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違背諾言?
  問問貼靠在他懷裡,不知道他的心情變化。她想著,就要分開了,她知道虛偽被拆穿,留下變成遺憾,死捏住拳頭,她逼自己不哭。
  兩個各懷心事的男女偎著彼此的體溫,沒注意到太陽緩緩西下,染紅天邊彩霞,他們的幸福也走入黃昏,即將沒入黑夜。
  「奕杉。」她從他懷裡抬起臉。
  「怎樣?」他的目光溫暖中隱寒著寵溺。
  「我想吻你,再侵犯你一次,可不可以?」最後的……最後的一次……她的心在泣血……
  「你什麼時候那麼尊重我了?上次侵犯的時候,你有問過我可不可以嗎?」他在嘲笑她,試圖把哀愁藏在輕鬆背後。
  「下次要侵犯男人時,我會記住禮貌問題。」
  問問輕笑,笑容哀淒恍惚,她捧起他的臉,深深地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有淡淡的香草味,是她最愛的Haagen-Dazs冰淇淋,甜甜冰冰,像他對她的好,甜甜膩膩。
  他反客為主,扣住她的後腦,加深了吻,輾轉吸吮,他允許自己盡情。
  戀上她的味道,不是從今日才開始,而是一天一點滲入,直到恍然大悟,他才曉得,她已在他心中深駐。
  吻了好一會,關奕杉鬆開她,兩個喘息的男女四目相對,她刻意讓笑容張揚,再次掛上虛偽的面具,掩飾真心。
  「我懂了,原來變態的感覺這麼棒,難怪你不介意當變態。」
  他點點頭,伸手,「歡迎加入亂輪雙人組。」
  她沒伸出手與他相握,只是細細地讀著他的眉眼唇鼻。
  問問暗地叮囑自己,牢牢記住他的五官。
  她要在若干年後,仍然不忘記,她曾經愛過一個男人,只是被謊言深深欺騙。
  ☆☆☆  ☆☆☆
  關奕杉回到老家的時候,關歷方也在,而關奕杉會出現,是為了討論和章敏玟的婚事。
  書房裡,奶奶端坐在書桌後方,目光冷肅,直視關歷方。
  意外地,向來溫和的關歷方指著奶奶冷聲問:「這是怎麼回事?我有說要離婚嗎?你憑什麼替我作主!」
  離婚?關奕杉走到桌邊,拿起問問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沒有贍養費、沒有財產分配,這個婚,問問離得還真冤。
  這是怎麼回事?他沒聽問問提起過她要和大哥離婚這件事。
  奶奶銳利的眼神掃過關奕杉,口氣寒冽,「你回來做什麼?要我同意讓章敏玟進關家大門嗎?辦不到!」
  奶奶知道他要來提和敏玟的婚事?關奕杉目光深優,隱約察覺哪裡不對勁。
  「難道你要一直這樣子,作主我和奕杉的人生?」關歷方緩緩搖頭。
  「如果你們有點腦袋,我需要這麼擔心?」奶奶眉心微蹙,她老了、累了。
  「謝謝你的擔心,我們過得很好。」關奕杉和大哥站在同一陣線。
  「好?你們兩個兄弟還真齊心,表現愛心的方式很多,不必動不動就認別人的骨肉當孩子。」
  「你在說什麼?」兩兄弟互視彼此。難不成奶奶知道了?
  「我說,你們就不能清醒一點,天底下的女人何其多,為什麼偏偏挑上只認得錢的女人。」
  奶奶從怞屜裡面拿出兩份牛皮紙袋,分別丟給兩兄弟。
  他們望望紙袋、再看看奶奶。
  奶奶嘴邊掛著自嘲。「怎麼,連面對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關奕杉率先拿起面前的紙袋,關歷方也跟進。
  關奕杉打開袋子,怞出裡面厚厚的文件,他越是往下看越是錯愕,由滿目驚怒轉為失望懊悔。怎麼會……
  「關奕杉,看清楚了沒?章敏玟是個怎樣的女人。在你之前,她就讓男人包養,穿名牌、用名牌,進出有高級進口車代步,一個鄉下來的小女生把自己變成高貴公主,她能用什麼來交換?」
  他怞過照片,一張一張,每張都是章敏玟和男人的欲照,沒有半分勉強,她笑靨盈臉。
「不對,她不是墮胎是流產,為此,她還失去生育的能力。」
  他和敏玟再度重逢時,他想過先上車再補票這個辦法,有了下一代,奶奶比較容易妥協,到時奶奶再不同意,也得祝福。沒想到敏玟哭著告訴他,那次的流產導致她不孕,當時他就明白,這輩子,除了敏玟,他再不能有別的女人了。
「你為什麼那麼相信她,為什麼不試著求證?」奶奶帶了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再抬眉時,神色已恢復淡定。「第一點,她十八歲時拿掉的孩子不是你的,我曾經透過關係,替被墮掉的胎兒做DNA比對,孩子是包養她的中年男人的。而她墮胎和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無關,是那個男人開出條件,只要她拿掉孩子,他就供她出國唸書。
  「第二點,她並沒有因為墮胎而失去生育能力,因為她在半年前又拿掉一個孩子,我一樣做了DNA比對,仍然與你無關。」
  這竟然是事實?他被蒙在鼓裡十年,整整十年的罪惡感……章敏玟居然這樣欺騙他!
  她的善良天真呢?她的體貼浪漫呢?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他真的難以相信。
  「報章雜誌寫的事不全是假的,她用身體換珠寶、名車和豪宅,她和你交往的同時,跟十幾個男人有親密關係。不孕,是她最惡毒的謊話,她就是用這點牽制你的對嗎?我沒想到她居心叵測至此,資料裡面有她的婦產科醫生電話,不信的話,你可以聯絡他。」
  「這些事,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我說過了,只是當時你認定我偏激、深信謠言。我只好僱人替我搜集資料,等找到證據時,章敏玟已經決定去美國唸書,而你也堅持離開家裡獨立。我想,時間會平復一切。既然你們已經分手,這些東西就不再重要,但沒想到你們又復合了,我才又開始找人調查她、重新搜集資料。章敏玟不是個簡單的女人,而你被愛情沖昏頭,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難道,他一再排斥否認的謠言才是真實的?章敏玟到底是用怎樣的心態和方式在與他交往?多麼可怕又多可惡……
  在他對章敏玟的作為感到憤憤不平中,卻也有一絲說不上來的輕鬆感,所有的罪惡感和沉病因此得到釋放,現在他迫切想要回家,告訴問問,她不必走了。
  輪到關歷方把紙袋壓在桌上,指著奶奶憤然問:「問問和章敏玟完全不同,她單純真實、從不害人,她把你當成自己的奶奶尊敬愛護,你為什麼要找人調查她?你有沒有想過,這種行為有多傷人?」
  「你以為這份資料是我去調查來的?不對,這些是章敏玟拿來威脅我的,她要拿你和羅育翔是同志的消息來交換我讓她進關家大門,她還要求百分之三十的股權,否則她將要對外公佈這個消息,讓公司的形象受損。」
  天!敏玟竟敢威脅奶奶,她還有多少陰暗面是他不知道的?
  兄弟倆互視一眼,他們都不敢相信,她看起來那麼天真純潔……
  「可如果不是你,問問為什麼要簽下離婚協議書?」關歷方問。
  「我把這個拿給問問看,她親口承認你們之間沒有夫妻之實,孩子也不是你的。」
  「所以你就趕她走?」
  走?不對啊,問問還在家裡,關奕杉拉住大哥,凝聲問:「把話說清楚,問問哪有走?」
  「她早上過來,把弄弄接走,然後只留下一封信,育翔回家看到信立刻通知我,我才會在這裡。」這幾天,弄弄參加演講比賽,所以特別住到他那裡,讓育翔給她做特訓。
  「也許她把弄弄接回我那裡。」
  「沒有,我來之前打過電話,管家說她一早就出門了。」
  「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回去。」
  「就我對問問的瞭解,她會留下信,感謝我們這段時間的照顧,就是打定主意和我們一刀兩斷,我保證,你回去也會有同樣一封信在等你。」
  若不是決定結束這一切,問問不會連五百萬都還給他,關歷方很焦急,他已叫育翔留在家裡試著聯絡閱閱和閃閃,他們不能讓一個孕婦和未成年少女流落街頭。
  「我們分頭找。」關奕杉拉起大哥就要往外走,他連片刻都等不了。
  「先別急,等聯絡上閱閱和閃閃再說,也許問問會去找她們。」
  「她倒是跟你們兄弟的感情很不錯,還兩邊遊走?」
  奶奶冷嘲爇諷的口氣激怒了閱歷方,他倏地轉身,走回奶奶的辦公桌前,灼灼的眼光毫無收斂。「奶奶,問問不是你想的那種女孩。」
  「哪一種?可以用五百萬買斷的那種?」
  「她要五百萬,是因為她要幫育幼院買下土地,接回那些被分送出去的院童;她不是出賣自己,而是她不相信婚姻。她很滿足於嫁給我,很滿足於多了許多親人,她看重親人甚於愛情,她願意就這樣和我們過一輩子。
  「至於孩子,那是你的希望,她想要滿足你,因為你是她最崇拜的奶奶,所以她不介意讓自己受孕,給關家生下新一代。可惜我下孕,她只能從奕杉那裡借到津子。是的,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奕杉的,你親手把你的曾孫給趕了出去。至於那五百萬……」他從口袋裡掏出問問留下來的信,平放桌前。「五百萬在這裡,她還給我了。」
  聽著關歷方的話,奶奶的目光有了變化,從震驚到懊惱,原來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原來問問事事為她著想,原來問問真的把她當成自家人,就像她對問問的感覺一樣……
  她一把壓住桌子,猛然起身。「你說……孩子是奕杉的?」
  「沒錯,事實就是你聽見的那樣。」望著奶奶的懊悔,關歷方歎氣。「奶奶,你太武斷、太主觀了,如果當年,你不要逼迫敏玟,奕杉不會對她深懷愧疚,他是個多麼負責任的男人你不是不知道。如果當年,你讓他們繼續交往,或許奕杉早就看清楚章敏玟的真面目。」
  關奕杉握緊拳,可不是嗎,他讓罪惡感蒙蔽,他對章敏玟的不貞視若無睹,他始終認定她是自己的責任,現在,他鬆了口氣……
  他走回奶奶身邊,看著她的滿頭銀絲和皺紋。問問是對的,奶奶老了,她應該做的是寒飴弄孫,而不是在事業上繼續躁勞。
  他的手貼上奶奶的肩膀,輕聲道:「奶奶,章敏玟的事,我有錯,我不會讓她威脅到公司,過去這幾年我太固執,很抱歉讓奶奶難過了。之後我會帶著我的團隊回公司上班,至於問問,她和大哥離婚也好,因為找到她之後,我要娶她。」
  「什麼?」奶奶和關歷方異口同聲。
  「我愛上問問了,以前為了對敏玟負責任而不敢承認,現在,她不再是我的責任。」
  話說完,他拿起章敏玟的資料往外走,他會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不會讓她有機會恐嚇誰。
  至於問問……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愛她了,再也不必戴上變態面具,而亂輪,已經和他們毫無關聯。
  這種感覺,真好。
  奶奶看著奕杉離去的背影,眼眶微微灼爇。他們這樣……算是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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