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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宛宛]紅塵蝶戀(紅妝出招1)[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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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8 21:59:15 |倒序瀏覽
紅塵蝶戀【紅妝出招1】 作者:宛宛

她靠艷麗無雙的外貌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沒想到一時大意輕敵卻著了他的道,
準備十年的復仇計劃差點胎死腹中。
他帶著正氣的眸光熾熱得讓她不安,
多希望他溫暖的懷抱是她今生的歸屬。
只可惜有些幸福注定是不屬於她的,
況且他還有個癡心等著他的未婚妻,
他眼中明顯的愛意她不是看不出來,
但她仍執意惡言相向,試圖讓他恨她,
這樣當她離開人世時他才不會太痛苦……

這女人美則美矣卻是株致命的毒花,
他認定她是專靠狐媚術殺人劫財的殺手,
但她迥異於尋常女子的個性在在擾亂他的心。
喜見她悍言以對亦想享受她偎在懷中的溫柔,
可惡!她竟利用自己身體作為逃離他的手段,
還把他們的感情形容成是互惠的交易。
因為在乎才會用心算計,聰明如她難道不懂?
他發誓會為她報毀家之仇並替武林除大害,
但條件就是她必須一生一世伴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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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8 21:59:50
楔子

  十年前

  「爹!娘!你們在哪裡?」狂亂的叫聲迴盪在一片斷垣殘壁間。

  一陣樑柱倒塌的聲音傳來,引發了一陣白煙。木頭、衣服、樹木燒焦的氣息,混成了一股嗆人的氣味。

  樊冷蝶踩過幾塊仍散著火星子的木頭,拚命用腳踢開擋住路的木石,口中大喊著已喊了千百遍的話語——

  「爹!娘!你們在哪裡?」

  她才離開了幾個時辰,為什麼整個村子就被火燒成一片廢墟?

  忽而她停下腳步,放掉手中那尾活蹦亂跳的魚,瞪著那三棵焦黑的柳樹。

  這是她的家嗎?

  柳樹原是生長在大門右側的!

  樊冷蝶撥開一戴木頭,從斑駁的紅色漆料中認出那是用來供奉祖先牌位的桌子——她腳下踩的是正廳。

  「娘,你在這裡嗎?我是冷蝶,你回答我好嗎?」

  她吞了一口口水,聲音嘶啞的喚她跪下身子,發熱的木頭灼痛了她的膝,她卻不以為意。

  只要把這些木頭推開,她一定可以找到爹娘的,爹告訴過她,只要認真去做,天下沒有做不到的事。

  「噢。」木屑刺進她的掌心時,她咬牙忍住了痛,兩隻小手死命地想拉開地上那塊板子——這是她家的門啊!

  樊冷蝶不顧手流著血,鼻眼也被煙霧嗆得紅腫,仍執著於抬高板子。

  「呼。」好不容易板子總算挪動了幾分,她咬著牙一鼓作氣地把它推到一旁——「爹!娘!」

  樊冷蝶哭叫出聲,睜大雙眼瞪著地上兩具焦黑的屍體。

  不會的!他們不會死的!

  她的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炙肉的味道一陣陣地湧入鼻尖。

  焦黑的身體像是娘放入爐灶裡的木頭,她無法辨認這是不是她的爹娘。她懷著希望,勇敢地伸出手觸碰其中一具屍體的頸間。

  燒焦的屍體禁不起碰,「卡」地一聲,屍體的頭和身子便分了家。

  樊冷蝶驚惶地後退,一個玉墜子從屍體上掉落到地上。

  「娘!」樊冷蝶撲到玉墜了上大哭,這是娘的嫁妝,娘最寶貝的東西!

  「爹、娘……」她哽咽著想伸出手擁抱他們,卻不敢去碰他們一碰即碎的身體。

  完整的屍體是對死者的尊重——娘曾這樣告訴過她。

  「為什麼?」她將玉墜子緊貼住胸口,滿臉淚痕地對著夕陽大叫。

  今天下午她到西村和表哥一塊捉魚,在炎熱的陽光下玩水玩得可開心了。她運氣不錯,還拎了一尾活蹦亂跳的魚回家,準備今晚讓娘加菜。誰知不過是幾個時辰,村子沒了、家沒了、爹娘死了。

  「惡鬼,一定是那個惡鬼……」樊冷蝶喊累了,就這麼呆呆地對著玉墜子喃喃自語。

  一個月前,當「出雲谷」中最大的連家莊被一把無明火燒光時,村子裡就開始謠傳出雲谷受到詛咒,圍繞出雲谷而建的東西南北四座村落,將會被惡鬼的烈焰燒個精光。

  他們東村於是遷走了好幾戶人家。

  她爹從來不相信那些謠傳,所以他們沒有搬家離開。

  「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爹和我娘?你出來!你出來啊!你這個惡鬼!」她朝著週遭的慘狀瘋狂地嘶叫。

  「別哭了。」一個低啞的女聲在她身側響起。

  「你……你是誰?」樊冷蝶意縮了下身子,看著眼前一身縞素的女人。

  「你不必問我是誰,你只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替你爹娘報仇?」女人面容哀戚地看著一片的死傷無數。

  「是惡鬼做的你要帶我去找惡鬼報仇嗎?」樊冷蝶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努力不讓自己踩到娘或是爹的身體。

  「我會替你找到他,讓你為你爹娘及全村人的性命報仇。」女人平凡的五官燃燒著強烈的恨意。

  樊冷蝶站起身子,一雙發亮的眼直盯著眼前年約三、四十歲的女人,「你可以帶我去找惡鬼,也可以帶我去找我爹和我娘,是不是?大嬸,你是好仙子嗎?」

  「我不能帶你去找你爹娘。」連秋月拉起她,擦去她小臉上的污漬。

  「為什麼不能?你明明說你可以帶我去找惡鬼的!」樊冷蝶捉住連秋月的手,沒留意自己的指甲,手掌邊緣正流出鮮血。

  「我不是好仙子,就如同惡鬼也不是鬼一樣,惡鬼是個人,一個愛錢、愛權勢的人,」連秋月執起她的手,用手絹裡住傷口。

  「不!不是人!如果是人,他為什麼要放火燒掉整座村子?」樊冷蝶拚命搖頭,身體一直向後退,突然,她腳步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到一堆朽木之中。

  「小心!」連秋月一個飛步扶起她,以免她被尖銳的木頭割傷。

  看著女孩臉上的抗拒,她苦笑地鬆開手,輕描淡寫地說:「惡人的野心比惡鬼還恐怖啊!我並沒有欺騙你,村裡被毀的確是人為的陰謀,你可以去查看整村的土地,一定到處都有著被圓鍬挖開的痕跡。」

  「為什麼?」樊冷蝶才向前踩了一腳,就看見圓鍬的挖掘痕跡——就在她爹娘的屍體旁邊。

  「因為你們的村子裡,埋了一份寶藏圖東邊的四分之一張。」

  「因為要藏寶圖,所以殺了我們整村的人!」樊冷蝶跪在爹娘身邊,淚水不停地滴落在他們焦黑的屍骨上。

  「那是一筆足夠把大唐毀滅掉的寶藏……」連秋月說著說著,突然噤聲,蓮足一點,便躍到樊冷蝶身邊,伸手摀住她的嘴,將她整個人火速攬到遠處的石堆之後。

  「噓,有人來了,」連秋月低聲地說。

  樊冷蝶瞪著眼,看著連秋月凝重的表情,她學著放輕呼吸。

  「只剩東村的這一張沒找到,西村的已經找著了。真他奶奶個熊,不就是沿著北斗七星的位置找嗎?」

  「別抱怨了,找到那幾張圖,那些賞錢就夠我們一輩子吃喝不盡了,對了,如果看到還有人活著就一刀砍了。」

  「乖乖不得了,死了這麼多傻愣子!一個多月前就放話說有惡鬼要燒山了,還不知道要跑!可憐哩,被燒得斷頭又斷腳……不過這烤肉味還挺香的,哈哈哈!」

  毫無人性的笑聲在空曠的屋舍中漸形漸遠。

  連秋月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頭,伸臂扣住樊冷蝶的腰,一大一小的身影迅速朝樹林裡移動,直到她們抵達一處隱秘的洞穴。

  樊冷蝶的手被連秋月握住,被動的跟著她走入黑暗中。洞裡有水流的聲音,手碰到的是潮濕的石壁,地上數寸高的青草拂過她的身軀。

  走了一段彎彎曲曲的路,樊冷蝶的面容依然顯得震驚而呆滯,腦子裡迴響著剛才聽到的對話。

  她剛才聽到的說話聲難道不是惡鬼的嗎?

  「人」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等惡事呢?

  爹告訴過她,人和禽獸不同之處在於仁義之心,然而爹娘卻被這些「人」殺了,這些人算人嗎?村子裡住的都是好人啊,他們怎麼能夠狠下心殺了一百多人呢?

  他們是禽獸!

  黑暗之中,樊冷媒用力握緊拳頭。

  她隨著連秋月停下腳步,只聽見「啪」地一聲,接著眼前就亮起了燭火。

  樊冷蝶眨了眨眼,適應光亮後,她轉頭張望著四周的燭台,驚異地伸手撫摸著前面的石壁。

  「有兩扇門!」

  「這是我父親為我建的練功石穴,石穴中有一處地道可以和連家莊的書房相通。我父親就是連家莊的莊主。」

  連秋月蹙著眉,瘦長的臉龐在面對樊冷蝶的訝異時,顯得有些蒼白。

  「惡人殺了我父親時,我就躲在地道中逃過一劫,聽到了惡人自報姓名以及他所有的企圖,你該慶幸沒有像我一樣親耳聽到父親被凌虐致死的慘叫聲,否則你今天不會有力氣跟著我走到這裡。毀了連家莊和四座村落的兇手,不是什麼惡鬼,他是個男人,一個比鬼還殘忍無情的男人。」

  樊冷蝶打了個哆嗦,小小的身子晃動了下。

  「你相信我的話嗎?」連秋月抬起她的臉,用一塊濕布擦乾淨她的容顏。

  這個女孩兒,長大後會是絕艷美人。

  「我相信,而且我要替我爹娘報仇。」樊冷瓣點點頭,紅腫的眼中燃燒著怨恨的火焰。「大嬸,你要教我武功嗎?我們要怎麼報仇呢?」

  剛才大嬸一路抱著她,卻依然健步如飛,她從沒見過哪個人能在山野間以這種速度移動,這一定就是爹說的輕功!她要拜大嬸為師。

  「報仇是一條很苦的路,」連秋月摀住她張口欲言的小嘴,要她稍安勿躁。「我說的苦不只是身體上的苦,還包括心靈上的苦,報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可能必須背負著這些仇恨十年、二十年。毀了你家的那個惡鬼,是個權勢超大的鬼王。」

  「我不怕吃苦。」

  「有些事比吃苦更難受。」連秋月在燭光映照下的臉龐佈滿了凝重,「除了用武功殺人之外,有些無形的武器更致命。你有一張女人夢寐以求的容顏,還有一雙會讓男人瘋狂的勾魂杏眸。」

  「你要我做什麼?」她聽娘說過那些不檢點女人的多情,那是骯髒而穢亂的。

  「一切由你選擇,我絕不勉強,一旦走入復仇這條路,恨就會跟著你一輩子!連秋月推開右邊的石門,回頭對他說,「要復仇就走入這扇門,如果不想復仇,就推開左邊的門,會有人送你到隔壁的村落。」說完,她便合上門,獨留樊冷蝶在洞穴裡。

  樊冷蝶抱住自己的雙臂,洞穴的寒氣開始沁入皮膚之中。

  她閉上眼,兩排長睫毛輕輕顫動著。一時之間,娘的笑容、娘的擁抱、爹的疼愛、爹的關心全湧上心頭。

  「爹……娘……」兩串淚珠滑出眼睫,她壓住泛疼的胸口,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爹娘的死狀再次浮現腦海,樊冷蝶重重的咬了下唇。倏的睜開那雙明媚的瞳眸。她舉起手,毫不考慮的推開右邊的門。

  連秋月端坐在石椅上,神情嚴肅地看著她,「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女人永遠最美,而色彩最美麗的菇覃,往往是最致命的植物。」

  「我聽不懂。」

  「你會懂的。」連秋月起身,走到她面前,輕觸了下她的小臉,「記住,絕對不要讓你的臉受傷,這可能會是你最大的武器,記住『劉明蝠』這個名字,這個惡鬼殺了你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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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8 22:00:15
第一章

  深夜的風,呼地掃過屋脊,枯黃的葉片隨著風旋轉飛舞,然後緩緩飄落地上。

  「這個葛福來的宅院還真不小,雖然沒我們堡裡的住處來得廣闊,也不及我們堡內的牆堅門固,不過倒真是奢華,又是琉璃又是金銀的。而且每回經過老是燈火通明的,不知道燒了多少羊脂蠟燭,真是浪費。」說話的青衣男子手上拎個包袱,走在一名黑衣男子身後。

  黑衣男子陡地停下腳步,雙眉微蹙地看著前方。

  「爺,怎麼了?」

  「今晚內院裡頭一點聲音都沒有,」有些不對勁,平常裡頭都是歌舞喧鬧的,」黑衣男子精壯的體格較常人高大幾分,稜角分明的臉龐上,有著威嚴的五官,看來是習慣發號施令的人。

  「爺,你聽得到裡頭宅院的聲音?」青衣男子敬畏地看著主子。

  這座大宅牆高壁厚,主子居然聽得見裡邊歌舞喧鬧的聲音!主子果真不愧武術奇才的稱譽。

  「聽得到一些,半夜的絲竹聲總是格外明顯,何況這座宅院就在我們回客棧的路上,來回走了幾次,不可能沒注意到。」

  黑衣男子後退一步,打量著身邊的高牆。

  「爺,我們要進去看看嗎?」青衣男子躍躍欲試地動了動筋骨,也跟著仰頭打量。

  「我進去即可,」黑衣男子淡漠地說。

  「我不會壞事的。」青衣男子急切地要求著,好不容易跟爺來了一趟長安城,卻沒有人展身手的譏會,豈不可惜。

  「忘了幫規嗎?不許心浮氣躁,不許未經命令即擅自行動。」

  黑衣男子話聲甫落,身子已然躍上屋簷,靈巧的身手甚至不曾驚動在屋頂棲息的燕子。

  一陣風吹過,黑色身影落在庭院內,迅捷的閃過幾處屋簷。直朝主宅而去——那個夜夜笙歌的地方。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影子?」巡邏的家丁從樹叢中探出頭來問道。

  「沒有啦!少嚇人了,八成是風吹過樹葉。葛府的圍牆這麼高,賊怎麼進得來!快來……」嬌嗲的女聲把家丁拉回樹叢,回歸情人的小天地裡。

  黑色的身影毫無阻礙地來到主屋外,門外兩名打燈的侍女,正昏沉沉地倚著柱子打瞌睡,另兩名小廝則坐在一扇門的門檻上睡得呼嚕作響。

  黑衣男子射出一顆石子擊向小廝的額頭,小廝只是動了動眼皮。努了努嘴後又繼續沉睡。

  樹葉被風吹得簌簌地響,一陣奇異的香味隨著風飄散在庭院裡。

  有迷香!

  黑衣男人撕下衣服的下擺,掩住自己的口鼻。

  葛福來為富不仁、性好漁色,會被下迷香,是仇家上門尋仇?還是錢財露白引起歹徒的覬覦?

  又或者是「水中月」正在犯案?

  水中月是一個殺人不眨眼,專殺富豪奪取財物的恐怖組織,這個組織在殺人後會在牆上留下明月清水印的記號,江湖上便以「水中月」稱呼。

  凡死於水中月手下者,莫不死狀甚慘,肚破腸流、幾無全屍。

  黑衣男子瞇起鷹眼,掃過雕刻華美的樑柱,以及長廊上數隻羊脂製成的巨大蠟燭。

  「葛老爺,你的手好不規矩,摸得人家胸口怦怦跳。」女子半推半就的柔媚聲音自織帛門內傳出。

  「大美人,把面紗摘下來讓我摸摸小臉。」年老的男聲有氣無力地說著齷齪的話。

  「要我摘面紗可以,不過你得先把這杯酒喝下去。」女子撒嬌著。

  窗上映出一個窈窕身段偎在一個身材瘦小並不住搖晃的男人的剪影。

  黑衣男子皺著眉,用一柄薄刃微劃過窗帛,絲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把頭湊近窗帛上的小洞,屋子內只有葛福來和一個蒙著紅色面紗的女人。

  「大美人就是大美人……身上香噴噴的……」貪婪的葛福來把臉埋到紅衣女子的頸間。

  門外的黑衣男子輕嗅著屋裡飄來的香氣,心裡登時有了底。女人身上的迷香是特製的,夾雜了檀木的濃香。不像一般迷香的油膩易察。

  「誰在外頭?」紅衣女子往外射了一支髮簪,正巧落在黑衣男子方才倚靠的柱子。

  「大美人……你……說……什麼……」葛福來閉上雙眼,說話的聲音愈來愈低。

  「沒有,門外有一隻貓,我還以為是你夫人來找麻煩。」紅衣女子把葛福來放平後,推開大門。

  在確定四周無人後,她拔起那支髮簪,柱子上留下一圈腐爛的圓痕,如果這支髮簪刺到的是人的話……

  「她……不敢……大美人……」葛福來話尚未說完,「砰」地一聲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死老頭,總算昏倒了。想來你平常吃的那些強精健腎的補藥功效還不差,送酒進來的那幾個全倒了,你還能撐這麼久。哼!」

  樊冷蝶冷冷地看著葛福來,粗暴地往他嘴裡又塞了顆迷香丸。

  「你就好好睡個三天吧,省得你不但縱慾傷身,還老是糟蹋好人家的清白閨女!今天要不是我代替林姑娘入你的門,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就平白讓你糟蹋了。」

  樊冷蝶在他身上恨恨地蹋了兩腳後,走向床邊取出一把利刃劃開床板,伸手探入其中拿出數只錦盒。

  「男人只要一灌酒,一近女人,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她打開一隻盒子,目光因為一整盒的金條而熠熠發亮。「我幫你拿幾條給林姑娘,我已經安排她們母女連夜離開長安城,至於其它這些盒子,就當作是我被你亂摸的代價。」

  她掏出一方布巾包住數只錦盒,把布巾牢牢地鑿在身上後,美艷的鳳眼看向葛福來,突然輕笑道:「像你這種人,我只取你這些黃金,真是太便宜你了。」

  她手中的利刃在燭光中閃著危險的光芒,她反手握住刀柄欺向葛福來的臉——

  「姑娘未免太心狠手辣。」黑色身影自空中無聲而降,蒙住大半張臉龐的男子,只露出了一隻威猛的眼瞳。

  「原來我沒看走眼,門外真的有人。」樊冷蝶透過臉上的薄紗注視著他。

  「姑娘的反應甚快。」他說話的口氣平淡。

  她抬手拉平面紗,手上的艱戒煞是美麗。「沒有你的反應快,你在屋頁偷聽我大半天的話,我居然一點都不知情,真是愧對師父多年的教導。」

  「導」字甫出口,數根中毛般的小針已飛向男子的面門。

  「好狠毒的心腸、好下流的手段。」黑衣男子迅速抽出花瓶內的花擋住所有的針,原本盛開的花朵立刻發黑枯萎。

  「偷聽別人說話,就不下流嗎?」她凝下臉龐,身子緊繃處於戒備狀態——她感覺不到這男人的氣。

  黑衣男子的武功修為甚高,她的迷香根本影響不了他。

  紅色面紗下的媚眼炯炯地盯著他,忖度著她今天有幾分離去的機會。若她沒在約定的時辰內回去,江君會來找她。

  她不能讓他們兩人都落到這個黑衣男子的手裡!

  「那麼喜愛葛福來,我把他讓給你好了!」纖纖素手把葛福來往前一推,她的身子往門外直竄而去。

  「且慢。」黑衣男子一個閃身,迅捷地擋住樊冷蝶的去路,而她甚至尚未跨過門檻。

  「放下你手上的東西再走。」他命令道。

  「見鬼了,你是我老子嗎?我幹嘛聽你的!」樊冷蝶啐了一聲,一翻手便擊向他的面門。

  黑衣男子眼眨都不眨,手掌順著她的攻勢轉了個方向,輕易地化去她的攻擊。

  突然,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樊冷蝶眼角餘光瞟見一個灰色的身影,她毫不考慮地把身上的包袱往門口丟去。

  「快走!」

  包袱丟出的同時,紅色的身影也竭盡全力地阻撓黑衣男子走出屋外。

  「試試我的毒針。」她舉起右手的銀戒虛晃一招,實際出手的卻是左手疾射而出的髮簪。

  趁著黑衣男子分心之際,樊冷蝶閃回葛福來身邊,刀鋒直接劃上他的臉。

  「奇了,你怎麼不去追我的同夥?就這麼怕我殺了葛福來?」

  「切莫傷人!」黑衣男子沉聲一喝。

  古銅大掌才握上雪白的柔荑,他的眼睛立即瞧見葛福來佈滿皺紋的老臉被劃了個「淫」字。

  「我這個字寫得還不差吧!」樊冷蝶怒瞪他一眼,兩隻手腕都被他扣住脈門,她連動都不能。

  黑衣男子左手一撥,葛福來整個人飛到烏木椅上端坐著,一如神智清醒時。

  樊冷蝶見狀,不禁倒抽口氣,怦怦亂跳的心更無法安穩。

  武功原就易放難收,他竟能隨心所欲收放功力,方才要不是她反應夠快,她和江君以及包袱早全落到他手裡了。

  「姑娘行事未免詭詐。」黑衣男子炯亮的眸子逼近她的面紗,「你在葛福來臉上劃個『淫』字,是要我在你臉上寫個『賊』字嗎?」

  沉穩的氣息緩緩吹動著她臉上的輕紗,樊冷蝶艷麗的容顏顯得有些慌亂。

  「你這個採花賊敢掀掉我的面紗試試!」她潑辣地喊叫著,檀木的香氣圍繞兩人。

  「你這話聽來像是鼓勵人嘗試。」他的手指輕扯著她額上用來繫住面紗的珠鏈。

  「沒錯,我鼓勵你對我一親芳澤,你敢嗎?」紅色的面紗拂過他的臉龐,樊冷蝶不害羞地傾身靠在他的胸膛上。

  雪白的肌膚在桃紅的抹胸之下,顯得更加晶瑩誘人。

  「當真?」黑衣男子的聲調轉為沙嘎。

  她白細玉手撫揉著他的肩頭,朱紅的唇誘惑地微張,吐氣如蘭道:「當真。」

  「在下無福消受美人恩!」

  黑衣男子冷笑地扯下她的面紗,漠然的眸光在望見她的臉龐時,有著剎那的失神。

  泛紅桃腮上鑲著一對魅惑人心的鳳眼,櫻桃檀口微張,風情無限。

  好一張奪人心神的美顏!

  「不許看我!」樊冷蝶變了臉色,她從來不曾在下手時被人瞧見容顏,這下可好了。

  「要我一親芳澤,又不許我看你,姑娘的話可真是相互矛盾。」黑衣男子的眼瞳顏色加深,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生氣蓬勃的臉龐。

  「喜歡我嗎?」她忽然放軟聲音,水媚大眼勾引著他,粉紅舌尖誘惑地滑過她的唇瓣。

  「你美得驚人。」他回答得沉穩。

  「吻我。」她的小腳不規矩地磨蹭著他的大腿。

  黑衣男子劍眉一揚,黑眸中閃過一抹笑意,伸出右手摟住她的纖腰,直接把她帶到軟榻上。

  「要我吻你哪裡?」他的聲音消失在她的酥胸上,熾熱的大掌撫過她的身軀。

  「你別這麼急嘛!奴家會害羞的。」她發出幾聲嬌喘,不依地蠕動著身軀,直到他蒙著黑布的臉龐再度看向她。

  「吻我。」她微昂起下顎,絕麗的臉龐與白皙柔膩的肌膚,是男人無法拒絕的活色生香。

  「我從不拒絕姑娘的要求。」黑衣男子低下臉龐,目光緊盯著她的紅唇。

  「快……」她嬌聲催促著,不自覺地屏住氣息。

  「我會如你所願的。」話才出口,古銅色的右掌便已滑下她的肩頭、胸口,快捷地點住她幾處大穴。

  「你想怎麼樣?」大驚之下,她陡地刷白了臉色。

  「找解藥。」黑衣男子的手故意緩緩地撫遍她的全身,最後在她大腿上尋到一隻貼肉而系的皮囊。

  樊冷蝶屏住氣息,想出手震開他,全身卻動彈不得。她太大意輕敵了!

  「美麗的植物大都有毒,自動送上門的美女也一樣,你唇上塗的那層亮紅胭脂,定然是劇毒,只怕連你的衣服都浸泡過迷香了,不是嗎?如此美麗,卻又如此致命。」黑衣男子邊說邊取出皮囊中一隻薄木盒,在她面前打開來。

  「大凡使毒者,一定會隨身帶著解藥,以免一時不慎著了自己的道。沒錯吧?」

  「沒錯。」她怨恨的瞪著他,臉上寫滿了不馴。

  「你若真對使毒知之甚詳,就會知道使毒之人除了解藥外,必然也帶了毒藥,以備不時之需。我可以告訴你哪幾種是毒藥,也可以告訴你所中的迷香毒該吃哪幾顆解藥,不過你得先解了我的穴道。」

  「反正解藥、毒藥都在盒子裡,我又何必向你詢問,每一種全吃一顆下去,不就得了。」

  「是嗎?你以為所有的解藥一次吃一顆即可。我下的毒就需要兩種解藥,三顆的份量。」她瞪著他英氣的眉宇,納悶著何以他的眼窩沒有泛著青紫色,難道他沒有吸進迷香嗎?

  「夠冷靜、也夠倔氣。」黑衣男子攔腰抱起她,讓她絕美的面容倚在他的肘臂間,他伸出手輕撫過她的鼻眼,輕聲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對我味的女人了。」

  在他黝亮黑睜的凝視下,樊冷蝶心跳加速地撇開頭。

  這人明明一臉的正氣,怎麼一雙眼卻火熱得讓人不安。

  「你再不吃解藥,迷香很快會發作。」說話的同時,她在心中暗自揣測他毒發的時刻。「你難道想我們倆就這麼待在這,等天亮時,讓葛福來的人把我們一網打盡?快替我解穴!」

  「誰說我中毒了?」他緩緩地說。

  「除非你沒有呼吸!」她睜大雙眼,額上沁出緊張的冷汗。

  「姑娘難道不知道練武之人在必要時可以停止呼息,讓體內真氣自行運轉嗎?」黑衣男子的眼裡有著看好戲的神情。

  「要殺要剮隨便你!誰教我著了你的道!」她大聲吼著,一張俏臉氣得發白。

  樊冷蝶深吸口氣,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

  若她真被這個男人強要了身子,她也認了。貞操對她而言,不是什麼要命的事,當初推開那扇復仇之門時,她就有了這層認知。

  她怕的是自己武功被廢,無法替爹娘、師父報仇啊!

  「使毒的人是你,怎麼說是著了我的道呢?」黑衣男子好整以暇地舉起她的玉手撫摩著她的紅唇,在唇上的胭脂沾染上她的食指後,他將她的指尖放入她的唇間。

  「你做什麼?晤……不要……」她想閉緊雙唇,但他用力扳開她的嘴,強迫她含入自己所煉製出來的毒。

  當胭脂的微甜伴著毒液的微澀在她口中泛開來時,劇烈的頭痛迅速襲上她的兩鬢。幾個時辰前她吃過解藥,以防止唇瓣上的毒沁入口中。但她卻沒有預料到會被人強迫吃下唇上的胭脂。

  「解藥是哪一顆?」他輕柔地擦去她臉上的冷汗。

  樊冷蝶用力咬著唇,一陣陣的痙攣傳遍她的整個身子。她拒絕求饒,也不願發出疼痛的叫聲,她的牙齒不留情地咬破唇瓣,鮮紅的血沿著她雪白的臉頰緩緩淌下。

  「解藥是哪一顆?」這麼倔的性子!

  黑衣男子扶起她的身子,皺著眉按住她的唇瓣,阻止她進一步的自虐。

  美人蹙眉總是讓人心疼!

  「快說啊!還是你想痛死在葛福來身邊?」他催促道。

  樊冷蝶看了他半晌,終於輕啟唇瓣道:「紅色。」

  是他先問她的,可不是她低頭求饒。她嚥下一口痛苦的呼息,等待他將藥丸塞到她口中。

  她搞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先是逼她吃下毒藥,又迫她吃解藥。

  黑衣男子倒了杯水,然後自木盒中拿出一顆紅色藥丸放到手中。

  隨著他緩慢地俯近,她只覺呼吸全被他身上的乾淨氣息所籠罩住。

  男人不都是體有異味嗎?她一向受不了男人的汗臭味及污垢味,但是這個男人卻和她以往接觸的人大不相同,他的目光是正直凜然的,而且他的接近並不會令她厭惡。

  他目不轉睛的凝眸,甚至讓她有一點點的……心跳加速。

  隨著解藥的接近,她直覺地微張開唇,然後……那顆藥丸在她的注視下進了他的嘴,滑過他的咽喉,落進了他的肚子!

  「你這個豬玀!欺負女人很得意嗎?我不會喊一聲痛的!你最好期待我今天命喪於此,否則我絕對會讓你以後的日子生不如死!」樊冷蝶閉上眼,想運氣調勻氣息,卻苦於穴道被封,只能任由逐漸加劇的蝕心之痛一寸寸地襲上她。

  黑衣男子低聲地笑了,他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她,因此她眼中瞬間轉變的懷疑、不信與憤怒全都看在他的眼裡。

  他眼底的笑是讚賞的,生死關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志節。江湖女子或許豪氣干雲,但一旦涉及性命的事,很少不跪地求饒的。

  不論這名紅衣女子是誰,她的個性,她的美麗著實引起他的興趣。

  黑衣男子撥開他臉上的布喝了一口水,伸手抬起她的頭,把水徐徐地哺入她的檀口之中。

  樊冷蝶霍地睜開雙眼,正巧看見他將另一頓紅色藥丸放到她口中。

  「吞下去。」他命令道,滿意地看著她照做。

  他伸手到她的頭頂,輕彈了下她的百會穴。

  「你該死的想做什麼?」她的唇瓣抵著他說話,每說一個字都是一種最親密交流。

  「你方才不是建議我一親芳澤?」

  他伸手到她的後頸,讓她的唇更加地接近他,在她倒抽一口氣時,他靈活的舌尖便直入她的小口,攫取她的丁香舌並探索著她唇內的柔軟。

  她想閉上唇,卻敵不過他堅持的侵入,只能無力地任由他濡濕的舌勾起一種陌生的快感。

  不曾有男人這樣吻過她,通常男人還未碰到她的唇時,就已經被她的毒或迷香給弄昏了。

  樊冷蝶昏沉沉地閉上眼,感覺到他厚實的胸膛抵住她的柔軟,四唇相貼的激情,是她不曾體會過的。

  片刻後,他抬起頭,手腕在一翻一轉間便解了她身上的穴。

  他擁著她斜靠在枕頭上,純男性的目光留連在她泛著紅暈的雪白肌膚上。

  「如果你想在這裡強迫我,我是沒有能力反抗的,」她抬起眼眸緊瞅著他,並沒有推開他的擁抱。

  兩人功力相距太遠,她根本就打不過他,更何況她體內的餘毒尚未運功排出,此時根本不適合貿然和他起衝突,毒氣攻心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你覺得我應該在哪裡強迫你呢?」她映照在燭光下的容顏,柔美如玉。

  「讓我走,你不會想強迫一個女子。」她賭他不會真的侵犯她。他或許不是磊落君子,但也絕非卑鄙小人之流。

  「以柔克剛向來是學武者的最高境界。你不想嘗試凌駕於我之上嗎?你並非弱質女流,我不也險些成為你石榴裙下的冤魂嗎?」

  「男人如果不好女色,我的容顏便無法達成目的,葛福來便是個最好的例子。咳咳……」乾澀的喉嚨讓她輕咳了幾聲。

  看見她咳嗽的嬌弱模樣,他不假思索的再次以唇哺水入她口裡。

  「男人禁不起你這種女人的誘惑。」將最後一口水哺餵入她的櫻唇後,他聲音粗嘎地說。

  「我要看你!」她氣息不穩地想拉下他罩住口鼻的黑布。

  「你可以確定你必然會再度看到我。」他扣住她的手,眉眼間有著不容反抗的威儀。

  「什麼意思?」她警戒地直起身子。

  「方纔餵你吃解藥時,我順便餵了一顆軟筋丸。若你在四十九日內未服下解藥,全身筋脈就會軟化如廢人。」黑衣男子雙臂交抱,閒適地望著她。

  她不意外地整個人籠罩在怒火之中,事實上他認為她這般模樣美麗非常。

  「拿解藥來。」她凶狠地瞪著他,媚眼裡幾乎冒出火來。他居然敢騙她!

  「要解藥沒問題,只要你在十日內到悅來客棧東邊上房,向我交出你方才劫走的財物,我自然會把解藥給你,十日後,我人不在長安,你可就求救無門了。」

  「你的目的是什麼?」她咬牙切齒地問,雙手緊握成拳。

  「為了想再度看到我的美人。」

  話聲方落,他便擁著她直上屋簷,步履之快,身影之輕,讓她在一時之間忘記回嘴一事。

  這人的輕功連師父都要自歎弗如,他穿過屋瓦時甚手配合著風聲的韻律,就連屋脊上的鳥都未被驚醒。

  「你是誰?」當他終於在側門停下腳步時,她不禁脫口問道。

  「你會知道的,你中了我的毒,不是嗎?」說完,黑衣男子在她唇邊印下一個吻,在美人暴戾的巴掌還來不及揮上他的臉時,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月色中。

  「見鬼了!」樊冷蝶撫著自己的唇,第一次因為男人而心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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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8 22:00:45
第二章

  「冷蝶姐姐,你的身子可以應付三天後的表演嗎?」朱媛媛嫩黃色的嬌小身影膩在樊冷蝶的身邊,一臉擔心地問。

  「沒問題的。江君讓我吃了顆藥,暫時壓住體內的毒性。都怪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樊冷蝶斜倚著枕,對著窗口大罵出聲。紅色的紗質披帛裡住她曼妙的身段,一對柳眉擰得快打起結來。

  「來,吃顆栗子。」朱媛媛為她剝去栗子殼,把果實放到她手中。

  「吃不下。」

  「可是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朱媛媛圓滾滾的大眼看著她,語氣可憐兮兮地說。

  「你就順了她吧,否則這丫頭會煩死人。」一襲長的淡灰色長杉,翩然自門口而入。「栗子滋補,你確需要多吃一點。」

  來人有一雙清明的眼和一張冷靜的臉龐,不特別顯眼的五官、不特別突出的身高,讓這人在乍看之初,並不特別引人注目。

  「看吧,江君都這麼說了,吃掉、吃掉、全吃光!」朱媛媛高興地又剝了幾個栗子,然後把果仁全堆到樊冷蝶面前的瓷盤之中。

  苦心做了食物,又沒有人捧場是朱媛媛最痛恨的事。

  樊冷蝶和江君相視一笑,對於這個天真爛漫、毫無防人之心的小丫頭,他們總會多讓幾分的。

  「坐吧,這座碧水軒可是秦穆觀為媛媛丫頭佈置的住所,難道還要我招呼嗎?對了,蘭若呢?」樊冷蝶嘴裡咬著一顆栗子,揮揮手要江君坐到她身邊。

  十年前,他們的師父連秋月從出雲谷附近的東西南北四個村落裡,撿回數個孤兒一併將她畢生所學盡傳給這些孩子。在她十歲那年,師父留下他們四個資質較佳的孩子,安排其它孩子到正常的家庭。

  師父是個全才,幾乎各門各派的東西她都懂。但是師父自認她的面孔平凡,無法利用外貌進入權勢之家掌權握勢,進而毀掉她的仇家。

  所以,他們幾個徒弟除了江君較為平凡外,身為長姊的她艷麗無雙,最小的朱媛媛擁有一張令人想呵護疼愛的可人臉龐,至於古蘭若,那是個連花朵見了都會自慚形穢的絕世美女啊!

  「早上幫蘭若把脈時,她的脈象還是太虛,怕是風寒還未完全痊癒,所以我要她待在房間內休息。」江君倒了杯茶,伸手到火爐上烤了烤手。

  最近天氣開始轉寒,雖不到飄雪的地步,但是冷冽的空氣卻已凍得人臉色青白。銜上過往的行人無不裡上厚厚的冬衣,留在屋內的人多半與他們一樣待在爐邊取暖。

  「蘭若的身子一向不好。」樊冷蝶又放了顆栗子到嘴裡。

  「別忙著說別人,你幾天前中的毒還未解清,可不能出任何差錯。」說完,江君從懷裡拿出一顆藥丸遞到她唇邊。

  「有神醫在我旁邊,我緊張個什麼勁嘛!」樊冷蝶柔媚地一笑,吞下藥丸後順勢倚著江君取暖。「媛媛丫頭,你記得宴會那天晚上,讓你的秦穆觀吩咐下人把屋內的火燒得旺一些,最好是熱到讓人冒汗的程度。我晚上要蠱惑的人可多了,而我不會穿太多衣服。」

  「冷蝶姐姐,你別那樣說我和秦大哥,我會良心不安的。我又不是……」朱媛媛捉過背後的兩條長辮子,無意識地絞扭著。

  「記住,你手中拿著秦朱兩家指腹為婚的玉鈴鐺,根本沒人能奈你何。」樊冷蝶拉過她,諄諄告誡著。

  媛媛的年紀最小,心思也最單純。師父最疼愛她,也最怕她壞了事。

  「人家就是傻傻的不會說謊嘛!」朱媛媛憶起前些日子差點說溜嘴的情形,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天的秦大哥一反常態地可怕。

  「我們的復仇計劃是從你開始,你千萬不能傻傻地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出來。秦穆觀若不是衝著你,怎會答應我們的請求,舉辦這麼隆重的宴席。」江君拍拍朱媛媛的頭,安憂她的情緒。

  他們四人同是劉明蝠貪念之下的受害者,為了湊齊四張藏寶圖,劉明蝠不惜毀了出雲谷內的四處村莊,殺了數百條人命。

  他們雖不知道劉明蝠是否真拿到那筆傳說中隋煬帝所埋下的寶藏,但是劉明蝠一路乎步青雲卻是不爭的事實,如今他位居廟堂之上,擔任司農寺侍御。

  多諷刺,一個掌管國家糧食儲備的官員,卻是雙手沾滿血腥的殺人兇手!

  江湖傳聞劉明蝠亦是「滔天幫」的幕後主使人,卻不曾有人親自去證實過。誰教滔天幫在江湖中向來以行事狠毒著名,名門正派的人是不願與其打交道的。

  總之,踩著四個村莊的數百條人命往上爬的劉明蝠,如今已是赫赫有名。

  但他們四人的復仇如今才正要開始!

  「你們的話我全都知道,可是我還是很煩、很怕啊!」朱媛媛環抱著雙臂,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每次秦伯母拉著我噓寒問暖時,我就覺得好對不起她!」更別提秦大哥直盯著她時,她有多心慌意亂。

  「別哭了,你做得很好。你成功地讓秦府上下都喜歡你了,不是嗎?」樊冷蝶笑著說。

  「那是因為他們一家人都很好。」朱媛媛拭去滑落頰邊的涼水,「你們不用安慰我了,我什麼都做不好!使毒比不上你的出神人化,輕功沒有蘭若姐姐的飄然若仙,醫術更比不上江君。如果你中毒那天是我去接應的,就算你大聲呼救,我這種三腳貓功夫也救不了你啊!如果你被害死了,那我怎麼對得起你在天之靈!」

  「呸!小烏鴉嘴。」樊冷蝶杏眼圓睜,被這丫頭的回答弄得啼笑皆非。捉住朱媛媛就是一陣呵癢,直到她笑得趴到軟榻上求饒為止。

  「冷蝶姐姐,放開我!我是小烏鴉,這樣可以了吧!」朱媛媛氣喘吁吁地說。紅撲撲的臉蛋配上頰邊的小梨窩,益發顯得嬌媚可人。

  「你會去拿解藥吧,我給你的藥只能暫時壓住毒性,卻不能完全解毒,那人下毒時已將毒逼入你的百會穴中,只有他的解藥才能救你。」說著,江君塞了杯熱茶到樊冷蝶手裡,「需要我跟你去嗎?」

  「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我們四個人的武功合起來還抵不過他一個人,若他存心要殺我,你去了也只是白白犧牲。」樊冷蝶沉凝了臉色,心情低沉。

  拖了幾天沒去拿解藥,為的就是她一肚子的怒火。

  一個專門使毒的人,卻著了別人的道,這口氣教她怎麼忍得下去?

  何況,這幾天夜裡,她總被一雙深邃的黑眸惱得不能成眠。

  「那些黃金真的要還他嗎?」朱媛媛不捨地問道。

  「那又不是他的東西,還他做什麼?讓他拿回去讓葛福來揮霍啊?」樊冷蝶沒好氣的哼道,「真要交回去才給我解藥,那就每一盒都拿些東西走好了,反正那個王八蛋也不知道裡頭有什麼東西。對了,那些銀子都發給葛福來的傭戶了嗎?」

  「都換成碎銀放到每家的廚房桌上了,他們全當是神仙賜給的錢財。」江君輕笑道。

  「咦,那個種田的王老伯,還有沒有直嚷著要把閨女嫁給神醫江君啊?」朱媛媛突如其來地冒了一句話,朝著江君擠眉弄眼的。

  「我已經避免從他們家經過了,王老伯純粹是感激我替他治好了腿傷,你幹嘛一臉看戲班子唱戲的表情?」江君皺了下眉,向來沉穩的面孔上漾著些許不悅。

  樊冷蝶偏著頭想了一下,笑睨著江君微慍的臉色,「這好像是我們來到長安後第四個要把女兒嫁給你的。年紀輕的大夫,醫術一流,醫德又好,難怪這些人趨之若騖,我也根想嫁這樣的人哩!」

  「是啊!我也想嫁這樣的人哩!不知江君大夫可願迎娶小女子?」朱媛媛笑容可掬地朝江君福了福身。

  正當江君猛翻白眼之際,一股夾雜著草率氣息的冷香從門口飄入。

  「蘭若姐姐來了。」朱媛媛跳起身直往門口沖。她最喜歡抱蘭若姐姐了!

  木門被緩緩的推開,身子骨瘦弱的古蘭若穿著一襲白衫走進屋內。

  「怎麼穿得這麼少?」

  三聲驚呼之後,一件毛毯披上古蘭若的身、一杯熱茶送到她的手裡,一雙小手乖巧地幫她解下帽子。

  古蘭若淺淺一笑,靜靜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臉上整天都要纏著布條,很痛苦吧?」樊冷蝶惋惜地看著古蘭若臉上只露出一雙剪水明眸以及兩片略顯蒼白的唇瓣。

  她確信自己的面貌已是人間絕色了,但古蘭若的容貌卻足以傾城傾國。

  不過,在她們還未找到可以立足之處時,古蘭若不宜露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大後天晚上的宴席即是要觀察哪一家的主事者較適合掌控,身為長安富商的秦穆觀,邀請之人皆是官場、商場及江湖上的個中翹楚,屆時她和古蘭若會在眾人之中挑選可以幫助完成復仇大業的對象。

  「我已經習慣這樣了,包著臉也比較暖和。」古蘭若輕啜口茶,涼冰的小手輕撫著偎在她懷裡的朱媛媛,「都十五歲了,還這麼愛撒嬌。」

  她不愛太過接近人,媛媛是唯一可以這樣摟著她的人。

  「媛媛丫頭就算到了二十五歲還是一樣愛粘人。」樊冷蝶笑容嫵媚的說。

  「就愛欺負我,當心宴會那天我煮一堆很難吃的菜,讓客人拉肚子拉到退席,那樣就沒有人欣賞你的舞蹈,也沒有人聽蘭若姐姐的琴聲了。」

  「又在胡說什麼?」一聲低吟從窗外傳來。

  「師父。」屋內四個人同時起身。

  連秋月推門而入,神情嚴肅地朝四人點點頭,「都坐下。」

  「師父,喝茶、吃栗子,栗子還有點熱熱的,我幫你剝殼。你才剛到,一定很累吧!」朱媛媛開心地跪到連秋月旁邊的軟榻上。

  「暫且擱著吧。我有話要告訴你們。」連秋月看向每一個人,目光閃動者激動的光芒。蟄伏了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刻啊!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為了接近疑心病極重的劉明輻,我們只能採取這種迂迴的方法。你們應該知道三天後那場宴席的重要性,當天晚上『靖王』官法昭,『貫石幫』幫主沈拓野。『恭莊』的恭成人,以及『滔天幫』幫主歐陽無忌都會出席。若是計劃順利,劉明蝠這個殺人兇手就又向死期走近了一步,」連秋月看著這些她撫養十年的孩子們,語重心長地說。

  「為什麼一定要挑這幾個人?」朱媛媛不解地問。

  她只知道江君開了張名單給秦穆觀,卻不曉得究竟邀請了哪些人馬。

  「江君,說給大家聽聽。」連秋月說道。

  「探探歐陽無忌的個性,才能知道滔天幫是否有奪取今年武林盟主的野心。靖王官法昭是當今皇上交予重任的人才,他的話連一幫老臣也不敢不聽。而恭莊的恭成人掌握大唐與西域請國通商的命脈,和秦穆觀的青龍山莊並列為我朝最大的商行。恭成人和秦穆觀是多年的好友,秦穆觀的謙恭有禮不用我再多說,不過恭成人目不能視,脾氣冷戾,大家要多加留心。至於貫石幫則是全國最有規模、勢力最大的幫派,以田農富甲一方,幫規甚嚴,幫內奇人甚多,幫主沈拓野更是江湖中公認的武林君子。貫石幫若有心角逐今年的武林盟主,相信滔天幫毫無奪魁希望。」

  「了不起!了不起!」朱媛媛自一大串人名中回過神,率先鼓起掌來。

  樊冷蝶微蹙著眉,專心地在腦中默誦一下所有的人名——江君的博學和冷靜頭腦,一向是四人之最。

  她的眼珠轉了轉,抬眼望向連秋月,詢問道:「師父,依你對這些人的認識,我和蘭若需要把自己送入哪一家,才能有效地煽動他們。」

  美貌對她來說,向來就是一種武器。

  宴會過後,不論她將被迎入哪一家家門,都會將那一家的財富權勢當成扳倒劉明蝠的利器。光有美貌尚無法讓劉明蝠步向毀滅,但若是加上女性的嬌媚誘惑,相信她可以更快把劉明蝠推下萬丈深淵。

  連秋月思忖半晌後說:「你向來長袖善舞,更精於應付人情世故,師父希望你能入官法昭的府內,成為他最受寵的侍妾,長伴他身旁。官法昭來往之人不乏公卿貴族,我們需要最新的消息好掌握劉明蝠的近況。光憑我們用錢買來的消息,有時未免失之誇浮、不真。」

  「我會盡力的。」

  「官法昭風流成性,若想勾住他的心,可別像世俗女子一樣拜倒在他那張邪魁的俊臉下。」江君提醒道。

  樊冷蝶回給他一個足可顛倒眾生的嬌媚微笑。

  「師父,那我呢?」古蘭若輕聲地問。

  「你就待在屏風後操琴即可,切記,勿取下臉上的布巾,沈拓野與恭成人都尚未娶妻,我希望可以找一個能照顧你身子,又容易心軟被煽動的男人,江君會列席在末位觀察這些人,你們自己也要多用點心思。」

  「那我呢?我呢?」朱媛媛連忙走到連秋月身邊,扯著她的手臂迭聲道:「我雖然不會跳舞、彈琴,但是我可以幫忙端菜、倒茶啊!」

  「你啊,專心做幾道容易讓人上火的菜餚即可。」

  樊冷蝶捏捏她粉嫩的腮幫子,挪揄道:「青龍山莊的秦莊主宴請當今長安青年士紳,你這個未過門的妻子若是跟著出席,那群人怎能盡興呢?」

  「你和蘭若姐姐也是女人,為什麼就可以在宴席裡獻藝?」朱媛媛不依地抗議。

  「在男人眼裡,女人分為兩種等級,值得尊重的與不需要尊重的。」樊冷蝶唇邊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妻子屬於前者,而舞伎是屬於後者。最聰明的女人,會從後者轉變成前者,這樣你懂了嗎?」

  「彷彿有點懂了。」朱媛媛搖頭晃腦了好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

  「懂不懂不打緊,你只要記得師父辛苦養育我們十年是為了什麼,這樣就可以了。好好地扮演好你未婚妻的角色,我們還有許多事要仰仗秦穆觀。」樊冷蝶邊說邊走到個邊看了看天色,「對了,你端栗子來時,不是說廚房裡正在燉什麼嗎?不怕東西燒焦了嗎?快去瞧瞧吧。」

  朱媛媛吐吐舌頭,轉身往門口沖,差點被門檻絆倒,她突然回過頭說:「師父,你待會可別亂跑,我做了你愛吃的棗箍荷葉餅,別亂跑喔!」

  屋裡的幾個人唇邊揚起了微笑,單純如朱媛媛,日子會容易快樂些。

  「今天謝謝大家蒞臨青龍山莊,秦某先敬各位一杯。」

  秦穆觀帶看一貫的溫文笑容,舉起玄黑玉杯朝眾人敬了個揖後,率先將玉杯內的醇酒一飲而盡。

  「秦莊主今天倒好興致,約了大伙純粹把酒言歡?」官法昭曲著右膝坐在前席,唇邊的笑意是狂狷的,男性輪廓上帶了幾分壞壞的霸氣。

  他舉起酒杯讓侍女斟酒,對於侍女紅著臉發抖的模樣顯然習以為常。

  「不瞞各位,今日除了和大伙敘敘!日外,主要是想請各位欣賞幾出舞蹈。這名舞伎是友人送給我的,據說在南方非常有名。小弟對於舞藝向來眼拙,便想請各位一塊欣賞,看看這名舞伎是否真如友人所說的好。至於對舞蹈毫無興趣的人,則可專心聆聽悠揚的琴音。」後面兩句話是為了目不能視的恭成人留個台階。說完,秦穆觀揮手讓僕役們上菜。

  「跳舞的姑娘長得美嗎?人不美跳起舞來,老子看得也不帶勁。」滔天幫的副幫主熊祥猛灌了一口酒後問道。

  歐陽無忌冷著臉坐在一旁,彷彿這屋內的熱鬧景象完全與他無關一般。

  「何不親自瞧瞧呢?」秦穆觀拍了拍拿,僕役們立時拉開大門。

  秦穆觀身邊的屏風閃入一個白布裡著臉、懷裡抱著琴的白衣女子,而離秦穆觀最近的官法昭在聞到一股寒梅的冷香後,狂野的眼中閃過一絲掠奪光芒。

  就在眾人的目光全聚集在門口之際,琴聲自屏風後錚錚地響起,一名以羅扇掩面的紅衣女子儀態萬千地跨過屏風邊的內側門扉,走到大廳中央。

  娉婷裊娜的窈窕身段,著了件鮮紅的石榴裙,美人尚未起舞便贏得一陣掌聲。所有男子的視線都緊著盯扇面,只盼那雙水蔥十指放下那把小扇,露出美人的真面目。

  「奴家獻醜了。」一句嬌滴滴的問候,緊緊抓住眾人的心神。

  琴聲轉急,樊冷蝶一個旋身,低下臉龐,這才放下手中團扇,但寬大的袖子隨即遮住她的嬌顏。

  樊冷蝶雙臂高舉齊眉,連續數十圈的旋轉,一段胡旋舞跳來可一點也不含糊,紅色衣袖數次翩然揚起,而所有賓客仍是不曾見著她的臉孔,只覺眼前似有一隻彩蝶隨著琴音翩翩飛舞。

  「轉得好。」有人忍不住喝了一聲采。

  琴聲放緩,樊冷蝶的雙手緩緩放下,隨著琴聲的終止,她終於垂下手,一張妝點精緻的臉龐艷驚全場。

  雙環望仙髻露出她修長的頸項,額間一抹鮮紅的花鈿與唇間的丹紅相輝映,襯得她膚白似雪。兩道柳細般的娟眉輕揚於一雙星眸之上,一排編貝玉齒微露於巧鼻之下,嫣然一笑,燦美如日。

  廳內一陣鴉雀無聲。

  「奴家可以起身了嗎?」樊冷蝶嬌滴滴地問道。

  「快起、快起。」憐惜聲此起彼落。

  「樊姑娘,過來坐到靖王爺身邊吧。」秦穆觀朝官法昭的方向輕點下頭。媛媛告訴過他,樊冷蝶較為中意官法昭。

  「是。」樊冷蝶款款地朝所有人福了福身。

  「怎麼只有靖王爺有此艷福,我們這些賤民就不夠格與樊姑娘一塊坐嗎?」熊祥酸意十足地說,眼珠幾乎快掉出眼眶。

  「這位爺莫生氣,奴家待會定然會逐一替各位大爺斟酒。」

  美人輕聲低語,熊祥倒也無心再爭吵,只是一連地盯著她半掩在薄紗下的凝脂酥胸。

  樊冷蝶站直身子,蓮步輕移地走向官法昭。杏眸在望向官法昭時,心中不禁喝了聲采。秦穆觀長於北方卻有著江南男子的儒雅外形,但是這個官法昭卻具備了眾千男子夢寐以求的男性魅力。

  「坐到我旁邊吧。」官法昭朝她勾勾手指,神態風流而倔傲。

  「謝爺賜座。」去他的官法昭!樊冷蝶笑吟吟地並膝跪坐在他身邊,柔情萬千地為他斟上一杯酒。

  「爺,喝酒。」雪白皓腕映著玄黑的玉杯,煞是動人。

  「美人玉手盛上的酒,豈有不飲之理。」官法昭低頭就著她的手飲盡杯中的酒,羨煞了一眾旁觀的人。

  「謝爺的稱讚。」他對她並不感興趣,至少他那雙眼尾微揚的勾人眼感興趣的不是她,他只是習慣性地用眼睛勾引女人。樊冷蝶在心中暗付。

  「秦兄,你府上表演的歌舞伎,可否相讓與我?」官法昭轉頭望向秦穆觀,詢問道。

  「官法昭,你未免太囂張。這樣一個美人,你當只有你能要得,別人都動不了嗎?」熊祥第一個出聲抗議,也學著官法昭的話說:「秦兄,你府上表演的歌舞伎,可否相讓與我?」

  「諸位莫動怒。」秦穆觀溫文地微笑起身,走到廳中,「秦某乃一市儈粗人,對於音樂舞蹈之事少有涉獵。請各位前來,原意就是想讓樊姑娘選擇一個適合她的人家。否則耽誤了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是件失禮的事。諸位認為如何?」

  「秦兄所言甚是。」

  「說得好!」

  附和之聲紛紛湧起,大伙只知道人人有機會贏得眼前嬌媚的美人兒,至於家中尚有多少妻妾又另當別論了。

  樊冷蝶舉起手中的團扇半掩臉龐,含羞帶怯的模樣又是另一種蝕人心神的風情。她把目光投向末席的江君,卻見江君不動聲色地舉起右手,眨了一下眼。

  右邊第一席?跳舞時的旋轉動作讓她無暇打量賓客的面孔,跳完後她只專注於今天的目標——官法昭。

  樊冷蝶才想轉頭去瞧瞧右邊第一席是為何人,卻被法昭一句話驚嚇得臉色發白。

  「秦兄,我想向你商討一個人,我要屏風後那名彈琴的女子。」

  此話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轉向屏風後那個如風中細柳般的白色影子。

  「叫那個女子出來讓大伙瞧瞧。」不顧歐陽無忌不悅的眼光,熊祥的身體急切地前傾,租干的發全散到黑臉上猶不自知。

  「不!」樊冷蝶立即滑下兩行清淚,起身跑到大廳中央向所有人盈盈叩拜,梨花帶雨的臉龐拉回所有人的目光。

  「姑娘快請起。」熊祥把握機會握住她細滑的手臂。

  「謝謝。」樊冷蝶彎下身,技巧地閃開他的大手,含淚看著眾人解釋道:「屏風後是我的妹子,她的臉龐因為七歲時一場大火燒得……燒得面目全非,終日用布巾裡著臉,就是怕嚇著了人……嗚……請靖王爺高抬貴手,不要捉弄我妹子。」幾聲情難自禁的低位聲聽得眾男子一陣不忍。

  「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嗎?」官法昭才站起身朝屏風跨了一步,屏風後雪白的身影,已迅速奔入內側的小門。

  「靖王爺這樣為難一個姑娘家,不覺得可恥嗎?」

  一直沉默地坐在末座的江君霍地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官法昭。

  「為難?」官法昭轉頭看向秦穆觀,對於眾人的切切私語傲慢地不予理會,「秦兄,我府上有著良醫、良藥,可以治療一切的傷。我既有這般的愛心,不知秦兄是否願意割愛?我就要屏風後那個彈琴的姑娘,你意下如何?」

  「兩位姑娘的去留任由她們自行決定,」秦穆觀伸手扶起樊冷蝶,「樊姑娘,你意下如何?」

  樊冷蝶委屈地抿著唇,心裡即將官法昭罵了十萬八千次,蘭若太柔弱,而這個狂傲的男人會把她生吞活剝。

  官法昭為什麼一定要蘭若?

  莫非他見過蘭若的臉?樊冷蝶倒抽口冷氣,不敢再想下去。

  「請給我一些時間考慮,這畢竟關係到奴家的一生。」事情生變,她需要和師父商量。

  「還需要考慮什麼?我以為前些天夜裡你已經答應我了。」倏地,一個低沉的聲音自右側傳來,一身黑衣的男子神態自若地飲了杯酒。

  樊冷蝶僵直了身子,在聽見「他」的聲音時,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是那個下毒害她的王八蛋!

  她慢慢地回過了頭,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在葛福來家遇見的黑衣男子正端坐在右邊第一個位子上。

  在沒有黑布的遮掩下,他有張有稜有角的男性臉孔,眉依然是剛毅的山形,黑色眼眸也依然深得幾乎將人淹沒,而方正的下顎則說明了他的固執。

  他瞪著她看多久了?久到連江君都注意到了嗎?

  「怎麼,看到我高興得說不出話嗎?」沈拓野站起身走出桌几,高大魁梧的身量散發著震懾人的威儀。

  「我不懂閣下在說什麼?我不曾見過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樊冷蝶板起臉孔,身子朝江君的方向緩緩走去。

  「貫石幫沈拓野在此向你問候。」他濃眉一揚,銳利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我以為你和我以及葛老闆都是舊識。」

  他是貫石幫幫主!樊冷蝶震驚地抿緊了唇,不願開口。

  「沈幫主,樊姑娘既然說她不認識你,就請你別恣意破壞她的名節。」書生打扮的江君淡漠地開口,迅速和樊冷蝶交換了個眼神,「樊姑娘的臉色有些蒼白了,能否請秦莊主先讓她下去休息?」

  「想是我那晚太過折騰你,以至於你身子至今仍然不適吧?」沈拓野邁開步伐朝她走去。

  沈拓野露骨的話,引起眾人一陣嘩然。

  「你胡說!」樊冷蝶顫抖地舉起手,身子不住地向後退去,直至抵住江君的桌几。「請這位少俠為冷蝶做主,還給奴家一個清白,否則奴家願以死明志……」

  樊冷蝶彎身欲對江君一拜,著紅紗的身子卻在搖晃兩下之後,虛弱地朝地板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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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樊冷蝶在閉上雙眼前,最後映入她眼簾的是沈拓野眼中的嘲謔。

  江君還來不及扶住她的身子,沈拓野即已伸手攬過她,風捲般地將她攬向他的胸口。見沈拓野摟住她那般理所當然,江君不禁有些惱火。

  「樊姑娘。」熊祥不落人後地衝到樊冷蝶身邊,就想乘機碰碰她。

  於是這三個人圍在樊冷蝶的身邊,各有各的心思。

  「我是大夫,請讓我為她把脈。」江君鎮定地朝沈拓野要人。

  沈拓野左手扣住樊冷蝶的腰,右手輕撫著她的發,雙眼平靜地看向江君,「我從不信任嘴上無毛的小伙子。何況我和靖王爺一樣有好心腸,我府上既有良醫又有藥材,將樊姑娘交給找,才是最合宜的。」

  「我本身即是良醫,手邊即有藥材。」江君眉也不動地回話,神情固執地與沈拓野對峙。

  「把樊姑娘放下!」熊祥左手圈成虎爪狀,倏地攻向沈拓野的肩膀。

  只見沈拓野向旁一挪步伐閃了開來,熊祥竟連他的衣裳邊都未碰到,還差點因為用力過猛而跌跤。

  「接招!」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的熊祥,才站穩腳步,另一記拳頭又往沈拓野身上揮。

  沈拓野眉也不皺地閃開身子,面對熊祥一連串的攻擊,他的步伐始終如影隨行地出現在熊祥的身後。

  「啊!」熊祥怒氣沖沖地大叫一聲,拚命轉身想打到沈拓野,卻始終只見到樊冷蝶飄揚的紅色紗衣。

  「住手!」歐陽無忌沉聲喝道,目光嚴厲地看著熊祥,「若是要女人,到妓院就有了,不必為了一個舞伎傷了大家的情分。」

  歐陽無忌起身,面無表情地朝沈拓野點點頭。這個男人的武功修為遠遠高於熊祥。滔天幫有意爭奪此次武林盟主寶座,絕不可因此而自曝其短。

  「我今天定要為樊姑娘討公道。」熊祥握緊拳頭,不願放手。

  「收手!否則以幫規處置。」說完,歐陽無忌轉身向大門走去。

  熊祥在聽見「幫規」兩字後,立刻鐵青了臉,他狠狠地瞪了沈拓野一眼後,忿忿地跟著離去。

  「沈幫主,請將樊姑娘交給我。」江君開口要求,目光凜然的看著他,「我想樊姑娘絕不希望讓害她氣昏過去的男子為她請大夫。」

  「她既已昏厥,你的說辭只是你個人的猜測。」沈拓野說話的氣息輕輕拂動樊冷蝶額上的髮絲,狀似親暱。

  「兩位慢慢討論,我先失陪了。」官法昭突地撂了句話,瀟灑地起身消失在屏風後,公然尋找那抹勾動他的冷香蹤跡。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江君微皺了下眉,「沈幫主,你可以請別的大夫為樊姑娘看診,不過請你先為破壞她的名節一事道歉。」

  從方才沈拓野所說的話聽來,沈拓野便是那晚在葛福來宅院對冷碟下毒的男人。為了師父的復仇計劃著想,他必須為冷蝶討回一個清白之名。

  姑娘家的清白,是抬高身價的籌碼。

  沈拓野用力勒住手掌下纖腰,微抬了下濃眉,「我道歉。對於破壞一個姑娘家的清譽,我深感內疚。」他朗聲對著身後眾人說道,然而他剛毅臉上鄙夷的笑容,卻無絲毫歉意。

  道歉話一說完,沈拓野在眾目睽睽之下攬近樊冷蝶的身子,讓她曲線玲瓏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身側,佔有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這是什麼意思?」江君板起臉質問。

  「既然我己破壞樊姑娘的『清譽』,」沈拓野伸手撫過樊冷蝶的鼻樑,輕笑著說:「那麼我理當為我所做的事負起責任,她今後將是我沈拓野的人!」

  「兄台未免過分妄自尊大!」江君攔住他的去路。

  「這位兄台未免管得太多,你與樊姑娘不也是素昧平生嗎?或者兩位之間另有隱情。」說完,沈拓野英挺的身形一斜,像只大鷹般落於廳門邊,眾賓客甚至來不及捉住他的動向,只能見到他離去的背影。

  廳內登時鴉雀無聲,若沈拓野真要取人性命,怕是沒人能夠擋住他的玫勢。

  眾人的視線投向貫石幫坐在席位上的一名五十歲老者,見他仍一派自在地喝茶吃果,功力怕是更高不可測吧!眾人不無畏懼地暗忖。

  「沈幫主,請留步。」江君徒勞無功地追出門外,卻已見不著那道頎長的身影。

  罷了,沈拓野既是對冷蝶下毒的人,或許他另有打算。現下之計,還是先去拯救被官法昭看上的蘭若。

  江君歎了口氣,在心中低語了聲「該死」,轉身便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該死、該死、該死!

  在青龍山莊的東邊花園,有人心中正咒為著同樣的話語。

  樊冷蝶在心中第一百回詛咒著沈拓野。她剛才明明是倒向江君的方向,怎麼會被沈拓野摟著正著?

  乾淨的男人味撲入她鼻間,她不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抱起,卻是第一次彼這麼「老實」地擁住,也是第一次遇見這麼舒適的胸膛。以前摟著她的人不是軟趴趴的老頭,就是乾癟得讓人作嘔的男人。

  冷蝶努力維持平穩的呼吸,她現在扮演昏倒的人,可不能亂動一通。不過,他幹嘛愈抱愈緊,她的身子和他的胸口間竟沒有一絲縫隙。

  江君怎麼沒跟來?沈拓野究竟要抱她到什麼地方?她著急的暗忖。

  她的鼻端嗅到花草的氣息,也感覺陣陣寒風襲上臉頰,要命的是,她只穿了件適合在夏季穿著的薄衫。

  樊冷蝶無法自制地打了個冷顫,中毒之後,她已無法運氣抵禦寒冷。

  「冷嗎?」沈拓野抱緊她,溫熱的唇吮上她冰涼的耳垂。

  熱氣透過他的唇瓣傳入肌膚裡,樊冷蝶仍緊閉著眼,狀似昏迷。

  「別裝昏了,你和那個江君是同一路的,你若是真的昏迷,我就自認是癡愚傻子!」嘲笑的氣息吐在她的臉龐上,熱烘烘地暖著她幾乎青紫的皮膚。

  沈拓野此言一出,樊冷蝶的眼閉得更緊了,橫豎依她目前被凍得全身僵硬發疼的情況看來,她離真正昏迷也相距不遠了。

  她就是要讓他承認他是癡愚傻子!樊冷蝶倔強地咬緊牙根,竭力不讓自己冷寒的身子抖動得過分厲害。

  「似乎快下雪了,樹梢上結了一層白霜,怕冷就開口喊一聲,太倔強的女子不惹人疼。」沈拓野抱著她猛打戰的身子向前移動兩步,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他所有溫和的面具已經撕去,在這四下無人的園子裡,他雙眼中的冷冽更甚於寒冰。

  「既然你不肯睜開眼睛,那麼這個方法或許可以把你凍醒。」沈拓野陡地將她高高地舉起。

  驚慌之中,樊冷蝶才睜開眼,整個人就被他擲入水池裡。

  冷……似針扎般的寒冷沁入樊冷蝶的四肢百骸,她掙扎地伸出手,手卻因為水底的冰寒而舉不起來;想抬起頭,不讓那些水將她沒頂,無奈方才在寒風中凍僵的身子,早已無力施出半點氣力。

  在水淹沒她的口鼻時,她狂亂地楊起發紅的眸子,想開口求救卻對上沈拓野漠然的眼瞳。

  見鬼了,她就不信他不救她!

  賭氣與無力感讓她合上眼,任由冰水侵入她的口中、鼻裡,讓水流壓入她的體內,漲得她的頭幾乎爆開一般。

  在寒冷佔據她的所有意識時,樊冷蝶放棄了掙扎。

  他狠,她會比他更不留情。命是她的,不是他的!

  她不開口求饒,「死」是她自己選擇的!

  樊冷蝶鬆開手,因為沒有力氣去捉住什麼。昏昏沉沉中,水似乎不是那麼的冰寒了,她想睡覺……

  「好倔的性子。」沈拓野站在池邊冷眼旁觀,在見到她一頭黑髮全沉入池水後,不禁皺了下濃眉。

  片刻後,沈拓野見她並沒有浮上水面,而且池面上的水紋也不再波動時,他猛地俯身伸手撈起她的身子。

  她一身的雪膚已凍成青紫,胸口也沒有任何起伏。

  她沉靜得像具死屍!

  沈拓野一驚,伸手按住她的脈搏,虛弱的脈象顯示她只剩最後一絲氣在體內流竄著。

  他連忙將她冰涼的身子擁在懷中,用他的體溫偎暖著她,然後低下頭將真氣徐徐吹入她的口中。

  終於,她冰涼的唇瓣慢慢地蠕動了下,呻吟一聲之後,開始了淺淺的呼吸。

  沈拓野鬆了一口氣,從腰間掏出一顆靈芝煉成的香丸及軟筋丸的解藥。他掬了一掌水,抬高她的下顎,將藥放在她的唇間。

  「張開嘴,女人!」他低吼一聲。

  昏迷中的她,恍惚中以為自己仍陷在水裡,怎麼也不肯開口喝水吞藥。

  沈拓野瞪著她半晌,低下頭將掌心裡的水全飲入口中,然後扶著她的頸子,將他唇中溫熱的水一口又一口地哺入她嘴裡。

  「我想,我已經開始習慣你的味道了,即使你可能是水中月的殺手。」他拭乾她唇角的水滴,看著她明艷的五官,聲音低嘎地說。

  沈拓野摟緊她,不許寒冷侵著她半分,起身一躍,跳過了高牆,直往他所居住的客棧而去。

  沈拓野吩附店小二送上一桶滾燙熱水,坐在床沿將昏迷的樊冷蝶摟靠在身上。

  他抽掉她發間的玉簪,一頭柔軟的髮絲披散在她的肩頭,他拿起布中輕輕拭去水分,順便為她揉按著冰涼的頭皮,以利她氣血的循環。

  沈拓野溫柔地將她的臉頰靠在肩上,在伸手褪掉她身上潮濕的衣服時,不禁低笑出聲。

  這是他第一次替一個不省人事的女人脫衣服!

  他褪下她外覆的那層輕紗,瞪著她輕紗下的渾圓玉肩。在這種寒冷的天氣,她居然只披了件薄紗。他的手指在滑向她胸口時,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拉開了短襦上的衣結,露出紅色的抹胸。

  如雪的玉背映入他的眼簾,令他移不開目光。

  玲瓏剔透的肌理,泛著淡淡的粉紅,那緊貼在他胸口的柔軟,那吸引他手掌留連的纖細腰肢……

  面對如此的絕色,他腦子轉的念頭和一般男人並無差異。

  沈拓野探吸口氣,壓抑住下腹火熱的衝動。

  這女人美則美矣,卻是株殺人的毒花!

  沈拓野拿了一件狐毛披風將地緊緊地裡住,寬大的披風連她的一隻玉足都裡了進去。接著為她蓋上被子後,走到門口拉開門,店小二正舉起手打算敲門。

  「客官真是好耳力,」店小二指揮三名小伙子將熱水抬進屋子,並在桌上放了一碗薑湯。

  「都照客倌的吩附送來了,一桶滾燙的熱水,一碗熱騰騰的薑湯,您瞧瞧還需要些什麼?小的馬上給您送來。」他笑嘻嘻的說。

  「再叫廚房熬些清粥。」說完,沈拓野從懷裡掏了錠銀子丟給店小二,在店小二忙不迭的道謝中,他揮手讓這些人全部離去。

  他擰了條燙手的布巾,走回床邊為她拭著臉。在熱布巾碰觸她的臉頰時,她抗拒地皺了下眉,呼吸也開始顯得急促。

  快醒來了吧!沈拓野暗忖。

  他拿著薑湯送到她唇邊,「張開嘴。」

  樊冷蝶張開的卻是她的眼眸。

  他是誰?

  她連眨了幾下眼,直覺地想舉手射出毒針,卻驚愕地發現自己被裹在披風與被子之間,而她居然……未著寸縷!

  「淫賊……咳……」樊冷蝶用力咳嗽著,在呼吸引起的疼痛中想起了一切。

  王八蛋沈拓野!

  陡地一口氣順不過來,她側過頭猛咳著,想摀住唇卻抽不出手來,甚至她整個人都沒法子動彈,因為沈拓野早在她開始咳嗽的那一刻起,就把她摟到他身上,而且「又」點了她身上的穴道。

  沈拓野拍著她的背脊,自掌中運了些真氣給她。

  他抬起她的下顎,迎上她一雙冒火的眼,「喝完姜,隨你怎麼。」

  「誰知道薑湯裡有沒有毒。」樊冷蝶撇過頭,不想理會他。

  把她丟到水裡的人是他,他又何必假惺惺地獻慇勤?不願承認他的真氣讓胸口的悶痛消減不少,她以不屑的目光表示心裡的怒火。

  「喝完!」沈拓野扳過她的臉龐命令道,「臉再轉開一次,我就連你頸部的穴這一併制住。」

  樊冷蝶緊抿雙唇,杏眼圓睜,惱怒的瞪著他的臉龐,用無聲的抗議讓他知道她不會屈服於他的命令之下。

  早知道這人兇惡,兩道眉毛濃得像是用墨蘸上去似的,鼻子也過分挺直,而那雙老是想將人吸入其中的黑眸此時開始冒出憤怒的火花。

  「自己不喝,是希望我餵你嗎?」沈拓野喝了一口薑湯,暗示地把唇湊到她的唇邊。

  「你走開!混蛋……唔……」她一張開嘴,便被他的唇罩住,被迫喝下他口裡的薑湯。

  沈拓野用舌尖舔過她的唇,品嚐她的柔軟。而後他邪笑地坐直身子,將湯匙送到她的唇邊。「喝。」

  樊冷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情願地張開雙唇,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薑湯入喉,辛辣的薑汁麻痺了舌頭,刺激她淚眼汪汪,好不容易喝了半碗後,她便受不了地吐出舌頭,輕輕地呵著氣。

  她向來受不了這些辛辣的東西,比她配的毒藥還難吃!

  樊冷蝶皺眉吐舌的模樣挺逗人的,沈拓野挑起一眉,將薑湯放到一旁,滿意地看著她額間沁出微微的細汗。

  「你可以罵——」

  「你這個烏龜蛋,解開我的穴道!」

  他的「罵」字才出口,她罵人的話便如他預期地全射向他。

  「你總算也有乖乖聽話的時候。」瞧她氣得呲牙咧嘴的模樣,他陡地朗聲大笑,「這般艷麗無雙的臉孔,個性卻像個愛鬧彆扭的小女孩。」

  「我和你上輩子結了仇嗎?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煩?你跟蹤我到青龍山莊嗎?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她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問題,氣喘吁吁地調勻氣息。

  奇怪,這些天骨子裡那種隱約的酸痛怎麼全不見了?

  「我何需跟蹤你?我不認為你有本事配出軟筋丸的解藥,在青龍山莊看到你是個意外。不過,我想秦穆觀為你邀請那麼多掌權之土,這該不是意外吧?說,你究竟是誰?」

  沈拓野微瞇起眼,挪近一個火爐,火星子偶然飛起,落到棉被上發出「嗤」地一聲。

  「我若不說,你是不是要把這盆炭火全烙到我身上嗎?」樊冷蝶極力平穩快速的心跳,柔媚的眼眸不看向火爐,卻是看向他的臉龐。

  他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粗獷的外貌下有一顆精明的心,他知道了多少?

  「一點都不害怕嗎?」沈拓野以指尖描繪著她的眼形,「你這雙貓般的媚眼,殺死了多少男人?」

  「我不懂你說什麼。」她扯動了下嘴角,強自鎮定地回視他,只是額間沁出的汗珠卻非她所能控制。

  「不懂?」他輕擦去她額間的汗,給了她一個沒有溫度的笑,「那麼我說葛福來死了,你懂不懂?」

  「多行不義必自斃。」她挑釁地望者他,一語雙關地回答。

  「少耍嘴皮子!」沈拓野陡地捏住她的雙頰,指尖陷入她的皮膚中,他漠然地注視看她疼痛的表情,卻沒有鬆開手的打算。「葛福來是不是你使毒害死的?」

  他那晚和她離開葛宅時,葛福來的呼息聲還算正常,誰知隔了一天,竟然傳來葛福來暴斃的死訊。

  「我的確有對他下毒,但害死他的不是我。」樊冷蝶吐著氣音說話,臉頰疼得好像快裂開了一般。

  「什麼意思?說清楚。」他怒吼一聲,顯然並不滿意她的答案。

  「他死不死與你有何於系?如果你是想以此將我送官判罪,那麼我是無罪的。如果你只是純粹問我他身上的毒是不是我下的,那麼我承認這項罪行!」

  沈拓野大吼一聲,扯住她的領口將她往上拎,他還有很多話要問她,沒有時間和她玩文字遊戲。

  「你這種行為是強逼女子,我要上官府告你。」她像個布娃娃一樣被拎在他手中,頸子被領口勒得好疼,身子早己不寒了,不過披風底下的赤裸仍讓她不自在。

  「告我?你若有本事告我,我就向官府揭發你是水中月的殺手。」

  他冷笑一聲,看著她震驚地睜大雙眼,他不留情地收緊手勁,她的臉龐逐漸漲成暗紅色。

  「你胡說八道!」她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回道。

  「是不是胡說,等我送你進了官府後,一切便能分曉。」沈拓野沉著臉,目光指責地看著她,「以美色誘人、以毒攻人,然後再劫取受害者的錢財,這種行為難道不是水中月慣用的模式?何況葛福來死時雙眼圓睜、口吐白沫,牆上又畫了水中月的明月清水印,這難道不是水中月的手法嗎?你也承認對葛福來下毒,那麼我說你是水中月的殺手,不正是合情合理的解釋嗎?」

  在他咄咄逼人的問句下,樊冷蝶拚命地搖著頭,卻沒有力氣開口解釋。進入肺裡的主氣愈來愈稀薄,她沒有把握他會再救她一次。

  她緩緩地垂下手,不發一語。她什麼都不能說!

  「想死?可惜我不殺你這種人!」沈拓野鬆開她,解開她上半身的穴道讓她運氣呼吸。「在我沒有得到真正的答案前,我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樊冷蝶瞪著那一盆燒得正旺的爐火,沉默地坐在床上,對於他炯然的目光視若無睹。

  她可以逃走,但是逃走只有死路一條——她沒有軟筋丸的解藥,也不能回青龍山莊連累其它人。

  她不該承認對葛福來下毒,但她怎麼會想到他竟會把她和水中月扯上關係。

  「不說嗎?不怕你這張花容月貌被毀掉嗎?」沈拓野冷聲問道,她的無動於衷比火爆性格更讓人惱火。

  「怎麼毀?這樣嗎?」在他來不及阻止前,樊冷蝶心一狠,將手伸入炭火裡,登時一陣炙肉的味道在室內傳開來。

  「啊!」火的的痛讓樊冷蝶痛呼一聲,吃痛地咬破了雙唇。

  沈拓野擰著眉,飛快地捉起她的手浸到一盆淨手的冷水中。

  她白皙的手已被火灼成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我不會這祥就放過你,」他沉聲道,拿出懷中的冷玉香皆敷上她的手。

  「很好,那你就得阻止我死。」樊冷蝶顫抖著雙手,在冰涼的膏藥減去手上的疼痛後,她才有辦法再度開口說話。

  沈拓野抿了下唇,眸中精光一閃,伸手挑起她的下顎,丟給她一個讓她發寒的微笑,「很好,那你就等著江君陪你一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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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葛福來的驗屍結果出來了,仵作證實他是被毒死的,官府現已朝水中月的方向調查了。」嚴伯胥一改嬉笑的老頑童本色,正經地說。

  「不過這回水中月的印記是在葛福來死後才被印上的,你認為樊冷蝶會為了突顯水中月的名氣,而冒險二次入內嗎?尤其在她自己都已中毒的情況下,未免犧牲過大。」沈拓野沉吟地摸著下顎,放下手中的一隻瓷杯。

  葛福來一案有些疑點尚待查清——

  其一,和之前死在水中月手下的富人相比,葛福來的死相還不算太差。

  其二,兇手印在牆上的水波紋畫法拙劣,和他之前所見的水中月殺手俐落畫法大不相同。

  樊冷蝶,這個被他拘禁的女子,會是水中月的人嗎?

  她手上的傷只留下了淡淡的粉紅,那日她的劇烈反應讓他訝異,她似乎不畏死,而且她有著死也要保護的人。

  女子不是該讓人保護的嗎?樊冷蝶又想保護誰呢?

  「對了,近來市面上有流通任何葛福來家的有價物品嗎?」沈拓野問道,順手打開一卷帳簿,看著上頭的數字。

  「不曾聽說,不過葛家的傭戶有許多人還清欠款,約莫有二十來戶。」

  「今年並不是個豐收年。」沈拓野深邃的眼發亮,沉吟道:「加上時序邁入冬天,寒風陣陣、寸草不生,傭戶又怎麼有餘錢來還款呢?」

  「你有結論了?」嚴伯骨從他眼中看出一些端倪。

  「我想,」沈拓野唇邊浮起一個笑容,「有兩個水中月。」

  「兩個?去哪找那麼多姑娘來迷惑男人,難不成這兩個水中月的幕後人都是妓院的老鴇嗎?」嚴伯胥直覺反應道。

  「一個水中月手法較殘忍,金銀珠寶全都劫掠一空。而第二個水中月的作案手法溫和,且殺人之後,附近的傭屍都會得到補償。葛福來家的傭戶也有人在田里挖到碎銀的。」

  這一年來他調查了不少牆上印著明月清水印的案子,隱的覺得有些疑點存在,如今總算讓他找出端倪了。

  「你該不會把這一年來的案件全都做了比較吧?」嚴伯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幫內大小事就足夠把你淹沒了,你哪來的精神體力去做這檔事?」

  「原先只是有些懷疑,但在捉到樊冷蝶後,就更加肯定了這點。總之,你把這回佣戶得到銀子的情形和前兩個月山西那起案子比較一下。目前我只確定一件事,樊冷蝶一定和水中月脫不了關係,她很清楚水中月的作案模式,很有可能她曾經是水中月的殺手。」

  沈拓野拿起熱茶啜飲一口,就著燭光看著木幾,几上放著數件待他處理的公事。早該回到幫裡了,卻因為她的生病而耽誤了行程。

  嚴伯胥好笑地看著他,一個大刀闊斧做事的男人,此時居然瞪著燭火發呆。這種情況他老人家看多了,原因只有一個。

  「又在想冷蝶姑娘。」嚴伯胥笑得意有所指。

  沈拓野瞥了他一眼,「我想的是她和水中月的關係。」

  「是嗎?那你帶她回貫石幫,也決計不是另有居心羅?」

  「別胡扯,家中還有個尚未解決的問題,何必再攬一個麻煩上身。」他微惱地說。

  「反正柳晴川尚未過門,她能拿你如何?一妻一妾並不為過,何況冷蝶姑娘美得夠味,哪個男人不動心,」嚴伯胥嘖嘖有聲地說。

  「伯胥,我倒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多話的人。」

  沈拓野倒了杯茶,微一使勁射出杯子,杯子平穩地飛至嚴伯胥面前的桌子。

  「你這招『平步青雲』使得更出神入化了。」嚴伯胥拿起杯子,一口氣喝完茶。

  這招平步青雲,要找到能像沈拓野這樣揮出杯子,而不濺出一點水滴的人,世上恐怕不多了。

  「還要一杯嗎?」沈拓野微挑一眉問道。

  「不喝了,但是話我還是要說的。柳晴川在幫內住了一年,今年也一十八,是個老姑娘了。你可別誤了人家,好歹她爹曾經是你的師父。」

  「我自有打算。」

  「你要真有打算就不會整天苦張臉了。風塵僕僕地把樊冷蝶從長安城帶到這一里,你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真要在意她就留她下來,不是你板一張冷臉,她發她的脾氣,事情就能解決的。」

  「我不在乎她!」沈拓野低咆一聲,不悅地抿起唇,瞪著桌几邊特別為她訂製的襯衫,西北原就風大,怕她病體尚未痊癒,所以要人送來這件短裘。

  嚴伯胥站起身,笑著對他搖了搖頭,「我得走了,女人和麻煩一樣難擺平,你自己傷腦筋吧,對了,順道一提,冷蝶這丫頭,今天吃的比昨天更少,一整天下來大概只喝了兩口粥吧。」

  「我會注意的。」沈拓野皺了下眉,莫非她察覺他在粥裡下了新毒?「事不過三」無味無臭,她應該不會察覺才是。

  目送嚴伯胥離去後,他起身背著手在室內踱步,暗自下毒的確有違他做事的原則,不過為了不讓她離開,為了查清水中月的真相,他只得出此下策。

  他陡地停下腳步,瞪著短裘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拎起它向門口走去。

  「不是說不在乎嗎?怎麼我老人家前腳一出房門,你後腳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來。」嚴伯胥好整以暇地站在客棧樓梯口,笑嘻嘻的挪揄道。

  沈拓野古銅色的臉龐閃過一道紅,右腳踢起一顆小石子,筆直地朝嚴伯胥射去。

  「你興致倒挺高的,若覺得時間太多,貫石幫新一季的帳目點收就交給你處理好了。」

  嚴伯胥動作俐落的閃開石子,「那可大大不妙,老爺我只會用銀子,不會數銀子。」他邊說邊快速地朝樓下走去。

  沈拓野見狀,無奈的搖搖頭,在推開隔壁房門時遲疑了下,房內安靜得很。

  這對樊冷蝶來說,並非是件正常的事,她的脾氣一向火爆。

  「下午要動身了,你最好準備一……」沈拓野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影就朝他飛撲過來。

  樊冷蝶一腳踢上門,身影隨即向右一閃。一陣香味甫傳入他的鼻端,他連忙屏住氣息,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你哪來的毒粉?」沈拓野瞪著她手上的一枝梅花,冷哼了一聲。

  對嘛!他明明記得已經拿走她所有的毒丸、藥粉。

  「縮頭縮尾的烏龜蛋!」樊冷蝶怒斥一聲,舉起那枝原本插在花瓶裡的梅枝又往他臉上掃去。

  沈拓野倏地伸出手,食、中兩指夾住梅技,另一手拍向她的手腕,迫她放手。

  「你又在撒什麼野?」

  「整天悶在屋子裡,我還能撒野、撒潑,而不是無聊得發瘋,你該感到慶幸了。」

  樊冷蝶不情願地鼓著頰,一隻嫵媚的大眼凶狠地瞪著他。

  屋內的火燒得正熾,一如她心裡的怒火。

  「你什麼時候放我走?」她不耐煩地喝問,卻接到他拋過來的一件短裘。

  「明天記得穿著,天氣又變冷了。」說完,他將手中的梅枝向前一射,梅枝穩穩地插回花瓶裡。

  她手捉著柔軟的皮毛,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他幹嘛對她這麼好?樊冷蝶瞪著手中的狐毛短裘,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把它擁在胸口,從沒有男人因為關心她而送東西給她。

  「我不會因為一件衣服而閉上嘴巴。」她撇了撇嘴角,心裡雖納悶他的慇勤,卻也受用於他的體貼。

  沈拓野沒有回話,逕自拿起短裘披在她肩上,順手為她撩開了被短裘壓住的長髮。

  她眼中的感動是因為……一件短裘?他的臉更湊近她端詳著。

  「幹嘛?以為送我一件短裘就可以越雷池一步嗎?」她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回到正題,你究竟什麼時候放我走?」

  「你什麼時候把真相給我,我就什麼時候放你走。」沈拓野微瞇了下眼,摸著長出些許青須的下巴。

  樊冷蝶微一咬唇,忍住胸口的疼。早該知道他對她好只是為了水中月!

  「我說過毒是我下的,但我只是要迷昏他,好劫走那些錢財,你硬是替我扣上水中月殺手的名號,我能怎麼著?」她氣也不喘地回了他一串話。

  要不是這王八蛋威脅要到青龍山莊追問她的同夥,她幹嘛乖乖地一路跟著他?

  她把手放到火爐裡的那一天晚上,他便取來江君的隨身小刀,證明他絕對有辦法將江君捆到她的面前。

  「沒有別的說辭了嗎?」他走到臥榻邊斜坐在榻側,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她,「譬如說你可能極度痛恨水中月,所以一直仿照他們的方法劫財,嫁禍給他們呢?」

  樊冷蝶的拳頭緊了緊,不發一話。

  「不說嗎?那就聽聽我說吧,你說毒是你下的,人卻不是你害死的,這證明了兩件事。其一,你還有些良心存在;其二,你一定知道害死葛福來的人是誰。」沈拓野的姿態輕鬆,眼神卻非常凝重。

  「你幹嘛把我胡扯的話都當真?是我隨口說我是大唐皇室之女,你也要相信嗎?」樊冷蝶嗤鼻道,呼吸的氣息卻明顯加快了些。

  「我認為現在的你才是在搪塞,我的話必然說中了部分真相,不是嗎?」

  「你少胡亂猜測了,我已經把真相告訴你了,你為什麼不遵守承諾放我離開?」說到這裡,她氣憤地指責道:「貫石幫的人都是這樣言而無信嗎?而且還用那種卑鄙的方法強迫我就範,每天給我一顆解藥,而不治癒我體內的毒。原來貫石幫幫主是個江湖敗類!武林君子?哼!」

  沈拓野沒有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從她眉頭的一顫到她身子的不自在移動。

  「你的臉色太蒼白。」他說。

  「我肚子餓得發昏。」她回嘴。

  沈拓野側頭看著幾上那碗幾乎未動的粥,「怎麼又沒吃?」

  「我吃不吃粥跟你用軟筋丸控制我是兩件事。」

  「是嗎?我正巧知道你妹子現在在哪裡?你吃是不吃?」他沒告訴她,早就讓她吃下軟筋丸的解藥了,當然也沒告訴她,他已換了另一種毒「事不過三」以防她逃走。

  樊冷蝶立刻走到他身邊,拿走他手上剛倒好的茶。

  「你是什麼意思,我妹子怎麼了?」

  蘭若一向嬌弱,身子骨極差,即便輕功極佳,但是一日被人禁錮,很難有逃走的機會。

  沈拓野拿回他的茶,拍拍大腿道:「過來坐著。」

  樊冷蝶死命瞪著他,紅暈泛上雙頰,可惡的臭男!他拍大腿的動作,是要她投懷送抱嗎?

  「我以為你為了家人,什麼都可以犧牲。」

  她目光不悅的瞪著他,「犧牲是要有代價,坐在一隻烏龜的腿上,令我作嘔。」

  這人居心叵測、老奸巨猾,他那張剛正不阿的面孔全是用來蒙騙世人的!

  「你可以選擇聽或是不聽,我方才剛接到關於你妹子的消息。」他好整以暇的說。

  「為什麼要聽消息就得到你懷裡?你這種行為與登徒子無異!」她抗議著,心裡則急得一蹋糊塗。

  「我正是想試試自己的定力。」她迥異於尋常女子的個性,的確已擾亂了他的心。

  喜見她悍言以對,亦想享受她依在懷中的溫柔。

  樊冷蝶咬牙怒視他,黑玉似的瞳眸亮得灼人。她握緊雙拳,拖著腳步走近他,不情不願的坐在他大腿上,他一使勁便讓她整個人倒進他的懷裡。

  沈拓野單手環住她的纖腰,讓她半倚躺在他的肘彎之間,俯看著她的眉眼。

  「快說啊!」她催促著。

  「先把這碗粥喝完。」

  「我已經吃過了。」她拒絕看那碗只舀了兩口的粥。

  「如果想聽,就把粥喝了。」他緊握著她冰涼的手,她的手在他大掌裡看起來格外嬌小。

  她染了風寒,又不愛吃藥,也不喜歡喝粥吃飯,若再往北走一些,再飄場大風雪,只怕她會一病不起。

  樊冷蝶張口欲言,卻看見他眼裡的關切,她最怕他這雙眼睛!

  每回他看她時,他的雙眸都像一個無底深淵,隨時要把她的魂魄取走一樣。

  「吃一口。」沈拓野舀了一匙粥送到她唇邊,語氣中的寵溺,連他自己都為之詫異。

  她聽話的張開口,吞了一丁點後,便搖著頭轉開臉龐。

  「吃完。」他語氣堅持道。

  「難吃死了。」她喃喃地回答,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朱媛媛早把他們幾個的嘴養刁了,粥品若不是滑膩入口,味鮮清香,她是真的嚥不下幾口。

  這些天她不愛吃東西,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真這麼難吃?」他直視著她的眼,伸手替她拭去唇角的一顆米漬,就像她經常為朱媛媛做的動作一樣。

  她心一驚,伸手就想推開他。

  沈拓野飛快地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注視之下,將她的手指含入口中。

  他以舌尖挑逗地吮舔著她的指尖,嘴唇順勢滑到她敏感的掌心,在她輕顫了下身子時,他低啞地笑了。另一隻手則滑入她的衣袖中,以拇指愛撫著她嫩若花瓣的肌膚。

  樊冷蝶嚥了口口水,想抽回手,卻抵不過他的堅持,心跳快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他看她的眼神,讓她口乾舌燥。

  不自覺地,她以舌尖濕潤著乾涸的唇瓣。

  糟了!樊冷蝶惶恐地摀住唇,這是青樓女子的誘惑技巧之一!

  「這阻止不了什麼。」隨著他的話語,他的唇直接印在地的手背上。

  他猛地旋身將她壓在軟榻上,在她還來不及發出驚呼聲之前,他已經佔據那兩片誘惑他許久的唇瓣。以為她會熱情的相迎,她的木吶反應卻引起了他存心的逗弄,沈拓野的舌尖滑過她的下唇,有意無意地誘惑著她的相迎,過了一會兒,聽見她口裡發出一聲嬌吟,他捧住她的臉頰,更深入地擁吻,大掌撫揉著她一身的柔膚。

  「快把粥吃完,我們得坐到別的地方,否則……」

  他低頭輕咬了下她紅腫的唇瓣,留戀著她的芳津。「我會讓你一整夜下不了榻。」

  頭一回,樊冷蝶沒有回嘴和他相鬥。她推開他的身體,整了整衣衫後便捧起那碗已經冷掉的粥。

  她雙頰上的淺淺紅暈,讓沈拓野移不開視線。

  樊冷蝶懊惱地側過頭白了他一眼,「幹嘛!沒看過別人喝粥啊!」

  她用湯匙舀了一口粥放到嘴裡,食不吃味地嚥了下去,心思被剛才的吻搞得一片混亂。

  沈拓野支起身,笑著拿走她手中的湯匙,並接過她手中的碗,一口一口地把大半碗的粥都餵進她的嘴裡。

  她為什麼要吃這種東西?當樊冷蝶咬到一片略帶苦味的菜葉時,突然想起吃粥的目的,連忙搶過碗囫圇吞下剩餘的粥。

  「好了,我吃完了,你趕快告訴我關於蘭若的事。」方纔那一幕只是個意外,她雖然脾氣火爆,但多數時候腦子倒還清明。

  剛才是餓傻了。樊冷蝶這樣告訴自己。

  「你妹子已被迎入官法昭家裡。」沈拓野低頭對她說道。

  「什麼?!」樊冷蝶伸手扯住他的衣衫,臉色大變,「官法昭那個大淫魔竟敢動蘭若,我要回去阻止他!」

  她起身欲推開他,腰間的大掌卻將她困在他的懷裡,她只得轉頭怒瞪著他,「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師父知道這事嗎?會不會他們已經救出蘭若了?樊冷蝶不安地猜測。

  「你獻舞的當晚,她就被迎入官法昭的府裡。」他邊說邊撫摸她的長髮,專注地看著她的表情。

  「可惡的官法昭,我要殺了他!居然敢碰蘭若。」渾身怒氣無處發洩,想起身離開卻再度被他拉下,樊冷蝶氣得滿臉通紅,一雙粉拳用力地捶著他結實的胸膛,「你也一樣混帳!放開我!」

  沈拓野迅速扣住她的手——她的指節外曾長過繭,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女。

  「你怎麼知道蘭若的消息?你跟蹤蘭若嗎?」她用力抽回手,尖銳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劃了一道小口子。

  「我認定你和水中月有關,自然會去追查你的妹妹。」他輕拍她的肩,神情優閒。

  官法昭這小子,最好不要只是玩玩的心態,否則樊冷媒鐵定會撕破他那張邪魅的臉。沈拓野在心中暗忖。

  「然後呢?你不要像個悶葫蘆一樣,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你可不可以一次把所有的話部說完,蘭若現在怎麼樣了?」她心急如焚地問。

  他摸著下顎,朝她一笑道:「你是擔心你妹妹臉上的布巾揭去後,是個國色天香的傾城美人嗎?還是擔心她身子弱捱不過冬天?」

  「你——」樊冷蝶變了臉色,激動地扯住他的手臂,他知道的事未免大多了。「她究竟怎麼樣了?」

  她的耐心很有限!

  「我這人從不做虧本的事,想知道她的消息,就告訴我為什麼葛福來的毒是你下的,人卻不是你毒死?」他臉上的表情慎重且威嚴無比。

  「我說了,你就會告訴我蘭若現在怎麼樣了?你就會解了我的毒讓我離開?」

  蘭若和她不同,蘭若畏懼男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蘭若家園被焚時的遭遇,想來仍讓所有人心寒。

  她必須與師父及江君取得聯繫。

  「如果你真和水中月無關,我不會硬扣住你。」

  「好,我說,但也請你遵守承諾,我下在葛福來身上的毒只要休息數天,便會醒來,但這其間若有人二度下毒,則中毒者性命不保。所以那個明月清水印一定是殺死葛福來的人畫上去的。」樊冷蝶看著他的眼睛,說出了實情。

  「你的意思是,另有他人對葛福來下毒手?」

  「廢話!」她不耐煩地回了句話,「如果不是葛福來為人不善,家中那些匪類全想趁著他死好分一杯羹,那個色老頭還可以多活上好幾年。」她仰起下巴,一雙媚眼睜得奇大,像冬夜裡燃燒的炭火。

  「你下毒就是為了錢?」她可以為了妹妹這般激動,也會為一個男人擔心嗎?沈拓野撥開她臉上的髮絲。

  「沒錯,反正我不拿他的錢,他還不是會仗著有錢繼續糟蹋女人。」她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手心朝上向他伸去,「我的話說完了,解藥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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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8 22:02:01
第五章

  「我不能給你解藥。」沈拓野面無表情地說。

  「你說什麼?可惡!」樊冷蝶一巴掌揮過去,在他沒有閃躲的情況下,她的手掌甩上他的臉龐,發出清脆的聲響。

  「個性這麼衝動是成不了大事的。」沈拓野的眸光變得冷硬,捉住她的方手腕反剪在她身後。

  他的臉龐緩緩逼近她,「你下手的模式和水中月太相像,若說你和水中月沒有關係,我絕對不相信,你連水中月的明月清水印都可以學得很成功吧。」

  「我只是想栽贓給他們,反正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無暇顧及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她一心只想著要如何騙過他。

  「我可以接受這個說法,甚且可以同意你之前幾次的犯案都只是為了替那些佃戶出一口氣。不過你居心叵測。你不單純只是想嫁禍,你的舉動近乎挑釁。我相信你不會不知道水中月是個下手多毒辣的組織。」沈拓野瞇了下眼,清楚地感到她身子逐漸僵硬,「你究竟和水中月有什麼新仇舊恨?」

  樊冷蝶抿緊雙唇,腦子裡一片亂烘烘的,他過分的貼近開始讓她冒汗——她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他的體熱。

  她緩緩地垂下眼睛,避開他探視的目光。

  如何告訴他,其實她早在一口年前就知道水中月是劉明輻所主導的陰謀團體呢?所以他們才採取這種挑釁方法。

  沈拓野不是她的什麼人,而且在復仇計劃尚未完成前,更不能輕易付出信任。

  「你給了我那麼多罪名,我還能說什麼?就算我不是故意挑釁,你也認定我是在挑釁。」她輕輕地動著唇瓣,狀似柔弱。

  「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動機,我原本就不滿水中月的作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沈拓野語氣沉穩地說。

  樊冷蝶的心猛地袖動了下,師父會同意讓沈拓野幫她們嗎?

  她需要離開這裡去找師父商量,可是離開的方法只有一種,她能夠犧牲嗎?

  「你好好想一想吧。」他並沒有勉強她,放開她的身子,伸手倒了杯茶,「我可以先告訴你關於古蘭若的事情,她現在住在一座獨門宅院內,有一個婢女服侍著她,除了官法昭外,誰也不許進去那座宅院,這對風流成性的官法昭來說,不可不謂是奇事。對了,你知道江君嗎?」

  「江君怎麼了?」她大吃一驚,語氣急切的問道。

  樊冷蝶的坐立難安讓他瞇起眼,心中的不快讓他開口說出所得知的消息時,顯得格外的快意。

  「江君失蹤了。」

  「失蹤?他不可能失蹤!」好好一個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失蹤,除非是著了某人的道。可是江君一向最聰明,也最冷靜啊!

  現在蘭若落到官法昭手裡,江君又失蹤,該死的是她自己也中了毒,而且無法和師父聯絡,這該如何是好?

  樊冷蝶不安地扯著裙擺,慌亂中不小心將盛粥的碗揮到地上。

  「啪」的一聲,瓷碗摔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她長吐了口氣,東西破裂的聲音安撫了她的心急如焚。

  她跳下軟榻,隨手拿起一個杯子,用力砸到地上,子落地時的清脆聲音,讓她微笑。

  樊冷蝶左右張望著可砸的易碎品,目光看向矮櫃上的花瓶。

  「住手,」沈拓野扣住她的手腕,發現她眼中狂熱的光芒。

  「放開!我要砸東西!」掙扎間,她的幾綹髮絲掙脫了木簪,髮絲甩到臉頰上。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離開!一定要離開!

  她回眸瞪著沈拓野鎮定的面孔,只覺一切錯事都是他惹出來的。若不是他擄走了她,她可以保護大家的。

  思及此,樊冷蝶抬起腿掃向他的腳踝——

  沈拓野站在原地,並未避開她的攻擊。她帶在身上的那些毒藥,早已讓他銷毀,沒有了那些東西,她的武功根本傷不了他。

  樊冷蝶穿著御寒皮靴的腳一次又一次地踢向他的腿腹,他愈無動於衷,她的怒焰就愈燒愈熾。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她猛喘著氣,搖搖欲墜的髮簪落了下來,一頭烏絲披散在她身後。

  「夠了!」他強制性地打橫抱起她,不讓她再有機會攻擊他。

  「你走開,我不要看見你,都是遇到你這個楣星,我才會開始這一連串的倒霉事,本來大家都好好……你這個該死的臭龜蛋!」樊冷蝶不停地扭動身子,聲嘶力竭地吶喊著。

  沈拓野完全不理會她的反抗,逕自把她放回軟榻上,快手抽起一條被子緊緊裡住她全身,只露出一雙玉足依然不停地踢著。

  「你要做什麼?有本事就一刀殺了我,不要老是使一些下三濫手段,臭騾子!」她忿忿大叫道。

  她氣得臉色由紅轉白,險些岔了氣,整個人登時止不住地猛咳了起來。

  沈拓野連忙將她連人帶被地抱在腿上,一手輕拍她的胸口,幫她順氣,她這是氣急攻心。她若是好好吃飯、照顧身體,也不至於讓體內的毒滯怠了她的血氣運行。

  「何苦這樣傷自己?」他蹙著眉,左手制住她的身子,右手則拉開了她的靴子。只見她小巧的指頭已經紅腫,右邊的足尖甚至沁出了血。

  「反正我不傷自己,你也會下毒害我。」她委屈地咬著下唇,開始感到腳痛。

  磨練了十年,卻不曾碰到這樣的挫折,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從來只有她下毒害人,哪輪得到別人害她?

  「別亂動。」沈拓野嚴厲地喝止,不悅地看著她玉足上的傷痕。

  這個女人弄得他不得清閒!

  他自懷中掏出一隻陶瓶,灑了些藥粉到她紅腫的足尖上。

  一陣微涼包住發熱的傷口,下一瞬間,她的雙腳已恢復原有的雪白,疼痛也減輕了大半。

  「你幹嘛又幫我擦冷玉香膏?我的腳沒那麼嚴重。」江君善於配藥,因此她知道這味色白如雪的冷玉香膏珍貴無比,傷口嚴重流血時,這是最好的止血聖品。

  樊冷蝶懷疑地望入他深邃的眼,立刻心跳加速地側過頭。他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她?在他眼中她只是個賊,不是嗎?

  「你的腦子裡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他的唇隨著話語印上她的額間。

  他的話引起她的危機意識,她僵著身子想著目前的處境。

  她必須要離開,身為四人之首,她至少要知道蘭若過得如何?江君目前人在哪裡?但是她身邊沒有任何毒藥,要她如何逃?

  樊冷蝶看著他眼中的情感,頓時下了決心。

  罷了,那一天總是要來的,對象是他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仰起頭,柔軟的唇瓣印上他的唇——女人本身就是種毒藥。

  在她蓄意的桃逗下,這個吻逐漸轉化為情愛的糾纏……

  「夠了!」在她的衣裳幾乎快被他褪去之際,沈拓野低啞地喊了一聲。

  他倏地起身,在她還來不及回過神之際,便推開門離去,臨走時只留下一句:「女子該好好守住自己的貞節。」

  「誰在門口?」輕微的推門聲驚醒淺眠的沈拓野,  他警覺地側坐起身。

  是樊冷蝶!

  她合上了門,拖著步伐緩緩的前進,一股淡淡的香味傳入他的鼻尖。

  「怎麼了?」他沉著聲問道,目光避開她的身影。

  天知道,前天夜裡他是用了多大力氣才推開她。

  她不明白這樣跑來的危險性嗎?

  「好冷。」她擁著雙臂,渾身猛打著冷顫。

  三更天時下了場雪,寒意侵入房間的每一處角落,而沈拓野的房間連個取暖的火盆都沒有。

  沈拓野霍地起身,點亮一根蠟燭。一回頭,卻見到她一襲單衣,站在桌邊發著抖,玲瓏有致的身段在單衣下隱約可見。

  盯著她胸口雪白的肌膚,他的睡意全失。沈拓野連忙一甩頭,甩開自己的視線及遐想。

  「怎麼穿得這麼少,發生什麼事了?」他拿起斗篷蓋住她的身子,她卻主動投入他的懷裡,嬌嫩的臉頰貼在他半敞開的衣襟,直傑與他肌膚相親。

  「我怕。」樊冷蝶冰涼的玉手勾住他溫熱的頸子。

  「怕什麼?」他想抬起她的臉,她卻堅持不肯抬起,輕柔的氣息吐在他的胸膛上。沈拓野手臂的肌肉賁張,盡力壓抑下腹的火熱。他也只穿了件單衣,而她無意識的摩擦,幾乎讓他失去自制。

  「我作了個夢,夢到蘭若躺在地上,被火燒得焦黑。」她赤裸的腳悄悄踩上他的腳背,整個人緊貼著他的身體。

  「不會的,相信我,她會沒事的,相信我。」他咬著牙說出這幾句話,額間冒出數顆冷汗——他都不相信他自己了!

  黑夜原就屬於慾望與罪惡,而她又是如此吸引著他。

  「爹娘都被燒死了,我不要再失去蘭若。」樊冷蝶將身子更加偎向他的胸膛,他粗重的喘息聲都聽在她的耳裡。

  「不會的。」沈拓野低吼一聲,用力推開她。

  「該死!」他詛咒一聲,伸手又摟她入懷——她眼中的水光讓他大為不忍。

  就在這一推一拉間,披在她身上的斗篷便敞開了幾分。

  「我很累,可是我不敢睡。」她軟軟的手掌貼上他的胸口,有意無意地撫著他的肌膚。

  「我送你回房,我會坐在旁邊陪你。」他心疼地拉起她的手。

  早該想到她定是有難處才會在宴席上獻舞。否則沒有哪個女子願意委屈自己像個商品般待價而沽的。

  「一定要走嗎?」她輕抬起腿,摩挲著他的大腿。

  「別亂動,我不是聖人。」沈拓野連忙制止她的蠢動,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她逼瘋的。

  「誰要你當聖人來著?」樊冷蝶緩緩拉下他的頸子,直到她的唇含住他的下唇,「你好熱。」

  沈拓野粗吼一聲,猛然攫住她的紅唇。在她情難自禁的嬌吟中,他古銅色的大掌伸入她的衣襟內,逗弄著她的身軀。

  樊冷蝶熱情地直起身,讓他將她壓在牆上,任由他的唇與手在她身上留下濡濕的印記。

  兩人交纏的身影投射在牆上,房裡的氣氛顯得旖旎非常。

  她嬌喘連連地仰起頭,兩條長腿在他的幫助下,盤住他的腰間。而他腰下火熱的悸動隔著薄衫,沉重地壓在她女性的隱密處。

  一陣寒風吹動了窗欞,沈拓野乍然推開她,凝重的表情一如前夜。

  「回房去,我不想占女人的便宜。」他粗聲喝道。

  「你不要我嗎?」樊冷蝶倚著牆,身軀仍因方纔的激情而疼痛著。

  「我尊重你,孤男寡女原就不該共處一室。」

  他們兩人無名無分,他不想侵犯了她。何況水中月的情況已經夠複雜了,他著實不該再摻入私人的情懷。

  心裡雖是這麼想,他的雙眼卻怎麼也離不開她。燭光下穿著米色單衣的她,肌膚晶瑩如雪,被徹底吻過的紅唇與蓓蕾則顯得嬌媚異常。

  「你在逃避我,我這麼卑賤的身子入不了你的眼?」她蹲下身抱住自己的雙膝。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沈拓野走到她面前,瞪視著她的身影,她窩在角落的樣子,像個無助的孩子。

  「如果不是嫌棄我,那就抱我。」她朝他伸出手。

  沈拓野瞪著她的唇,仿若她口中吐出了一條毒蛇。

  他握緊拳,憤然道:「若你父母地下有知,知道你如此看輕你女子的清白,他們會做何想法?」

  「早在父母雙亡時,我這副身子便不屬於自己了。」樊冷蝶心酸地說,雙眸中盈滿了淚,「你是我第一個心甘情願獻上自己的男人。但是如果你不願沾染我這殘花敗柳的身子,那麼……我走。」

  她扶住牆壁,在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淚水終於滑落眼眶。

  手剛碰到門,她就聽到身後一聲歎息,接著她的身子被向後一拉,他的胸膛偎暖了她的後背。

  「這是你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沈拓野的下顎抵住她的頭頂,「我不希望你在事後有一丁點的後悔。真把自己給了我,就代表你將會一輩子跟著我。」

  他說出的話,間接地表示了他的承諾。

  「吻我。」她轉過身,淚水灑在他的胸口上。

  一場男歡女愛便在寒夜中熱騰地燃燒而起……

  遠方傳來第一聲雞啼時,沈拓野閉著眼沉沉入睡,樊冷蝶則在穿上衣衫後,站在床邊注視著他的睡容。

  「對不起。」

  她輕撫著他兩道濃密的眉,碰觸著他剛毅的鼻樑。

  他該是個好人吧?至少他是第一個顧慮到她貞節的男子。若不是她告訴他,她已非清白之軀,相信他是不會碰她的。

  她並不後悔把處子之身給了他。而他,在發現她還不曾被人佔有過時,他臉上的狂喜以及在纏綿中展現的溫柔,成功地讓她忽略了初夜的疼痛。

  樊冷蝶留戀地坐在床沿,低頭吻了下他溫熱的唇。

  再抬起頭時,她的眸中漾著少見的溫柔,她靜靜地瞅著他,怕是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他了。

  倘若再見,他對她也會只剩下恨意吧!

  昨夜來敲他的房間,只是她演的一齣戲。噩夢是真的,不過她早已習慣那種在夢中哭著驚醒的痛苦,她不需要誰擁著她才能安穩入睡。

  和他發生關係,只為了要離開他。

  打十二歲那年起,她就開始服用少量的「迷魂香」,好讓自己的血液帶著毒性。初服毒時,她四肢抽搐,連站都無法站穩,她差點撐不過那一個月,摔東西的習慣就是在那時養成的,每次毒發,她就靠摔易碎品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久了,便再也改不了這個惡習。

  那段日子她嘔了不少血,受了很多苦,然而靠著她的忍耐力以及江君為她調配出來的補強體質的藥,她終於適應了迷魂香的毒性。

  從此她的血成了一種工具。

  沾染到她毒血的人,並不會死去,只會昏迷一陣子。

  「我一定得離開,讓你和我結合,是我唯一能夠迷昏你的方法。」樊冷蝶對著他平靜的臉龐喃喃地說:「我們幾個活下來就是為了毀滅那個人,卻沒想到第一次出手,就弄成這樣的局面,你擄走了我。官法昭搶了蘭若,江君也失蹤了,媛媛和師父不知道有多著急,所以……我是一定得走的。」

  她歎了口氣,實在是不愛這些離愁別緒。才跟了他多久,就這麼心神不寧的,若再多待些日子,她和那些唯夫命是從的女子又有什麼不同呢?

  父母死後,她就知道為了復仇,她這輩子不會是個平凡女子了。

  平凡女子沒有驚心動魄的生活,平凡女子沒有如她一般的外貌、舞藝,但是……平凡女子卻有著她這一輩子也求不到的正常姻緣。

  她希望自己很平凡。

  樊冷蝶站起身,手裡握著數種從他房裡搜出來的藥丸,她不知道哪顆是解藥,乾脆全帶在身上。

  「我走了。」看了他最後一眼,她留下一顆心,然後毅然轉身走開。

  她自馬廄中牽出這些日子她所騎的紅馬,翻身上馬離開客棧。

  寒冷的北風讓她裡緊短裘,黑色的樹影在風中搖晃著陰森的影子。天尚未全亮便趕路是有些愚蠢的,幸而對於黑夜,她並不害怕。

  夜裡的鬼魅,只是人腦中的假想。真實的人生遠比鬼魅世界來得可怖,至少鬼魅不會為了貪財而害死四個村莊數百條的人命。

  陣陣冷風刮過她的臉頰,她揚鞭策馬全速前進。

  樊冷蝶緊咬著牙根,強忍胸口那股悶悶的痛。難道沈拓野又讓她吃了其它毒藥嗎?為什麼她的症狀迥異於以前的四肢羧麻?

  還是他根本沒讓她吃解藥?猜疑的念頭才湧上她腦子一里,從胸腔中上升的無力感讓她幾乎嘔吐出來。

  她握住韁繩止住馬的前進,整個人癱在馬背上,一陣陣抽搐自腹部傳來,她的身子在一陣搖晃之後,跌落到地上。

  快死了嗎?

  心口一陣陣的急促跳動,讓她的呼吸緩不下來。心口的不舒服逐漸漫上咽喉,一種喉嚨被勒住的痛苦讓她幾乎窒息。

  她像條離水的魚,只能睜著眼躺在地上,微張的唇只盼能多呼吸一絲空氣。

  突地,一記夜梟的刺耳叫聲傳入樊冷蝶耳中,一聲長啼後是兩聲短啼,接著又是聲長啼。

  樊冷蝶猛然睜開眼,那是他們四人特有的傳訊方法,他們其中有人在這附近!

  「我在……這……」

  她虛弱的聲音幾不可聞,此時林子裡響起嘶嗚的馬聲,更掩蓋過她的聲音。

  她知道有一群人正朝這裡走來,可是她卻沒有多餘的力氣移動身體躲起來。

  樊冷蝶頭一偏,眼前一黑,登時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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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醒來了,美人。」一雙手撫著她的手臂,一陣臭蒜味直朝樊冷蝶的口鼻裡撲。

  樊冷蝶睜開眼,目光凝滯在眼前這張有著小眼睛、大鼻孔的圓形男性臉孔上。

  她在作噩夢嗎?

  熊祥怎麼會坐在她旁邊,而且還用色迷迷的目光看著她?

  「你已經睡了三天,老子擔心得很。你這白細的身子有什麼閃失,我可是會心疼的。」他不安分的手直摸著她的手臂,濁貪的眼盯著她起伏的胸口。

  樊冷蝶捉住錦被,猛烈的咳嗽逼得他鬆開手,她邊咳邊坐起身,把臉埋到雙膝間。王八蛋熊祥,不知道趁她昏睡時,吃了她多少豆腐!

  她怎麼會在這裡?腦子迅速回想一切,待咳嗽將歇之際,她的眼中也凝聚了足夠的水氣。

  「美人,你沒事吧?」熊祥把臉湊到她面前。

  「多謝熊爺的關心,」樊冷蝶抬起頭,-雙明眸泛著點點水光,唇邊的笑卻是誘人的。她一向依場合而表現不同的自己。

  「你還記得我!」熊祥喜出望外地露出一口黃板牙。

  「奴家當然記得。滔天幫是何等大幫,熊爺是何等英雄豪傑,奴家怎會忘得了。」說完,她朝他拋去一個媚眼,捧得他眉開眼笑。

  「人美嘴也甜。」熊祥貪婪的目光看著她豐潤的唇,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自己的兩片厚唇。

  「是熊爺救了奴家嗎?」

  弄清楚狀況,她才有逃走的機會,最好還能騙到一個大夫來替她看看身體——不支倒地絕對和她體內的毒脫不了干係。

  「是啊!」熊祥一拍胸脯,一臉得意的說:「那天我們趕路準備參加下個月的武林大會,爭取武林盟主的寶座。經過樹林時,我聽到一陣怪聲,便知道裡頭定然有人,我一馬當先趕了過去,結果看到你昏迷在地上,身旁有一隻老虎……」

  熊祥說得正精彩,樊冷蝶只覺得一道冷意自右方傳來。

  她拾起失望入一雙沒有溫度的眼,來人是滔天幫幫主歐陽無忌。

  「奴家拜見幫主。」樊冷蝶理了理凌亂的髮鬢,朝他點了下頭。

  熊祥連忙站起身,一臉的不自在。吹牛皮時居然被幫主撞個正著,這下倒霉了。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歐陽無忌語調冰冷地說。

  「我進來瞧……」熊祥聲音顫抖的解釋。

  「出去向幫執法報到,包括這一回,你已經兩次擅自行動了。」歐陽無忌手裡握著長鞭,目光冷冷地瞟向樊冷蝶。

  一聽到「幫執法」三個字,熊祥的臉色陡地變得青白,兩次違紀代表了他必須延後六天才能拿到解藥。

  「我也有功啊!不是說要留下她,好讓——」

  「聞令不從,再記達紀一次。出去!」歐陽無忌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依然盯著樊冷蝶。

  樊冷蝶在心裡打了個突,歐陽無忌渾身散發著森冷的氣息。

  熊祥離去後,她走下床榻,虛弱地行了個禮,「樊冷蝶多謝幫主救命之恩。」

  「謝謝?」歐陽無忌冷笑兩聲,他已經可以預見樊冷蝶未來的悲慘命運了。她會和宛柔有著同樣的下場吧?

  他用生命去愛宛柔,卻始終狠不下心一刀殺了宛柔,以換取宛柔真正的解脫,樊冷蝶又如何逃得過她接下來的劫難呢?

  歐陽無忌拉開櫃子,取出一套衣服丟到她身上,「換上。」

  「要去哪裡?」她手上的衣服是輕軟細薄的高級絲織品。

  「換上。」歐陽無忌走到門外,不再多言。

  樊冷蝶很快地換好衣衫,走出房門,不安的感覺持續在心裡擴散著。

  隨著歐陽無忌一路走來,她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座豪華的宅院,處處佈置得金碧輝煌,雕樑畫棟。

  望著歐陽無忌的背影,樊冷蝶想的卻是沈拓野。同樣具有不怒而威的氣勢,但歐陽無忌顯得陰沉,而沈拓野則是剛正不阿的。

  正邪之分,便是如此吧!

  雖然沈拓野擄走她的手段並不光明,但他追查水中月的決心卻令人不得不佩服。

  才離開他多久,她怎麼就開始思念起他了呢?見鬼了!樊冷蝶在心裡詛咒了一聲。歐陽無忌在一扇門前停下步伐,「進去。」

  「裡頭是誰?」她嬌聲問道。

  「進去。」他並沒有看她,臉上的表情一如寒冰。

  樊冷蝶低著頭,柳眉微顰、貝齒微咬住櫻唇,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姿態愈低,愈能讓對方不設防——尤其當對方是個男子的時候。

  雖然她不認為歐陽無忌會吃她這一套,但是屋子裡的人也許會。

  「無忌,幫樊姑娘開門。」屋裡響起一個斯文的聲音,聽來年紀不輕。

  歐陽無忌斜睨了她一眼,在轉身之際發出一聲微乎其微的氣息,伸手為她推開門。

  「謝謝幫主。」歐陽無忌是在為她歎氣嗎?

  樊冷蝶在跨過門檻時,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拾起你的頭,小姑娘。」和氣的聲音從她前方傳來。

  樊冷蝶探吸口氣,依言抬起頭——

  一個白髮老者端坐在房間中央的軟榻上,手裡把弄著一串綠色珠子,桌上放了幾個大小不等的錦盒。

  「小女子樊冷蝶拜見。」樊冷蝶微曲了下膝,目光卻離不開老人紅潤的臉色。一頭白髮配上孩子般的容顏,這樣的組合有些詭異。

  「免禮、免禮。」老者呵呵地笑著,招招手要她到身邊。「果然是個牡丹一樣的絕色美女,難怪熊祥那個傢伙屢次對你不禮貌。改明兒個我讓熊祥向你道個歉,他太不像話了!」

  「不用了,畢竟熊爺救了小女子一命。」

  站在老者身邊,她只覺得他雙眼似乎過分明亮。他的笑看來真誠,卻太過不真實,對素昧平生的她何需如此親切有禮?

  「救你?」老者搖搖頭,一臉的不苟同,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熊祥向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其實是他脫隊追殺一隻老虎,沒本事解決一隻禽獸,反被禽獸逼進林子裡,所以才會湊巧發現你。是我叫歐陽無忌去幫他,所以殺了老虎、救了你的人,都是歐陽無忌。」

  「謝謝恩公。」樊冷蝶彎身朝老者敬了個禮,卻不禁打了個冷顫。這位老者臉上沒有一絲的皺紋,就像戴了個笑面具一樣。面具之後,彷彿隨時會有妖魔鬼魅竄出。

  從老者身上,她感受不到人氣或者是一丁點的善意,即使他笑容滿面。

  「你的命歐陽無忌救的,何需謝我這個老頭子。」

  「是恩公下令歐陽幫主殺虎救人的,不是嗎?」她的心跳慢慢加快,他竟然可以命令滔天幫的幫主?眼前這名老者會是那個毀了幾百條人命的魔鬼——劉明蝠嗎?樊冷蝶強壓住心中的焦躁不安。

  「小姑娘真是會說話。」老者笑瞇瞇地看著她,雙眼始終不曾離開過她。「對了,姑娘身上的毒是怎麼來的?你得罪哪些人了?」

  「我……」才說了一個「我」字,樊冷蝶立刻低下頭掉了幾滴眼淚。注視老者的眼睛過久,竟讓她有些暈眩。

  哽咽聲中,其實她正在調整自己的情緒。虛假的淚水她向來流得極快,困難的是如何不讓他看出她眼中的殺意。

  他究竟是誰?

  「別哭了。把事情說出來,我會替你做主。」

  樊冷蝶心念一動,一張俏臉立刻佈滿恨意,燃著怒火的眼直視著老者。

  「我被貫石幫的沈拓野騙了!他把我從長安帶到這裡,一路上說了許多好聽話,於是我……整個人都給了他,誰知他為了控制我,居然強迫我吃下奉藥以防我逃走,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偷到解藥,從他身邊逃了出來。」半真半假的謊言最容易讓人相信。

  「這個沈拓野也真是狠毒啊!」老者笑了笑,「不過,你偷的那些東西是解藥也是毒藥,你知道嗎?」

  「我不懂,我中的不是軟筋丸的毒嗎?」

  老者沒有法子停住笑容,那笑容是嵌在他臉上的,就像眼睛是五官的一部分一樣,那笑容是移除不了的。

  「非也,你體內的毒是貫石幫的『事不過三』,名字雖不恐怖卻是種陰狠的毒藥。中了『事不過三』這種毒藥後,便不能有超過三個時辰的劇烈活動,你會昏倒在樹林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種毒一般是用來防止對方施展武功,看來沈拓野顯然十分忌憚你會逃走重要的是,只要吃了一顆『事不過三』,便得服完七七四十九天的解藥,杏則人的筋脈會全亂,瘋狂至死。而四十九天後,若不服最後一顆解藥也是死路一條。」

  樊冷蝶的身子搖晃了下,臉色蒼白如紙。沈拓野真讓她吃了那種歹毒的毒藥?

  「我吃的是軟筋丸。」她不相信沈拓野會那樣對她。

  「你體內沒有軟筋丸的毒,或許他早已讓你服了解藥。若你中的是軟筋九的毒,你應該會感到四肢酸痛,可是你沒有,對不對?」老者撫摸著手裡的錦盒說道。

  「不可能……」她緊閉著眼,寧願老者不曾告訴她這些事情。

  樊冷蝶的手心因為握得死緊而隱隱作痛,她努力站穩身子,以免自己開始砸壞這房裡所有的東西。

  對沈拓野的情感在剎那間被連根拔起,她心裡的痛就像從一個傷者身上拔出一把刀一樣,那鮮血定如湧泉般濺灑了滿身。

  「前些時日,貫石幫採買了不少女人衣飾,有消息傳說,那是為了明年初沈拓野的婚事而採辦的。」

  「婚事?」樊冷蝶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胸口莫名地揪動著,沈拓野確實為她添購了不少行頭。

  「沒錯。」老者緊盯著她的臉。

  樊冷蝶默不作聲,等待他的下文。她想扯掉老者的笑容面具!

  「我原本以為沈拓野既然擄走你,又買了那些東西,自是要迎娶你入門。結果,你猜怎麼著,貫石幫裡有個等了他一年的未過門妻子,婚事八成是為她而辦的。」

  怒火積到一定的程度會讓人瘋狂。樊冷蝶忍不住大叫一聲,手一揮砸掉了數只杯子。兩顆眼珠子像燃燒的黑石一般,惡狠狠地看著老者。

  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別氣了,想不想報仇?」

  「報仇?」

  「你得回貫石幫吃完那些解藥。」老者笑瞇瞇地說,「我想趁著來日不多的日子裡,多積些德,就讓我幫你好了。你過來選一個錦盒。」

  「你究竟是誰?」暴怒之下,她忘了謹言慎行,脫口問出心中的疑問。

  「我是誰?」老者撫著雪白的鬍鬚,呵呵笑了兩聲,「等你打開錦盒後,我便會告訴你。」

  樊冷蝶瞪著那些色彩斑斕的銀盒,總覺得那些盒子古怪得緊。她一個旋身便想走出去。

  「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想走人嗎?」老者的笑聲透著鬼氣,一顆綠色石子隨即朝她的後背射去。

  樊冷蝶來不及閃開,綠色石子擊中她的背心,她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身子靠著牆壁直不起身。

  「挑一個錦盒吧,否則你是走不出這扇門的。一、二、三、四、五,你要哪一個?」老者拍著錦盒問道,臉龐上仍掛著笑,「對了,有個叫江君的人你會想見見,就是那個在青龍山莊非常護著你的那名年輕人。」

  「江君在這裡?」樊冷蝶精神為之一振。

  「我沒猜錯,你果然中意他。他現在在我府上做客,如果你合作一些,我可以讓你們見見面。沈拓野已有了未婚妻,江君應該還未娶親吧?你這樣的美人肯屈就,而那個以怪僻聞名的恭成人也肯留他在身邊,我該對江君這個小伙子另眼相看的。」說著,老者瞇起眼盯著她,「挑一個盒子。」

  「第一個。」她二話不說,即刻說了個數字。

  生死橫豎都操在別人手上了,挑了盒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她可以見到江君。

  「第一個嗎?接著。」

  一個紅藍相間的盒子直朝樊冷蝶飛去,盒子落在她上時,盒蓋也同時打開——「啊!」樊冷蝶尖叫一聲。

  盒子裡有只紅色蠍子,而且蠍子正緩緩地爬上她的大腿!

  她急忙跳起身想甩開蠍子,蠍子卻在老者一聲口哨聲後鑽進她的大腿。

  「住手!啊——」椎心刺骨的疼痛讓她慘叫出聲,她顫抖著手想掐住蠍子的尾巴,蠍子卻一溜煙地鑽進她的大腿裡。

  她驚恐地看著蠍子在她的皮膚下竄動到她的腹部,然後到腰,接著直上她的胸口,最後在右肩附近消失蹤影。

  樊冷蝶整個人癱倒在地上,豆大的冷汗頻頻從她的額間流下。

  師父曾提過西南一帶有所謂的「蠱毒」,她向來只當那是一種傳說,沒想到在中原地區竟有人會下蠱毒。

  她熠熠發亮的雙眸直射向老者,恨不得衝過去殺了他。

  「不用害怕,只要在月圓之日喂小東西藥丸,它就會乖乖的。」老者從身上掏出一顆紅色藥丸,「只要你乖乖聽話,我老人家當然不會為難你這麼一個美麗的姑娘。」

  「你想要我做什麼?」她力持鎮定地看著他問道。

  「沈拓野做起事有條不紊,武功更是莫測高深,早有人預測他會是這一任的武林盟主。我要你替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他!」

  「殺了他?」樊冷蝶驚恐地向後退了一步。要她殺了沈拓野?

  「沒錯,殺了那個負心漢,你才能拿到解藥,保全一條命。你該不會為了一個即將娶別的女人的男人心軟吧?」

  「你究竟是誰?」她自齒縫間擠出字來。這老傢伙竟使用這種惡毒的手段。

  老者走回榻上喝了一口茶,而後捻胡微笑地說:「劉明蝠。」

  「獻給幫主千年老參一支。」

  「獻給幫主千里良駒一匹。」

  「獻給幫主……」

  唱名的恭賀之物不絕於耳,賓客的祝壽之聲同樣不絕於耳。

  沒有鋪張的紅毯,沒有絲竹管弦的奏樂助興,貫石幫的這場壽宴辦得簡單,但這些或坐或站在大廳裡的人,卻未因此滅了興致,能來到貫石幫認識一些英雄豪傑也是件天大的喜事。

  因此,前來賀壽的人不需要知曉貫石幫幫主究竟是多大歲數,只需要知道貫石幫乃當今世上最有實力的幫派即可。

  「諸位,」一個渾厚的聲音自大廳正中央的檀木椅上傳來,「我謹代表貫石幫感謝各位朋友今日的到訪。貫石幫沒有奢華的排場,也端不出太精緻的菜色,但是貫石幫的人皆很好客,今天來的朋友便是貫石幫的朋友,今晚就讓我們不醉不歸了!」

  眾人連聲歡呼,所有的目光焦點都停留在沈拓野身上,沒見過沈拓野的人,訝異於他的年輕,看過沈拓野的人則忙著談論他贏得武林盟主寶座的勝算有多大。

  「幫主,滔天邦的歐陽幫主送了份禮。」嚴伯胥走到沈拓野身旁說道。

  「他本人到了嗎?」

  「沒有,這份禮是讓人用轎子抬來的。」

  「讓門口的護法把它退回去,就說貫石幫與滔天幫素無交情,愧不能收他們的禮。」沈拓野立即做出指示。

  「歐陽幫主要人傳話,若您不收轎內的禮,就把轎內的人燒了祭神!」

  嚴伯胥的話引起賓客的喧嘩——

  滔天幫送的是個人!居然還用這種卑鄙方法讓人就範。

  「轎子進來,我倒要看看歐陽無忌送了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給我。」拓野的聲音裡飽含了怒氣。

  「來人!把轎子抬進大廳,」嚴伯胥向外頭大喝一聲。

  只見兩名貫石幫的人抬著一頂紅色轎子走進大廳,把轎子放在大廳的正中央,兩人朝沈拓野行了個禮後便離去。

  此時,繞著大廳四周而坐的人全部向後退了幾步,滔天幫送來的人,還會有什麼好意,搞不好是個殺手。

  紅色轎簾正對著檀木椅,就在眾人的屏氣凝神中,一雙纖纖素手掀開了轎簾,同時瓷杯破裂的聲響自檀木椅處傳來。

  賓客的注意力轉到沈拓野的身上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因為從轎內走出來的女子奪去所有人的心神。

  一對明眸媚若秋水,花瓣般嬌嫩的臉龐風情無限;這女子美得像是最極品的牡丹。

  「我的天!」人群中傳出驚艷的叫聲。

  「容我為幫主獻上一舞。」女子低頭嫣然一笑後,伸手解開披風上的衣結。

  就在披風緩緩落下,一隻雪白的玉臂慢慢地呈現在眾人面前時,她的一雙勾魂眼筆直地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高大身影。

  忽而一記黑影竄出,倏地捲起尚未落地的披風,將其重新裡住女子的身子。

  樊冷蝶朝沈拓野拋去一個笑容,「小女子拜見沈幫主!」

  上天為她安排的是怎麼樣的一場戲,她真下得了手殺了沈拓野嗎?

  「很失望見到我嗎?」沈拓野緊扣住她的身子,炯炯的黑眼緊盯著她——這個不告而別的女騙子!

  「我們還真是有緣。」週遭的竊竊私語不斷地傳入她耳中,樊冷蝶故意揚起一抹燦美的笑容,同時扯開音量嬌嗔道:「幫主,您弄疼人家了。」

  所有人的共同疑問均針對沈拓野堂而皇之擁著這名滔天幫送來的絕色女子的佔有姿態,難道他們之間……

  一聲啜泣自西側傳來,一名身著粉衣的年輕女子落下兩行清淚。

  「陳嬤,請柳小姐回房。」沈拓野下令道,大掌卻沒有鬆開樊冷蝶。

  一名年近五十的瘦黑婦人,輕拍著柳晴川的肩膀,「小姐沒有必要離開,幫主不是打算在今天宣佈您和小姐的婚訊嗎?」

  此話一出,眾人連忙觀看三個人的表情,好事者甚至已經在默記著此時的情境,以期將來可以大肆張揚一番。

  「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沈拓野看向柳晴川,英挺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軟化的跡象,即使懷中人兒仰手狠狠擰了他一記,他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小姐已經待在貫石幫一年了,您曾答應過老爺,會好好對待小姐的,所以您應該盡快和小姐成親。」陳嬤義憤填膺地說。

  「陳嬤,別說了。」柳晴川把整張臉埋到手絹裡,輕聲啜泣著。

  「你接下來是要告訴我如何管理貫石幫嗎?」沈拓野沒有提高音量,但聲音裡的怒氣卻很明顯。

  他一雙深不可測的黝黑眼瞳看向陳嬤,全場的人鴉雀無聲。

  和沈拓野相處久一些的人都知道,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干預他的決定。

  「沈大哥,請不要責怪陳嬤,她……是心急口快啊!」柳晴川站起身緊拉著陳嬤的手,惶恐地朝沈拓野彎下身,「你肯收留我們就是最大的恩德了,我爹在天之靈也會感謝你的。」

  如泣如訴的話語倒將沈拓野說成無情無義的負心漢。

  「你何必這麼卑躬屈膝呢?」在眾人抽氣聲中,樊冷蝶臉上帶著笑容看向柳晴川,笑意卻不曾進到眼裡。「他這種冷血的人,你怎麼不乾脆放棄呢?女人的青春有限,他這一耽擱就是一年,真是居心叵測。你老是這麼認命,他就愈肆無忌憚地欺壓你、吃定你,你認真想想,若有一天,他棄你而選擇其它女子,你情何以堪?」

  「閉嘴!」沈拓野怒不可遏地扣住她的頸項。

  她是嫌事情還不夠混亂嗎?竟敢在眾人面前挑戰他的權威!他的手背浮現青筋,心頭的怒火燒得他臉色鐵青。

  沈拓野高大魁捂的身材,在獰起了面容後,嚴肅得教人不敢逼視。

  「我相信沈大哥不會負我的,對嗎?」柳晴川淚眼汪汪地看著沈拓野,希望他的答案是肯定。

  「我既然答應了師父,就會對你做出最好的安排。」沈拓野並未正面回答。

  「瞧!」樊冷蝶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千萬不能相信他的承諾,這個男人只是個謊話連篇的小人!」

  沈拓野騙她吃下毒藥,更隱瞞他有未婚妻一事,他對她做了多少表面的敷衍功夫,他連一句真話也沒有。

  「記住你的身份,你沒有立場說話。你只是一個東西,一個滔天幫送來的禮物,」沈拓野捏住她的下巴,朗聲道,「今日起,樊冷蝶便是我的所有物。若有人在其它地方見到這個女人,請將她送回貫石幫。」說完,他以一種侮辱人的眼光睨視著她。

  「你這……」樊冷蝶甫開口,他便將她的手臂扭到身後,不顧她疼痛的呼氣聲,強壓著她離開大廳。

  柳晴川見狀捏著手絹,哽咽一聲後亦飛奔離開。

  「我們幫主,『攘外』的功夫做得不錯,只是關於『安內』嘛,就有待加強了。」嚴伯胥的話登時轉移眾人的注意力,「來,我代表我們逃不過情關的幫主敬大家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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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8 22:02:48
第七章

  「進去!」

  沈拓野一腳踢開房門,毫不憐香惜玉地把樊冷蝶重重摔到床上,目光凶狠地瞪著怒火勃發的她。

  「豬玀!」在他來不及反應前,她揚手賞了他一記巴掌。

  沈拓野揮拳反擊,拳風刮得她臉頰生疼,不過拳頭擊上的卻是她身後的床板。

  「砰」地一聲,堅硬的花梨木裂了道長痕。

  「沈幫主武功高強,我真是害怕啊!」樊冷蝶啐了一聲,對他的怒氣不以為然。

  見沈拓野的手臂置於她的臉龐,她一側頭,張開口毫不客氣地咬住他的手臂。積在心裡的怒氣,再不發洩出來她會憋死!

  「可惡!」沈拓野一把拉起她的長髮,在她吃痛鬆開口之際,他火熱的唇隨即覆上她點看來紅的唇。

  這個女人是來引發他的惡性嗎?

  他捏住她的兩頰,不讓她有機會咬住他,他的舌尖蠻橫地糾纏住她的丁香舌。

  「不怕我毒死你嗎?」樊冷蝶火辣辣地說。全身都被他壓在軟榻上,唯一能動的就是她這張嘴。

  沈拓野的回答是另一記讓她喘不過氣的長吻。

  在他嘗夠了她的滋味後,啞聲地說:「你毒不倒我的,為了避免再度被迷昏,我已經服了解毒的藥丸。說,你為什麼逃跑?」

  「當初你為什麼拘禁我?是為了得到樊冷蝶這個女人,還是為了水中月?或者兩者皆是?」

  沈拓野瞇起眼的模樣讓她心痛。明知他曾經對她下了那麼重的毒,她還是對他抱著一絲期待。

  笨女人!樊冷蝶在心裡罵著自己。

  「拘禁你的部分原因的確是因為水中月。至於是不是為了得到你,我以為你最清楚不過了。你明白你是我的弱點,所以你才有辦法逃離我身邊。」沈拓野捏住她的下巴,語氣冷硬地說:「我是要你,而你卻背叛我。你把自己給了我,只是為了逃走!」

  「那又如何?你那晚若不是那麼投入,也不會那麼快昏迷。」他愛了她數回,毒性自然發作得更快。

  沈拓野突然溫柔地擁著她坐起身,即使仍對她迷昏他的手段感到氣惱,但和她相處了一段時間,他怎麼會不明白當她蓄意惹惱人時,也正是她最憤恨的時候。

  他輕啄著她的五官,懷抱著這個他想念了許久的女子。

  「我不許你再離開我。」

  「是啊,這樣你才可以再一次下『事不過三』來毒死我嗎?」樊冷蝶潑辣地一拳捶向他的胸口。

  「你知道了。」沈拓野皺了下眉,端正的五官浮現沉思之色。

  他只是不想她離開他罷了。

  「原來你打算騙我騙到死嗎?軟筋丸的毒解了,又下了更卑鄙的『事不過三』!不要臉的小人!」她咬牙切齒地說。

  「你拿走的解藥應該差不多吃完了,我待會再拿給你。」他伸出手想把她的脈,她卻揮手甩開他。

  「不用假惺惺了。拿解藥給我做什麼?反正你總是防著我,乾脆讓我死了不更快活。」樊冷蝶氣憤的嚷著。

  沈拓野扣住她的肩,突然想起她是滔天幫送來的禮物,轉而問道:「你怎麼會落到滔天幫手裡?他們強迫你做了什麼嗎?」

  「我在林子裡昏倒,是歐陽無忌救了我。至於他們強迫我做什麼,如果我說……」樊冷蝶態度一變,仰起頭勾住他的頸子,舌尖舔過他的唇緣,低啞道:「他們要我殺了你呢?」

  沈拓野眼中精光一閃,手指撫過她的唇瓣,溜入她的唇間與她的舌嬉戲,隨即低頭狂吻住她。

  「我會讓你忙得沒空殺我!」他氣息略顯不穩的說。

  他生氣了。樊冷蝶暗忖。

  陡地,她感到胸口一涼,沈拓野的熱唇隨即吮熱了她的肌膚,毫不憐惜地弄疼了她,這是以往不曾有過的事。

  她想起劉明蝠告訴她的放浪方法,看來那些慘死在水中月殺手手中的人都是縱慾者。那些人當真在雲雨之後,任由女人餵他們服下致命的催情藥丸?

  唉!可憐的還是那些被強迫的女子!

  樊冷蝶的手撫住右肩——那個如今只留下一絲紅痕的地方。她的身體內生長著怎麼樣的怪物啊?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沈拓野抬起她心不在焉的臉龐,嚴厲地追問:「你若是真要殺了我,就不會向我說出真相。滔天幫以為控制了你,實則不然,對嗎?他們餵了你毒藥,但是你已經自行解了毒,對嗎?」

  「是啊、是啊。」樊冷蝶苦笑地應和兩聲,更放肆地將身子緊貼著他火熱的身子。

  她過分的熱情讓沈拓野冷靜,他輕推開她的身體,冷冷地俯視著她,「為了逃走,你可以用自己的完璧之身做為籌碼。現在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他在她兩隻手腕各印下一吻,在她尚未開口之際抽出一條布巾,將她的雙手緊捆在軟榻的扶手上。

  「放開!」她氣得大叫,扭動手腕想掙脫布巾。

  沈拓野坐在一旁低頭看著她,「說吧,滔天幫想毀掉貫石幫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他們派人來殺我,我並不覺得奇怪。我奇怪的是,你為什麼要誠實地告訴我?」

  「你先放開我,」樊冷蝶惱怒的死瞪著這個混蛋。

  「說實話。」他根本無意放開她,而且明顯地享受這種掌握的快感。

  樊冷蝶緊蹙的雙眉一揚,乾脆挑明了話,「你聽好了,我要你奪取今年的武林盟主!」

  「為了什麼?」沈拓野眼眸微瞇,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外。

  「為了我去爭奪盟主之位,這理由充分吧?」她的右足摩挲著他的大腿,笑看著他繃緊了身子,「我是美麗的,不是嗎?瞧,你始終對我很有『反應』,不是嗎?」

  「這種美麗……」沈拓野大手滑過她的胸前,握住她一邊的豐胸,「別人沒有嗎?」他更進一步將自己的火熱慾望抵向她女性的私密處,「而且誰規定我這種反應只能針對你?」

  「每個人渴望的東西不同,其它人也許美麗,也許能讓你有這種反應……」樊冷蝶的雙腿纏上他的腰間,不害羞地與他更加貼緊,「但是你卻不見得渴望她們。」

  「我拿下盟主,好處就只有得到你這一項嗎?」她的動機究竟為何?

  「除了得到我之外,你還可以毀了滔天幫,我相信天下人必定會感謝你的德政,貫石幫不曾辦過什麼壽宴,可是你今天卻盛大地辦了一場。明為宴會,實則為採訪各門各派的動向,好知道自己競選盟主的勝算有多少。不是嗎?」

  「你何以如此清楚我的動機?」沈拓野瞪視著她。

  樊冷蝶微噘著朱唇,對他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感到不滿,「女子就不能有腦子嗎?難道女子就只能任由男人玩弄嗎?」

  她故意蠕動身軀,兩人的身子已從耳鬢廝磨變成了火熱交纏。

  「這種時候,我的腦子很難運作。」他嘎聲道。

  「解開布巾。」她輕喘著氣要求,敏感的身子早已憶起那一夜他帶給她的狂喜。

  「為什麼要解開?你這模樣極美,何況,在這種狀況下……」他的唇吮著她的玉頸,雙手解去她所有衣衫,「倘若我和你交歡後,又被你迷昏,你也只能乖乖地等我醒來。」

  沈拓野微抬起身體,一件件褪去他的衣服,露出結實健碩的身軀。

  「說什麼腦子沒法子運作,你還不是在算計我。」樊冷蝶不悅地撇撇嘴角,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他的體魄所吸引。

  要命了,他總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放浪的女子。

  「因為在乎,才會用心算計。聰明如你,不會不懂。」他挑起她的下顎,不讓她的視線游移到其它地方。

  「好聽話誰不會說?」她閉上眼睛,以免他眼中的火熱勾動了她。

  「那就什麼也別說,」沈拓野粗厚的大掌撫弄著她的全身,見她興奮難抑地蜷起腳趾,不禁低聲笑了,「喜歡這樣嗎?」

  「所有男人都能給我同等的愉悅。」她冷哼了兩聲,藉以壓抑體內的騷動。

  「是嗎?」沈拓野陡地分開她的雙腿,強而有力地佔有了她。

  「是這種愉悅嗎?」

  他緩慢地逗弄著她,看她咬著唇輕喘不已,聽著她的唇間逸出的嚶嚀,他的額上也沁出顆顆冷汗。

  「這樣美麗的身子,怕是別的男人無福消受!」他清楚她熱情的天性,努力控制著自己,讓她忘情地達到高潮。

  禁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歡,樊冷蝶中毒愈深便愈不能過分疲累的身子,只能昏沉沉地倒在他的胸口。

  「記住,你是我的女人。」沈拓野命令地說。

  「你不是第一個對我這樣說的男人。」樊冷蝶氣若游絲地回了一句。

  他憤怒地握住她的肩,捉起她的身軀,而她則是合上了眼,身子一斜,登時睡著了。

  「我該拿你怎麼辦?下那麼重的毒,也是因為不想你離開我啊!」沈拓野看著懷中的嬌顏,不禁歎了口氣。

  在他閉上雙眼後許久,她的臉上漾起一抹含淚的微笑。

  冬日裡的陽光,讓人心情舒爽。

  難得一個艷陽高照的白晝,貫石幫內院的一處亭子邊傳來陣陣的笑聲。

  一些男人或坐或臥的靠在亭子邊,每個人的雙眼都專注地看著廣場上的紅衣女子。

  「我說小蝶兒啊!你就別再虐待那顆鍵子了。」嚴伯胥的話引來眾人一陣笑聲。

  「我怎麼可能學不會呢?綵帶、胡旋舞,我都可以擺平了,這一個小小的混帳東西,我一定……啊——」

  紅色的羽毛毽子再次掉落在地上,這回她還是只踢了兩下。

  樊冷蝶扁起小嘴,用力踩了幾下那個不識相的毽子。

  綁著兩條長辮的她,逼人的美艷不再,卻依然嫵媚誘人。隨便一件樣式簡單的布衫,穿在她身上硬是比其它姑娘漂亮好幾分。

  「樊姑娘,你踢的時候不用太用力,太用力反而會把毽子踢得太高。」

  「要像這樣踢會比較好……」

  一大串建議隨之而來,坐在這裡的男人除了嚴伯胥外,莫不想討好這個剛被送入幫的樊冷蝶。

  雖然知道樊冷蝶是滔天幫派來的,不過既然幫主對她另眼相看,且頻頻囑咐城內糕餅店送些精緻的糕點,那麼他們三不五時送果子、甜糕,也沒什麼不對。

  眾男人傻笑地看著樊冷蝶撿起毽子,不服輸地再次拋到空中。人長得美,即使毽子踢得很差勁,也是挺賞心悅目的——紅嫩的臉頰、明亮的大眼……

  「真美。」剛入幫沒多久的小胖情不自禁地開口道。

  「的確是很美!你們看了這麼久,看不累嗎?」小胖旁邊的男人低聲地問。

  「怎麼會累,才一個時辰而已!看這種美人,我可以看上一整天。如果待會可以不用練功,那就更好了。」小胖興致勃勃地說。他雖然是廚房的幫手,不過基本的防身功夫還是得練的。

  「是啊,最好這幾天也不要練功了,讓嚴伯胥辦個宴會,叫樊冷蝶跳幾支舞,讓大夥一塊欣賞,這個主意怎麼樣?」男人再度開口。

  「好啊!」小胖大叫一聲,微黑的臉龐興奮地轉過頭,「幫……主……」

  小胖看著沈拓野毫無笑意的臉龐,雙膝不住地發著抖。他討救兵地看向周圍,卻發現其它人早已退到幾步外,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怎麼,不是還有話要說嗎?」沈拓野雙臂交抱胸前,低頭看著小胖。

  「幫主,我知道錯了。」小胖連忙彎身鞠個躬。

  「什麼東西錯了?」樊冷媒撿起毽子,走到沈拓野身邊,額上泛著幾顆細細的汗珠,襯得她肌膚更加細滑。

  沈拓野聞言皺了眉,而她回應他的盈盈笑臉立刻舒緩他眉間的輕蹩,他的左手拾起她的下顎,右手抽出她衣襟上的繡帕,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細汗。

  「只知道貪玩,當心著了涼。」

  他這兩句簡單的話,卻引起幫內弟兄一陣瞠目結舌。

  這個語調溫柔的男人,是他們那個說話直來直往的幫主嗎?

  江湖兒女的情愛原就灑脫,可是他們兩人公開的親密舉止,看得一群人全傻了眼。

  「不會著涼的。今兒個天氣多暖和啊!」樊冷蝶整個人靠向他的身子,有人可以靠的時候,她何必站得直挺挺。

  沈拓野伸手環住她的腰,任她拉著他的衣袖扇著涼。「進屋去,臉都曬紅了。」

  樊冷蝶靠在他的胸口,兩丸黑水晶盯著嘴巴大張的小胖,「小胖,你剛才說你知道錯了,那是什麼意思?」

  小胖摸摸臉頰,又摸摸肚子上的肉,一臉的不知所措。

  「沒什麼,他耽擱了練功的時間。」沈拓野轉向小胖說:「待會打一套拳讓嚴伯胥看看,拳法標準了才准吃晚飯。」

  「是。」小胖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唉,運氣怎麼這麼背!

  「小胖很可愛,臉頰一定很好捏。」樊冷蝶手才剛伸出去,立刻被沈拓野反扣住手鎖在懷裡。

  「還不下去,是等我開口讓你再多練上一套拳嗎?」他回頭掃向那一群隔岸觀火的弟子,那群人立刻使盡畢生絕學逃離現場。

  他們和小胖的職責不同,可能要被罰多練上幾天幾夜的拳法——由幫主親自督導。

  「都走光了,誰教我教這個東西?」其實她挺習慣男人的包圍與注目,反正她踢累了,有人送茶、遞果,豈不快哉!

  「現在只有我敢下場教你了。」嚴伯胥優閒地從亭中走出,卻是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你不是要教我嗎?怎麼走了呢?」樊冷蝶揚聲大喊。

  「我怕我老人家的魅力過大迷倒了小姑娘,更怕我們幫主新練成的酸醋神功,還是拍拍屁股離開比較好。」

  嚴伯胥的笑聲與人影同時消失在轉角處。

  「喂!你當真為我練了酸醋神功?」樊冷蝶心裡小小虛榮了一會兒。

  「嚴伯胥的話你也當真,難不成……」四下無人,他低頭吮住她的耳垂,低聲地說:「最在乎我在不在乎你的人,是你嗎?」

  聞言,她不客氣地一拳捶向他的胸口,這男人一點都大意不得!

  「我要走了,免得有人打蛇隨棍上,愈說愈不像話,通常愈是在乎的那個人,才會去在意什麼在乎不在乎的問題。」

  兩人的對話像一串拗舌的饒口令,就像他們的情感,無法歸屬於單純一般。

  「下回別和大夥一塊嬉戲,武林大會即將展開,你這種玩法會讓他們鬆懈。」他才鬆開她的身子,她立刻快步向前走。

  「知道了!那你來捉我好了。」玩得不過癮的她,隨性練了練輕功。

  紅衣身影姿勢優美地向前奔去,腳步輕盈地躍過大半個內院。

  「別玩了。」沈拓野板起臉,一個飛步向前,長手一伸便攬住她的腰。

  他抵頭看向懷裡的她,果如他所預期的氣端吁吁。

  她的毒還未全解,根本無法使用內力。

  「都是你害的。」她瞪了他一眼,把毽子丟向他的臉,他頭一偏閃了開來。

  「進屋吧,你有些話還沒說清楚。」沈拓野攔腰抱起她,足不點地的往他所住的清水軒而去。

  樊冷蝶才被抱入房,玉指立刻指向軟榻,他將她放在榻上。

  「你剛才在外頭幹嘛板著一張臉?」

  「如果真想要我選盟主,就別做任何讓我不高興的事。」沈拓野坐在軟榻邊直視著她的雙眼。

  「行。」她微微一笑,掀開榻邊茶几上的食盒,拿起一塊杏仁酥餅遞到他唇邊,

  「請用糕點。」

  他張口吃下那塊糕點,看她拿起一杯熱茶替他把茶吹涼。

  沈拓野輕撫著她的長髮,突地問道:「為什麼要我毀了滔天幫?」

  樊冷蝶斂去笑容,凝視他許久,明亮的眼中交錯著不捨、心疼及淡淡的哀傷。

  她長歎口氣後道:「我被熊祥救起後,被送到劉明蝠身邊,劉明蝠才是滔天幫幕後主使者。」

  「劉明蝠?!他真的和滔天幫有關,江湖傳聞果然不假。」沈拓野震驚地皺起雙眉。隨即握住她的肩膀問:「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一向認為劉明蝠城府極深。

  「劉明蝠為了讓我阻止你參選盟主,在我體內埋下一隻蠍子。」樊冷蝶苦笑地摸摸右肩。

  聞言,沈拓野震怒地一拍桌子,深厚的內力震得桌子四分五裂,「我要毀了他。」

  他自牙縫中擠出這句話來,緊握的雙拳青筋浮凸。

  看著他一臉的震怒及擔憂,她悄悄地把身子偎向他的胸口,知道自己被人這樣在乎著,此生足矣!

  「你沒事嗎?」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目光仔細端詳著她的右上臂,同時仰手想把她的脈。

  「沒事的。」她嬌笑著將手縮入他的衣襟內,抬頭仰望著他,「沒事,我的身子特殊,那只蠍子早已融成血水了,你現在知道水中月是如何控制女孩子去害那些富人的吧?」

  「他對那些女孩子下蠱。」沈拓野瞇著眼道。

  「是啊,每逢十五月圓之時,便是蠱毒發作之日。若未服解藥,則會七孔流血、內臟被體內的蠱蝕盡而死,」樊冷蝶低著頭,聲音乾澀地說:「劉明蝠帶我觀看一個女子毒發時的情形。你知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腸子內臟全被吃掉,那是一種多可怕的酷刑嗎?那個女孩是被嚇死的,而不是痛死的……」

  她揪住自己的衣襟,彷彿那個女子淒厲的叫聲還在耳畔迴盪著。

  「不許再想了。」沈拓野用盡全身的力氣摟住她。

  「江君說這些被下蠱的人日後只會死得更難過,因為解藥是用來養體內的蠱蟲,解藥吃得愈多,就愈無法逃離被蠱蟲反噬的命運。」樊冷蝶縮在他懷中,一反常態地不住發著抖。

  「別怕。」他低首溫柔地問:「為什麼決定告訴我?」

  「因為你問了,也因為武林大會快開始了。」也因為我開始吐血了。她在心裡補充一句,她仰起臉龐,目光凝視著他,「我希望你堅定毀滅滔天幫的決心,劉明蝠對於擴張勢力一事是勢在必得的。我在滔天幫時,遇見過江君,他正陪著恭成人和滔天幫商談會作運送貨物之事,滔天幫的目標或許只在奪得武林盟主,然而劉明蝠的最終目的絕對不只限於武林盟主!」

  沈拓野看著她,承諾道:「我會搗了滔天幫。」

  「搗了滔天幫,他們一樣可以再造出第二個、第三個滔天幫,毀了劉明蝠,才是唯一的方法!」她握住他的手,語氣激動道:「答應我,一定要毀了劉明蝠!」

  「我答應。」他目光堅定地回視著她。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閉上眼,臉龐微有倦意。

  近來,她覺得愈來愈累,體力大不如前,看來她所剩的時日不多了。

  沈拓野突然不安地搖搖她的肩,蝶兒像要一睡不醒似的。

  他把一盒藥丸放到她掌中,「這是給你的解藥,包括最後一顆關鍵的藥丸。」

  「不怕我逃?」樊冷蝶訝異地張開眼。

  「你早已是我的人了,沒有人能帶走你。」沈拓野打橫抱起她走向床,將她置於其上。

  「是啊,沒有人能帶走我。」她抿著唇輕笑,十指與他交握著,她再度閉上了眼。

  只怕——將來帶走她的……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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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8 22:03:08
第八章

  「三天後便要召開武林大會,我們難道不用先去看看場地,或者做些什麼事嗎?對於盟主一位,你就這麼勢在必得嗎?」樊冷蝶好奇的問。

  「召開武林大會的地點是由貫石幫安排的,那裡的每一處屋、每一塊地,我都瞭如指掌,就連特別設置的鐵籠牢房,都是由我找人設計出來的。這種狀況下,我不該信心十足嗎?」沈拓野語氣自負的回答。

  「安排牢房做什麼?」她有些訝異。

  他冷哼一聲,「總有些人會不自量力地想破壞武林大會。」

  沈拓野抱著樊冷蝶坐在一處草皮上,她的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不想離開他溫熱的身體。這裡的風沙很大,刮得人臉發疼,她將臉半掩在他肩頭,只露出一隻眼看著這片曠野。

  「你說話的口氣好狂妄,怎麼會有笨蛋封你為武林君子?」樊冷蝶轉過頭,作勢欲啐他一口,但身子卻不曾須臾離開過他。

  自從下定決心之後,她一直很珍惜與他相聚的時間。

  「因為我不像一些狂人,明明只有五成的功力,卻硬要說自己有八成的火候。江湖人講求的該是一個『信』字,貫石幫有多少實力,就說幾分的話。」他撫著她的長髮,平靜地訴說著。

  「難怪江湖人稱你為武林君子,我似乎有些理解了。咦,這是什麼東西?」她在草叢間發現一株狀似九尾狐的怪草,她半坐起身仔細地端詳著,「可以撿回去給江君瞧瞧,也許是個寶哩!」

  「你和江君是什麼關係?」他乍然問道,兩道濃眉揪成死結。

  「怎麼,吃醋嗎?」樊冷蝶一旋身,丟給他一個美麗微笑後,隨即偎進他懷裡。

  「我和江君的關係確實非比尋常。」

  「有多不尋常?」他抬起她埋入他衣襟中的臉龐,執意追問著。

  「我認識江君比認識你久,江君知道我所有的一切,」她巧笑情兮地看著他寒了一雙眼。

  「知道你的一切又如何?家人也會知道你所有的一切。你該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沈拓野目光直直望進她眼裡。

  「家人……」她呢喃了一句,思緒飄回那個被火燒成一片焦黑的家。鼻間湧上一陣酸楚,登時紅了眼眶。

  樊冷蝶拉著他的手臂緊緊地圈住自己,她不要再次回想那種失去的哀傷。多希望他溫暖的懷抱,就是她最後的歸屬。

  「怎麼了?」他心疼地撫著她的背,她像個孩子般緊緊攀住他的模樣,迥異於她平日的獨立。

  「不要說話,緊緊地抱著我,好嗎?」她輕喃道,強忍著愈奪眶而出的淚水。

  一隻孤鷹飛過空中,發出一聲淒涼的叫聲。

  「誰?」沈拓野猛然起身,將樊冷蝶安置在他身後。

  有外人移動的聲音!

  一陣陰森的笑聲從樹林邊傳來,一個黑影才倏地現身,數以百計的銀針就順著風勢,直朝他們射來。

  沈拓野快如閃電地甩動著身上的披風。那些牛毛般纖細的毒針全被披風掃到地上。只見被銀針射中的草苗,瞬間枯萎死去。

  「銀雪紛飛。」樊冷蝶說出水中月慣用的暗器名稱。

  「想必閣下技不如人,所以只能躲在暗處用暗器傷人。」沈拓野一開口,雄健的身子已護著樊冷蝶一路向黑衣人攻去。

  「嘿嘿嘿。」黑衣人只是怪笑著,瘦小的影子躍到一旁的樹梢上。

  「出了手,便想遁逃?」沈拓野出聲喝道,一手將樊冷蝶送到幾步外後,他足尖一蹬便上了枝頭。

  「嘿嘿嘿。」黑衣人以絕佳的輕功跳下樹,隔著一棵樹與樊冷蝶相望。

  好淺的眼珠顏色。樊冷蝶才打量著黑衣人,沈拓野的身影已在下一瞬間飛竄到黑衣人面前。

  沈拓野一出掌,掌風便震得黑衣人身子動搖,瘦小的黑衣人在以輕功閃躲兩次之後,仍中了沈拓野一記連環掌。

  黑衣人嘔了口鮮血,吹了聲口哨,在天空中盤旋的鷹突然朝沈拓野俯衝而下。

  「小心!」樊冷蝶大喊一聲,黑鷹口中銜的是一隻發射銀雪紛飛的暗器。

  陽光一閃,黑鷹口中竟射出無數支銀針,而黑衣人乘機又朝沈拓野射出一顆如指甲大小的銀丸。

  在沈拓野腹背受擊之際,樊冷蝶整個人朝他飛撲而去,用她的身子替他按下銀丸的攻擊。

  「轟」地一聲,銀丸在樊冷蝶的肩上爆了開來,她火紅的衣裳在夕陽中燃燒成另一道火焰。

  「笨蛋!你為什麼靠過來!」沈拓野直接用手掌蓋住她肩上燃燒的火焰,古銅色的臉龐上寫滿了焦慮。

  黑衣人聽到沈拓野的話後,緊緊抱住自己的頭,身子搖搖欲墜地晃動了下。這句話好熟悉啊!

  「你的手……」樊冷蝶看著他的手,身上與心口的痛讓她留下了眼淚。

  「可惡!」沈拓野在看清楚她肩上燒灼的傷口後,一個回身便射出他放在長靴中的小刀。

  「啊!」黑衣人閃避不及,小刀射中胸口,黑衣人慘叫一聲,整個人趴倒在地上。

  遠方一聲笛聲傳來,黑衣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手捂著胸口,以令人咋舌的速度直往笛聲的來源奔去。

  「可憐啊!這個黑衣女子受人控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沒發現她的雙眼無神嗎?」樊冷蝶的話成功地阻止他的追捕行動。

  「劉明蝠不能換些花招嗎?」沈拓野鐵青著臉,掏出一隻藥瓶,小心翼翼地為她上藥,「你還好嗎?」

  「你的手不要緊嗎?」她輕聲地說,身子軟軟地偎向他。「別生氣了。」

  他額上的青筋隱約地鼓動著,目光狠狠地注視著她,「我怎能不生氣?萬一暗器擊中的是你的要穴呢?我現在抱的就是一具屍體了,你懂不懂?」

  「剛才那種狀況,總有一個人會受傷,或者變成屍體。」樊冷蝶舉起未受傷的手撫摸著他的臉,「我希望那個人是我,不是你。」

  沈拓野瞪著她,突然把頭埋到她的頸間。

  他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

  黃沙滾滾,寒風如刀,胡笳聲四起。

  艷陽之下,數十頂帳篷在平坦的黃土地上一字排開,主帳篷上掛著一面飛舞的紅色大旗。

  中原,西域諸大幫幫主皆列席於主帳篷內,圍成環形而坐。

  而那些坐在帳篷正中央的貴賓,則是前來擔任武林大會的見證者,有恭莊的恭成人、靖王官法昭以及幾位長者,除了青龍山莊的秦穆觀因有事未到外,其它受邀者全數出席。

  「安分點。」沈拓野瞪了身旁的樊冷蝶一眼,要她把倚著他的柔軟身子坐正。

  江湖兒女對於男女之防的要求原就不高,幫主亦偶有女子擔任,因此樊冷蝶要求列席並不會顯得太突兀,只是……

  沈拓野微瞇了下眼,目光森冷的朝四週一瞪,帳篷內近十雙眼睛怯怯地移開隔著在樊冷蝶身上的視線。

  「我哪不安分了?」她身上的香味再度傳入沈拓野的鼻尖,她的身子軟軟地偎著他的肩側,慵懶地揚起如花的嬌笑,又成功地拉回好幾道驚艷視線。

  「坐好。」沈拓野大手繞過她的纖腰,硬是把她的身子拉直。

  「哎呀,好疼哩。」樊冷蝶蹙著眉,表面嬌嗔實則帶怒地擰了下他的手臂。

  讓她靠一下又怎樣嘛!

  好不容易,蘭若、江君都來參加武林大會,幾個人聊了一晚,她今天自然會累一些,不過,可惜媛媛沒來,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早要你在帳篷裡養傷,沒人要你跟來。」沈拓野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既然要來,就不許喊一聲疼。聽長老說話。」

  昨夜為了她徹夜與別人長談,他已經發了一頓火,今早她居然還不識相地硬是要跟來參加會議。

  女人,寵不得!

  「這個長者的話十句有八句是廢話,說來說去還不是要大伙忠心愛國。大伙只是給他一個面子罷了,誰要他曾經是兵部尚書。」她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道。

  「坐好。」沈拓野皺著眉,不再理會她。

  樊冷蝶無聊地挑了挑眉,這男人在外人面前老是擺出幫主的威儀樣。思及此,她突然黯了神色,不再言語。

  「找個瞎子來做見證,有沒有搞錯!就算他是恭莊的莊主,還是個瞎子,能拉出個什麼屎來!」

  突然,一串不客氣的評語在帳篷中響起。

  靜寂的帳篷內猛然嘈雜了起來,許多人藉著說話來表示自己不曾聽到熊祥的惡意批評。

  恭莊的財力雄厚,沒有幾個人敢持恭成人那頭暴躁老虎的須。

  樊冷蝶抬頭看了恭成人一眼,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恭成人,內心的震撼卻不曾因此而減少幾分。

  恭成人有一張清俊更甚女子的臉孔,但那白玉溫潤的面孔卻被嫉妒的惡鬼劃上一道紅色的傷痕。傷痕從左額、眼睛直到臉龐。那樣美貌與那麼不協調的傷口,在恭成人臉上形成一股陰森,而這股陰森甚至瀰漫了他一身,凡接近他的人莫不因為他週遭寒涼的氣息而打冷顫的。

  只有江君能接近他吧!樊冷蝶暗忖。

  她看出江君眼中的不悅,拿起桌上的茶輕吹了吹,然後把茶送到他唇邊,好聲好氣的說:「爺,有空就吃些點心,喝幾口茶。現在好戲正要開鑼哩!一個看不見的人坐在上座,而身體健全的人卻只能坐在末座,您說這好不好笑啊!」她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往熊祥的方向瞟了一眼。

  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麼好忌憚的。

  「人盲總比心盲好。」江君站在恭成人背後,面無表情地朝回了熊祥一句。

  他一開口,樊冷蝶立刻抬頭看向恭成人。

  江君替這個男人說話哩!

  她認識的江君向來只護著自己人,對於不相干的人即便是老弱婦孺,他也不會多顧幾分的。

  「瞎了就是瞎了,說那麼多做什麼?」熊祥丟不起臉,大聲吼了回去。

  「一個人的聰明才智和他是否看得見,根本是兩件事。恭爺名聲卓著,誰見了他都得尊稱一聲,而你不過是個坐在幫主身後的無名小卒。」江君並未刻意提高聲音,平穩的語氣反而贏得更多人贊同的點頭。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這個瘦巴巴的乾癟三專門站在人家背後放冷箭!」一見四周沒人幫腔,熊祥語氣兇惡地回嘴。

  「爺,江君明明坐在恭大爺旁邊,為什麼會有人說江君專門站在人家背後放冷箭?其實這裡坐在幫主後頭的,不就那幾個嗎?熊大爺同樣坐在滔天幫幫主的後方,這祥是不是叫放冷箭?」樊冷蝶膩著沈拓野嬌滴滴地問道。

  「夠了。」沈拓野伸手阻止她說話,起身朝恭成人禮貌性地點了下頭,「成人兄大人有大量,想來不會為這種事計較。」

  「既然沈幫主開口,我怎麼好意思和一個小人計較呢?」恭成人準確無誤地朝沈拓野所在的位置開口回道。

  恭成人憑聽力認人的準確感,讓週遭人不免猜疑起他是否真是瞎子,就連熊祥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熊祥失言了。」歐陽無忌終於出聲。

  「貴幫副幫主沒說錯,我的確是個瞎子。」恭成人依然緊閉著眼,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不過你可以告訴你們副幫主,他的命不會比我這個瞎子活得久。我聞到他那個方向傳來陣陣屍臭味,要他盡快替自己準備一份棺木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發了一陣寒,接著目光全飄到了熊祥臉上。

  熊祥一拍桌子,臉色漲紅地跳起身,「你這個瞎子嚷嚷個什麼勁!閉上你的瞎眼和臭嘴。」

  「恭成人本來就是廢人一個,這樣的廢人,想來也不適合和滔天幫合作。我想,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終止恭莊和滔天幫的保約。」恭成人冷笑一聲,再次對沈拓野說:「如果沈幫主不嫌棄我是個瞎了眼的廢人,不知貫石幫是否願意承接恭莊的保約?」

  熊祥愣了愣,顯然是不知道恭莊與滔天幫曾締結保約一事。

  樊冷蝶好整以暇地看著熊祥變了臉色,這傢伙這個月八成拿不到解藥了,可憐哪!他會痛得死去活來。

  沈拓野朝他拱拱手,「貫石幫怎會放棄和恭莊合作的機會?恭兄被譽為本朝商業奇才,沈某今日有幸和恭兄合作,可算我貫石幫一大喜事。」

  恭成人點頭回個禮,再度引起好事者打量起他那雙眼。明明是一個閉著眼的盲人,卻為什為總讓人覺得他只是不屑張開眼睛呢?

  「恭喜貫石幫和恭莊的結盟。」

  「一為武林之尊、一為商業奇才,可喜可賀啊!」帳篷內頓時響起一陣恭賀之聲,對現令局勢較為敏感者,早已嗅出這兩大派門的結合會帶來的巨大影響。

  「不知沈幫主是否有意角逐本次武林盟主?」某派的好拍馬屁者,趕在眾人發聲前大聲問道。

  「貫石幫人才濟濟,沈幫主年輕有為,這盟主之位可別輕易拱手讓人啊!」

  「是啊!你就趕快表態吧!瞧大伙多麼支持你,你不該辜負大伙的期望。」樊冷蝶仰起嬌媚的臉龐,嬌聲嬌氣地對著沈拓野說。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沈拓野看了她一眼,不悅地要她停止發言。

  她的美麗已經夠引人側目了,他不希望有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沈幫主的意思是?」有人追問道。

  「謝謝諸位的抬愛,沈某正好藉此機會宣佈貫石幫將角逐此次的武林盟主。」

  沈拓野話聲方落,週遭的人已一擁而上,仿若他現在已是盟主般。

  「您這一宣佈真是眾望所歸啊!」

  「今後若有需要幫忙之處,還請沈幫主務必開口,我們虎幫定會不遺餘力地幫助。日後也麻煩沈幫主多多關照了!」

  過多的人群迫得樊冷蝶只得向後退了好幾步,她翹首看著沈拓野高大的身量,胸口卻開始悶得難受。

  事情本來就該是這樣發展的,不是嗎?

  沈拓野本就是大家所盼望的盟主人選,他的武功修為少有人比得上,而他正義公平的性格特質,更有著足夠擔當大任的風範。將沈拓野與陰狠詭譎的滔天幫相比,任何希望武林和平的人,自然都會選擇沈拓野。

  樊冷蝶用雙手環住自己的身子,微垂著目光慢慢朝帳篷外走去。

  有些幸福,注定是不屬於她的。沈拓野對她的溫柔,不過是一時的迷戀罷了,否則剛才何必在眾人面前對她冷言冷語呢?

  唉,她這輩子注定要孤獨一生了。

  「你還好嗎?」江君在帳篷門口攔住她,細細端詳著她疲憊的面容。

  樊冷蝶苦笑地點點頭,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臂。

  「我覺得好累。」

  「我送你回去休息,順便替你把個脈。打從我在滔天幫看到你後,你的臉色~直不好。」江君扶著她朝腰往外走,身後一陣銳利的目光卻引得他回頭。

  沈拓野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們,目光中有著毫不隱藏的怒氣。

  「你瞧什麼?」她邊問邊回頭,視線正好望入沈拓野黝黑的雙眸中。

  他也知道要生氣嗎?

  樊冷蝶故意挑起一道柳眉,朝他丟去一個微笑,然後把身子偎向江君瘦弱的肩,與江君一同攜手離去。

  「他挺在意你的。」江君握緊掌中她冰涼的小手。

  「在意個頭,他身邊還有個柳晴川,哪輪得到在乎我嗎?男人只是不願意女人在公開場合挑戰他們的權威罷了。」樊冷蝶抿了抿唇,不悅地說。

  昨天晚上,一群長者當著她的面,問沈拓野何時和柳晴川成親。

  而他並沒有告訴那些人,他要的只有她樊冷蝶一個人,他甚至沒有否認即將迎娶柳晴川入門一事!

  哀莫大於心死,對於沈拓野,她只當自己瞎了眼、上了當。

  「你的脈象有些亂,」江君突然說道。

  「誰要你替我把脈了。」大驚之下,樊冷蝶一把抽回手,腳步快速地朝前方走去。

  「怎麼回事,你在滔天幫被下了毒嗎?」

  「沒事的,若真被下了毒,我會不找人幫我解毒嗎?我這人怕疼,怕吃苦,一起生活了十年,你還不清楚嗎?」

  江君看著她慌亂的模樣,語氣平靜道:「你的性子我怎麼會不清楚?為了不讓我們擔心,你即便被剜了碗大的傷口,也不會吭出一聲疼的。」

  「別說我了,我真的沒事。」她嫵媚地一笑,神態卻顯得若有所失。「對了,說說那個人稱喜怒無常的恭成人吧!我剛才回頭時,他的眉頭揪得可嚇人,他真的看不見嗎?」

  兩人邊說話邊遠離了人群。

  江君搖搖頭,「他不讓我把脈。」見四周無人,他低聲的問:「東西放下了嗎?」

  「放了。」樊冷蝶也壓低聲音,低語著:「今早和一群廚娘、丫鬟們到河邊摘野萊時,順道就放下了。」

  「確定是放在上游?我昨晚計算過,那些藥粉自上游流到這裡,需要一個時辰。」

  也就是說,當各幫的廚子舀水做飯時,所有的人都會中毒。而解毒需要大夫,江君正是個高明的醫者。

  所謂欠錢易清,人情債卻難還啊!

  「確定,江君大夫交代的事,我哪一回失過手了?」樊冷蝶拍拍他的手,突然著正前方,不解的問:「她為什麼從我帳篷裡出來?」

  幾步之外,柳晴川正心神不寧地左顧右盼,而她那個從不離身的陳嬤,自然也跟在後頭。

  柳晴川回頭乍然看見樊冷蝶時,臉色嚇成灰白。清秀的容顏,更顯得驚惶無比。

  「你……」

  「我怎麼了?」樊冷蝶向前跨了一步,柳晴川向後退了一步,「敢問柳小姐到我的帳篷裡有何貴事?」

  「我……」柳晴川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眸直瞧著陳嬤。

  「我們是來找你談判的。」陳嬤龐大的身軀直推著柳晴川走到樊冷蝶面前。

  「談判?這倒有趣了。」樊冷蝶雙手交抱,微側著頭斜睨著她們。

  「我先離開。」江君拍拍她的肩,一直到離開前都未正眼瞧過另外兩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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