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456|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煓梓]獵愛季節(One Night Stand3)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2:35 |倒序瀏覽
獵愛季節【One Night Stand3】 作者:煓梓

深色套裝、黑框眼鏡、保守的發型,平日的姚珊瑚是眾人公認標准的模范老師。
不過私底下,身材火辣、內心狂野的她正暗中計畫一場驚世駭俗的一夜情!
背著家裡的長輩,她決定拋開束縛到峇裡島獵愛,目標鎖定她最中意的浪子型帥哥~~
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反正之後兩人不會再相遇,而她的圓夢計畫就這麼順利成功啦!
但哪知道凡事都有意外,回校第一天,她就撞上了一夜情的對象──阮少飛?!
更令她痛苦的是,他竟不復當晚的瀟灑浪子形象,真正的個性比她嚴肅、穿著比她古板?!
失算!真是失算!被同樣戴著黑框眼鏡的他纏著要負責,她快暈倒了......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lovebaby99 + 9 感謝您熱心幫助會員解決問題,論壇需要您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2:56
楔子

  三個女高中生聚在一起談論她們未來另一半的條件。

  其中一個綁馬尾的女高中生說:"我未來的另一半不能長得太白淨,一定要有點男子氣概才可以。"

  另一個留著長直發的女生回道:"你這不是‘韓炎'條款嗎,嘉兒?有綁椿的嫌疑哦!"太不仁道。

  "管他的。"馬尾少女吐吐舌頭。"反正我就是不給那個家伙任何機會,誰當了那小子的女朋友,誰都要‘汗顏'。"羞死。

  三個小女生格格笑成一團。

  "你呢,珊瑚?"兩人一致轉頭問留著清湯掛面頭的少女。"你未來的另一半要有什麼條件?"

  只見清湯掛面頭的少女大翻白眼,無奈的說:"隨便,我沒什麼特別的條件,只要不要太古板就可以。"

  "對哦,珊瑚家都是一些叔公叔伯、姨婆嬸婆,加起來有十來個吧!"好像老人軍團。

  "是啊!"想到就怕怕。"上次我去她家,裙子不小心穿得太短,就被她的表叔公叫住訓了一個鍾頭,那件裙子不過才膝上一公分而已。"算太短嗎?

  "所以我才說我不嫁老古板。"清湯掛面頭的少女聞言氣憤的決定。"每天被這些老古董包圍,已經快喘不過氣了,再嫁個一樣的,我干脆直接去躺棺材算了!"總比整天被批斗強。

  "珊瑚!你不是很愛那些叔伯叔公、姨婆嬸婆們,不准人家叫他們老古董嗎?怎麼自己先說了呢?!"馬尾少女和長發少女,目標一致的朝著清湯掛面頭少女大叫,不敢相信她竟然這樣批評自家人。

  "呃......"清湯掛面頭少女一時為之語塞,她是講過啦!但真正執行起來有點困難......

  "算了,曉舟,你呢?"馬尾女孩懶得理會一臉為難的清湯掛面頭少女,直接問另一個比較快。

  "我?"冷不防被問及,長發少女有些支吾。"我也沒什麼特殊條件,只要看起來好親近,對我好就好......"

  "換句話說,就是濫情,什麼人都好。"馬尾少女冷冷地回長發少女一句話,她只得又變成第二個語塞的人。

  "我只是希望世界和平......"不要有壞人......

  "你也不要這麼嚴厲嘛,嘉兒。"虧名字還取得這麼可愛。"我們來看雜志。"

  清湯掛面頭少女不愧生長在大家庭,特會照顧人,很快就幫另一個少女解決難題。

  "你們看,這個男生的屁股好漂亮,好適合穿皮褲!"才翻沒幾頁雜志,清湯掛面頭少女忽地大叫,眼珠子都快突出來。

  "你這色女!"馬尾女生取笑她。"平時裝得乖乖的,一看見英俊的男生就流口水。這叫臀部、臀部!叫屁股多難聽。"請文雅一點好嗎?

  "管他的。"她就是色,怎樣?"現在我知道我未來另一半的條件是什麼了!"總算給她找到一樣外在條件。

  "什麼什麼?!"三個小女生擠成一團。

  "那就是......"清湯掛面頭少女可三八了。"一定要適合穿皮褲!"她點頭如搗蒜的發誓。

  "我未來的另一半,一定要是個適合穿皮褲的男人。"不然不嫁。

  "那你永遠嫁不出去了,珊瑚。"馬尾少女格格笑,認為她在做夢。"台灣適合穿皮褲的男人太少,等你到了適婚年齡,可能又死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早被人訂走嘍。"難哦!

  "那我就出國去找。"非找到不可,清湯掛面頭少女不甘示弱的反駁。

  馬尾少女又格格笑,清湯掛面頭少女氣著氣著,也覺得自己很可笑,於是又笑成一團。

  "你們看,這個男人真是帥呆了!"啊啊,她的心髒無力,誰快來救救她?

  "在哪裡、在哪裡?"三個小女生七手八腳的搶雜志,就怕看不到天下第一帥哥。

  "你們別搶啦,雜志都快破了!"

  一聲尖叫,雜志果然分屍,氣壞了雜志的主人。

  "李嘉兒,誰叫你這麼粗魯,還我雜志來!"

  又一聲尖叫,接著是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在這睡意甚濃的午後,顯得特別有精神。

  "曉舟,救我!啊--"

  到底是哪個帥哥,能讓三個小女生這麼瘋狂?再看下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3:31
第一章

  巴厘島;人間最後的天堂,著名的度假聖地。

  在這座景色優美,人文藝術氣質濃厚的觀光度假聖地中,建有各式各樣豪華的VILLA,當然也不乏設施完善的五星級飯店。無論是熱戀中的戀人,或是全家一起前來度假的家庭,都會在這裡度過一個開心的假期。

  島上的著名觀光景點很多,有木雕村及蠟染村,也有著名的海神廟,每當漲潮時海浪淹蓋整座廟宇的四周,整座廟宛若漂浮在海中的孤島,景色美不勝收。

  巴厘島上也有許多有趣的水上活動,像是泛舟、水上摩托車、浮潛等。反正只要跟水有關系的活動,這裡統統都有,一樣也不缺。

  這座南方的島嶼,就像被遺落在人間的天堂,不只全世界愛好自由的藝術家齊聚於此,來此地獵艷的人也不在少數。因此除了度假飯店和獨立別墅之外,更聚集了不少小型酒館,專門提供給前來此地度假的男男女女,有認識彼此的機會。

  煙霧彌漫,燈光黯淡的酒吧裡,到處是等著獵艷的人。

  這些人之中,男的女的都有,且來自世界各地,大家都用著全世界通用的語言--英文溝通,不管說得是否流利,只要聽得懂彼此的意思就行。

  "哈哈哈......"

  在這間酒吧裡面,最常聽見的就是大笑聲。最常看見的鏡頭,就是互相擁吻的男女,大玩著成人間的游戲。

  緊張地舔舔嘴唇,站在酒吧門口徘徊了好幾分鍾,姚珊瑚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她可是第一次單獨出來獵艷。

  獵艷,對,就是獵艷。

  這名詞不好聽,卻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她再也不要獨守空閨,每天幻想性愛是什麼滋味,她要大膽行動。

  眼看著兩個最好的朋友都有了這方面的經驗,姚珊瑚就覺得不甘心。曉舟已經是嫁做人婦,嘉兒也和韓炎進行到最後一關,雖然目前還在慢慢地磨,但她相信很快會有結果,就唯獨她!已經活到快二十七歲了,還是老處女一個,這教她怎麼甘心嘛!

  不行,她一定要鼓起勇氣才行。

  姚珊瑚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裝扮,not

  bad,夠性感。黑色透明薄紗下,罩著一件運動型的比基尼,低腰的牛仔短裙,將她纖細的腰肢完全展露無遺。接著就是包裹在黑色絲襪下的修長美腿,雖然不到一百四十四公分長,但至少也有一百三十幾公分,要知道她可是三七比例,是她們三個好朋友之中身材最好的,沒有理由釣不到男人。

  對,她要去釣男人!

  決心擺脫處女之身的姚珊瑚豁出去了,她好不容易瞞著家人來到這座名聞遐邇的小島,沒有一點戰果,怎麼面對好友?她一定要勇敢一點才行。

  做了第N次深呼吸,姚珊瑚覺得她心理建設夠了,該是進去面對現實的時候,便毅然決然地推開酒吧的門。

  酒吧裡面飄滿了煙味,混濁的空氣中,或許還帶有淡淡的毒品味道。不太重,但對一個毫無吸毒經驗的人已經足夠,至少姚珊瑚就覺得頭暈眼花。

  踩著搖晃的步伐,姚珊瑚不知道是因為空氣混濁,還是她事先喝過酒的關系,她總覺得大家都在看著她。

  她的眼神不太靈活,但神智卻很清楚。她知道盯著她的男人大部分都是外籍人士,每個人都不介意跟她發生一夜情,但她不想要,她比較喜歡亞洲男人。

  哪裡有亞洲男人......

  她睜大眼睛將酒吧掃了一遍,偌大酒吧裡面大多是高鼻子凸眼睛的白種人,要不就是皮膚黝黑的本地人,她一個都沒興趣。

  不會吧?出師不利。諸葛亮的出師表她雖然背得很熟,但她沒興趣此刻拿出來運用,拜托那些她看不順眼的男人快點閃開,讓真正的好男人出現,別讓她白跑一趟......啊?有了!

  姚珊瑚眼睛利,看見一個很像東亞男人的背影。是韓國人或是日本人她都無所謂,如果遇見華人那更好,不必聽對方說破破的英文。就她記憶所及,前面那兩國的英文發音都不怎麼好聽。

  "May I sit here?"她走到吧台前,問她看中的男人。

  男人回過頭來看姚珊瑚,瘦削的臉型被垂落在前額的頭發擋住,看起來非常性感。

  姚珊瑚的心霎時狂跳了一下,運氣不錯,一挑就挑中好男人,這個男人長得有點像梁朝偉,卻比他更有型,身材也棒極了。

  "What?"男人明顯喝醉,聽不懂她說什麼,她只得再重復一遍。

  "May I--"

  "你要坐就坐,不要羅唆。"他咕噥咕噥地自言自語,以為她聽不懂,可她聽懂了,並且好感動。

  "那我就坐下來了。"Bingo,她的運氣好到沒話說。他不但是華人,而且是台灣人,聽他的口音就知道。

  "你會說中文?"男人看起來有些驚訝,第一次正眼瞧她。

  "我叫姚珊瑚,來自台灣。"她把手伸出去,對方和她握握手,後松開。

  "我也來自台灣,名叫阮少飛。"他說。

  阮少飛?聽起來就像一個飛仔,真適合他的外型。

  "你一個人來玩?"鎮定,就算遇見好貨色,也不能表現出一副要馬上把人家吞下肚的饞嘴樣,小心把人家嚇跑。

  "是啊,我一個人。"對方的語氣有些自嘲,但姚珊瑚才不介意,她介意的是他對她有沒有興趣。

  "你也是一個人?"他瞇起眼打量姚珊瑚,她會說他這個動作真帥,完全符合他的外型,憂郁中散發出淡淡性感,真是帥斃了。

  "是啊,沒有伴。"她盡可能表現出嫵媚的一面,不時的撥撥頭發,搔首弄姿,務必引起他的注意。

  事實上要他不注意她,還真有些難呢!這個酒吧裡面的女人不多,大多金發碧眼,或是當地的吧女,很少有高挑美麗的東方女子進出,何況還是落單的台灣女性,真的不多。

  "你幾歲了?"阮少飛或許喝醉了,但他可沒有忽視她眼中的挑逗,她想釣他,非常明顯。

  "二十六,你呢?"她反問回去,料定他大約多她幾歲,結果如她所願。

  "三十。"他在自己的酒杯中注滿酒,同時跟酒保要來一個空杯子,也幫她倒酒,兩人一塊兒喝起酒來。

  "你為什麼一個人來這裡?"光喝酒也無聊,聊聊天好了。

  "你說呢?"在酒精的催化下,她變得很大膽,口氣也逐漸輕佻起來。

  "釣男人?"她輕佻,他也穩重不到哪裡去,三兩下就抓出重點。

  她點點頭,表示她一刻都不想浪費。阮少飛愣住,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直接的女人,真有這麼猴急嗎?

  "你要嗎?"她真的很急,這件事已經困擾她好幾年,她想馬上解決。

  "現在?"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發現濃妝艷抹底下的她,藏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似乎在期待什麼。

  "可以的話,當然最好。"她期待早日擺脫那層處女膜,不要再讓人恥笑為老處女。

  "......你還真急。"他不知道她的心結,只覺得她未免也太直接,還不如上街敲鑼打鼓,把自己拍賣了算了。

  姚珊瑚聳聳肩,她的確想過這個方法,但隔壁鄰居都認識她,方圓十裡之內根本賣不掉,還有被抓包的危險,她才會趁著暑假來巴厘島度假,順便把自己賣掉。

  阮少飛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天外飛來的艷遇,雖說現代男女發生一夜情是極普通的事,但這不是他來巴厘島的目的,他來此的目的是散心,因為......

  腦中不期然閃過一張清純的臉,阮少飛的眼睛頓時黯淡下來,認真考慮姚珊瑚的提議。

  為什麼不呢?這裡是巴厘島;人間最後的天堂。他已經失去現實中的天堂,為什麼不在這遠離現實的虛幻天堂,好好狂歡一回,彌補他失去的?

  "到你的房間上是我的房間?"仰頭喝掉酒杯裡所有的酒,阮少飛決定接受這意外的艷福。

  "你的房間。"她也學他喝光酒杯裡的酒,為自己壯膽。

  "那簡單,我住的飯店就在這條街上,走幾步路就到了。"巴厘島上到處是規模大小不一的飯店,要什麼等級都有。

  "那、那太好了。"姚珊瑚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緊張、生澀。她聽說有的男人不玩處女,她不想因此而錯過這大好機會。

  學校放暑假的第一天,她就飆到這小島來獵艷,說什麼也得成功才行!

  "......你說什麼,成功?!"阮少飛隱約聽到這個字眼。

  "沒有,我沒說什麼。"居然自言自語,她真是個豬頭。"我只是覺得你的飯店就在這條街上,真是太好了。"

  看來,她是真的很急著要這段艷遇。

  "走吧!"阮少飛拿起桌上的鑰匙,丟下五十塊美元,抓住她的手,就要離開酒館。

  "Have a good

  time!"酒保顯然非常清楚他們要干嘛,笑嘻嘻地拿起他丟在桌上的鈔票,對著他們眨眨眼,也激起姚珊瑚的不安。

  她夢想了一輩子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姚珊瑚一邊跟上阮少飛的腳步,一邊看著他的側臉。

  她就要跟這個男人上床,萬一他是性變態怎麼辦?她豈不是要遭殃?!

  姚珊瑚臨了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很蠢,做法也太沖動。她根本不了解這個人,只憑幾句話就跟他上床,會不會太膚淺了一點?!

  "進去。"阮少飛在她思索的當頭,開門將她推進去。他說的對,他住的地方真的離酒館很近,走幾步路就到達他投宿的飯店。

  不過,她忘了。一夜情本來就是膚淺的,若是太深刻,那就不叫一夜情,而是戀愛了。

  "怎麼,突然間覺得害羞了?"一關上房門,阮少飛就將她抵在門板上,兩手放在她的身側,對著她挑眉。

  房間很暗,他在黑暗中似乎特別大膽,氣味也特別明顯。

  真奇怪,她竟會對他的氣味有特別的反應,難道她是小狗轉世?他的氣味,真的特別好聞......

  "小姐,你舌頭被貓咬掉啦?"完全不吭聲。

  "呃,我......咳咳!"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我覺得你的味道很好聞。"有一種特殊的荷爾蒙,特別對她的味。

  "是嗎?"阮少飛的眉頭挑得更高。"這是我聽過最有意思的對話,你都是這樣釣男人的嗎?"說對方的味道很好聞。

  "不是。"她搖搖頭。"我都是--"中規中矩,從不知男人的滋味......

  姚珊瑚原本腦中打轉的話,倏地沒入一道狂吻之中,被吞個一干二淨。

  "該死地張開你的嘴,這樣我沒辦法行動。"阮少飛誤以為姚珊瑚是在惺惺作態,粗魯地命令她把嘴張開,方便他舌頭進出。

  姚珊瑚直覺地扳開嘴唇,才微微開了一道縫隙,阮少飛的舌頭就竄進去,逼著她也必須攪動舌頭抵擋他的攻擊,不然會被吻到沒氣。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法式親吻。

  姚珊瑚幾乎不能呼吸。

  以前聽人家說好羨慕,現在親身體驗,才知道感覺真的不錯,難怪有一堆人愛,滿好玩的......

  阮少飛每露出一寸肌膚,姚珊瑚就要吞一次口水。

  原來男人的大腿是這樣的,結實有力,跟家裡那些叔公完全不同......

  姚珊瑚還沒欣賞夠,腿間就湧進一股極為硬挺的力道,她瞬間瞪大眼睛。

  這該不會是......男人的那個東西吧?

  她吞吞口水。

  動作怎麼這麼快?她根本沒看清楚,等一下啦......

  姚珊瑚很想請他抽身,讓她親身體會一下健康教育的實習課,比較看看實物是不是真的像課本上畫的那麼驚人。但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她還來不及喘氣,便疾如閃電地往她體內挺進。

  "等一下--"這下她是真的想喊暫停,她還沒有心理准備。而且所謂的"上床",不是應該在床上進行,怎麼他在門板就可以了?太沒情調了......

  "我不能再等。"按理說他平常做事不會這麼急,但這裡是巴厘島,他又喝了太多的酒,怎麼都停不下來。

  "可是--"再多的抗議都無效,他停不下來就是停不下來,不顧她的反對就把她抱起來,將腿環在自己的腰上,英勇挺進。

  起先,她尚能承受他的擠壓,但逐漸碩大的壓力,讓她忍不住心生恐懼,開始掙扎,兩只腿一直想要放下。

  "不舒服嗎?"阮少飛又誤以為她不喜歡這種姿勢,扣緊她的粉臀,硬是將她抱離門板,改為在床上進行,但姚珊瑚還是會怕。

  "那個......"她若臨陣脫逃,會不會被打死......

  "嗯?"會,而且一定會死得很慘。阮少飛的低狺聲,已隱約告訴她。

  "沒、沒事......"姚珊瑚,勇敢一點。你是來擺脫處女之身的,不能進行到最後一步才來害怕,太孬種了。

  姚珊瑚拼命激勵自己,阮少飛則是拼命往她的身體深處挺進。他的腦子已被酒精灌醉,但總隱約感覺有什麼環節不對,他身下的女人,好像太緊張了點。

  ......管他的,盡管做就是了!是她自己主動釣他的,可不是他勾引她,沒什麼好需要抱歉。

  這次的獵艷--

  成功。

      

  太成功了?

  隔天早上姚珊瑚在床上醒來,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件事。

  她昨天......跟男人發生一夜情,終於擺脫掉處女之身!

  不相信,她掀開棉被,看見在別人眼裡可能很恐怖,但在她眼裡代表"自由"的血跡,越看越滿意。

  這不是做夢,她真的擺脫掉處女之身了......YA!萬歲--

  等一下。

  她用手遮住嘴巴,以免太過興奮吵醒身旁的男人。他正背對著她睡覺,上半身衣著凌亂,下半身則被棉被擋住,看不清楚。

  管他的!管他看得到看不到,她總算嘗到男人的滋味,這輩子也了無遺憾了。

  這件事說來有點荒謬,想她堂堂一個妙齡女郎,身材又惹火得不得了,居然還得淪落到這小島來獵艷,想到就嘔。

  不過,這就是現實。

  姚珊瑚一邊小心地滑下床,一邊在心裡怨歎。

  誰要她父母雙亡,只留下一群老人照顧她。這群老人又把她管得死死的,不讓她有越矩一步的機會,她只好自立自強,另外尋找呼吸的空間,她也是很無奈的......

  "......"自床的另一端傳來的呼吸聲,提醒姚珊瑚最好動作快,她只得收起思緒,加快動作,以免對方在她離去前醒來。

  她一面撿起被脫掉的裙子重新穿上,一面偷偷地看他,並憶起昨晚。他昨晚的表現只能用"神勇"兩個字形容,在他的摧殘之下她幾乎沒有一個地方不酸痛,可見他有多努力了。

  對於對方的表現,姚珊瑚持肯定態度。昨晚那麼黑、那麼暗他都有辦法把她的身體摸透透,可見他對於女人的身體一定不陌生,鐵定是個風流浪子。

  第一次發生一夜情,就遇見一個風流浪子,她的運氣還真是好呢!

  姚珊瑚忍不住要嘉獎自己。

  她給自己的假期不過四天,第一天耗在搭飛機和找飯店上。第二天耗在猶豫上,第三天終於鼓起勇氣行動,沒想到就讓她碰見一個厲害的男人,她的運氣真是太好了。

  忍不住豎起大拇指,朝正在酣睡的男人比了一下,姚珊瑚對這次的獵艷是前所未有的滿意。

  "......嗯......"男人稍微側個身,並發出些微聲響,嚇得姚珊瑚連忙把衣服拉正,將鞋子穿好。至於那雙無緣的絲襪,就留給他做紀念好了,反正一雙沒有多少錢,她還負擔得起。

  姚珊瑚安靜地拿起皮包,就要偷溜。踮腳的藝術經兩位好友的多方傳授,已經練得差不多了,看是要踮前面,或是踮後面,她都沒問題。甚至連怎麼開門,兩位前輩也有交代,一定要慢、一定要輕,這樣才能順利偷溜,不被對方發現。

  基於白曉舟和李嘉兒兩位前輩實在教得太好了,姚珊瑚這次的偷溜行動,可說是進行得非常順利,甚至還有空多看對方一眼。

  感謝你昨晚的努力,無限感激......

  姚珊瑚在心中默默向阮少飛道謝,不期然看見一樣東西,害她滿口的感謝都冷了下來。

  他居然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直直地盯著床頭櫃上的眼鏡,姚珊瑚怎樣都不能接受。

  而且還是那種四四方方,十幾年前的老樣式,鏡片還會自己畫圈圈的那種!

  殘忍的事實頓時有如五雷轟頂,將姚珊瑚的頭轟出一個洞,也把她對他的好感全部轟光光。

  他居然配戴那種老學究的眼鏡?

  他可是梁朝偉第二;昨晚跟她上床的對象。她好不容易慶幸自己總算找到對的男人,開啟了人生的新頁,他居然、居然就用一副眼鏡敲醒她的美夢,真是不可原諒!

  姚珊瑚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這種眼鏡。至於她為什麼會如此痛恨這種眼鏡,請客後再談,她要先逃離這個房間,忘掉這個噩夢。

  噩夢噩夢,她這場艷遇真是天大的噩夢,徹底的失敗......

  姚珊瑚飛也似地逃離阮少飛投宿的飯店,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計程車,回自己的飯店洗澡、收拾行李。想藉著忙碌,將她剛才看見的景象忘掉。

  噩夢噩夢,她一定是在做夢......

  同一時間,阮少飛自宿醉中醒來,也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昨天晚上,他跟人發生一夜情了?

  他不怎麼確定。

  他只依稀記得,他在酒店喝酒,喝得醉醺醺,正當他懷疑自己再也不會清醒的時候,一個身材火辣、穿得很少的小姐走進來,在他身邊坐下,跟他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們就回酒店,接著上床。

  ......這是真的嗎?

  阮少飛抱著痛個不停的頭發呆,怎麼都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他的襯衫還穿在身上,雖然扣子沒扣,但他昨晚在酒吧喝酒的情況就是如此,並沒有特別邋遢......

  冷不防瞄到被子底下赤裸的身軀,阮少飛原先的想法倏然改變,他的確是和人家上了床了。

  那個女人呢?

  阮少飛左顧右盼地尋找姚珊瑚,眼光瞄遍了整個房間也不見人,他猜想她應該是走了。

  本來一夜情就是如此,誰先醒來誰先走。

  他扶著發疼的頭掀開棉被。

  除非兩人還有意思繼續,否則一夜情的定義就是天亮了就莎喲那拉,誰也不欠--

  赫然躍入他眼簾的某項事物,頃刻改變他的想法,像塊磁鐵似地吸住他的眼光。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一大灘血,雖沒有生孩子那麼誇張,但至少也有一半程度,看樣子他是重重傷害她了。

  阮少飛沒親眼看過女人生孩子,所以不知道正確的出血量該有多少,但他猜想應該是和床上的量差不多。

  她是處女嗎?

  阮少飛盯著那一攤血發呆。

  他沒有太多性經驗,至少還不足以寫成一本性愛大全,但對這方面的基本常識還有,也知道如果不是處女的話,不會流那一堆血,除非是巧遇經期。

  是月經來潮還是處女?

  阮少飛實在被眼前的狀況弄混了,看來只有找到她問清楚,才知道該不該負責。

  沒錯,他是一個勇於負責的人。

  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黑框眼鏡戴上,此刻的阮少飛和昨夜完全是兩個人。

  昨天的他根本不是他,今天的阮少飛,才是正常的阮少飛,昨天他只是喝醉了,所以才這麼胡來,平時的他,根本不可能隨便和人發生一夜情。

  說到一夜情,他不禁想起昨天和他纏綿一整晚的女人。

  那個女人的名字......好像叫姚珊瑚是吧?他不太記得了。不過她昨夜的熱切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全力配合的態度也沒話說,昨晚他們不只做愛一次,而是兩次、三次甚至更多。誰能想得到,那麼開放的女孩竟是處女?她的嫵媚及主動,換做是柳下惠也無法坐懷不亂吧!

  阮少飛想不通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話說回來,他自己的情形也沒好到哪裡去,一樣都是對方招手就上。

  他歎口氣,下床到浴室淋浴,想藉著冷水讓自己清醒點。待會兒洗完澡,他就得整理行李,准備搭飛機回台灣,沒有多少時間閒耗了。

  回想這四天來,幾乎都是在酒精中度過,阮少飛就覺得一陣羞愧。發誓等他出了浴室,一定會恢復回原來的阮少飛,做個對社會、對世界有用的人。

  他說到做到。

  幾乎出了浴室以後,他就變成另外一個人。頭發梳得像突然變老的哈利波特,鼻梁上架著十幾年前的老古董眼鏡,身上的襯衫,換成漿得筆直的"美、好、挺"襯衫(換句話說就是跟僵屍一樣),下半身的褲子,也從原來的牛仔褲,換回黑色西裝褲,再加上競選專用的卡其夾克,真可以去喊"凍蒜"了--凍蒜老土第一名,YA!YA!

  阮少飛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很土,相反地,他認為這是一種社會認同的象征,好多人都做這種裝扮。

  整理好了儀容,收拾好了行李,阮少飛推高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環視室內一周,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東西沒有帶走。

  那是?

  冷不防讓他瞄見掃進床底下的黑色絲襪,他走過去蹲下身,將黑色絲襪撿起來,對著它發愣。

  ......還是帶走吧!

  阮少飛隨手將絲襪塞進行囊。

  雖然只是一夜情,難保不會有再相見的一天,到時也可以當作信物。

  懷著一絲愧疚不安的心,阮少飛將姚珊瑚遺留下來的絲襪一並裝進行李袋裡,帶回台灣。

  他在時間內趕到機場,等待飛機起飛。登機時間一到,他立刻進機艙,一分鍾都沒有耽擱。他被安排在最後方,機尾的位置。另一批坐在前面座位的旅客則是匆匆忙忙趕到,一進來就像菜市場。

  "這裡、這裡!我們大家的位置都在前面......"

  顯然最後進來的旅客是旅行團,他們趕在最後一刻到達機場,不過其中也有單獨來玩的旅客被安插在其中。

  總算趕到了!

  姚珊瑚心跳一百地拍拍胸脯。

  都怪她逛街挑禮物用去太多時間,差點趕不上飛機呢!

  姚珊瑚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後,隨即開始翻袋子檢查禮物。

  "這個皮包給嘉兒,這串項鏈給曉舟......"她喃喃自語,買了許多不該買的東西,就是忘了買李嘉兒交代買的東西。

  "啊?糟了!"她捂嘴驚叫。"我忘了買蠟染布了!"

  咦?這個聲音好熟,好像在哪聽過......

  坐在最後座的阮少飛伸長脖子,無論伸得多長就是看不見姚珊瑚,全被前方黑鴉鴉的人頭擋住。

  "慘了,一定會被嘉兒罵死。"姚珊瑚煩惱地搔搔頭,朝著飛機最前方的神秘房間打商量。

  "機長先生,可不可以先暫停一下,等我買完了布以後,你再繼續開--"

  太晚了,飛機已經起飛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3:53
第二章

  "早安,姚老師。"

  "早安,蘇同學。"

  "姚老師你早。"

  "邱同學你也早。"

  柔和的晨光照射在屋捨新穎、小巧可愛的私立中學,一如這些充滿活潑朝氣的女學生。

  "姚老師你早。"

  "張同學你--"

  轟隆隆隆!

  忽地,一大群戰斗機來襲,直撲門口而來,想趕在遲到鍾聲打響前沖進學校大門。

  "快點,要遲到了--"

  "站、住!"姚老師珊瑚,以著英勇之姿,站在校門口擋住這群敢死隊。

  冷不防遭擊落的清純學子,只好停下腳步,含淚看向全校最古板、最嚴厲的女老師,心想她們死定了。

  "跑什麼跑?"姚珊瑚推推鼻梁上粗大的黑框眼鏡。"老師說過多少次,在校園中不能亂跑,要有淑女的樣子,你們都把老師的話當成耳邊風?"

  "我們只是想說快要遲到......"學生們扁嘴辯解。

  "那也不能用跑的啊!"姚珊瑚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活像漫畫中永遠嫁不出去的老處女。

  "我們是校風嚴謹、名聞全國的貴族女中。"她拿起木魚念經。"凡是穿著學校的制服,就代表學校的榮譽,這要我說幾次你們才懂?"

  "是,姚老師,我們懂了。"清純的學子低頭認錯。

  "懂了就好。"她輕咳幾聲。"現在,馬上進教室上課。記得,不能用跑的,舉止一定要優雅,才能符合我們學校的氣質。"

  "是,姚老師。"學生們點頭。

  "嗯,快去上課吧!"姚珊瑚很滿意學生們乖巧的表現。

  這群乖巧的學生,在跟她錯身以後態度丕然改變,聚集起來交頭接耳。

  "討厭的老處女,好羅唆哦!"

  "對啊,戴的眼鏡又好好笑,那是什麼時候的樣式啊?"土得可以。

  "應該是我們還沒有出生以前吧?"少女們格格笑。

  "都什麼年代了還戴那種眼鏡?"

  "嫁不出去的老處女......"

  "對嘛......"

  學生們果然把她當漫畫人物,順便連她鼻梁上的那副眼鏡也一起批斗,不過姚珊瑚一點都不生氣,心情反而出奇得好,用眼角余光偷瞄那群急著進教室的孩子。

  她已經......不是處女了。

  姚珊瑚真想雙手插腰,仰天長"笑"。

  過去那些難聽的外號依舊,什麼沒人要的老女人啦!嫁不出去的老處女啦......等等。她知道這是同學們對她過於嚴厲的發洩,沒有真正抨擊她的意思,但她還是覺得不滿。

  讓她心生不滿的,不是這群天真的學生,那只是小CASE。真正讓她覺得憤憤不平的,是她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卻沒有任何性經驗。而且在家中那一堆多達十來個的叔公叔伯、姨婆嬸婆的嚴格控管下,她更是沒有半點機會。

  不過幸好!

  想起她在巴厘島度過的那個熱情夜晚,姚珊瑚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暗暗偷笑。

  幸好她聰明,腦筋動得快。趕在放暑假的第一天,就借口學校有個輔導學生暑期活動的研習營不去不行,接著直飛巴厘島,不然到現在她還是處女之身。

  好啦!天下太平;套句曉舟最愛用的話。

  她的工作順利,形象極佳,該達成的目的又已經達成。現在只要那個男人能完全從地球上消失,她的人生就了無遺憾。

  把身體挺直得像洗衣板似地往前走,姚珊瑚對於這種雙面人的生活有著深刻的體驗。

  她生性活潑,卻不幸生在一個只有老人的家庭。大家雖然都對她很照顧,但仍免不了用過時的觀念教她,而她為了討老人家們的歡心,也只好盡可能地裝乖巧,配合他們的想法裝出嚴肅、守舊的形象,真實的她可辣得很,跟古人完全扯不上邊。

  "姚老師,你好。"有外頭的廠商對她敬禮。

  "你好。"她微微欠身回禮。

  看吧!就連校外的人也一致用這種眼光打量她,把她當女孔子一樣崇拜。

  其實,外頭的廠商不是在想她有多莊嚴肅穆,阿彌陀佛。而是在看她身上那套灰色的套裝,那、那是阿嬤時代才在穿的服裝吧?完全沒有線條。

  廠商額冒冷汗地快速從她的身旁經過。開學已經第四天了,一般來說,會有很多外面的協力廠商在校內來來回回走動,說實在的,不盯緊一點兒還不行呢!畢竟這是女校,一切以安全為原則。

  "顧老師早,第一堂沒課啊?"剛走進教職員辦公室,她就忙著跟另外一位同事打招呼。

  "有啊!"年紀和她相仿的顧老師答。"我正要去上課,你呢?"

  "我第一堂沒課。"她優雅微笑。

  "那太好了。"顧老師如蒙大赦。"剛好有書商送一年級的參考書過來,你能不能代點一下?"

  顧老師指著背對她們的男子,他正在搬書。

  "沒問題。"姚珊瑚爽快地允諾。"你快去上課,這些書我會幫你代點,你放心好了。"

  課本一般都是注冊的時候拿,不過參考書大都等到開學以後才送到,他們學校還算快的了,有的學校一個月後才有參考書可用。

  "那就拜托你了。"顧老師匆匆道謝後,便拿起課本沖出辦公室,將點收參考書的重責大任交給姚珊瑚。

  "不好意思主你把書單給我。"她對著廠商的背部說話,這個男人還真是高大,不過穿的褲子有點好笑,既不合身又過時,顏色又很丑。

  "好的,請過目。"男子甫轉過身,就先來個深深一鞠躬,雙手將書單奉上。"我是這個學期負責供應參考書的書商,請多指教。"

  對方說完話,就要掏出名片給姚珊瑚。姚珊瑚也准備要接下,男子邊抬頭邊在夾克內側裡掏名片,才掏出第一張,人立刻就愣住。

  "名片呢?"真不巧上個人也跟她戴同款眼鏡,犯了她的大忌。

  "......在這裡。"男子先是打量她好一會兒,然後慢慢將名片交給她。姚珊瑚接過名片,納悶他的動作怎麼突然變慢,之前還滿一氣呵成的,她低頭看手上的名片......

  "阮少飛?"這個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你是......姚珊瑚?"同樣地,他也覺得她很面熟,只是裝扮相差太多,他不敢確定。

  天打雷劈。她竟然遇上這個地球上她最不想遇見的人,這到底是誰的主意,撒旦?!

  "我不姓姚。"她打死否認,能逃就逃。

  "是嗎?"被她這麼一否認,阮少飛也不敢確定眼前的女人就是在巴厘島遇見的美眉,差太多了。

  "是的。"她趕快再把名片塞回他的手裡,另覓替死鬼。"我找別的老師幫你點收--"

  "姚老師,我差點忘了告訴你。顧老師說參考書點完了以後,放在她桌上。"

  夜路走多了,遲早會遇見鬼,鬼魂一號,此刻就出來搗亂。

  "你不是說你不姓姚?"阮少飛問話的表情異常嚴肅。

  "呃......"姚珊瑚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一個比她更嚴肅的人,這個男人,跟之前她遇見的那個男人差太多了,確定不是外星人入侵?

  "我就知道是你。"能再見到姚珊瑚,阮少飛的心情百感交集。"原來你是這所學校的老師,之前在巴厘島--"

  阮少飛還沒能完全將他們相遇的地點說清楚,嘴巴就被姚珊瑚用手遮住,硬是把他的頭扭成一個奇怪的弧度。

  "叭哩叭哩叭哩叭,想唱歌請到外面。"接著又提起他的領子,連拖帶拉硬是將他拖離辦公室,一直拖到離辦公室有一段距離後,才松手。

  "我告訴你,在學校的時候,不准提巴厘島的事,否則有你好看!"兩人一旦獨處,姚珊瑚立刻就發揮英雌本色,來個下馬威。

  阮少飛了解地點點頭。

  "我知道這裡不方便。"很難說話。"不過我是真的很高興再見到你,有一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

  "哪一件事?"她不耐煩的問。

  "就是那個晚上--"他才說了時間,嘴巴立刻又被遮住,脖子又扭成一個奇怪的弧度,被姚珊瑚拖著走。

  "校長來了。"真倒楣,走到什麼地方都會遇見同事。

  "嗯嗯嗯嗯?"阮少飛邊跟上她的腳步邊出聲。

  "什麼?"又不是要上廁所,干嘛嗯個不停。

  "那怎麼辦?"他掙脫她的魔掌,喘息地說。

  "閉嘴。"姚珊瑚再一次遮住他的嘴巴。

  辦公室不能回,走廊的交會處又有校長守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拖到那個地方去好了。

  "嗯嗯嗯嗯嗯嗯?"他又來叫春那一套。

  "什麼?!"她還是聽不懂。

  "我們要去哪裡--"

  不消說,他的嘴又被遮起來,等他能自由呼吸,又是在一個空氣不太好的地方--教職員專用廁所。

  "不是很好的談判地點,但沒辦法了,只好將就了。"姚珊瑚像個大姐頭一樣的抱胸,阮少飛這才覺得有點像她。

  "你看什麼?"姚珊瑚注意到黑框眼鏡下的專注眼光,相當不自在。

  "......你似乎很不一樣。"他誠實地說。"和那天晚上截然不同。"

  "你還不是一樣?"光會說她。"要不是有名片為證,我才難相信是你呢!"那天那麼性感,今天卻像鄉下土包子一樣,穿著打扮都不及格。

  "這才是真正的我。"阮少飛卻搖頭。"那天是我喝醉了,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牛仔褲和襯衫也是在當地才買的,因為我衣服沒帶夠,所以......"

  "那你還是比較適合喝醉。"醉一輩子算了。"你今天穿的衣服實在有夠土的,我都看不下去。"她三表叔公都穿得比他流行。

  "你的穿著也沒高明到哪裡去。"他亦不客氣的批評。"灰色套裝完全看不出線條,看起來就像老處女。"

  "我已經不是處女了。"冷不防提到她的痛處,她不多想便反擊。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事。"他一直很在意。"那天晚上是你的第一次嗎?!"

  找遍全世界,大概也沒有像他這樣把這種問題,當法律條文一樣背出來的人,真服了他了。

  "是又怎麼樣?"他干脆,她也不羅唆。

  "是就糟了。"他無奈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我打算負責。"

  "負責?"她的耳朵是有毛病還是怎樣,怎麼他說的話她都聽不懂?

  "就是擔負起責任的意思......"他進一步解釋。

  "謝謝,我教國文。"她揮手阻止他繼續說文解字下去。"我的意思是,你干嘛擔負責任?"想不開。

  "因為這是我做人的原則。"他嚴肅的回道。

  姚珊瑚頓時啞口無言,腦中充滿了漿糊。

  R是一個英文縮寫,C也是一個英文縮寫,兩個字合起來,就變成RC混凝土......她的腦子簡直快要被混凝土封住。

  "一夜情需要談什麼責任?"即使如此,她還是盡可能保持理智。

  "道義上的責任。"阮少飛嚴肅地吐氣。"如果你不是處女那也就算了,一旦讓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處女之身,那麼你就成了我的責任。"

  "我就是想藉著你擺脫掉那層處女膜的,你跟處女膜談什麼責任?"那時沒談,現在也不必談了,因為早已不見。

  "那的確是有些困難。"他承認。"不過我可以跟它的主人談談,也許你願意給我彌補的機會也說不一定。"

  "不必彌補啦!"她簡直快瘋掉。"相反地,我還要感謝你,謝謝你肯跟我上床。"就算事後認清真面目後悔,那也無所謂。就當作吃壞東西?拉肚子就好,將彼此從記憶中消除。

  "我也沒想過會跟一個陌生女子上床。"他沒辦法當作吃壞東西,通常他都會隨身攜帶胃腸藥。"更沒想到這位女士,會利用我擺脫處女膜。"

  說到底,就是她用詞太直接傷到他啦,她應該審慎用詞才對。

  "你表現得很好,真的。"她趕緊亡羊補牢。

  阮少飛卻是奇怪地看著她。

  "你應該是有點喜歡我才跟我上床的吧?"雖說是一夜情,但也有起碼的感情--就感官方面。

  "我......我只是喝醉酒,隨便找一個願意的人就跟他上床,沒你想的那麼復雜。"其實她是討厭外國人,要不然可能也不會選他。

  "我不相信。"他頑固的腦袋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雖然我的情況也差不多,"也是喝醉酒。"但我還是隱約覺得你不錯,才接受你的邀請。"

  "謝謝。"奇怪的人,干嘛一直強調是她主動。"不過我想你是真的誤會了,我並不是特別喜歡你,才跟你上床。"只是剛好天時地利人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干嘛還和我上床?"他的腦筋依舊轉不過來。

  "‘性'和‘喜歡'是可以分開的,OK?"姚珊瑚翻白眼。"我是個現代新女性,這點還難不倒我。"倒是他,才該修理一下腦袋了。都什麼時代占有這種守舊的觀念。

  雖然她說得頭頭是道,阮少飛還是用懷疑的眼神打量她。從她高高綰起的發髻,到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和身上有如布袋的灰色套裝,沒有一樣和"現代新女性"扯得上邊,反而比較像是四O年代的人物。

  "我不覺得你有像你說的那樣開放。"他堅持自己的想法。

  姚珊瑚簡直快要發瘋。

  "我真的很開放。"媽媽咪呀,她是遇見故障的電腦了嗎?怎麼樣都說不通。

  "我還是覺得應該負責。"阮少飛不想背上負心漢的罪名,更何況那天他並沒有做預防措施。

  "我不需要你負責!"她忍不住叫起來。"我可以負責我自己!"不需要他雞婆。

  "你好像在發歇斯底裡了。"阮少飛不懂她為什麼這麼生氣?一般男人都不愛負責任,就他一個人勇於承擔,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我沒有發歇斯底--"經他這麼一提,她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在發歇斯底裡,連忙鎮定下來。

  冷靜,姚珊瑚;她告訴自己。就算不幸遇見蠻子又怎麼樣?就好好跟他溝通,想辦法把牛牽到北京去,說不定他會突然變成其他種動物,不再是牛了。

  "阮先生--"她試著講理。

  "我的名字是阮少飛。"叫阮先生太見外了。

  "好吧,阮少飛--"

  "麻煩你直接叫我的名字,謝謝。"他又更正。

  "好吧,少飛。"舌頭差點打結。"我冷靜的告訴你,"她特別強調"冷靜"兩個字。"我是真的不需要--"

  門外不期然傳來的腳步聲,宣告有人靠近,眼看著就要轉動門把--

  "這裡!"姚珊瑚發揮她自出生以來最快的動作,確實做到新生活運動中的"迅速、確實",硬是用腳踢開其中一間廁所的門,將阮少飛塞進去。

  "你干什麼--"阮少飛原本是想問她干嘛突然把他推進女廁中的小廁所,但姚珊瑚的動作更快,馬上跟進來鎖上門,並用嘴巴封住他的嘴,以免他亂說話。出聲壞了大事。

  於是情況變得很詭異,隔壁有人如廁,他們卻在另一間廁所裡面吻得天昏地暗。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會注意隔壁的動靜,還會注意到不時發出的悉數聲,猜想對方進行到哪一個步驟?

  不過等到外面洗手台傳來水流的聲音,他們已經聽不清楚,只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姚珊瑚怎麼樣也想不通。

  幾分鍾前她才在想她怎麼這麼倒楣,遇見一台故障的電腦,幾分鍾後她就被這台電腦電得頭暈眼花?

  流水聲乍然停止,接著傳出唱歌的聲音,某個女老師心情好到在廁所裡面唱歌。

  哇咧......

  被吻到快不成人形的姚珊瑚,趁這位老師唱歌的時候喘口氣,怎麼知道,歌聲突然停止,換成疑問的聲音。

  "是誰在裡面?"唱歌的老師發誓她有聽到人喘息的聲音,而且有兩個,但廁所裡面明明只有她一個人,難道是......

  她吞吞口水,花容失色的大喊"鬼啊!!"接著便沖出廁所,姚珊瑚立刻知道是哪一位老師了。

  "你害王老師嚇得跑出去,她萬一要是心髒病發作,看你怎麼收拾。"一確定廁所裡面再也沒有其他人,姚珊瑚馬上把他推開,打開小廁所的門走到洗手抬,兩手抱胸地瞪著阮少飛。

  "王老師?"他也跟著走出來反看著她。"是剛剛那位老師嗎?"

  "對,她教音樂,再兩年就要退休。"如今被他這麼一嚇,退休的日期可能又要提前了。

  "是嗎?"難怪歌聲這麼好聽。"不過我不認為那是我的錯,是你自己突然把我推進去,又突然吻我,這不能怪我。"

  "那是因為你一直嘮叨個沒完,我怕被王老師發現,只好出此下策。"她臉紅反駁。

  "但是你吻得挺熱情的,我一點都感受不到絲毫勉強。"他的表情僵得跟石膏像似地。

  "這不能代表什麼。"該死的男人,非得讓她出糗才行嗎?"我們還是不適合。"

  "哪一點不適合?"他不解。"我們剛才明明配合得很好,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巴厘島的時候也是一樣,哪一點不適合?"

  她沒事就給學生小考,現在換阮少飛出題考她。一向習慣給人考試的姚珊瑚這會兒竟說不出話,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阮少飛。

  "反正、反正就是不適合就對了!"之後她就跑出女廁,以為這樣就算數。

  他們不適合嗎?

  看著姚珊瑚離去的背影,阮少飛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定要排拒他?

  他們都戴同款的眼鏡,穿著品味也如出一轍,甚至連吻也一樣熱情。這麼多的相似處,就算是一般情侶也不見得有,更何況他們已經上床。

  上床;這才是重點。

  不管他是一時糊塗或是喝醉酒,他占據她的處女之身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況且他也沒有采取任何預防措施,她萬一懷孕怎麼辦,這不成了未婚媽媽了嗎?

  不行!他要負責,就是這樣。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4:15
第三章

  星期五。

  舉凡上班族或學生,看見這三個大字都是快樂得不得了,尤其對校風嚴謹的女校來說更是如此。

  "今天再上課一天,明天就要放假了耶......"

  校園各個角落到處充斥著這樣的耳語,可見大家對即將來臨的假期有多期待。

  "姚老師,明天就要放假了。"老師們也很興奮。

  "是啊!"她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勉強微笑,其實內心正在煩惱一件事情。

  那個人......不會再出現了吧?

  姚珊瑚額冒冷汗地想。

  阮少飛應該聽得懂她的意思,不會再來"擱擱纏"才對。就算他真的來了,也沒什麼好怕的,反正她已經把她的立場表達得很清楚了,他若再不了解,也沒有辦法了......

  "姚珊瑚老師。"

  冷不防從後面傳來的低聲呼喚,猶如死不瞑目的冤魂,在她身邊飄來蕩去,她差一點尖叫。

  "阮、阮先生。"她幾乎快掉下感動的淚水。這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她才在想他有多"魯",他人就來了。

  "你一大清早就出現啊?"不會是從昨天等到現在吧......

  "我來送書。"阮少飛點頭。"今天我來送二年三班的國文參考書,你知道是哪個老師負責點收的嗎?"

  由於阮少飛是這個學期才開始和姚珊瑚任教的這所中學合作,很多人事、乃至於班級都弄不清楚,需要人支援。

  "很不幸的,正是我。"她微微牽動嘴角,不像微笑,倒比較像是嘴巴抽筋,跟她今天的裝扮完全一個樣,同樣為自己不幸的命運哀悼。

  "你今天穿黑色套裝。"阮少飛不明白她的衣服怎麼都是這種暗色調,完全是老處女的打扮。

  "我對這類顏色情有獨鍾。"她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扭曲,為什麼她要被一個穿著打扮比她更土的人批評?簡直沒有天理。

  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能發脾氣,要記得維持形象,還要記得這裡是辦公室,不能當場揮拳。

  她只得盡可能地保持微笑,不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殺人的模樣。

  "姚珊瑚老師。"

  偏偏就是有人喜歡考驗她的耐性。

  "什麼事,阮少飛先生?"姚珊瑚以為他是要跟她談參考書的事,嘴角稍微軟化,誰曉得--

  "我仔細想過了,我還是覺得我應該負責。"

  阮少飛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讓姚珊瑚的嘴巴當場糾成死結,怎樣都解不開來。

  她真的遇見蠻子了,誰來救救她......

  "你要負什麼責任?"

  她已經夠倒楣了,一旁的物理老師還來雪上加霜,問阮少飛有什麼責任可負。

  阮少飛才張開嘴巴,照例又被姚珊瑚以手捂住,脖子扭成和昨天一樣的角度。

  "他應該負責幫忙把這些參考書搬到教室,阮先生,你說對不對?"她用眼神暗示他要是敢搖頭就等著領死。

  "是的,姚老師沒說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幸好他還懂得配合。

  "我也來幫忙。"姚珊瑚露出佛祖般的微笑,和阮少飛一起搬書,兩人合力將四十幾本的參考書搬出辦公室,看在任何人的眼裡,都會很感動。

  "姚老師不愧是去年的模范老師,心地真好......"

  所有老師都一致豎起大拇指,推崇姚珊瑚的心地善良,為人好到沒話說。殊不知他們心中"心地善良"的模范教師,一到達人煙罕至的校園邊陲地帶就翻臉。

  "你到底想怎樣?"她砰一聲放下書,表情凶悍得不得了。"我昨天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對你,沒、興、趣!還要我說幾遍?"氣死她了,平時訓那些學生已經夠累了,他沒事來跟人家插什麼花,嫌她不夠忙嗎?

  "我只是來送書,順便表達我的立場。"他面色凝重地看著她,不認為自己的舉止有什麼不對。

  "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我的立場,而且表達得比你還清楚!"她尖叫。"昨天我就說過,我不需要你負責。我是現代新女性,有足夠的智慧和冷靜的頭腦--"

  "你又在發歇斯底裡了。"阮少飛僵直地提醒姚珊瑚,她此刻的表現和"冷靜"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她只得停下來反省。

  上帝原諒我,我快瘋了......

  "總之我們不適合就對了!"她氣喘吁吁地大叫。"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不需要男人,也痛恨男人,你最好離我遠遠的,了了嗎?!"

  一個國文老師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有些欠妥。語法不對,使用的時間地點也不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了解了嗎?"

  "我了解了。"阮少飛出人意表的善解人意,點頭之余,並露出同情的眼光,害姚珊瑚好感動。

  "啊,你了解了?"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

  "是的,我了解了。"他點頭。他了解她的內心必定有不為人知的創傷,和難堪的過去,才會變得這麼怨恨男人。不過這也不足為奇,他不也是因為被女朋友拋棄,才去巴厘島散心,說不定她也一樣。

  既被男人拋棄,又失身給一位陌生人;她的內心一定有說不出的痛苦吧!他實在應該好好深入了解她的背景,發掘更多不同的面貌才對,不該急於一時。

  "你真的懂了?"姚珊瑚高興得簡直快跳起來。

  "真的懂了。"他決定慢慢來,從頭了解她的家庭背景,再來談責任的事。

  "太好了。"感謝上帝。"既然一切誤會都弄清楚了,現在請你幫我把所有參考書都搬進教室裡,我要發給學生。"

  姚珊瑚史無前例地對他面露甜美笑容,反正是最後一次,讓他的眼睛多吃一點冰淇淋也沒有關系,日後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好的。"阮少飛點點頭,彎下腰搬起厚重的書本。說真的,他要是不那麼老土的話,說不定她會真的考慮跟他交往,他真的好有力氣。

  一整天,她都帶著愉快的心情上課,反常的表現,讓學生們頻冒冷汗。

  "老師,小考......"

  "考什麼考?"姚珊瑚笑呵呵地揮掉同學們的問題。"明天是周末,大家不妨輕松一點,不考試了。"

  姚珊瑚難得大發慈悲,同學們不喜反憂。

  過了周末以後......星期一該不會突然跟她們宣布要大考吧?范圍是一年級國文一、二冊。

  這不是更糟......

  "老師,你還是給我們小考好了!"拜托拜托。

  學生們齊聲大叫。

      

  美麗的周末。

  陽光耀眼的假日,街上情侶成雙成對,或說或笑的相偎相依,景色煞是迷人。

  "叭!叭!"偶有呼嘯而過的汽車,囂張地按喇叭,要擋住他路的人快閃。

  這是城市相當普遍的景象,就算不是位於黃金地帶的老城區,也是人潮絡繹不絕。相對之下,這條藏在老城區之內的巷子就有點特別,非但寧靜,而且居民也幾乎全是老人,當地的人都戲稱它為"老人巷"。

  "珊瑚,記得要把鍋子刷干淨,都卡一層鐵銹了!"老太太們坐在門口納涼,一邊聊天,一邊還不忘回頭對廚房裡面的姚珊瑚大喊:"刷干淨一點兒。"聽得她好想丟菜瓜布。

  什麼美麗的周末?她簡直都快瘋了。別人是和男朋友手牽手去看電影,她是手裡拿著菜瓜布拼命刷鍋子,十足的灰姑娘。

  "聽見了沒有珊瑚,怎麼都不回答?!"外頭的老太太們又喊。

  "聽見了!!"她朝窗戶外面拼命大喊,就怕老太太們耳背,聽不見她刷鍋子的聲音。

  "我刷、我刷、我刷刷刷......"刷到最後,她都快自暴自棄。就讓她刷死算了,反正她是沒人要的灰姑娘,注定在這間住滿老人的房子裡面做到死......

  "珊瑚,有人找你呢!"二姨婆原本也在門口串門子,突然間沖進廚房來大呼小叫。

  "耶?"姚珊瑚馬上丟下菜瓜布,飛快地轉身,以為是哪個好心人來救她脫離苦難,無論是曉舟或是嘉兒她都感激。

  "是曉舟嗎?"她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興奮地問二姨婆。

  "你傻了是不是?"二姨婆聞言訓斥她。"曉舟正在坐月子,哪能下床來找你?"要也要過幾天。

  "那是嘉兒嗎?"姚珊瑚又問。

  "嘉兒才剛新婚旅行回來,你也至少讓她喘口氣,再說她現在有老公陪著,不會來找你了。"二姨婆又訓她。

  "那到底是誰?"嗚......二姨婆怎麼說得這麼無情,就算她是沒人要的老處女好了,也別把她的友誼斷光光。

  "我才想問你呢!"二姨婆的表情好緊張。

  一般來說,二姨婆是這群老人中最冷靜的人,連她都這麼緊張了,可見來人來頭不小。

  該不會是黑道大哥......上門討債吧?

  姚珊瑚猛吞口水。

  但是她在外面沒欠債,這群老人個個比她還省,除非這位大哥走錯巷子,否則注定討不到錢......

  "你好。"

  來的人不是黑道大哥,但是比黑道大哥還恐怖,尤其他身上的裝扮,更是恐怖到極點。

  "阮阮阮阮......"她已經嚇得不會說話,星期六一大早上門找她的人,竟然是阮少飛?!她是不是被雷打到了......

  "請問你是?"

  她確實是被雷劈中了沒有錯,身體站得直直的,表情僵得跟千年冰凍人一樣。不過家中的叔伯叔公姨婆嬸婆們倒是活絡得很,趁她被樹脂包裹的時候,圍住阮少飛,爭先恐後的自我介紹。

  "我是珊瑚的三表叔公。"美髯老人說道。

  "你好,三表叔公,我叫阮少飛,請多指教。"他極有禮貌地彎腰敬禮。

  "我是她的三表嬸婆。"美髯公的老婆也站出來接一腳。

  "你好,三表嬸婆,我是阮少飛,往後請你多多照顧。"他又敬禮。

  "我是珊瑚的姨婆,排行老二。"又有一捆老人出來說話。

  "你好,二姨婆。我的名字是阮少飛,前來打擾了。"他還是敬禮。

  "我是珊瑚的四姨婆......"

  "我是珊瑚的六叔伯......"

  "我是珊瑚的五表叔公......"

  "我是珊瑚的五表嬸婆......"

  "我是七表嬸婆......"

  "我是六姨婆......"

  二三四五六七,除了獨缺老大之外,一個禮拜都分光了,姚珊瑚的長輩們還真不少,加起來大概有十來個。

  阮少飛一個一個的敬禮,一個一個的問候。無論親的表的他一律一視同仁,態度都是溫文有禮,看得這群老人心花朵朵開,頻頻點頭。

  真是個......好青年啊!

  老人們個個都很開心。

  現在的年輕人都太隨便,衣服都不肯好好穿。可瞧眼前這們年輕人!留著一頭英國小學生的發型,額頭前的劉海整齊劃一,一根一根梳好,而且還戴著跟他們最疼愛的珊瑚同一款眼鏡,真是相配。

  這一組老人笑呵呵。

  可不是嗎?

  另一組老人也非常滿意。

  瞧他身上的格子襯衫,和寬松的米色西裝褲,褲腳部分還卷起來,下面配了雙黑色的方頭皮鞋,說有多得體,就有多得體。

  對啊,就連腰間的皮帶也系得有模有樣,跟三表叔公的一條皮帶好像,他們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二十年前買的。

  總而言之,他們都對眼前的年輕人滿意極了。

  長輩們目光一致地看著姚珊瑚,雖說是千年冰凍人也該解凍,表示一下意思。

  "我......"她仍是一臉驚嚇過度。"我......"原諒她詞窮,因為她真的不曉得該跟一個和表叔公同年代的哈利波特說什麼。沒有更好的發型了嗎?他一定得留著那頭頭發,糟蹋哈利波特不可?

  "你來找我們家珊瑚做什麼?"

  她沒有話說,長輩們的話可多著呢!其中又對他來訪的目的最感興趣。

  "是這樣的。"阮少飛清清喉嚨。"我來找珊瑚,是因為我們在巴厘嗯--"

  他最後一個"島"字還沒說完,姚珊瑚又來捂他的嘴,可見她還是有在認真聽他說話的。

  "八裡?"長輩們也很認真研究。"要坐渡輪才能到吧?"

  "應該是要搭飛機。"另一個長輩覺得這位長輩聽錯,阮少飛口中的"巴厘"指的應該是法國的巴黎才對。

  "干嘛搭飛機?"提出在地理論的長輩不解。"坐船就好了嘛!"搭飛機多浪費錢。

  "坐船要好久才能到。"另一個長輩顯然還活在過去的年代,據理力爭。"我記得光搭船來台灣就要花上個幾天,若是搭到法國去的話,恐怕要好幾個月吧?!"那可是遠在地球的另一端哪!

  老人們為究竟是"八裡"還是"巴黎"而爭論不休,倒是掀起戰端的阮少飛,被姚珊瑚硬拖著趁這時候落跑。

  "我們去巷子口說個話,你們慢慢研究!"

  就算是夜半逃命,大概也只能到達這種速度。阮少飛再一次驚訝她的逃命能力,非常傑出。

  "呼呼!"姚珊瑚幾乎癱在巷子口,如果她逃命的速度可以獲頒獎牌的話,那也是他逼的。他壓根兒就是未經道士超渡的鬼魂,三不五時跑出來嚇人。

  "我好像每次一開口說話,嘴巴都會被你捂起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阮少飛擰著眉頭抱怨。

  "你、你還敢說!"她會氣死。"要不是我眼明手快,你早就講出‘巴厘島'三個字了。"到時候她就玩完啦!

  "這三個字不能講嗎?"他不解,那可是人間最後的天堂,又不是毒品集中地,有這麼可恨嗎?

  "當然不能講!"她又開始喘氣。

  "為什麼不能?"他打破沙鍋問到底。

  "因為--算了,我懶得解釋。"平時已經解釋夠多課文了,再說下去,她一定會去撞牆。

  "為什麼不想解釋,這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阮少飛刺探。

  "我是懶得解釋,不是不想解釋,OK?"他腦筋的線路又秀逗了。

  對阮少飛來說,這兩個說法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在掩飾內心的寂寞和脆弱,他不禁同情起她來。

  "我了解。"她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脆弱和寂寞。

  "你又了解什麼?"她最怕他來這一句了,上一次他也說了解,隔天就來找她,而那也不過是昨天的事。

  阮少飛不答話,只是用同情的目光看她,看得她莫名其妙。

  算了,她要是弄得清楚他的想法,巴黎和八裡大概也會因為地球板塊挪動而重疊在一起,到時候就不必搭飛機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家的?"還是趕快弄清楚他來的目的比較實際。

  "問你的上司,羅主任。"他回答。

  "你沒跟她說我們之間的關系吧?"說了鐵掛,她那個人比她保守一千倍,所以她才會那麼喜歡她平時在學校的表現,因為是同類。

  "沒有。"他搖頭。"我跟她說,你的書錢算錯了,多給了我一些錢,我要拿來還你,她立刻就給我你的地址。"

  "好借口。"她總算安心。

  "不是借口。"阮少飛嚴肅地搖頭。"你是真的多算了一百塊錢給我,我特地拿來還你。"

  他拿出一百塊和書款的清單,姚珊瑚不可思議的接過清單和紅色的百元大鈔。對他做事一板一眼的態度,只能說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也深深感覺他們不適合之處。

  "錢我拿走了,也了解你來的目的。謝謝,你可以走了。"永不聯絡。

  姚珊瑚二話不說,立刻趕人。

  阮少飛則是顯得非常猶豫。

  "我還有另一件事。"這才是他來找她的真正目的。

  "你還有事?!"姚珊瑚叫起來。

  "對,我還有事。"他點點頭。"我想過了,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你不管。你一定是內心遭受了什麼嚴重的創傷,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全然的沮喪。

  "我現在什麼樣子?"她看看自己。"我什麼樣子也沒有啊!我正常得很,是個心智正常的成年人。"真正讓她感到沮喪的人是他,怎麼也說不通。

  "我知道要承認自己內心脆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但我相信只要有心,一定能走出陰影......"

  "我心中沒有什麼陰影,沒、有、陰、影,你聽懂了嗎?"她簡直煩到快抓自己的頭發。"我還以為我們已經說好,從此不過問彼此的事了,你也說好。"

  "我們並沒有談到這個問題。"他不記得他們有談到這麼深入。

  "但你說了解了!"她尖叫。

  "我是了解了。"他又點頭。"我了解你內心的苦悶,你一定受了什麼創傷,才會如此排拒男人。"

  "我只是希望你離我遠遠的,才這麼說的。"他居然把它當真。

  "我不相信。"他還是堅持己見。"我們能在巴厘島相遇也算有緣,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我們不應該錯過。"撫慰彼此的創傷。

  ......瘋子,她一定是遇見瘋子了!

  姚珊瑚真想好好大哭一場。

  不過哭並不能解決問題,眼前的難題是如何擺脫他,瞧他一副石頭呆瓜的模樣,總該有弱點吧?

  有什麼弱點呢?讓她仔細想想......咦?有了!

  "你的個性一定很古板吧?"她想到一個妙招。

  "嗯......嗯。"他老實承認。當初他的女朋友就是嫌他太古板,才會投入別人的懷抱。

  "你最討厭前衛的女人,對不對?"她進一步探問。

  他猶豫地點點頭。"女人還是保守一點好,比較惹人疼愛。"

  搞定。

  照這個方向下去布局就對了,鐵定嚇走他。

  "你想不想跟我來一次約會?"姚珊瑚笑得好甜。

  "約會?"他愣住。

  "對啊!"她眨眨眼。"就像一般男女相識的過程那樣,你想不想嘗試?"

  她這提議巧妙,他們相識的過程剛好跟人相反,一般都是先約會後上床,他們是直接上床卻未約會,的確有從頭來過的必要。

  "我很樂意。"阮少飛也覺得她的提議很好。

  "那我們今天晚上這個地方見,你有沒有筆?"她問。

  "有。"幸好他隨身攜帶紙筆,這是他從小留下來的習慣。

  姚珊瑚高高興興地接過紙和筆,將約會的地址和電話寫給他,是一家夜店。

  "晚上八點,不要遲到哦!"想到就將擺脫他,姚珊瑚忍不住回頭給他一個飛吻。

  當天晚上,阮少飛准時赴約。身上的行頭和白天完全一樣,只是多換了一雙布鞋,勉強算是打扮。

  相對於他的缺乏變化,姚珊瑚可說是大變身。白天的碎花寬洋裝換成一件緊身黑色細肩洋裝。低跟拖鞋換成三寸高的高跟鞋,修長的美腿包裹著一層黑色絲襪,整個人看起來異常性感,和白天的鄰家女孩,完全是不同氣質。

  "我們進去玩吧!"她摟住他的手臂,把他拖進夜店。

  此外,她臉上的妝也畫得很濃,塗牆壁似地。要他說,他反而比較欣賞她不上妝的樣子,清新又自然,非常吸引人。

  他們一進入夜店,迎面立即撲來濃濃的煙味和酒味,還有隆隆作響的音樂聲。

  "真吵。"阮少飛忍不住想捂住耳朵。就算巴厘島的酒館都沒有這間夜店來得喧嘩,並且播放重搖滾音樂。

  "嗨,Johnny。"

  剛好,今天來此的客人中,有一個是姚珊瑚的舊識。姚珊瑚一看見他,馬上松開阮少飛的手臂,改換成搭他的,害這個叫Johnny的男人好驚訝。

  "怎麼回事--"

  "噓,幫一下忙,盡可能裝出一副和我很親熱的樣子。"她一面勾住他的脖子,一面暗示。

  Johnny稍稍瞄了阮少飛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眨眼說:"沒問題。"接著雙手摟住她的腰,和她大跳起雙人舞。

  "討厭啦,Johnny!哈哈哈......"從頭到尾,姚珊瑚就刻意裝出一副很淫蕩的樣子。

  她恣意的與人調笑,輕佻的態度,連熟人看了也會搖頭。她相信此舉必會嚇退阮少飛,而阮少飛也不負所望,一直盯著她看。

  哼,怕了吧?

  姚珊瑚對自己今晚的表現滿意得不得了,認為自己已經成功嚇阻敵人。

  而就阮少飛的想法,剛開始時他確實是被她浪蕩的行為嚇著,但不久即能適應她的媚態,並且偷偷羨慕起她來。

  原來開心大笑,是這麼快樂的一件事,或許他也應該嘗試。

  "哈哈哈......"姚珊瑚故意把笑聲沖得又高又響,就怕他聽不到她浪蕩的笑聲,看不見她放肆的舉止。

  見狀,阮少飛點點頭,經由她開心的樣子,證實他的想法沒錯。

  今天跟她一起來夜店是對的,他增長了不少見識。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4:46
第四章

  普天同慶,薄海歡騰。

  姚珊瑚以為她已成功讓阮少飛死心,因此今天睡得特別晚。起床後心情又好極了,隨便換上家居服和快速地梳洗一番後,便忙著打電話。

  她先撥電話給白曉舟。

  "喂,是曉舟嗎?"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愉快。

  "是珊瑚啊?"怎麼一大早就打電話來。"你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是發生什麼好事嗎?"

  "不愧是曉舟,真了解我。"她亂感動一把的。"我正要跟你說我昨天發生的好事,我把阮少飛嚇跑了。"可喜可賀。

  "阮少飛,就是那個和你在巴厘島發生一夜情,回國後又巧遇的家伙嗎?"前兩天挑珊瑚才打電話跟她訴苦,所以白曉舟知道不少他們之間的事。

  "是啊!"真是孽緣。"昨天他又像幽靈一樣跑到我家,我為了讓他徹底死心,干脆答應他約會,把他拖到夜店,當著他的面跟別的男人調情。"

  "哇,你這招夠狠,有收到效果嗎?"不愧是珊瑚,連甩人的方式都很勁爆。

  "當然。"姚珊瑚得意的說。"他目瞪口呆,眼珠子快凸出來了,一直盯著我和Johnny看。"真難為Johnny了,改天一定要請他吃飯。

  "太不簡單了,珊瑚。"白曉舟贊歎。"要我就做不來,你有很淫蕩嗎?"

  "有。"這是褒還是貶?"我盡可能地開放,因為他說過討厭前衛的女人,我就故意穿著很暴露,作風很大膽,一次打死他。"別再來糾纏。

  "他一定看得很爽,因為你的身材很好。"白曉舟偷笑。"不過我覺得你好像太過分了一點,人家不過是仰慕你,想負責而已,你卻這樣整他......"

  "你就是這麼濫情,才會時常被人拋棄。"姚珊瑚冷冷數落白曉舟,不認為自己的作法有什麼不對。"該說NO的時候,就一定要說NO,才不會被人當傻瓜利用,懂嗎?"

  "呃,懂了。"珊瑚說得有理,她是太濫情了些。"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濫情的必要,Peter對我很好,在他的教導之下,我也漸漸懂得說NO,不會再像傻瓜一樣被人利用了。"

  "那是你運氣好碰見Peter,要是碰見像我一樣的人就慘了!"被糾纏個沒完沒了。

  "是啊,我的運氣好好。"就算時常被罵,也是很甜蜜。

  "真羨慕你。"姚珊瑚怨歎,同樣都是艷遇,結果怎麼差這麼多?"你的月子快坐滿了吧,快可以出關了。"

  "是啊!"白曉舟可興奮了。"明天就是最後一天,過了明天以後,我就可以外出了。"

  "恭喜恭喜。"走出坐月子大門。"出關了以後,別忘了來看我啊!"也好接收她滿肚子的垃圾。

  "沒問題,我一定去找你。"白曉舟老早啟動焚化爐的裝置,隨時准備消化好友連日來的苦悶。

  "謝謝你了,曉舟。"姚珊瑚其實非常感謝白曉舟。雖說她因太濫情而時常慘遭她們的炮轟,但真正遇事的時候,她又是她們傾倒垃圾的最佳聽眾,是個真正的好朋友。

  她們又哈啦了幾分鍾才掛斷電話,姚珊瑚接著又打電話給李嘉兒,分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嘉兒嗎?"她一拿起話筒就嘰哩呱啦個沒完。"我告訴你哦......"

  接下來的時間裡面,她把剛才跟白曉舟說過的話覆誦一遍,說完了以後好興奮。

  "就這樣?"電話另一頭的李嘉兒有些疑問。"你就用這個方法把他甩了?"

  "對啊!"嘉兒的口氣真冷淡。"不好嗎?這個方法可是我臨時想出來的哦!"可謂是急中生智。

  "我沒有說不好,我只是懷疑事情沒這麼簡單。"憑她的直覺。"根據你的說法,他應該是個死腦筋的人,應該沒那麼好打發。"

  "不會啦,嘉兒。"她有信心。"你若是看見他昨晚的表情,就不會這麼想了。"

  "他昨晚什麼表情?"

  "驚恐不已,就好像看見外星人。"姚珊瑚格格笑。"我從來沒看見這麼呆的人,真難想象我當初怎麼會和他上床。"

  "被鬼遮眼了吧?我想。"李嘉兒吐槽。"昏黃的燈光之下,一切都是美好的,當初你真該多教我幾招,我可能早就擺脫韓炎。"

  "你如果真的使用我昨晚用的那一招,不必等到幾個月後,老早就被韓炎拖進結婚禮堂。"好好愛個夠。"你的情形跟我不一樣,不能如法炮制啦!"只會得到反效果。

  "說得也是。"李嘉兒唉歎。"不過你確定,他真的不會再去找你嗎?"

  "應該不會了吧!"他沒這麼大膽。"昨天晚上--"

  "珊瑚!快下來珊瑚!樓下有人找你!"

  姚珊瑚話才說到一半,就聽見三表嬸婆喊她的聲音,她只得暫離話筒。

  "等我一下--"她掉頭朝樓下大喊。"是誰找我?!"

  "昨天來過的阮先生!!"三表嬸婆特別把"阮先生"三個字喊得又亮又響,就怕她聽不見。

  阮少飛?

  姚珊瑚被這三個字嚇得丟下話筒,另一頭等待回應的李嘉兒則冷冷地想。

  她就說吧?沒那麼好打發的,珊瑚就不信。

  李嘉兒啪一聲掛上電話,被阮少飛大名嚇呆的姚珊瑚,則是以最快的速度沖下樓,不可思議地看著阮少飛。

  他居然來了,怎麼會......

  "你的下巴掉了。"阮少飛沒看過有人的嘴巴像她張得那麼大,表情那麼驚悚,一時之間找不到形容詞,只得濫竽充數湊合著用。

  姚珊瑚的嘴巴依舊合不起來,大大地開著。

  "哎呀!真的呢,珊瑚。"三表嬸婆瞥見叫道。"你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嘴巴快合起來,難看死了!"被人家看見還像話嗎,還說是模范老師哩!

  "我、我太驚訝了。"遇上難纏的幽靈。

  "驚訝啥呀?"三表嬸婆不解。"人家阮先生有心來看你,你應該高興,瞧瞧你現在是什麼表情?"活像見鬼似的。

  三表嬸婆不知道姚珊瑚是真的見鬼了,這人簡直比"倩女幽魂"中的黑山老妖還難收拾,哪個高明的道士志願來幫她收妖?

  "珊瑚!"怎麼呆得跟個木頭人似的,不說一句話。

  三表嬸婆用特大的聲量企圖喊醒姚珊瑚。

  "我們可以談談嗎?"阮少飛也來參一腳。

  "談什麼?"在三表嬸婆和阮少飛的通力合作下,姚珊瑚的表情由驚嚇轉為茫然,顯示她正逐漸找回理智。

  "談我們之間的事。"這原本應該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悄悄話,可剛才給三表嬸婆那麼一喊,私事瞬間變成公事,老人兵團一起圍過來。

  "什麼事?"

  "什麼事?"

  "你要跟我們家珊瑚說什麼事?"

  "是不是要提出交往?"

  阮少飛才說一句話,底下的老人就像九官鳥似的重復個不停,交叉逼問。

  "是的,各位長輩。"他神情嚴肅地跟圍成小圈子的老人兵團說道。"我正是想跟姚珊瑚小姐提出交往的要求。"

  "原來如此,就跟我們想的一樣。"長輩們一一點頭稱好。"你是個好青年,將珊瑚交給你,我們很放心。"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

  "是啊是啊!"

  老人們眾志成城,都一致認為他是姚珊瑚最好的選擇,急得她連忙大喊。

  "不行!"她的表情非常緊張。"你不可以提出這個要求!"

  非常義正辭嚴的口吻,再加上她堅決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要為她拍拍手,鼓勵她勇氣可嘉,竟敢在一堆認可他的老人之中,做出完全相反的結論。

  兩秒鍾後,姚珊瑚果然就遭到炮轟。

  "為什麼阮先生不能提出和你交往的要求?"

  "請叫我少飛,叫阮先生太見外了......"

  "因為我--"

  "你戴眼鏡,阮先生也戴眼鏡,兩個人再適合不過。"

  "請叫我少飛......"

  "外面也有很多人戴眼鏡--"

  "但你和阮先生戴的是同款眼鏡,是五年前我們買給你的,我們還特地到很遠的一家店訂做呢!"才找到和十多年前他們買給她的同一款。

  "那不能代表--"

  "請叫我少飛......"

  "這代表你和阮先生很相配,我們不會看錯!"

  "我們一點都不配--"

  "請叫我少飛......"

  "總而言之,你乖乖的給我點頭,答應少飛的請求就對了!"一團混亂之中,家中最時髦、也最權威的三表叔公做出裁定。

  "三表叔公!"這不是為難她嗎,他們怎麼可以這麼霸道?

  "事情就這麼決定。"更讓她為難的事還在後頭。"既然珊瑚已經答應你的請求了,我看你們今天晚上就開始約會,培養一下感情。"

  長輩們急著將他們送做堆,殊不知他們昨天晚上就約過會了,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而已。

  "你的意思呢?"在老人兵團的圍攻之下,姚珊瑚只得暫時投降,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我很樂意。"阮少飛嚴肅地點點頭,姚珊瑚差點沒有當場"隆咚"倒下,這個看不懂眼神的白癡!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姚珊瑚決定豁出去了,非要讓阮少飛知難而退不可。

  "好,我答應和他約會。"再想辦法擺脫他。

  "好好好,這才是我們的乖孩子,真聽話。"欣喜於她乖巧的表現,老人們一致點頭稱許姚珊瑚,恭賀她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姚珊瑚表面上乖乖聽話,答應同他約會。私底下卻在想如何擺脫他,並反省自己昨天是不是表現得不夠前衛火辣,不然他怎麼敢再來找她?

  嗯,有這個可能。

  姚珊瑚沙盤推演了一番,最後判定,她是因為不夠辣才沒嚇跑他,今天可得加倍努力才行。

  他們約在巷子口,姚珊瑚和昨晚一樣帶了個大包包,裡面裝滿變身的東西。一出家門,立即就沖往位於大馬路旁的麥當勞,直接往二樓的廁所沖去。

  "歡迎光臨麥當勞--"

  "咻!"

  "的廁所......"速食店內的工作人員這種情形見多了,甚至連她變裝前和變裝後都倒背如流,打賭待會兒等她下來,定會化身為一個火辣性感的女神,擺動著纖細的腰肢迷倒眾生......

  "謝謝。"變裝完畢後姚珊瑚快速沖出速食店,店員只得對著她的背影打招呼。

  "不客氣......"哇,她今天穿得好辣,完全是鋼管女郎的打扮,她是要兼差去跳鋼管舞嗎?比她平常的裝扮辣多了。

  正如店員所言,她今天的裝扮非常火辣;比基尼上衣,超短的黑色皮裙,及膝的長靴,曼妙的身材。

  路人的眼睛因而吃了不少免費的冰淇淋,不過姚珊瑚已經沒有空去想羞恥問題,她趕著赴約。

  "哈羅!"她匆匆忙忙地跑回巷子口,阮少飛已經等在那邊。

  "晚安。"他打量她的裝扮。"你就穿這樣子去聽音樂會嗎?"

  他們對老人家的說詞是要去聽音樂會,老人家很滿意,在他們的心中,這是正當娛樂。

  "我們還是要去聽音樂會。"她勾起他的手臂。"不過是另類音樂會。"

  "另類音樂會?"阮少飛一頭霧水。

  結果他們到了一家有樂團駐唱的音樂PUB,也算沒有說謊。

  "我們到那邊坐。"姚珊瑚拉著阮少飛到一處靠近樂團的地方坐下,並點了酒。

  台上的樂團賣力演出,都是演唱一些重搖滾之類的西洋歌曲,阮少飛差點沒有震掉耳朵。

  這家PUB甚至比昨天的那一間還吵,而且還多了一個舞池。

  "姚珊瑚小姐--"

  "我們去跳舞吧!"

  阮少飛還來不及跟她抗議,姚珊瑚又拉起他的手臂,欲把他拖進舞池。

  "--"

  "不要啊?"她倏地松掉他的手臂。"那好吧!我自己去玩好了,拜拜!"

  這一次更過分,阮少飛才說出第一個字,她就嚴重自我扭曲他的意思,並把他一個人丟下,自己去找樂子。

  阮少飛就只能呆呆地看著她扭腰擺臀地走進舞池,攀上一個外國猛男,兩人開始大膽地跳起貼身舞來。

  "You are so good,baby!"外國猛男不吝贊美,姚珊瑚表面上說謝謝,內心卻是苦哈哈。

  其實她不喜歡外國人,對於過壯的男人更是沒有絲毫好感。她喜歡有力氣的男人,但討厭臃腫的胖子。

  這個身穿皮褲的外國猛男,正是她最不欣賞的類型。但狗急跳牆,為了能成功制造一個淫蕩的印象,她只好犧牲色相,暫時和這個外國男人眉來眼去,但願阮少飛能體會她的用心才好。

  姚珊瑚千拜托、萬拜托,就是希望上天能將她的心意傳達給阮少飛,讓他知難而退。而阮少飛確實也看見了她的努力,只不過想法南轅北轍。

  原來,她喜歡的是這種類型的男人。

  阮少飛仔細研究不遠處調笑的背影,歸納出這個結論。

  和她一起跳舞的外國男人,坦白說,有點胖,身材不怎麼好。但他似乎很懂得穿著打扮,明明就是大熱天,卻穿著一條黑色的皮褲和皮背心,不熱嗎?

  阮少飛的腦子裡面,隱隱約約浮現出某個相似的打扮,那是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扛著槍,嘴裡叼著煙,咕噥咕噥地撂話說:"I will

  be back。"模樣酷到不行。但阮少飛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看過這個影像,這個酷勁的外國男人又叫什麼名字?

  是在電影中看到的嗎?

  他想破頭。

  還是某部電視影集?

  他頭好痛。

  為什麼他明明看過,就是想不起來,難道說他年紀輕輕,就得了老人癡呆症?不然他怎麼會連一個簡單的名字都喊不出來?

  阮少飛抱著發疼的頭,瞪著舞池中嬉戲的姚珊瑚,臉色越來越難看,姚珊瑚卻相反地開心。

  瞧他的眼神,瞧他的臉色......YA,她成功了!打賭過了今晚,她再也不必看見他的臉,被他三不五時顯靈的身影嚇得心髒病發作。

  "哈哈哈!"想到此,她忍不住要大笑三聲,嚇壞共舞的外國猛男。

  "what's wrong,baby?"外國猛男兩手攤開來問。

  姚珊瑚索性雙手插腰,卯起來大笑特笑。反正目的已經達成,再也用不著這個外國男人,嚇死一個算一個,也算是為咱們曾經遭受外國佬欺侮的祖先,報一箭之仇。

  "哈哈哈......"她笑得很開心。

  "究竟是誰呢?"阮少飛努力回想所有他看過的外國影集,還是沒能找出答案。

  連續兩個晚上,姚珊瑚都笑得像瘋子。

  連續兩個晚上,阮少飛都抱頭痛思。

  擺脫掉他了吧?呵!

  到底是哪個明星?想不出來!

  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集。

      

  風和日麗,雲淡風輕。

  姚珊瑚身穿格子布洋裝,縮在客廳的一角乖巧地打毛衣,越打心情越好。

  已經一個禮拜沒有看見他了,真好。

  她幾乎快吹起口哨來。

  學校不見他的蹤影,他再也沒來家裡找她。換句話說,這次他是真的死心了,她的攻略計劃大成功。

  不曉得怎麼搞的,被阮少飛糾纏慣了,突然一下子變得清靜,姚珊瑚還真有些不習慣。想來這就是女人矛盾的心情--在"要"與"不要"之間徘徊。

  唉,還是專心打毛衣比較實際吧!別再想這些有的沒有的。

  姚珊瑚瞄了前方的五表叔公一眼,幾個老人正圍在桌子前打麻將,其中一個正是這次姚珊瑚打毛衣的對象,老人家老嚷嚷他沒好看的毛衣可穿,她只好親手為他打一件嘍。

  當然她也可以用買的,但那顯得沒誠意,而且老人家也會不高興。畢竟他們可是用愛心親手扶養她長大成人,她當然也得親手織毛衣回饋才行。

  姚珊瑚非常愛這些長輩們,雖然有時不免抱怨他們管得太多,但在她的心裡,仍然是感激比抱怨來得多,因此無論他們要她做什麼,她大多會點頭答應,只是往往陽奉陰違罷了......

  "好久沒見到少飛了,也沒半通電話。"長輩們麻將打得好好的,突然扯上阮少飛,她手上的棒針差點沒有當場嚇飛出去。

  "呃,他要工作,比較忙一點......"她沒勇氣說出實情。

  "那也該來通電話呀!"長輩們很不諒解。

  "他、他就忙咩......"姚珊瑚支支吾吾。

  "忙什麼--碰,三條,吃了。"五表叔公把三條拿到面前擺好。"他是做什麼工作的,有這麼忙?"

  "他是書商......"真服了這些老人,居然能邊打牌邊探聽八卦。

  "賣書的--五筒,吃一張牌。"六叔伯又把五筒拿起來放在牌前。"賣什麼書?"

  "參考書......"能不能專心打牌,不要再問了......

  "你們學校用的參考書?"三表叔公接著問。

  "是......"連問話的順序都是照輪,不愧是牌搭......

  "那還真相配--四條,自摸!"最後是隔壁的李伯伯收場,三家烤肉一家香,把大伙兒修理得慘歪歪。

  "真有你的,老李,都絕張了也能胡!"三表叔公氣得把手上的三張四條攤出來給大家看,果真是絕張,李伯伯的運氣真好。

  "真是的......"大伙兒一面搖頭,一面重新洗牌,洗著洗著,這會兒輪到三表叔公最先想起那件事。

  "少飛怎麼這麼久沒來?"

  姚珊瑚真想撞牆,剛剛她不是說過了嗎?"他沒空--"

  "各位長輩們大家好,我來打擾了。"

  ......他們一定前輩子有結仇,否則怎麼每次她剛要扯謊,他就出現,比電腦的運算程式還要准確。

  姚珊瑚照例呆瞪突然蹦出來的故障電腦,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台電腦姓阮,她新增列的頭號噩夢。

  "是少飛啊!"老人家一見到他就表現出空前的熱絡。"我們才提起你的名字,你人就出現了,真是個好青年!"

  第二個新增列的噩夢,全家人都很歡迎他,把他當救世主一樣崇拜。

  "最近忙著到處出差,因此沒有多余的時間前來拜訪,真是很對不起各位長輩。"

  第三個新增列的噩夢,他太過於有禮貌,太會討老人家歡心。相形之下,她就顯得很沒禮貌,老人家也越來越不喜歡她。

  "愣什麼愣呀,珊瑚,去泡杯茶呀!"

  噩夢果然一一浮現,她瞬間變成人人喊打的討厭鬼。

  姚珊瑚只得乖乖去泡茶,含恨的眼光,怒視著被簇擁入席的阮少飛,恨他恨到骨子裡去。

  "會不會打麻將呀,少飛?"老人家的熱絡往往包含了一些陷阱,比如說--拐你的錢。

  "會。"阮少飛誠實的點點頭,下一秒鍾就成為新的牌搭。

  "讓位,老李。"三表叔公下逐客令。"反正你錢贏得也夠多了,該是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了。"換下一頭羔羊進場讓他們宰殺。

  "知道啦!"老李讓出寶貴的位置,阮少飛在眾人的擁戴下被迫卡位,姚珊瑚的茶也在這一刻送到。

  "茶給你。"她用力放下茶杯就要走人。

  "站好珊瑚,沒規矩!"三表叔公看不慣地斥令。

  長輩發威,姚珊瑚只得乖乖地走到三表叔公指定的位置站好,靜靜看他們打牌。

  三表叔公給她指定的位置是阮少飛後面,只因為他老人家有個奇怪的觀念,認為他們既是一對,她就該站在他後面看他打牌,不能亂跑。

  誰跟他是一對啊!

  姚珊瑚簡直氣到快吐血。

  每次穿出來的衣服不是還停留在學生時代的老樣式,要不就是人家競選用的夾克,腳下永遠一雙擦得發亮的方頭皮鞋,和可憎的黑框眼鏡,到底是生活在什麼年代?難怪和長輩們這麼合得來。

  姚珊瑚沒有想到自己的裝扮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除了發型不像以外,活脫就是二十幾年前曾紅極一時的香港電影"林亞珍"的翻版,比他的造型更土。

  方城之戰,終於開打。

  老人們累積了幾十年的實力,牌技自然不在話下。相形之下,阮少飛就顯得很肉腳,該打的牌不打,不該打的牌又拼命放槍,氣壞了始終冷眼旁觀的姚珊瑚。

  這小子,究竟會不會打牌啊?氣死人了......

  "五萬,卡張,你中獎了!"三表叔公豪氣萬千地推倒面前的牌,伸長手跟放槍的阮少飛要錢,阮少飛極為恭敬的雙手奉上。

  "這是三百塊錢。"

  他像個聖誕老公公一樣,一會兒貢獻給三表叔公,一會兒又送錢給六叔伯,壓根兒是--統統有獎。

  哇咧......

  姚珊瑚實在很想把他推到一邊,親自上陣,也好過站在旁邊看他打牌。

  "你又放槍了!"才打完兩圈,阮少飛已經放槍六次,其他兩次是和局。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這個不會打牌的白癡......

  "你們在干嘛呀,老頭?"

  婆婆媽媽們顯然也看不下去,趕緊沖進屋來解救阮少飛。

  "三表嬸婆。"阮少飛照例站起來敬禮。

  "乖孩子,坐下坐下。"三表嬸婆對阮少飛是微笑,對自己的丈夫則是發飆。

  "少飛難得來,你就拖他下來陪你們打麻將。"三表嬸婆可凶著哩。"他又不是專程來討好你們這些老頭的,年輕人有年輕人該做的事,你們就別再拖住他了。"

  "沒關系的,三表嬸婆......"

  "我們沒有什麼應該做的事......"

  "兩個人給我出去約會!"三表嬸婆原來才是家中最霸道的人。"難得一個好好的周末,待在家中陪我們這群老人做什麼?出去出去,別惹我們心煩!"

  阮少飛和姚珊瑚,話還沒說完就被趕出去。三表嬸婆固然是好心,可也有自己的算盤。

  "怎麼樣,他牌品不錯吧?"一待他們消失得不見蹤影,三表嬸婆隨即掉頭問老伴。

  "不錯不錯!"不只三表叔公點頭,大伙兒也很支持。

  "明知我們在聽牌,還故意放槍,真是個優秀的好青年。"

  "這代表他心地好,體貼老人家。"

  "而且人很有禮貌。"

  "外表也稱頭。"

  "品行又好。"

  "真是個優秀的好青年!"

  老人家忍不住大合唱,高唱"好青年之歌",都給阮少飛打一百分。

  "從一個人的牌品,多少可以看出他的個性。咱們珊瑚,有福啦!!"

  長輩們一致認為阮少飛是值得交往的好男人,唯獨姚珊瑚不這麼想,事實上,她恨不得擺脫他。

  "你干嘛又來我家?"害她空歡喜一場。

  她一出巷子口就發飆。

  阮少飛只是默默打量著姚珊瑚,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今天看起來和前兩次很不一樣,倒和在學校的樣子很像。"

  她知道,他是指她去夜店的打扮,的確滿騷的。

  "也許那才是我的本性。"她負氣的說。

  "不,我不這麼認為。"他搖頭。"你如果真的那麼放得開,早就和那個外國男人離開,不會特意等我。"

  那天晚上他們還是有一起回家,在他們現在站的地點分手。

  "我、我才沒有......"沒有那麼純情?她自己說不出口。

  "是嗎?"他不信,嚴肅的表情異常認真,害姚珊瑚都掰不下去。

  "我是真的!"真的什麼呀......

  "嗯?"他在等她的答案。

  "真的......"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請把話說完。"他堅持完整。

  她的肩膀瞬地垮下來,重重地歎氣。

  "你猜對了,我沒那麼OPEN。"她認輸。"不過我是真的渴望脫離這種生活,尋找另一個喘息的空間。"所以才過這種雙面人的生活。

  "我不懂你的意思。"就他看來,她的生活沒什麼不好啊,大家都很疼她。

  "你當然不懂。"她瞄他一眼,語氣沉重的陳述。"我從小就失去雙親,全靠這些長輩們養大。他們雖然疼我、愛我,但年齡終究和我相差得太遠,無法了解我的想法。"

  也就是代溝,而且是好幾條。

  "但是我還是很感激他們,也盡量聽從他們的安排生活。他們希望我去女校教書,我就去女校教國文。他們希望我成為人人贊賞的模范老師,我就想辦法把自己裝扮成一副老處女的模樣,其實我是很活潑的。"

  說到這,她偷偷看他一眼。

  "我相信。"他嚴肅地點頭。

  "所以我渴望自由的空間,過不一樣的生活。"姚珊瑚僅以一句輕歎做為故事的結束,阮少飛雖同情她的處境,卻有不一樣的想法。

  "我倒是很羨慕你。"

  "為什麼羨慕我?"她不懂。

  "因為你有這麼多親人包圍著你,關心並呵護你的一切,所以我才說羨慕。"

  "你沒有親人嗎?"她注意到他說這兩個字時表情好沉重。

  "有啊!"他苦笑。"不過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獨自生活。我從很小開始就是個鑰匙兒童,因為我母親必須出外工作養活家庭,我也得學習如何照顧自己。所以我從小就學會打掃煮飯,負責一切家事,也算是一種訓練吧!"

  "有你這麼負責任的兒子,你母親一定覺得很驕傲和幸福。"姚珊瑚總算了解他為什麼一直強調"責任"了,跟她一樣,都是環境訓練出來的結果。

  "或許吧!"這話題讓他的神情更趨黯淡。"但就算她老人家真的這麼認為,我也沒機會得知。在我還沒來得及給她幸福之前,她就過世了,至今我仍然深深懷念她。"

  失去至親的傷痛,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能夠了解。

  姚珊瑚慶幸自己至今還沒有失去過任何一個她愛的人,雖然她的父母很早的時候即過世,但畢竟那時她還太小,尚在襁褓,根本沒有任何記憶。

  但阮少飛就不同了。

  說不定兩位至親走的時候,他都已有一定的年齡,所經歷的痛楚自然也比她深刻。

  "我很抱歉。"問了不該問的事。

  "沒關系,這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我遲早要面對。"阮少飛反比她開朗。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姚珊瑚注意到路人都在看他們,在這些路人的眼裡,他們兩個一定就像懷舊電影中才會出現的人物,土得一塌糊塗。

  "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找我了。"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說。"再來找我,只會帶給我麻煩。"

  "什麼麻煩?"阮少飛不認為事情有那麼嚴重。

  "長輩們會以為我們正在交往,我會被煩死。"他不必成天被十幾個長輩包圍,當然不知道她的痛苦。

  "但是我希望能夠和你交往。"所以沒有被誤解的問題。

  "你希望和我交往?!"不會吧?她都表現得這麼浪蕩了,他還不放棄。姚珊瑚目瞪口呆。

  "是的。"他點頭。"我誠心提出和你交往的請求,希望你能接受。"

  對於阮少飛要命的執著,姚珊瑚只能說:"敬謝不敏。"她這一生還沒遇見過比他更固執的人。

  "你為什麼想和我交往?"她實在想不通她這種林亞珍造型有什麼好看的,辣妹造型他顯然也不愛,那到底為什麼會想追她?

  "因為,我想彌補你內心深處的創傷。"他的表情異常嚴肅。

  姚珊瑚差點沒有當場昏倒。

  遇見這種冥頑不靈的人,恐怕連天神都會發瘋,難怪有一部卡通叫"天神向前沖",她也好想沖到別的地方。

  "你的答案是?"

  更慘的是她沒有奧林帕斯山可躲,只能靠自己。

  "我......"其實她很想拒絕,但他好像不懂NO的意思,只得想別的方法應付。

  "姚珊瑚小姐?"他今天的眼神不知怎麼地給人一種壓迫感,慌亂之下,姚珊瑚竟然隨便亂扯。

  "除非你改變自己,否則我不會考慮!"

  一陣沉默。

  兵臨城下之際,姚珊瑚壓根兒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不過說出來了以後,才發現自己這idea不錯,可說是急中生智。

  "改變?"

  看吧,就連敵人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對,改變。"她的語氣可得意了。"我不喜歡你老土的樣子,你若一直維持這樣的外表與舉止,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我這樣子很老土嗎?"他看看自己,不曉得土在哪裡,競選的時候大家都這麼穿,也都穿卡其色夾克。

  "對,很老土。"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台灣的競選活動已經夠多了,不需要他再來時時刻刻提醒她,政治有多黑暗,她想過單純一點的生活。

  "老土"兩個字嚴重打擊阮少飛的自尊,也讓他想起那些PUB中的男人,的確個個都比他時髦。

  "好,我改變自己。"也該是時候了。

  阮少飛下定決心。

  "什麼?!"姚珊瑚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認真的嗎?

  "我說我要改變自己,符合你的期望。"他對著已然呆成木頭人的姚珊瑚深情告白,差點造成聖跡--木頭聖母流淚,SNG請快來連線。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她不想當聖母,不想當木頭人,但她淚流不止。

  阮少飛僅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就當是回話,而後轉身走人。

  姚珊瑚癡癡凝望他的背影,不是因為太感動,而是出自恐懼才流淚。

  他是認真的。

  嗚......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5:14
第五章

  翌日;星期天。

  姚珊瑚仍坐在客廳的角落打毛衣,長輩們依舊圍在桌子前進行方城之戰,一切情況和昨日無異。

  然而,這只是表面。

  表面上姚珊瑚行為和昨日一樣乖巧,表情和昨日一樣鎮定。但她的內心卻惴惴不安,隨時等待厄運來臨。

  我要改變自己,符合你的期望。

  這在一般人耳裡,聽起來可能很浪漫,但對她來說宛如詛咒的誓言,在她的腦中鏗鏘作響,一根一根拉扯她的神經。

  他應該......不會真的付諸行動吧?

  她一面打毛衣,一面偷瞄門口。

  他應該只是隨便說說,改變哪有這麼簡單?憑他老土了三十年,沒再繼續土下去就已經不錯了,哪可能說變就變......

  "珊瑚,你干嘛一直偷瞄門口?"三表叔公抓到她的小辮子。

  "沒有。"她急忙否認。"我沒有偷瞄門口......"

  "是不是在等待某人啊?"六叔公大笑。

  顯然大家都把她和阮少飛湊成一對,真氣煞人。

  "我回房間去打毛衣,你們慢玩......"既然敵人休假,她也暫時解除防空警報,回房裡休息。

  "好,毛衣記得打漂亮點兒,別又像打給你三叔公的那件,兩只袖子的長度都不一樣。"五表叔公交代。

  "知道啦!"姚珊瑚做鬼臉。肯打給他就已經不錯了,還嫌。

  她收拾好毛線就要上樓,這時門口不期然出現一道人影,引起眾人的注目。

  來人身穿HIP

  HOP風格,就是那種上半身穿著大到不行的運動衫,外頭再罩著一件同樣寬大的籃球背心,下半身則是穿著寬松的運動褲,褲管長度僅及腳踝的穿著。

  此外,腳上那雙紅色的運動鞋也非常值得一提。有如蛛網式的造型活潑又前衛,且摻雜著蝴蝶翅膀似的閃光,醒目得不得了。

  總而言之,這人從頸部以下的裝扮都很年輕,顏色也配得相當好,充滿了美式青少年流行文化的氣息。然而......

  "哎呀少飛,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然而問題就在於來人是阮少飛。他頸部以下雖做年輕打扮,但頸部以上卻依然留著英國小學生的頭發、戴黑色粗框眼鏡,這和歐吉桑哈利波特有什麼區別?更惡心而已。

  "你怎麼......"她已經說不出話,眼部神經頻頻抽筋。小學生哈利波特看起來很可愛,歐吉桑哈利波特則有點惹人嫌。雖說是差別待遇,但是沒辦法,因為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有什麼不對嗎?"阮少飛看看自己。昨天他想了一整天,怎麼也想不出那個外國男星的名字,和那部電影的名字。無計可施之下,只得翻閱運動雜志,參考裡面的穿著,今天的打扮是他認為最有型的。

  "呃......"實在很難解釋少年哈利波特跟中年哈利波特之間的差別,光可愛程度就是天地之差了,他到底要放在哪一個等級?

  "?"阮少飛難以理解她為什麼不說話,只是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打量著他,彷佛在看什麼外星組合物種一般。

  "少飛呀!你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

  姚珊瑚無言,長輩們倒有許多活要說,不只男性的長輩,連女性的長輩都聞風而至,老人兵團又堅強地結合在一起,炮口對准他們口中"優秀的好青年"。

  "因為我......"他不曉得該怎麼說。

  "是不是要去打籃球?"五表叔公幫他想到另一種解釋。

  "應該不是吧?"三表叔公擰緊眉頭打量阮少飛的褲子。"如果是的話,褲管也太短了,應該再長個幾寸。"

  "我覺得是太長。"六叔伯也皺眉。"我看過其他人打球,都穿得短短的,沒人褲子穿得像他那麼長。"褲管卷到七分,真是怪

  "不對,應該是太短才對。"他看到的是小學生,少飛已經是大人。

  "不對,是太長。"六叔伯很堅持。

  "不對,是太短。"

  "不,是太長。"

  "是太短。"

  "是太長。"

  "太短。"

  "太長。"

  "太短。"

  "太長......"

  男性長輩們吵成一團,這情形就跟到底是"八裡"還是"巴黎"一樣,各有各的堅持。女性長輩們則是受不了地撇撇嘴,盯緊阮少飛。

  "你怎麼會突然穿成這副德行?"三表嬸婆追問阮少飛。

  阮少飛看著姚珊瑚,嚴肅地回說

  "因為我想改變自己。"脫離老土的行列。

  "你干嘛改變自己?"聞言眾人嘩然。"你原來的樣子很好啊,干嘛改變?"

  長輩們都不知道他干嘛突然這麼想不開,只有始終說不出話的姚珊瑚知道為什麼,並且好擔心他會照實說出來。

  "說啊,少飛。"長輩們催促。"你怎麼會突然想要改變?"

  情況變得一觸即發,只要他照實托出,她就死定了。會被這群老人兵團,轟成煙灰。

  "我......"他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姚珊瑚,一直盯著她。"我之所以想要改變,是因為--"

  她倏然漲紅的臉龐,讓他當場閉上嘴巴。長輩們久等不到回答,底下開始有人自己猜測。

  "是因為老是穿著相同的衣服,所以厭倦了吧?"

  "要不就是顏色換一下,說真的,還真是沒什麼創意"。

  "其實偶爾改變造型也不錯。"

  "挺好的,年輕多了。"

  "雖然剛看的時候不習慣,但看久了倒也順眼,沒什麼了不起。"

  "是啊,畢竟是年輕人嘛!總要多方嘗試。"

  持支持態度的,不消說,一定是婆婆媽媽,她們就愛阮少飛專注的樣子。

  "我是覺得他以前的打扮比較好,比較適合他。"

  "誰說的,老頭?他現在的模樣也不錯啊!比較年輕。"

  "我就說他以前的打扮比較合我的意。"

  "你老頑固!冥頑不靈!"

  "誰是老頑固?我不過是......"

  男的那組剛戰完、女的這組接著加入戰場,男女之戰於是開打。

  老人兵團分兩組對戰,就人數上來說,是女方比較占便宜。就氣勢上來說,是男方比較強,因為個個都是大聲公。

  "我就說比較喜歡他以前的模樣!"

  "我就喜歡他現在這個打扮!"

  兩方戰得火熱,反倒是點燃戰火的當事人事不關己,穿越正在開戰的兩方,朝另一個當事人走去。

  "你覺得我今天的穿著怎麼樣?"阮少飛問姚珊瑚,眼裡盡是藏不住的熱切。

  姚珊瑚舔舔嘴唇,不曉得怎麼跟他說,她覺得"很好笑",只好沉默以對。

  "你認為如何呢?姚珊瑚小姐。"他皺眉追問。"我今天的穿著,有沒有符合你的期望?"改變。

  阮少飛認真的表情,擺明了她今天要是不給他答案,他絕不會離開,姚珊瑚只得狠狠拒絕。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阮少飛。"她實在不忍心這麼講,但不說又不行。"你今天的穿著,完全不適合你,看起來就像老了幾十歲的柯南。"

  重、大、打、擊。

  阮少飛沒想到,他花了一整夜時間研究出來的成果,竟會被說成是邁入老年的柯南,他身邊甚至沒有小蘭姐姐陪他。

  "我知道了口"他像老人一樣地緩慢轉身,垂頭喪氣的模樣實在令人不忍。但姚珊瑚又不敢叫住他,怕會因此而誤導他,到時候更麻煩。

  身邊的老人依舊吵成一團,誰也沒空注意他們爭吵的男主角,已經垂頭喪氣的離開,而他們最疼愛的珊瑚,也已經上樓繼續打毛線衣。

  "我就說比較喜歡他以前的模樣......"

  "我就喜歡他現在這個打扮......"

  長輩們的爭吵聲,在這寂靜的周日午後,顯得更加宏亮。

      

  "早安,姚老師。"

  "早安,楊同學。"

  "姚老師你早。"

  "宋老師你也早。"

  陽光普照,又是一 天的開始。--

  在這所小而美的私立女子中學,通常以禮貌的問候作為一天的開始,充分顯示出這所學校的教養。

  "慢慢走,不准用跑的!"姚老師珊瑚,依舊穿著灰色套裝,用嚴厲的語氣,斥令活潑亂跳的學生。

  "是,姚老師。"同學們放慢腳步,踏步從她身邊經過,經過了以後交頭接耳。

  "真討厭,又是這個老處女。怎麼不換其他老師值班啊......"

  同學們最討厭的值班老師,很顯然的就是姚珊瑚。姚珊瑚拉長了一只耳朵,偷聽身後學生的談話,表情比她們還要無奈。

  以為她喜歡值班啊?咕!

  要不是為了討好家裡那些長輩,她早就改行到海邊當端盤子的比基尼女郎,誰還會耗在這所女校管她們這些小鬼,分明是不知感激。而且她早說過她已經不是處女了嘛!干嘛還老處女、老處女的叫啊!嘴不酸嗎?

  姚珊瑚今天的心情不佳,有一半原因是一大早就要值班,另一半原因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太過分了些。

  她真的很過分嗎?

  姚珊瑚邊走邊懺悔。

  但是真的沒辦法嘛!她如果不堅決一點的話,阮少飛又會跑出來嚇她,她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心髒設想--

  "姚珊瑚老師。"

  "哇啊!!"姚珊瑚這一嚇非同小可,心髒差點給嚇飛體外。

  "呼呼!"她撫著胸口不斷喘息,她才剛想到他,他就來了,是因為安裝了雷達探測器的關系嗎?不然怎麼這麼准。

  "你、你來送書?"鎮定,姚珊瑚。要記得保持廠商與老師的關系,不要先亂了陣腳。

  "不是。"他的表情非常嚴肅。"我想知道,你希望我做什麼樣的改變。"

  說著說著,他的眉頭竟然擰起來,再加上下垂的嘴角,今天的他可謂是殺氣騰騰,感覺很難打發。

  "什、什麼樣的改變?"不會吧,昨天她都講得那麼明了,他還能誤解她的意思嗎?

  "我昨晚想了一夜,怎麼也想不出答案,希望你能明示。"

  明示......聽起來好像來到神明面前,下跪求他顯靈,他干脆擲簽算了。

  "我......"雖然他的表情僵硬得有點可笑,但她就是笑不出來,腦中一片空白。

  "請明示。"他堅持的精神,連愚公都要甘拜下風。看得她好想幫他報名參加移山比賽,直接送到泰山去。

  "這個......"天啊,她該如何敷衍......

  "鈴--"

  幸虧老天待她不薄,在她想不到方法之際,免費送了一帖解方給她,姚珊瑚好感動。

  "上課鈴響了,等我上完了課,再回答你。"她笑著說。

  "好。"阮少飛是個識大體的人,絕不會妨礙她的工作,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學生等著她。

  姚珊瑚將"拖"的藝術發揮到淋漓盡致;阮少飛則將"等"的學問放大到最大極限。

  姚珊瑚沮喪地發現到,他居然就站在距離教室不遠處的樹叢後等她,像個藏鏡人似地,暗地裡觀察她。

  誰來救救她,她快死掉了,他怎麼這麼難纏?

  一堂課過去,她還是沒有得到答案。下課鍾老早打過,她還是緊握住課本,死也不願下課,底下的學生們好著急。

  "老師,下課了......"

  姚珊瑚假裝沒聽到,繼續上課。

  "老師,我們想去上廁所......"

  還是沒聽到,繼續上課。

  "老師,上課鍾響了,下一堂課是數學課......"

  她依舊勤奮地教學。

  "老師,數學老師就站在你面前......"

  姚珊瑚這才合起課本,跟數學老師說抱歉。

  "對不起,我馬上下課。"

  "厚!"

  她的道歉聲和學生們的抱怨聲,幾乎是疊在一起的。這麼一來,她難搞的壞名聲又要不陘而走,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還有個更難搞的就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等著她。

  "你跟我來!"她已經決定了,她要一次說個清楚,再也不要忍受他的騷擾。

  阮少飛第N次被她拉著手臂拖著走,多少已經習慣。不過她這次選擇的地點比較特別,是位在校園最盡頭的一排獨立小屋,看起來像儲藏室。

  "我們進去說個清楚!"怕被人看到他們在一起,姚珊瑚打開其中的一間置物室,將阮少飛推進去並反鎖起來,兩人頓時一起陷入黑暗。

  一旦進入密室,氣氛驟然丕變,變得非常親密。置物室的空間不大,又堆滿各種東西,他們兩個的個頭又不小,置物室瞬間變成最佳的調情場所。

  "怎麼這麼暗......"姚珊瑚試著打開電燈,但伸出的手才摸索到一半,就摸到不該摸的東西,阮少飛倏地倒吸一口氣,姚珊瑚立刻意會到她摸到了什麼東西。

  她摸到了他的那個......

  也許是黑暗的魅力太吸引人了,姚珊瑚不由自主地憶起巴厘島的那個夜晚,那個時候,也是像現在一般黑暗,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呼吸。

  姚珊瑚對氣味特別敏感,而阮少飛身上似乎有種特殊的荷爾蒙,特別容易在黑暗中散發出來,增添他的魅力。

  "呃......"她幾乎快忘了她想說什麼,摸不到電燈就算了,還摸到那個,真的是很尷尬。但他似乎也不在意,眼珠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宛如狩獵前的黑豹那般專注並且動人心魄。

  "我是想說......"

  忽地,他摘掉眼鏡,伸出手將她拉近,她一下子變成掉入陷阱的獵物。

  "我的意思是--"解釋的話倏地沒入他的唇中,她的眼鏡也被摘掉了,兩人又回到巴厘島時那樣的對看,吻得那樣狂熱,在黑暗中進行的事物,特別容易脫序。

  毫無疑問,他們脫序了。

  姚珊瑚原本是要找他談判的,但她忘了黑暗中他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大膽、放浪,就像全世界所有女人夢想的那樣,是個狂野的好情人,好得超乎任何想象。

  很快地,她的窄裙被掀起,臀部光溜溜的靠著門板。上衣的扣子被解開一半,豐滿的胸部翻越狹小的內衣擠進他貪婪的手,隨他任意搓捏。大腿也在半推半就下分得好開,赤裸的粉臀,跟隨著他時而深入、時而淺出的探索,搖擺不已。

  "呼呼!"她幾乎每次遇見他,就要喘個幾回。不過這次不是因為逃跑,而是傾倒在他高明的挑逗裡,她都快站不住了。

  "嗯......"她下半身好熱,隱隱竄出許多溫液,而且渾身都在搔癢,好相--

  突然間侵入她入口的腫碩,頃時安撫了她胯間的騷動,她才剛瞪大眼睛,他也才剛動起來,門外就傳來好幾個學生的腳步聲。

  "是這間嗎?"

  平時乏人問津的置物間,這個時候竟然不可思議的熱門起來,姚珊瑚都快瘋掉了。

  "應該是這間,體育老師說多余的排球就放在裡面,叫我們來拿。"

  原來是學生上體育課,他們真倒楣。

  姚珊瑚當場僵在門板後面,好害怕學生們會轉動門把,學生們果然--

  "阿咧,門鎖起來了?"

  學生們拼命推門,將姚珊瑚更推向阮少飛。

  "糟糕,我們只好回去跟老師拿鑰匙。"

  "嗯,等一下再來。"

  學生們做了最後的努力,多搖了幾下門板才走。這一努力,又是讓阮少飛撈到了免費的甜頭。

  "快放開我!"她一想到學生又要回來,就急著想擺脫阮少飛。無奈他都不動,似乎不太想從她裡面出來。

  "快啦!"姚珊瑚急得快掉下眼淚,阮少飛悶悶地看了她一眼,才松開對她的鉗制。

  不過,他還是不太想動。女主角急著整理儀容,他只是慢慢地拉上褲子的拉鏈,兩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快把你的衣服扎好,別人看見了會誤會。"姚珊瑚急得跟什麼一樣。

  阮少飛根本不理她,他心裡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有待解決,外表只是小CASE。

  "你--算了。"懶得跟他蘑菇。"要不要整理衣服隨便你,我先走了。"

  姚珊瑚想趁著學生返回前落跑,不料卻被阮少飛一手攔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就是他心中重要的事。

  "耶?"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魯"這件事。

  "我究竟要做什麼樣的改變,你才要接納我?"對阮少飛而言,這是件極嚴肅的事情,足以讓他想一整夜。

  "我......"她再也想不出任何借口敷衍。

  "請說明。"他非常堅持。

  "我......"她滿腦子都是漿糊。"我......喜歡很叛逆的那種,對,我喜歡那種味道!"

  不消說後又是她情急之下胡亂扯出來的鬼話,阮少飛竟然信以為真。

  "你喜歡叛逆的造型?"他愣得跟木頭人一樣。

  "對,越叛逆越好!"她實在沒有時間再繼續應付阮少飛,隨手把他推開,就打開置物室的門跑出去,省得被學生們活逮。

  還在置物室發呆的阮少飛,則是專心在拆解她提出來的考題,思索"叛逆"的定義。

  什麼是叛逆?

  他百思不解。

  只要把自己搞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就是叛逆了嗎?

  他想起那些嘴上叼著煙的小混混,但總覺得姚珊瑚要的不是那個。

  什麼是叛逆?

  這還真是難啊......咦?有了!一定是那個,這就是她所要的!

  突然開竅的阮少飛,這次是真的懂得"叛逆"的意思了,急急忙忙沖回家准備。

  而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的姚珊瑚,則是回教職員休息室批改學生的國文考卷,嚴肅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個好老師。

  只不過這個表情嚴肅的好老師,腦中正浮現著不怎麼嚴肅的畫面。畫面中的她,裙子被高高撩起,豐乳在內衣外晃動,紅艷的嘴唇,和一雙性感的薄唇打得火熱,裸臀在對方的挑逗下,搖晃得像蕩秋千。

  他的唇是如此火熱,以至於我不能掙脫他的鉗制,全然臣服於他有力的擁抱之中......

  姚珊瑚將腦中的幻想化為文字,忠實地呈現在某個學生的國文考卷之中;"造句"那一欄上頭。

  她出的考題是:"......如此......以至於......"

  非常出色的造句,甚至比學生原來寫的:"我們國文老師是如此嚴肅,以至於所有學生都怕她。"還來得出色許多。

  猛然察覺自己干了什麼蠢事,姚珊瑚除了心虛之外,更立刻拿起立可白把所有造句塗掉,重新寫上:"我們國文老師是如此端莊嫻淑,以至於所有學生都向她看齊。"

  百分百正確的造句,此項滿分:三十分。

  姚珊瑚毫不猶豫地把分數填上。

      

  次日,陽光依然普照,學生們依舊活潑地穿梭在校園各處。小而美的私立女子中學,日子一如以往的每一天,在忙碌與歡笑聲中度過。

  "鈴--"

  "鈴--"

  上課鍾打過好幾回,下課鍾也打過好幾回,一天即將末了,天下太平。

  "YA!放學了。"

  學生們興奮得跟快樂的小鳥似的。青春年少,最恨的是上學,最愛的是放學回家,姚珊瑚雖然離青春年少有一段距離,但能體會這些學子們的感覺。

  她也好感動、真的。

  驚恐不安了一整天,本以為阮少飛會像幽靈一樣的出現,但他今天一整天都沒顯靈,徹底從陰陽兩界消失。

  他終於放棄了。

  姚珊瑚的心情非常矛盾。

  她連續給他出了這麼多道難題,就算再有耐心的男人,也會被考倒。何況他原本就愣頭愣腦,對於現代流行資訊,又嚴重不足,想要達成她的要求是難上加難。

  女人心,海底針。

  姚珊瑚一方面希望他別輕易放棄,一方面又希望他永遠從她生命中消失,如此兩極的想法拉扯下,她的臉色自然不會太好,連下課了走到校門口,都還悶悶不樂。

  "姚老師,再見。"

  "再見,楊同學。"

  即使如此,她還是得裝出一副穩重的樣子,畢竟她是模范老師,全校師生的典范。

  學生們三步跨作兩步,急急忙忙地走出校門口,還沒完全跨出校門口,又急急忙忙地停住。

  "那個人是誰啊?"學生們像看怪物似地對校門口的某個東西指指點點。

  "不知道,不過樣子好好笑。"

  "好像歐吉桑哈利波特。"

  "但是哈利波特不會穿那種衣服。"

  "也有一點像柯南。"

  "是相同造型,但柯南沒那麼老,而且沒穿過那種衣服。"

  "那到底是什麼打扮?"

  "西部牛仔嗎?"

  "不對,應該是印第安人。"

  "為什麼是印第安人?"

  "因為有須須。"

  "他干嘛全身穿須須?"

  "不知道,但是很好笑。"

  "對啊,笑死人了。"

  莘莘學子們皆是比草莓還要更草莓的新世代,誰也沒看過那種裝扮,卯起來大笑特笑。

  姚珊瑚皺起眉頭走過去訓斥學生。"你們在干什麼?還不快點回家--"

  她原本想好好發揮一下模范老師的英雌本色,怎知莊嚴的表情,硬是被距離前方不到一公尺的怪異景象給扯了下來,瞬間變成一坨屎。

  她驚懼了一整天,以為不會出現的人物終究還是出現了,且穿著嬉皮的打扮,渾身上下掛滿了須須,在空氣中蕩來蕩去。唯一沒變的,還是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鏡、那頭哈利波特式的頭發,比那天的HIP

  HOP風格還要奇怪。

  "姚珊瑚老師。"

  最糟糕的是,這個跑錯年代的嬉皮哈利波特,居然跑來跟她打招呼,真是丟臉透了。

  "姚老師,你認識他?!"學生們全部指著阮少飛大喊。

  姚珊瑚頓時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也好過於在學生面前丟臉。

  "你覺得我今天的造型還可以嗎?有沒有符合你的要求?"阮少飛無法體會她的痛苦便罷,反過來增加她的痛苦,姚珊瑚的臉瞬間脹成豬肝色。

  這個老是會錯意的大傻瓜......

  "姚珊瑚老--"

  "符、符合你的頭啦,讓開!"

  接著,就只看到向來莊重的姚珊瑚老師,凶猛地推開前方的障礙,火速跳上計程車。被她推開的嬉皮哈利波特小愣了一下後,也跟著跳上計程車,追姚珊瑚老師去也。

  兵荒馬亂之中,必會凸槌......

  "我看見姚老師的大腿了耶,你有沒有看到?"目擊者學生A問學生B。

  "我也看見了,就在她跳上計程車的時候。"目擊者學生B回答學生A。

  目擊者學生A和目擊者學生B互看一眼,奸笑。

  "走,去報告校長!"逮著姚老師的小辮子了,YA!

  校長室--

  "什麼,姚老師露大腿?!"校長震怒。

  ......姚珊瑚老師,你真是太不幸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5:38
第六章

  她既不幸,又丟臉,干脆不要做人算了。

  姚珊瑚這一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痛苦過,好像什麼厄運都加在一起。先是擔心害怕他會出現,好不容易捱到下課,以為終於可以度過平靜的一天,他卻又裝扮得奇奇怪怪地等在校門口,害她成為眾人的笑柄。

  坐在計程車內的姚珊瑚以為她已經夠倒楣了,殊不知,還有更倒楣的事等著她。除去震怒的校長之外,家中的長輩也早已擺好架式,等著質詢她:"為什麼露大腿?"顯然校長已經事先打過電話跳腳。沒辦法,誰讓姚珊瑚的六叔伯是校長的老長官,她這份工作,也是看在老長官的面子上才想辦法弄進去的,一舉一動,自是要特別謹慎小心。

  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無論做什麼事,都得屈就現實。

  不過這些姚珊瑚事先都不知道,她只曉得趕快逃回家,盡快把自己關起來。

  "珊瑚--"

  誰曉得,她才剛走回家門口,家中的老人兵團就圍過來,把她炮轟得不成人形。

  "校長說你露大腿,是不是真的?"

  "我、我露大腿?"姚珊瑚一頭霧水。

  "你真是敗壞家風。"長輩氣極。"也不想想自己是模范老師,竟然做出這種事,氣死我了。"

  "可是六叔伯,我沒有--"

  "還說沒有!"六叔伯駁斥。"沒有的話,校長怎麼會打電話來抱怨?"

  "可能是我剛剛跳上計程車的時候,不小心!"

  "怎麼可以不小心?"另一個長輩也覺得很丟臉。"你是學校的模范老師,一舉一動都是表率。結果還讓人家打電話到家裡來,還敢強辯!"

  長輩們一人一句,說得姚珊瑚一點喘息的空間都沒有。她真的覺得很委屈,也有夠倒楣,她只不過露個大腿,不小心被某個報馬仔看到,她就中鏢了。

  咻咻咻!

  現場霎時群魔亂舞,人手一支鏢朝她投射而來,她都不知道該先躲哪一支才好。

  "姚珊瑚老師!"

  幸好這時英雄駕到,英勇地轉移焦點,老人家手上的鏢才停止飛射,轉而對向阮少飛。

  "你怎麼......"

  "穿成這個......"

  "樣子......"

  難得老人家也有口吃的時候,姚珊瑚深深能夠體諒。回想二十幾分鍾前她也是這個表情,那時候參觀的人數更多,幾乎全校師生都在看。

  "少飛,你瘋啦!"老人家終於受不了大喊。"好端端的,你干嘛打扮成嬉皮的模樣?"

  姜不愧是老的辣。

  學生看不懂的裝扮,老人家們倒是一目了然,一眼就看穿那是嬉皮打扮。

  "因為......"阮少飛又看著一臉紅暈的姚珊瑚。"因為......"

  姚珊瑚臉上的紅暈因他的話而迅速淹沒至脖子,看起來快不能呼吸。

  "因為我想改變。"

  "呼!"幸好他沒真的講出來,不然鐵定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珊瑚,沒事你干嘛喘大氣?"不吉利。

  "啊?沒有啊,二姨婆。"姚珊瑚陪笑。"我哪有喘氣......"

  "我明明就瞧見你喘氣,神經!"二姨婆不理她,轉而l'$跟阮少飛說話。"我看你最近不太正常哦,少飛。上次穿得怪裡怪氣,這回又打扮成嬉皮,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姚珊瑚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

  "沒什麼特殊原因。"他還是盯著姚珊瑚,眼神非常專注。"只是我以前太封閉了,想嘗試一點新事物。"

  "新事物?"二姨婆愣住。

  "就是做一些以前沒有做過的事。"阮少飛進一步解釋。

  "我了解了!"二姨婆恍然大悟。"咱們家珊瑚也在嘗試新事物,每個星期五晚上都去跳土風舞,我看你也跟去好了。"順便培養一下感情。

  "二姨婆!"不會吧,叫她帶這個土包子去跳舞?

  "就這麼決定。"二姨婆不容她抗議。"明天晚上正好就是她跳土風舞的日子,你不妨跟去,看看人家都在跳些什麼。"也好學習。

  "我真的可以跟姚珊瑚老師一起去跳舞嗎?"阮少飛固然歡喜,但也沒忽略姚珊瑚崩壞的臉色。

  "不不不--"

  "當然可以。"二姨婆伸手將她的嘴巴捂起來。"而且你也不要再叫姚珊瑚老師了,多見外,直接叫珊瑚就可以了。"

  "珊、珊瑚?"阮少飛幾乎難以承受這意外的驚喜。

  "嗯嗯嗯嗯--"二姨婆順便把姚珊瑚隨便亂搖的頭固定住。

  "對,就叫她珊瑚。"她狠瞪姚珊瑚。

  "那我就不客氣地接受您的好意了。"阮少飛朝二姨婆敬禮。"從此以後,我就叫她珊瑚,謝謝二姨婆成全。"

  姚珊瑚的"人格權",就在無法開口抗議的情形之下,被至親的人給賣了。等她再度恢復自由時,已是歷盡人間滄桑。

  "真是一個有禮貌的孩子。"二姨婆笑呵呵。"不過你要記得,明天晚上不要再穿得怪裡怪氣的,最好穿運動服。"不然人家還以為他要上台唱搖滾樂呢!

  "好的,二姨婆,我會記住的。"他神情興奮地看著姚珊瑚。"珊瑚......"好興奮......

  "干什麼啦?!"叫春啊,她沒好氣的回答,惹來老人家十幾雙眼睛的狠瞪。

  "明天晚上,就麻煩你了。"帶他去跳舞。

      

  跳流行舞和跳土風舞,這兩者有什麼不同?

  答案是,都一樣,都是一種消耗體力的運動。

  姚珊瑚最想跳的其實是肚皮舞,但長輩們不允許,在他們的觀念裡,那是一種傷風敗俗的舞蹈,是蕩婦們專門練來勾引男人的淫舞。

  但天曉得,她真想做蕩婦,真想跳淫舞,為什麼老天爺要安排她出生在這種極端保守的家庭呢?

  難道,這就是孟子所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珊瑚,少飛來啦!"

  自樓下傳來的呼喊聲,打斷姚珊瑚深刻的冥想。

  還是面對現實吧!

  她無精打采的下樓。

  孟子已乘著黃鶴而去,只留下滿坑滿谷的名言供後人憑吊,其中又以這幾句最令人哀傷。

  不過幸好他今天穿著正常,她不至於在整個土風舞社的朋友們面前丟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們可以出發了嗎?"身穿運動套裝的阮少飛,雖稱不上帥氣,但至少不像外星人,姚珊瑚也樂於多看他幾眼。

  "走吧!"往好的方面想,她也算做善事,帶他出去見識世面。

  姚珊瑚實在無法想象,過去那些年他是怎麼過的?連土風舞都沒跳過,實在太可悲了。

  他們一起到達文化中心。這座文化中心的規模不算太大,但正廳前有個很大的圓形廣場,和階梯式的看台,是附近的居民們最常運動的地方。

  想當然耳,會到這個地方進行的運動也不會太激烈,都是些耍耍劍或打打太極拳之類較溫和的運動,當然舞蹈也是很受歡迎的一個項目。

  "姚老師,你來了。"

  到達集合點後,大家就開始打招呼。

  "咦?你還帶人來,這位是......?"

  社員們都對阮少飛的身分感到好奇,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姚珊瑚和男人在一起,而且他們還戴同一款眼鏡。

  "這位是阮少飛先生。"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把他介紹給大家認識。

  "各位好,我叫阮少飛。"他朝大家深深一鞠躬。"不好意思前來打擾了,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和大家一起跳舞。"

  "你、你好。"大伙兒只好也向他敬禮。"請不必這麼拘束,跳舞就是要放松自己,請盡情享樂。"

  "我會的,謝謝。"他仍僵得像木頭人。

  姚珊瑚翻白眼,大伙兒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姚老師帶來的人,可真嚴肅啊!

  果然相配。

  凡是住在這附近的人都知道,老人巷裡面住著一位古板嚴肅--不,端莊守禮的國文老師,沒想到她的朋友也是同一型,猛!

  一個團體有兩位這麼猛的人物,已是令負責教學的舞蹈老師頻流冷汗了,更何況又遇見千年僵屍,他都不知道怎麼教下去了。

  "呃,阮先生......"舞蹈老師正在教右手抬、左腳點的動作,可阮少飛硬是有辦法做成同手同腳。

  "請指教,老師。"阮少飛怎麼樣都無法手眼協調。

  不怪他,老師流淚的想。有些人天生手眼就不能協調,現在再加上腳,他當然會跳得像個機器人。

  "你可以把腳步踩大步一點,像這樣。"老師示范。"也可以把手舉高一些。"老師又教他。

  "跳舞是一項展現自己的運動,動作太保守或腳步踏得太小的話,都無法展現它的力與美,這樣你懂了嗎?"老師語重心長,他教過不少運動白癡,但沒教過故障的機器人,實在不太懂得怎麼跟機器人說話。

  "懂了。"原來他可以邁開腳步,大展身手,他終於了解跳舞的真諦。

  "很好。"舞蹈老師拍拍他的肩膀。"現在我們重來一次,音樂!"

  舞蹈老師豪氣萬千地下達重新播放音樂的指令,底下的學員立刻沖到手提音響前重新播放CD,優美的音樂頃刻流洩而出。

  今日所播放的音樂是圓舞曲,相當優美輕快。土風舞社的學員,雖然都是第一次跳這首曲子,但圓舞曲基本上並不難學,只要雙腳夠快、跟得上節拍就好。

  "很好,手展開。"

  老師在一旁鼓掌打節拍。

  "很好,兩腳打開飛快地--跨步......轉身......"

  不知從何時開始,舞蹈老師的聲音變小,手也停止打節拍,全心全意地看往阮少飛的方向。

  "哇,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土風舞跳得像‘八家將'一樣,佩服佩服。"

  一分鍾後,現場爆出不可思議的贊歎聲。

  "是啊,好厲害。"

  大家的眼睛,都和舞蹈老師的方向一致,盯著阮少飛,感覺上好像回到那充斥著洋濱腔,華洋雜處的舊年代,都對他中西合並的功夫深感敬佩。

  "這是......最新發明的舞蹈嗎?!"每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有人可以把圓舞曲跳成那個樣子,簡直太神奇了。

  "還是他的腳抽筋,收不回來?"還有人提出另一種可能,無論如何,眼前的情景實在太怪異了,不由得他們不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家笑到肚子痛。圓舞曲應該是種優美的舞蹈,可是他!他硬是有辦法手張得像濟公拿扇,腳踩七星步,一直在原地轉圈圈。

  於是無論是路人甲乙丙丁,或是土風舞社的所有成員,都停下來觀看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靜觀中西合並的奇跡。

  "爸爸,那個人是八家將嗎?跳舞的樣子好像哦!"然後路人小朋友也參一腳,問他爸爸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路人爸爸用為難的表情看著路人小朋友,不知道該用何種理性的角度,來解釋這種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現象。

  "......休息一下,不跳了。"幸好舞蹈老師及時回神,英勇地解救了為難的路人爸爸,也解救所有成員於失神的痛苦之中,大家紛紛回神。

  "休息了、休息了。"音樂聲乍停,舞蹈社成員三三兩兩地走回階梯式的看台坐著休息,其中包含了好想鑽進地洞的姚珊瑚。

  真丟臉死了,居然把圓舞曲跳成那樣,她好想、好想......

  四周一片空曠,找不到牆可撞,不然她真的要去撞壁了。

  "我跳得怎麼樣,還好嗎?"

  她已經夠丟臉了,阮少飛這時偏偏又跑來問她跳得怎麼樣?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爛死了,像八家將。"人家八家將認真跳起來也很美,他偏有辦法跳成四不像,自律神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八家將?"阮少飛愣住。"......怎麼會像八家將呢?"老師明明是這麼跳的啊......

  "要說濟公也可以。"她沒好氣的吐槽。"總而言之,就是不像圓舞曲,老師也羞愧得跑去躲起來了。"

  舞蹈老師是不是因為羞愧才躲得不見蛋,這有待討論,但他人是真的不在現場就是了。

  "你走開,不要吵我,我要休息了。"姚珊瑚打定主意,也要學舞蹈老師,假裝不認識他。

  阮少飛果然乖乖的走開,專心想事情。

  幸好他走了,不然給人看見他們兩個說話,一定會被認為是一對......

  姚珊瑚慶幸這次阮少飛竟然這麼好打發,才想拿水起來喝的時候,看見剛才提出疑問的路人小朋友,手上拿著一輛很拉風的紅色遙控汽車,她立刻跑過去。

  "這是你的遙控汽車嗎,小弟弟?"姚珊瑚問路人小朋友。"看起來好好玩的樣子。"

  "對啊!"路人小朋友的表情十分得意。"這是我爸爸買給我的,很好玩哦!"他玩給姚珊瑚看。

  紅色遙控汽車,在路人小朋友的操縱之下,一會兒前、一會兒後的四處亂跑,行動非常靈活。

  "哇,真的好厲害哦!"姚珊瑚拍拍手。"你好會玩遙控汽車。"

  "嗯,我已經玩很多年了。"路人小朋友點頭。"你看我可以把車子......"

  路人小朋友本來是在跟姚珊瑚示范遙控技巧的,姚珊瑚也很認真在學習,誰曉得這個時候又響起圓舞曲音樂,圓形廣場中又出現一道誇張的身影--

  八家將重現江湖,斬妖除魔喝喝喝!

  原來他轉身思考的目的不為別的,而是在想怎樣才能把舞步跳得正確。全然不察,優美的圓舞曲給他稍微整型改變了一下以後,原本已經很像八家將的舞步,變得更像,簡直已到達走火入魔的地步。

  "八家將又來了!"路人小朋友顯然深有同感,卯起來大叫。

  姚珊瑚的臉頓時脹成暗紅色,要不是有夜色作為掩護,被人瞧見了鐵定幫她叫救護車,看起來就像腦中風。

  "阿姨,那個人是不是你的朋友?"路人小朋友指著廣場中大跳個人舞的阮少飛問姚珊瑚?

  "我不認識他。"姚珊瑚死命搖頭,一點都不想跟他扯上關系。

  "可是我剛才好像有看見他跟你說話。"路人小朋友滿臉疑問。

  "你看錯了。"說什麼也不能承認。"他不是我的朋友--"

  "姚珊瑚老師!"

  好死不死,就在她急於撇清和他的關系的當口,他竟朝她揮手,害她好尷尬。

  "他好像在叫你耶!"路人小朋友越看她的表情,越覺得可疑。

  "他不是在叫我......"

  "珊瑚!"

  可惡,還越叫越親密,姚珊瑚額頭頓時爆滿青筋。

  "你不是說不認識他?"厚,被他抓包了,這麼大的人還說謊。

  "珊瑚!!"

  說謊當場被逮,不識相的人又在那邊鬼吼鬼叫,她真的會、真的會......抓、狂。

  "遙控汽車借我一下。"她要撞死那個專門讓她出糗的混蛋。

  "等一下,阿姨--"

  勸阻無效。

  全身已然著火的姚珊瑚誰的話也不聽,就算當搶匪也一定要把阮少飛撞死。

  "前......後......左......右......"姚珊瑚靈活地操縱著遙控車,完全不顧形象地攻擊廣場上的阮少飛。

  咦,哪裡來的遙控汽車,怎麼老跟著他?

  阮少飛一頭霧水,但還是盡力閃躲。

  "阿姨,你好厲害哦!"好會操縱遙控車,路人小朋友面露崇拜之色。

  "謝謝。"我撞我撞我撞撞撞......

  又來了!我躲我躲我躲躲躲......

  紅色遙控汽車像風似地馳騁在圓形廣場上,為了躲避不斷朝他襲來的遙控汽車,阮少飛只得一面配合著音樂,一面跨大步、揮大手,躲避腳下的致命武器。

  那情形,更像八家將--斬妖除魔喝喝喝!

      

  丟臉透了。

  姚珊瑚這一生,從沒像昨晚一樣難堪過。她敢打賭,過了昨晚以後,她一定會被大家一致舉手決議通過,永遠從土風舞社中除名了。

  其實這樣也好。

  她偷偷地吐舌頭。

  她壓根兒不想跳什麼勞什子的土風舞,等這件事情過去以後,她再偷偷報名去學肚皮舞,對,就是這樣。

  "珊瑚。"

  只不過呢,她每次剛想做壞事,就會被逮到,真的是很不幸。

  "什麼事,五嬸婆?"

  時逢星期六,老人家都在。女性長輩們仍和以往一樣圍起來哈啦,男性長輩們則三三兩兩坐在客廳,沒有開打方城之戰,真的是很稀奇。

  "來!"女性長輩們把她拉到大門口,硬逼著姚珊瑚和她們一起閒聊。

  原則上姚珊瑚對她們的話題沒有任何一點興趣,尤其她們臉上的表情又興奮得可疑。

  "珊瑚,昨天少飛的舞跳得怎樣啦?是不是很好?"

  原來,長輩們是要問這件事,害她還以為什麼事情呢,神秘兮兮。

  "糟透了。"說起這件事,她就有氣。"他跳得一副好像撞邪的模樣,所有的人都說像八家將。"丟臉。

  "八家將?"是廟會專門用來掃除妖孽的前導隊伍嗎?

  "對,就是八家將。"斬妖除魔喝喝喝!

  姚珊瑚氣憤不已,長輩們聞言後果真都沉靜下來,可見她們也覺得她很委屈。

  和一個八家將一起出門跳圓舞曲,就知道她面臨多大壓力了......

  "怎麼會跳成那樣?!"

  緘默過後是忒大的叫聲。

  "是啊,可見他壓力真的很大!"

  "難怪他一天到晚說要改變自己!"

  "是有改變的必要!"

  姚珊瑚本來是來擊鼓申冤的,哪知道冤沒申成,原告反成了被告,這會兒所有老人家都拿責怪的眼神集體看著她。

  團結力量大,真可怕......

  "這都要怪你了,珊瑚,都怪你沒有好好照顧他,他才會成為笑柄!"

  "他哪有成為笑柄,我才成為笑柄--"

  "如果你能再對他好一點--"

  "或是再溫柔一點--"

  "或是更體貼一點--"

  "他就沒有這麼大的壓力了。"

  "所以--"

  "你要負起全部的責任!"

  非常簡短有力的結論,說得挑珊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不曉得她們在說什麼。

  為什麼他被八家將附身也是她的責任,她不能理解......

  "三表叔公、六叔伯、五表叔公,你們快來聽聽看嬸婆她們在說什麼?"或許是她智商不夠,同輩之間可能比較容易溝通。

  "她們在說你對少飛的態度太壞了,要檢討。"男性長輩們解釋。

  "是這樣嗎?"她茫然地看著各個長輩。"我有對他很壞嗎?"怎麼不說他都不放過她,更壞......

  "對,很壞。"長輩們一致點頭,都站在阮少飛那邊。

  姚珊瑚的下巴倏地掉到地上。原來人心真的可以在一夕間轉變,她由人人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變成專門欺侮老實人的大壞蛋了。

  "......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喜歡他?"她實在想不明白,他有什麼好?惹來長輩如此疼愛。

  "因為他會陪我們打麻將!!"男性長輩一致指著她的背後大聲回道。

  "哈羅!"

  陰風慘慘,幽靈入侵。

  姚珊瑚只不過一個轉身,就撞到阮少飛的胸膛,跟堵牆一樣硬。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的鼻子,被撞得好痛......

  "現在。"他低頭擔心地看著她的鼻子。

  "我不是問你這個。"可惡的人,干嘛這樣看她啊,多擔心似地。"我是問你怎麼會來?"

  "是我們打電話叫來的!"

  長輩們代他回答。

  "少飛說過,只要咱們什麼時候三缺一,就什麼時候打電話給他,他一定奉陪到底。"

  換句話說,他是新任的牌搭子,她要敢多說一句話,就等著領死。

  婆婆媽媽們愛他,爺爺爸爸們也喜歡他,她干脆......干脆上樓算了,省得留下來惹人嫌。

  "站住,珊瑚,要去哪裡啊?"

  最痛苦的是連走都不行,活脫是人間酷刑。

  "我要回房間。"她委屈地說,眼睛不忘往阮少飛的方向瞄。

  "回房間去干嘛?"長輩們嚷嚷。"反正你回房也只是窩著,不如留下來給我們倒倒茶,或是拿拿花生什麼的。"

  "而且你的位置是在少飛後面,別站錯了。"

  老人家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讓她有偷溜的機會,她只好悻悻然地站到阮少飛身後。

  方城之戰隨後展開。

  不出所料,阮少飛又是"免費大放送",三表叔公要二筒,他就給二筒。六叔伯要九條,他就給九條,五表叔公要四萬,他就給四萬,簡直可以當選最佳土地公--有求必應。

  這個白癡......

  站在他身後看他打牌的姚珊瑚,再也看不下去啦!不巧她正是那種輸不起的人,牌品特差。因此就算沒有她的事,她也憤憤不平。

  "五筒。"坐在阮少飛右手邊的六叔伯把多余的筒子打掉,擺明了聽九條,而且還是絕張。

  在座的人都在偷笑,剛才已經碰了一張九條,台面上已經三張九條,大概只有白癡才會把那張牌丟出來。

  "少飛,輪到你了。"

  很不幸地,下一個輪到阮少飛,他手上正好有九條,而他又抽了一張有用的牌,想也不想就要把九條丟出去。

  "不要打那張牌--"姚珊瑚再也忍受不了阮少飛的白癡行徑,伸手阻止他把九條打出去。哪知竟會一時用力過猛,手和他的疊在一起也就算了,還將他面前的整排麻將推倒。

  "哎呀呀,詐胡!"老人家可樂了,這種烏龍事十年難得見到一次,沒想到竟活生生的上演,免費讓他們三家各撈一頓。

  姚珊瑚本來應該說對不起的,但是她太驚訝了,他們的手竟然疊在一起。

  他們的手疊在一起;嗯,這不是一件什麼太了不起的事情。可他們兩個的荷爾蒙就是很奇怪,只要一有肌膚上的接觸,就會擦出激烈的火花。

  比如姚珊瑚現在腦子裡想的,就不是如何道歉,而是那天在置物室以及他們初次做愛的情節,臉也忍不住漲紅。

  隨著腦中影像色情程度的加劇,她的臉色益發紅潤。想到最後,她幾乎噴鼻血,呼吸開始不順暢,咻咻咻地像是隨時會斷氣。

  "珊瑚,你的臉好紅,是怎麼回事?"老人家發現她不對勁,關心的問。

  "是不是發燒了?"六叔伯過來摸她的額頭。

  姚珊瑚倏然清醒。

  真丟臉,老人家都在場,她竟然在想這麼色情的事,她真是對不起列祖列宗。

  "我先回房去了!"她迅速抽回手,跑上樓懺悔,反省自己怎麼會有這種不合理的反應。

  "珊瑚!"老人家不曉得她在害羞什麼,摸個手又不會死,他們家珊瑚真的是太保守了。

  "來來來,給錢。"不過小輩要關心,要錢也不能含糊,何況是自動送上門的相公。

  既然不小心成了相公,阮少飛當然是掏出皮夾,當個盡責的聖誕老公公。

  "我怎麼會突然犯花癡?真是太丟臉了!"

  樓上的姚珊瑚雙手抱著抱枕,呆坐在床上懺悔。

  "你又放槍了,快拿錢來。"

  樓下的阮少飛,則是不停地掏皮夾灑錢。

  一個好好的周末,就這樣過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6:04
第七章

  "我怎麼會突然犯花癡?真是太丟臉了!"

  周末夜,大家顯然都很忙。阮少飛忙著當聖誕老公公,姚珊瑚則是懷抱著羞愧感,從周末一路來到星期天,整個晚上都在想同樣一個問題。

  那就是,她怎麼會突然犯花癡?那不合理啊!

  姚珊瑚心想自己明明就立志絕不跟他扯上半點關系,但才不過一點小小的碰觸,她就立刻想到那方面去。以後他要是萬一有機會吻她或是怎樣,那她不就得跳上他的床,大演脫衣秀?

  不行,說什麼都不行!她絕不跟那麼老土的人發生任何關系,絕不能給他半點機會!

  匆匆丟下抱枕,跳下床翻箱倒櫃。姚珊瑚決心搜出阮少飛的名片,跟他說清楚,她是真的真的對他沒興趣,請他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也別再到她家陪老人家打麻將了,這招是沒有用的。

  這次姚珊瑚的心意相當堅決,名片也極順利找到手,正拿起無線電話撥號,樓下就傳來一陣吵死人的引擎聲,不知哪個不良少年,騎乘重型機車在巷子裡頭逞凶。

  她立刻放下電話,沖下樓去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也不想想這裡住的都是些老人,隨便一個都比他和機車加起來的年紀大,他騎這麼一大輛車來老人巷是什麼意思?

  "你這個不良少年--"

  姚珊瑚推開擠成一團的老人們,硬是和來人卯上。話才說了一半,也和所有圍觀的老人一樣,欲言又止,甚至瞪大眼睛,直直地盯著來人。

  重型機車上的男人,是一個很帥很帥的男人。眼戴墨鏡,頭發往上梳得非常晶亮,應該是有抹了一點發油。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最拉風的應該是他的穿著。全身的黑色皮衣皮褲,把他修長挺拔、結實但不粗壯的身材優點完全顯露出來,尤其是那一雙包裹在皮褲下的長腳,真的是很長,長到令人怦然心動。

  "這個男人是誰?看不出來。"長輩們評論。

  姚珊瑚完全同意長輩的評論,這個男人不是她想象中的不良少年,到底是誰?

  "他肩上背的是什麼東西?怪形怪狀的!"

  然後,又有長輩眼尖瞄到他肩膀上的東西,姚珊瑚對他的好感瞬間蕩到谷底。

  一個這麼帥的男人,居然背了個忍者龜出門,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美感啊......

  原來這個很帥的男人,背了一個深綠色硬殼太空金屬包。樣子是很前衛、很炫沒有錯啦!但是遠看近看就像個忍者龜,這也是姚珊瑚心情為什麼不好的原因。

  "是烏龜嗎?"果然就有長輩這麼猜。

  "有那麼大的烏龜嗎?"也有長輩對"動物傳奇"這類節目不是很清楚。

  "怎麼沒有?"另一個長輩斥責。"烏龜可以活好幾百歲,你說它大不大?"

  大,但是真的有人背這麼大只的烏龜出門嗎?

  大家的目光,一致看著那位穿著很帥,騎的車也很帥,但身上卻背了只大烏龜的男人,納悶他是誰。

  "嗨,珊瑚。"來人摘下墨鏡,顯露他真實的身分。

  答案揭曉,竟是阮少飛!

  這下所有人倒成一團,包括姚珊瑚。

  "你......"她已經說不出話,其他人也是。

  "上來。"他耍帥的樣子相當有個性,但姚珊瑚抵死不從。

  "不要。"她絕對不要和一只烏龜出門,不論他有沒有穿皮褲。

  "上來啊,珊瑚。"他不解,她不喜歡他的模樣嗎?

  "我才不要--"

  "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吵?"三表叔公被阮少飛持續加油的引擎聲吵醒,趕下樓一探究竟。

  姚珊瑚一見竟是三表叔公,立即改變心意。

  "你的包包裡面,有放東西嗎?"她邊說邊做好准備動作。

  "沒有。"阮少飛搖頭。"我只是今天早上看人這麼背覺得很帥,就想到--"

  "很好,那我就丟了。"帥個頭,難看死了。

  姚珊瑚直接把它拿起來丟向路邊。

  "是誰騎摩托車--"

  "快走!"接著,她跳上重型機車的後座,催促阮少飛快跑。

  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很聽話地將安全帽丟給她,而後加快油門快跑。反倒是隨後趕來的三表叔公不能諒解他的作法,氣得快心髒病發。

  "老天,那不是‘魔鬼終結者'嗎?居然出現在我家了!"也跟三表叔公一起聞聲而至的三表嬸婆,用手捂著心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三表嬸婆!!"大伙兒齊聲大喊。整個家中,平時就屬他們夫妻倆最嚴肅,她竟然也知道那個外國演員。

  "我都半夜偷偷爬起來偷看的。"三表嬸婆掩嘴偷笑。"我覺得阿諾好帥。"

  原來三表嬸婆不只偷偷看過影片,還知道演員的名字,比阮少飛更有Sense。。

  "少飛這個裝扮好,比之前那些怪裡怪氣的打扮好多了。"

  "是啊,而且他穿皮褲的樣子忒好看,好像阿諾。"都快流口水。

  "頭發也梳得油油亮亮的,讓我想起家鄉的表哥,那時候他也梳這種發型。"

  "你說的是三O年代的事了吧!那時你幾歲?還是個小孩子吧!"

  "是啊!"女性長輩們格格笑。"但已經懂得欣賞念大學的表哥了。"

  阮少飛一個阿諾史瓦辛格的扮相,居然也有辦法勾起老人家的回憶,以及遠古時代思慕的人。

  "這像什麼話,少飛怎麼可以裝扮成那個樣子?!"三表叔公不曉得是在嫉妒,還是真的看不順眼阮少飛的打扮,卯起來窮嚷嚷。

  "上次打扮成嬉皮,我都不說他了。這次更過分,居然連皮衣皮褲也穿來,簡直是反了反了。"老人家越說越激動。

  "我一定不讓珊瑚跟他交往!"三表叔公跳腳。"等會兒珊瑚回來,我要告訴她少飛不好,我反對他們--"

  "你要是敢反對他們交往,我就跟你沒完。"不待三表叔公跳完腳,三表嬸婆就跟她老公槓上。

  "你、你......"三表叔公顫抖地指著他老婆,三表嬸婆理都不理。

  "我跟你說真的,你要是敢對他們多說一句話,我就不幫你煮飯--"

  "不幫你縫衣服--"

  "你房間的地板也自己擦--"

  "馬桶也自己洗--"

  眾女性長輩沆瀣一氣,用實際行動威脅三表叔公閉嘴。團結一致的態度,宛若當年參與八年抗戰的熱血青年,不惜任何代價掃除一切障礙。

  眼見同袍外加血親被圍剿,其他的男性長輩,除了一灑同情淚之外,完全不敢聲援,免得也被轟成炮灰。

  "再說你根本就是嫉妒少飛。"三表嬸婆越想越不甘心。"就因為你年輕的時候,騎摩托車跌倒,現在你就怕了摩托車,瞧不順眼任何一個騎摩托車的人。"

  "你啊!心胸就是這麼狹窄,才不得人疼。"三表嬸婆歎氣。"人家少飛年輕,有力氣。你要是不想輸給人家,就想辦法弄來一輛摩托車,騎給我看看啊!別淨說一些廢話,聽了就煩。"

  話畢,三表嬸婆帶著一群婆婆媽媽進屋去做自己的事,留下三表叔公獨自一個人在屋外吹胡子瞪眼。

  這個死老太婆......總有一 天,我會讓你瞧瞧我的厲害!

      

  "想去哪裡?"重型機車剛騎出巷子口,阮少飛便回頭問姚珊瑚。

  "隨便。"她沒好氣的回答,還在為那只忍者龜的事情生氣。

  阮少飛壓根兒不曉得她在氣什麼,不過她說隨便,倒讓他想起一個好地方滿適合散步的。大腳用力一踩換檔,手用力轉動把手加油,機車立刻有如子彈向前高速射去。

  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姚珊瑚只得雙手環緊他的腰,意外讓她發現他的腹肌堅實有力,即使隔著一層厚厚的皮衣,手感依然非常好。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他們做愛的情景,那個時候的他,模樣就跟現在差不多,同樣瀟灑有型,跟他平時的阿呆德行,真是差太多了。

  她不曉得其他人是如何看待她這段艷遇,不過她個人是很不安。所謂"一夜情",應該是過了一夜,就忘記對方的存在,像他們這樣死纏爛打,根本不符合正常程序,也超乎她的期待。

  姚珊瑚越想越覺得不妥,總覺得她應該跟他把話說清楚,他們不該再見面。

  重型機車先是穿越市區,往郊區的方向邁進,經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車子抵達海邊;一個詩情畫意的地方。

  打死姚珊瑚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是這麼浪漫的人,驚訝之余,像個木頭人一樣愣在機車的後座,久久無法回神。

  "下來吧!"他伸出手讓她握住,欲扶她下車。她連眨了好幾次眼,才在他的協助下,跳下高聳的機車後座,並懷疑當初自己是怎麼跳上去的。

  人在危急時的爆發力果然不可小覷......

  "我這樣的裝扮還可以嗎,有沒有符合你的期望?"阮少飛始終沒有忘記當初她設下的條件,並努力做到。

  "那、那個......"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她根本已經把那件事全忘光了,她現在煩惱的是別的事情。

  "我可是想了很久才記起來。"他咧嘴微笑。"我一直覺得我好像在哪裡看過這類裝扮,但老想不起來,一直到昨天晚上看見電視台重播的影片,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阿諾史瓦辛格主演的"魔鬼終結者"系列影片,現在他可已經是貴為美國加州州長了呢。

  相較於阮少飛的認真,姚珊瑚對他的輕忽,可說是不可原諒。她根本沒想過和他交往,會提出這種條件,也只是要刁難他,希望他知難而退。

  "我們去下面走走吧,吹吹海風。"阮少飛又伸出手,帶她走過崎嶇難行的巖層,並要她小心腳下的礫石。

  姚珊瑚像中了魔法似的跟著他走。一方面感動於他體貼的舉動,一方面被他優雅矯健的身手迷惑,他跟兩天前那個八家將,又是不同的人。

  "我這身打扮還適合我嗎?"他一直沒辦法忘記這件事。

  "嗯......嗯。"她不知不覺地點頭。皮褲將他長腿的優點顯露無遺,結實有力的臀部更是以著某種微妙的弧度,頻頻向世人展現他雄厚的本錢。姚珊瑚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就是她夢想中的男人;遠在少女時期立志要嫁的對象。

  "我這個樣子,有符合你的期望嗎?"阮少飛的個性非常執著,務必達到她的要求為止。

  姚珊瑚還是點頭。他不只達成她的要求,而且還遠遠超過,她從沒指望會真的遇見適合穿皮褲的男人。

  畢竟嘉兒曾經說過:台灣適合穿皮褲的男人太少,等她到了適婚年齡,可能又死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早被人訂走了。

  現在正有個適合穿皮褲的男人,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要她不心動也難。

  他們沿著海岸線散步了大約十分鍾,在這十分鍾內,她的心沒一刻安靜過,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個樣子好像不對,她應該正氣凜然,大聲跟他說:"請你不要再來找我!"而不是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羞紅了一張臉,和他在海邊散步。

  "阮少--"

  "口渴了嗎,我們去喝咖啡好嗎?"

  她才剛喊兩個字,他立刻又以低沉沙啞的聲音攻占她的心,她不知不覺地說:"好。"

  ......好,怎麼會是好?她應該說:"請你不要再來找我。"才對,怎麼會像個白癡似的拼命點頭?

  姚珊瑚怎麼也無法理解,她外在的行動為什麼老是跟內心的想法相反?她又沒有意思演出"向左走、向右走",能不能猜拳決定一個方向?

  很不幸地,在她尚未能從內心的煎熬掙脫出來前,就被阮少飛拎到重型機車的後座上,扮演阿諾的女朋友。

  重型機車如狂風似地掃過公路,在路人的眼底,姚珊瑚反而成了老土。

  "這麼帥的男人,竟然載了個這麼土的女人,好浪費!"

  隱約中,姚珊瑚似乎聽見有人如此批評,重創她的自尊心。

  現在她居然成為老土了,嗚......

  她在心裡暗自飲泣,不過台灣版的魔鬼終結者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仍是自在的飆著重型機車,拉風馳騁在道路上。

  姚珊瑚突然好奇他這輛重型機車打哪兒弄來的,他說昨天晚上才看見電視重播的影片,今天下午就有辦法弄來這身行頭,效率也未免太驚人了。

  緊接著回想前兩次他怪異的裝扮,也幾乎都是在一天內就完成,姚珊瑚不禁對他的認真另眼相看,並覺得慚愧。

  他很認真的在執行每一件她要求的事,她卻盡量閃躲努力敷衍,而且要不是家中長輩在一旁幫腔,她可能早就甩掉他了。

  "卡布奇諾好嗎?還是要拿鐵?"

  就比如到了咖啡館,他也一樣體貼,凡事以她的意見為第一優先,充分展現風度。

  "拿鐵,要熱的。"她真的很迷惑。他的人就像她點的咖啡一樣,外表不起眼,聞起來也沒多少咖啡香。但若淺嘗一口,會被其中濃醇的滋味打動,至少她就覺得挺動心的。

  咖啡很快端到他們的面前,時已近黃昏,在夕陽余暉下喝咖啡,最浪漫不過,姚珊瑚完全沉醉其中。

  夕陽好美,她真該趁著太陽下山前,把話說清楚......

  拿起杯子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姚珊瑚這才發現,正事都沒辦,反而搞些有的沒有的,莫名其妙和他來喝咖啡。

  她重重放下杯子,用力清清喉嚨,正氣凜然地開口說道--

  "阮少--"

  "我們趁著太陽還沒下山之前,再回海邊散步,你覺得怎麼樣?"

  心有靈犀一點通,兩人都想趁著太陽還未下山前做點事,不過方向好像不太一致。

  "好。"更離譜的是,她居然點頭。

  等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她已經又坐上重型機車,馳騁在通往海邊的路上,再十幾分鍾後,又回到海邊散步。

  海洋的變化真的是很驚人,尤其在夕陽的渲染之下,呈現出赤紅色的霞光,照耀在沙灘上,景色分外美麗。

  光和影這時呈現出強烈的對比,在沙灘上散步的人們,既享受到光線的恩澤,同時也被迫暴露出陰暗的一面,被夾殺在光與影之間。

  姚珊瑚癡癡凝望阮少飛的側臉,在光與影的轉換游戲之下,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不可思議的性感氣質,經由海風的推波助瀾,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向她襲來,她幾乎潰不成軍。

  忽地,一道影子抹去了夕陽,占據了霞光。

  接著,黑暗來臨。隨著阮少飛突然覆上的嘴,將她完全吞沒,無聲無息卷進黑暗之中。

  他們的唇激烈交纏,要不是海灘上還有其他人在散步,阮少飛可能會有更進一步的舉動,而她也不會拒絕。

  "走吧!該送你回去了,老人家可能會擔心。"一吻既罷,他居然立刻就恢復理智,提醒她家裡還有一堆老人。

  她點點頭,始終處於失神狀態。一個多鍾頭後,她終於回到自己的家中,但精神一直無法恢復過來。

  他的吻技好棒,不愧是和她發生一夜情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就該像--不對,事情怎麼發展成這個樣子?她應該是要義正辭嚴的告訴他:"我們不能再繼續交往下去",怎麼反而一直在想他的吻?

  ......啊,煩死了!

  姚珊瑚越想越頭大。

  她要找曉舟和嘉兒商量。

  她立刻撥電話。

      

  "有沒有果汁?!"

  "曉舟,你有沒有記得帶蛋糕?"

  "濕紙巾呢?"

  "我要吃鹽酥雞。"

  "熱狗和茶葉蛋拿過來給我。"

  "還有烏龍茶。"

  "還有礦泉水。"

  三個女生,擠在姚珊瑚的小房間裡面大開同樂會,其中一個才剛坐完月子。

  "嘉兒,你又把果汁濺出來了啦,討厭!"姚珊瑚忙著搶救擺了好幾年的雜志。

  "對不起、對不起,那本雜志沒怎麼樣吧?"李嘉兒趕緊道歉。

  "還好。"姚珊瑚雙手緊抱著雜志。"你要是把我的夢中情人弄濕,看我怎麼修理你。"

  "我好怕哦!"李嘉兒裝出一臉驚恐的表情。

  "那個嘉兒,你壓到我的蛋糕了......"

  "哇!!"

  小小的房間裡面,還是一樣熱鬧。猶記得幾年前,她們也像這樣擠在同一張床上,一起分享對未來另一半的夢想,而今卻已各自擁有不同的人生。

  "說真的,珊瑚。"李嘉兒一面大啃被她壓扁的蛋糕一面問她。"你緊急把我和曉舟call來,到底有什麼事?"曉舟剛坐完月子,她也剛度蜜月回來沒多久,就收到她的緊急征召令。

  "呃......"反倒是發命令的人不曉得怎麼回答,抱著雜志發愣。

  "咦,這不是那個穿著皮褲的男人,你還沒忘記他?"白曉舟指著她胸前的雜志。

  "哪可能忘記?"姚珊瑚吐舌。"你們忘了,我高中時代曾經發誓,一定要找到一個跟他一樣適合穿皮褲的男人才要結婚。"

  "我也告訴過你--"

  "台灣適合穿皮褲的男人太少,等你到了適婚年齡,可能又死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早被人訂走了!"

  三個好友一起把李嘉兒高中時的名言說出口,說完了以後格格笑。

  "你死心吧,珊瑚。"李嘉兒勸她。"台灣沒有適合穿皮褲的男人,又要腳長,屁股的弧度又要剛好,不能過翹也不能過扁,肌肉還要結實。"好難。"另外也不能有小腹,大腿要有肉但不能胖,肌肉還要結實。"

  李嘉兒扳手指。

  "光這幾個條件加起來,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更何況某個部位又要能夠引人遐思,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是她看不起台灣男人,而是本來皮褲這玩意兒,就是專為外國人設計,東方人鮮少能夠穿得出味道。

  "誰說的,我就認識一個適合穿皮褲的男人。"姚珊瑚幽幽歎氣。

  此言一出,李嘉兒差點被蛋糕噎到,白曉舟差點被鹽酥雞燙到,兩人全都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她。

  "你認識一個適合穿皮褲的男人?"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值得大書特書。

  "是啊,就是阮少飛。"姚珊瑚又歎氣。

  "......曉舟,水。"這下李嘉兒是真的被噎著了。

  "......在這裡。"白曉舟自己都忙著搶救被雞塊卡住的喉嚨,還要抽空遞水給李嘉兒,真的是很忙。

  "你們不要緊吧?"姚珊瑚仍是那個死德行。

  "你說呢?"看她們慌成這樣,也知道嚇得不輕,還好意思問。

  李嘉兒抱怨。

  "他怎麼會是適合穿皮褲的人?"白曉舟追問。"你不是說過他很老土,急著擺脫他?"

  這是白曉舟和李嘉兒共同的問題,本來姚珊瑚也很贊成她們的想法,現在卻不確定了。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緊急找你們過來。"姚珊瑚第N次歎氣。"現在我已不曉得,自己還想不想擺脫他了。"

  接下來,她把最近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詳細說了一遍,說完以後,現場一陣沉默。

  "這麼說來,他是很努力在追你了?"李嘉兒沒想到阮少飛居然追得這麼勤。

  "而且還願意接受你的各種刁難,一下子扮成HIP

  HOP,一下子又變嬉皮,好厲害。"若換做peter,他一定不肯,可能還會罵她是神經病。

  "問題是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刁難?"李嘉兒冷冷指出重點。"依照珊瑚的說法,那個家伙根本不懂得看人臉色,而且又認真執著得可怕,比韓炎還難纏。"

  "韓炎也很執著啊!"白曉舟為韓炎叫屈。

  "對,但他不會把自己搞成魔鬼終結者,還弄來一輛重得要命的摩托車。"李嘉兒反駁。

  "那才凸顯出他對珊瑚的重視啊!"白曉舟又為阮少飛說話。"如果不夠愛珊瑚的話,還真做不出來呢!珊瑚你說對不對?"

  白曉舟和李嘉兒兩人辯了半天,終於又把重心放回姚珊瑚的身上,嚇了她一跳。

  "呃......"怎麼又扯到她身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做出這些舉動,不過他一直說要負責就是。"

  "負責?"李嘉兒聽得一頭霧水。"負什麼責?"

  "在巴厘島發生一夜情的事......"她尷尬的回答。

  "厚!!"白曉舟和李嘉兒兩人快昏倒。

  "怎麼會有那麼死腦筋的人?都什麼年代了,還......"以下消音。

  "嘉兒!"白曉舟看不慣抗議。"人家只不過是富責任心,你干嘛說得這麼難聽?"還動用到消音。

  "如果只是基於責任心才來追求珊瑚,我倒情願他算了。"李嘉兒實事求是。"愛情這東西,憑的是感覺。沒有感覺,再多的責任感也沒用,只是多負擔而已。"

  李嘉兒這話表面上說得冷酷,但骨子裡卻相當實際,白曉舟也無法否認。

  "最重要的是珊瑚你怎麼想?就像嘉兒說的那樣,對阮少飛沒有任何一點感覺嗎?"白曉舟不認為事情有那麼單純,是的話,她就不會叫她們過來了。

  "我......"姚珊瑚的語氣中有幾分不肯定和遲疑。"其實我也不是對他完全沒感覺啦!"

  果然。

  "既然如此就大方接受他的追求,反正他又有一個漂亮的屁股,何樂不為?"李嘉兒最討厭拖拖拉拉。

  "我總不能因為他有一個漂亮的屁股就嫁給他吧?"太離譜了。

  "為什麼不能?"李嘉兒呸道。"這是你當初定下的條件,你又對他有感覺,一天到晚想他的吻,那干脆連他的屁股也一起想好了,省得還要分兩次做夢。"多累。

  "你好像說過不能叫屁股,要叫臀部......"白曉舟在一旁提醒李嘉兒自己高中時強調的文雅。

  "隨便啦!"誰還管那麼多,聽得懂就好。"總而言之,有著一個結實屁股、腿又長的男人不好找。就算是韓炎,也不見得適合穿皮褲,你自己要斟酌。"

  經李嘉兒這麼一講,阮少飛好像瞬間突然變得珍貴起來了。到底她們是在討論她未來的前途呢,還是在討論他的屁股?弄不清楚。總之白曉舟和李嘉兒兩人一致認為,既然她對他有感覺,就不該掙扎,大膽放手去愛。

  "可是......"萬一他們要是真的發展到最後一步,那該怎麼辦?

  "順其自然吧!"好友們都知道她在煩惱什麼,圍過來拍她的肩膀。"說不定事情的結局,超乎你的想象。"

  兩個都是過來人,都有相同的經歷,她們說的話最准。

  "嗯。"面對好友,姚珊瑚只有感激。因為她們曾經在這個房間裡面,編織對未來的夢想,也都一一實現。

  "再來吃蛋糕。"

  "再來看雜志。"

  三個人彷佛又回到高中時代,那段對著未來有無限憧憬的青澀歲月。

  "我未來的另一半不能長得大白淨,一定要有點男子氣概......"

  "我沒什麼特殊條件,只要看起來好親近,對我好就好......"

  "我未來的另一半,一定要是個適合穿皮褲的男人......"

  多麼美好。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26:28
第八章

  到底她該怎麼辦?

  好煩惱!

  星期天的隔天,姚珊瑚本該去學校上課,卻因為連續假期而多放了一天假,害她除了煩惱之外,不曉得還能做什麼事,只得閒坐在客廳歎氣。

  "唉!"她怎麼想也不對勁。

  "唉!"她明明就不想和他交往,為什麼他一碰她,她就像著了火似地渾身難耐?分明就是花癡。

  "珊瑚,你怎麼老是板著一張臉,心情不好啊?"三表嬸婆瞧見她一早起來就在歎氣,不解的問。

  "沒、沒有啊!"她強打起精神。"我哪有心情不好......"

  "那你干嘛歎氣歎個沒完?"活像個老人似地。

  針對這個問題,姚珊瑚也很想發問,只是找不到可問的對象。

  她為什麼歎氣?人在不順的時候就會唉聲歎氣啊!更何況她失眠了一整夜,當然有歎氣的權利......

  "我看你干脆打電話叫少飛過來好了。"見她答不出話,三表嬸婆主動幫她拿主意。

  "啊?"姚珊瑚嚇了一跳,臉都紅起來。"找他、找他來?"

  "對啊!"奇怪的孩子,干嘛臉紅。"反正你在家裡閒著沒事,不如跟他出去走一走,省得擱在家裡礙眼。"

  "可是......"她已經在想怎麼拒絕人家,現在又call人家來,會不會太那個......

  "叫你打你就打,羅唆什麼?"三表嬸婆發脾氣。"天氣那麼好,你一個年輕人老待在家裡守著我們這一群老人,守久了也會變老的,快去打電話!"

  三表嬸婆算是女性長輩中脾氣最差的,才會跟三表叔公吵個沒完。

  "我這就打。"姚珊瑚沒轍,只得遵從老人家的意思撥電話給阮少飛,話筒才拿起來上 表嬸婆接著又說了一句。

  "別忘了交代他要穿皮褲來,知道嗎?"三表嬸婆居然對著她眨眼。

  現在,她終於明白她這色色的天性是從哪裡來的了,壓根兒是遺傳。

  在長輩的壓力之下,她撥了電話,支支吾吾地交代阮少飛。

  "那個......那個......"真難啟齒。"別忘了要穿皮褲過來!"而後她匆匆掛上電話,免得被自己的話羞死。

  "都交代好了吧?"三表嬸婆笑嘻嘻地問。

  "都交代好了。"姚珊瑚噘嘴。三表嬸婆根本不是因為關心她,才要她call阮少飛來,而是因為自己眼睛想吃冰淇淋。

  結果是這樣的,眼睛想吃冰淇淋的不只三表嬸婆一個人,幾乎全族的女性長輩都是。

  "二姨婆、四姨婆、三表嬸婆、五表嬸婆、七表嬸婆、六姨婆。"阮少飛一到達姚珊瑚的家,就發現全族的女性都到齊了,全拿一種奇怪的眼光盯著他。

  "少飛好乖,這件皮褲好適合你呢,以後記得每一次都要穿來。"三表嬸婆笑呵呵,其他長輩也笑呵呵,阮少飛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

  "我會的,謝謝三表嬸婆的贊美。"他禮貌的回道。

  一旁的姚珊瑚翻白眼。這實在太誇張了,流口水也不是這種流法。

  "我上樓去換衣服,你先在這裡稍坐一下。"更殘忍的是,她居然就把阮少飛丟給這堆重新面臨思春期的老人不管,自己上樓快活。

  阮少飛強裝鎮定地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一雙眼睛不知道擺哪兒才好。左邊坐著二姨婆、四姨婆、二表嬸婆,右邊坐著五表嬸婆、七表嬸婆、八姨婆,無論親的表的,都拿同一種眼神看著他,好像看見失散多年的初戀情人似地。

  表哥、大學、美好的少女時代......

  他這身打扮,的確再一次喚醒了她們的少女心,可惜已經時不我予,她們只能用眼睛稍稍解饞。

  阮少飛雖然不算敏銳,但仍不至於遲鈍到人家在瞄他都不知道,只得假裝自在,學她們隨意亂瞄。

  這楝房子還真老,這麼多人擠在一楝屋子裡面,珊瑚的日子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阮少飛發揮他最大的想象空間,把姚珊瑚想成一個背負著全家重擔的可憐少女。事實上沒那麼慘,大部分的男性長輩都有固定的退休金,剩下的女性長輩,則可領老伴留下來的退休俸過日,日子雖清苦,倒也過得去。

  阮少飛不明白姚珊瑚家裡的實際情形,但有一點他倒是可以確定,那就是;她的動作很慢,要不就是長輩的眼睛太銳利,看得他如坐針氈,幾乎坐不住。

  為了不被長輩們懷春的眼神淹死,阮少飛只得把視線移到窗外,卻在陽台外面,看見了一件引人遐思的東西。

  那是一件透明蕾絲胸罩;粉紅色的,綴滿了很多蕾絲,繡工非常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外國進口的舶來品。

  阮少飛的腦中,倏地升起姚珊瑚穿著蕾絲胸罩的畫面,然後順便連他大手剝掉它的情景也想一想,越想血壓越升高,差點流鼻血。

  原來珊瑚都穿這種樣式的內衣啊!

  不曉得是他過於專注的眼神引起長輩們的注意,還是本來就到該收衣服的時間了。原先還望著阮少飛發呆的三表嬸婆突然站起來,走到外面的陽台把內衣收進屋內。

  "這是我瞞著老公偷偷買的內衣,漂亮吧?"三表嬸婆對阮少飛眨眼。"還是法國進口的,集中效果很好哦!"之後發出一陣恐怖的笑聲,把內衣塞進外套的口袋裡面。

  阮少飛瞬間由天堂被打回地獄。

  那麼性感的內衣居然是三表嬸婆的,她又沒什麼胸部,到底要"集中"些什麼啊......

  "我好了。"

  好不容易,阮少飛終於捱到姚珊瑚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那個表情?"好像被雷打到。

  "......沒事。"他確實是被雷打到。"只是受到很大的打擊。"那件蕾絲內衣......

  姚珊瑚一陣莫名其妙,三表嬸婆心情好到吹口哨,他卻像是在洗衣機裡輾過十回般垂頭喪氣,究竟怎麼回事?

  "我們走吧!"不管,先出門再說。

  "好。"阮少飛如蒙大赦的逃出她家,總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的屁股看,怪恐怖的......

  不能怪這些長輩好色,實在是因為他穿皮褲的模樣太好看,就連姚珊瑚,也忍不住多瞄幾眼。

  "想去哪裡?"阮少飛也多瞄她幾眼,她今天穿著牛仔褲和休閒衫,看起來清爽多了。

  "你說呢?"她沒意見,她也是臨時被迫約他出來,根本沒想過要到哪兒。

  "嗯......"阮少飛低頭沉思。"你喜歡攝影嗎?"

  "我不喜歡拍照。"她想都不想就拒絕。

  "不是拍照,是攝影。"阮少飛笑著更正。"我們不一定要拍人物,拍風景也可以。"

  "風景?這倒不錯。"姚珊瑚松口氣。"不過......你會嗎?"攝影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也要有點錢才玩得來。

  "會啊!"他的回答令人驚喜。"不過我們得先回我家拿攝影器材,還有車子也得重新換過才行。"

  基於他魔鬼阿諾的形象深植人心,現在只要一出門,都是重型機車伺候,若只是單純載人很威風,若還要攜帶重物,就不太方便。

  對於阮少飛的這項決定,姚珊瑚沒意見,事實上她也沒有立場反對,她又不懂攝影。

  姚珊瑚沒到過他家,一直到跳下摩托車後她才發現,他家其實距離她家不遠,十幾分鍾的車程就到了。

  他住五樓透天厝,原本姚珊瑚以為他是租其中的一層或兩層,直到進了屋子,他才告訴她整楝房子都是他的。

  "一樓是車庫和倉庫。"

  非但如此,他還擁有兩輛車。

  "二樓以上才是住家。"

  他一邊介紹房子的配置,一邊引她上樓,姚珊瑚才發覺,他的房子好大,而且座落的地點也不錯,房價恐怕不便宜。

  "從這邊開始,請換上室內拖鞋。"

  兩人到達二樓的樓梯口,阮少飛忽地轉身拿出一雙拖鞋要她換上,她戰戰兢兢地收下。

  "好。"她脫掉腳底下的運動鞋,換上阮少飛給的室內拖鞋,總有種誤闖愛麗絲夢游仙境的錯覺。

  "請進。"阮少飛打開二樓的門,邀請姚珊瑚進入他的私人城堡,姚珊瑚頓時真的變成愛麗絲。

  她穿著拖鞋走進鋪著白色大理石地板的客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巨型攝影作品,掛在白色沙發組的正上方。義大利式的家具線條簡潔流利,配色卻極端搶眼。除去白之外,就是黃、就是紅是有黑。這四個顏色相互交錯,看起來復雜,卻又相當和諧,整個裝潢非常有品味。

  "你在沙發上稍坐一下,我去准備攝影器材。"這次輪到姚珊瑚等阮少飛,而她除了點頭之外,根本無法出聲。

  這真是......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闖入仙境又突然變小的愛麗絲一定和她有同樣的感覺。她本來以為他只是個阿呆,沒想到他住的地方,卻像個現代義大利王子。而且就室內擺設來看,這個阿呆王子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不知道要比她好上多少倍。

  姚珊瑚突然覺得不安,既有的認知,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打亂,而且他還懂得攝影。

  忽地樓上傳來"喀"一聲,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阿呆王子--不,是阮少飛正扛著一個大箱子下樓,她不禁好奇樓上又有哪些房間。

  "你的生意一定做得很不錯,才住得起這樣的房子。"她說出內心的想法。

  "還好。"阮少飛聳肩。"做人做事最重要的是誠信,只要夠真誠,自然就會有生意。"

  很簡單的道理?但聽在姚珊瑚的耳裡感覺上好像在指桑罵槐,她就是過著他口中"沒有誠信"的雙面人生活。

  "我們趕緊出發吧!再晚就來不及了。"阮少飛沒注意到她微微發紅的臉色,自顧自地扛起攝影器材下樓。

  姚珊瑚再次覺得他真的很有力氣,無論是扛書或是扛機器乃至於扛人,看起來都很輕松,一點都不費力。

  她不禁回想起巴厘島那一夜,那個時候,他就像這樣把她的粉臀頂在門板上,熱烈與她調情,當時她幾乎招架不住......

  "想什麼臉這麼紅?"兩人走到吉普車的車門邊,他才發現她不對勁。

  "沒、沒有。"她雙手捂住發紅的臉頰懺悔。"只是很驚訝你居然會開吉普車。"而不是五O年代的老爺車。

  "因為我時常走山路,這種車子最好走。"他認真解釋。

  "嗯......了了。"

  "應該說是了解了。"他糾正她的用語。

  姚珊瑚聞言突兀的放下手。才說他出乎她的意料,結果他又來了,完全無法令人對他另眼相看。

  說是這麼說,不過當他駕駛著四輪傳動的吉普車,穿梭在崎嶇不平的山路時,她真的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會開車的人一堆,但要像他技術這麼純熟,開車像在打電動玩具的人不多,尤其沿路都是些小石子,她都被搖到想吐。

  "要不要緊?"最厲害的是,他還有空注意到她的臉色。

  "沒關系。"她也曾爬過山路,不過這次震動得最厲害。

  "忍耐一下,就快到了。"他盡可能安慰她。

  姚珊瑚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她還撐得下去,阮少飛連忙把速度放慢,減輕她的不適。

  車子又前進了大約十分多鍾,直達山頂一處寬廣的平原。姚珊瑚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幾乎忘了下車,真的是太美了。

  "很美,對不對?"阮少飛跟她心有靈犀一點通地問。

  她點點頭,就算被搖到吐都值得,山上的風景真是迷人。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她一面跟著下車,一面環看山頂的風景,四周皆蒼翠,景色非常宜人。

  "我沒事就喜歡開著車到處亂跑。"阮少飛將裝有攝影器材的黑箱子卸下。"跑著跑著,就跑到這個地方了,從此變成我的秘密花園。"他笑得好開心。

  姚珊瑚霎時羨慕起他來,能有自己的秘密花園真好,不像她連個私人空間都沒有,全被家中的長輩占據。

  "你喜歡哪個地方?"架起攝影器材的同時,阮少飛亦沒忘記詢問她的意見。"這裡每一個角度都很適合拍照,就看你個人喜好。"

  顯然今天他把選擇拍攝地點的重責大任交給她,姚珊瑚很感動,因為從來沒有人如此重視她的意見。

  "這裡好了。"看了半天,她選擇了一處最靠近山谷的地方。"我覺得這裡的風景最美。"

  "真有默契。"阮少飛微笑。"我正想建議你選擇那個角落,今天那裡的光線最適合拍照了。"

  姚珊瑚不懂得攝影,但覺得他專心拍照的樣子很迷人,心跳漏跳了半拍。

  阮少飛是真的很喜歡攝影,一摸相機就忘了時間。而姚珊瑚也不介意,難得能到山上呼吸新鮮空氣,心胸似乎也跟著變廣了呢!

  "對不起,拍著拍著就忘了時間。"直到拍攝工作結束,阮少飛才回神。

  "沒關系。"她笑得很甜。"反正沒事,我就坐在這裡看風景,感覺也不錯。"

  "我可以坐下來嗎?"阮少飛問。

  "當然可以。"她依舊笑得很甜,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阮少飛的心情也不錯,兩人並肩席地而坐,環看四周。人只有身處於大自然,才能感到自己的渺小,他們只是茫茫人海中兩個不起眼的小顆粒。

  然而,他們這兩個不起眼的小顆粒卻相遇了,算是緣分吧!

  想到他們的緣分竟是如此奇妙,姚珊瑚忍不住看往阮少飛的方向,凝視他刀削般的側臉。從昨天起,他開始不戴眼鏡。深邃的眼神,使得他更加迷人,難怪家中那些長輩會招架不住,就連她,也快止不住心跳了。

  "你的臉好紅,真的不要緊嗎?有沒有發燒?"阮少飛始終不放心,方才出門前她的臉就很紅,現在更紅了。

  "沒關系。"她趕忙搖手。"我只是--"

  "沒有發燒啊!"姚珊瑚話還沒說完,他的手就探過來摸她的額頭。"是有點溫溫的,但溫度和我的差不多。"

  他又摸摸自己的額頭。

  "同樣的溫度,但我的臉就沒有你那麼紅......你笑什麼?"阮少飛很認真在測量她的體溫,她卻一直發笑。

  "沒什麼。"她搖頭。她才在想沒想到他這麼浪漫,喜歡到海邊散步,又喜歡到山上來攝影,他就又立刻恢復成平日模樣,好認真。

  "你到底笑什麼?"他皺眉,好擔心她是不是燒壞頭,但她明明沒有發燒。

  姚珊瑚還是笑,還是搖頭,依舊不回答。

  他真的好認真。

      

  阮少飛認真的追求姚珊瑚,姚珊瑚認真的迷惘,大家都很認真。

  一個禮拜過去,阮少飛不再出現在學校打擾姚珊瑚。姚珊瑚經過"露大腿事件"之後,形象有點小受損,但學生卻相反地開始認為她還有點人性,勉強算是意外的收獲。

  "姚老師,聽說你的大腿很漂亮哦!"學生說完話後就跑,她也來不及看清楚是哪一班的學生,反正最近像這樣的學生越來越多,防不勝防。

  不過,她打賭,經過這次事件之後,今年"模范老師"的名單中鐵定沒有她,但誰在乎呢!

  姚珊瑚聳肩。

  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感情問題,她到底對阮少飛抱持著何種心態?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她整個星期,就算是面臨周末也不開心。這一個星期他幾乎天天到她家報到,除三表叔公還在生氣外,每個人都像以往那樣熱情歡迎阮少飛,當然那是在他穿著皮褲的前提下,才有這樣的待遇。

  有時她不免同情起阮少飛來,這麼熱的天氣,還要應觀眾要求穿皮褲,一定很辛苦。不過他似乎不以為忤,老人家希望他做什麼,他都盡量做到,儼然就是青年楷模。

  這天,又到了星期日。

  全家都很期待他的光臨,因為他每次來都會帶一些老人家愛吃的伴手禮,還會陪他們打麻將,很能討他們的歡心。

  相對於長輩們的開朗,姚珊瑚的心情顯得相當矛盾。她一方面很高興阮少飛能博得長輩們的喜愛,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們太早認定他,萬一她和阮少飛要是沒有結果,到時候長輩們會很失望,她不希望傷害他們。

  "珊瑚啊,少飛今天會不會來?"

  看吧,昨天才見過面,今天一大早就來問,真搞不懂誰才是他們的家人。

  "不知道,他沒說。"姚珊瑚的心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好吧!"老人家看來是打算發揮八年抗戰的精神,在客廳等到底,姚珊瑚也只好隨便他們。

  她原想先上樓休息,這時門口傳來引擎的轟隆聲,老人家樂得跟什麼似的。

  "少飛來了!"大家紛紛站起來,沖到門外。

  姚珊瑚則是皺眉,這引擎聲太小、太沒力,不太像是阮少飛那輛巨無霸的引擎聲,她也跟過去看看好了。

  "阿榮啊,你上哪兒去弄來這輛摩托車的?"

  結果證實姚珊瑚的猜測沒錯,不是阮少飛的重型機車,而是一台小得多的機車,看起來非常老舊。

  "帥吧?"跨坐在摩托車上的三表叔公可得意了,胡子吹得一上一下。"這輛車可是我托人找了整整一個禮拜,才拿到手的,花了我幾千塊錢。"

  "三表叔公,我覺得你還是下來得好,你這個樣子很危險。"只有幾千塊錢的車子,難怪破落。

  "不會。"三表叔公執意不下車。"我要讓老婆子看看,雖然我不像以前那樣年輕,但身手還是很敏捷的。"

  "老頭,那只是一時氣話,你干嘛當真?快下來!"三表嬸婆比誰都後悔,老公的脾氣硬,不該刺激他。

  "不下去!"三表叔公堅持。"上回我車子沒騎好,這次鐵定要討回公道。"

  "你討什麼公道啊,老頭。"三表嬸婆很急。"距離上回你騎車都已經幾十年了,早就忘記該怎麼騎了,快下來。"

  "沒忘記。"三表叔公吹胡子瞪眼。"上回我是不小心,才給掉下來,這回不會了。"一定能騎好。

  "別逞強了,老頭,快下來!"三表嬸婆失去耐心,拼命叫她老公放棄機車。

  這可犯了三表叔公他老人家的大忌,他這個人最愛面子,容不得在親朋好友們面前出糗。

  "你等著看吧!"三表叔公老當益壯,坐直身體,加快油門,便往巷子口沖去。

  "阿榮!!"親友們在三表叔公身後大叫。

  "三表叔公!!"然後姚珊瑚也很急,機車搖搖晃晃,看起來隨時會摔倒的樣子,可三表叔公仍舊不肯停下來。

  怎麼辦才好?

  姚珊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本想騎腳踏車追上去,這時卻傳來另一個引擎聲,和三表叔公擦身而過。

  "我好像看見三表叔公--"

  "快!追上前面的那輛機車,那就是三表叔公!"

  阮少飛方停下機車,打開全罩式安全帽的透明罩說不到一句話,姚珊瑚就跳上他的後座,要他充當臨時警察。

  阮少飛立刻又把安全帽的透明罩蓋上,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追上前面那輛機車。

  "三表叔公!"姚珊瑚在老人家的身後大喊,老人家就算聽見她的聲音也沒空回話,他身下這只猛獸,可不好控制哪!

  果然。

  幾十年沒騎過機車的三表叔公,上回就沒騎好,這次更慘。才騎到大馬路沒多遠,隨即連車帶人摔到路邊。

  "三表叔公!!"姚珊瑚在機車停下後,立刻跳下來查看三表叔公的傷勢,他正痛苦的呻吟。

  "好痛啊,珊瑚。"瘦弱的身體不停地發抖。"好痛啊......"

  姚珊瑚聞言眼淚馬上滴下來,她在家二十幾年,從沒見過三表叔公如此痛苦的表情。

  "我、我馬上--"

  她還沒說完,一雙大手就將三表叔公抱起,她愣愣地注視著阮少飛。

  "快叫計程車,我們送三表叔公去醫院。"阮少飛的表情異常冷靜。

  "好......好!"相對之下,姚珊瑚顯得很慌亂、很無助。或許因為她太愛這些老人家,一旦遇事,反而變得笨拙了。

  無論如何,他們還是順利到了醫院,辦妥了住院手續。醫生說需要留院觀察幾天,看老人家除了輕微的外傷之外,內髒有沒有因劇烈震動而受到傷害。姚珊瑚一聽見醫生這麼說,嚇得眼淚又掉出來。阮少飛連忙搭她的肩安撫姚珊瑚,向她保證不會有事,她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

  "謝謝你。"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發現他的好處,他是那麼值得依靠,是個可靠的人。

  "這是應該的。"他微笑。"三表叔公也算是我的長輩。"

  姚珊瑚疲倦地靠在他的胸膛安歇,聽他的心跳,感受他的體溫,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阿榮呢?他在哪一號病房......"

  前方的護理站傳來一陣慌張的聲音,姚珊瑚驚訝地將頭抬離阮少飛的胸膛,面對一堆慌張的老人。

  "二姨婆、四姨婆、三表嬸婆、五表嬸婆、七表嬸婆、六姨婆、六叔公、五表叔公,你們怎麼都來了?"家中的長輩像群蜜蜂似湧入醫院,瞬間塞滿整個走廊。

  "是少飛打電話通知我們來的。"三表嬸婆回道。"你們一出巷子口,便失去了蹤影,我們在家巴望了老半天,也沒見到有人回來,可把我們急死了。幸好是少飛打電話通知我你三表叔公人在醫院,不然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對不起,我一時心慌,忘了打電話通知你們。"姚珊瑚羞愧地低下頭。

  "沒關系,你三表叔公人呢?"三表嬸婆不怪她。

  "在最靠右邊的病房,我帶你們去。"姚珊瑚和阮少飛,帶著一票老人兵團浩浩蕩蕩殺進病房,病房立刻變成菜市場。

  "阿榮,你怎麼做出這種蠢事?"

  "又沒人要你騎摩托車,你這麼逞強干什麼......"

  每個人進房就先來個一頓痛罵,三表叔公被罵到低下頭,姚珊瑚則是羞愧到低下頭,護士都跑進病房裡面,請他們把聲量放小一點。

  "幸虧你先知先覺,幫三表叔公訂了個單人房,不然可丟臉死了。"隔壁病床的人鐵定暴動。

  "都是經驗。"阮少飛低聲和姚珊瑚聊天,看在長輩眼裡,兩人恍若在甜言蜜語,他們連忙趁勢趕人。

  "出去出去,這裡有我們就夠了。少飛你送珊瑚回家,看她哭成那個樣子,難看死了。"二姨婆不想打擾他們年輕人培養感情,故意把他們趕出病房,他們只得遵從老人家的意思。

  離開醫院後,姚珊瑚的眼眶依舊泛紅,她只要每次想起三表叔公摔倒那一幕,就心有余悸。

  "三表叔公很堅強,他會沒事的,你不要擔心。"看穿她內心的恐懼,阮少飛安慰姚珊瑚,要她別再亂想。

  "我還沒有跟你道謝。"她真的很感謝他。"今天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而且他還體貼地通知了家中的長輩,比她更周到。

  "你太客氣了。"阮少飛搖頭回道。"這件事認真說起來我也有錯,要不是我的緣故,三表叔公也不會受傷。"他早聽長輩說過那天他們夫婦為了他爭吵的事,只是誰也沒想到三表叔公會真的付諸行動,所以說是他的責任。

  "......其實真正做錯的人是我,當初我提出要你改變的條件,只是為了敷衍你,不是真的想和你交往。"經過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她終於能把她當初的想法托出,說完了以後阮少飛僵住,時間就此停頓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誠實,對不起她欺騙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不對。

  "......你終於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了。"過了許久以後阮少飛吐氣,但臉色卻相當平穩。"我不能說很高興,但我寧可聽你說真話,也好過謊言。"

  "阮少飛......"

  "你也有這樣的勇氣,去面對那些長輩嗎?"阮少飛問道。

  "咦?"姚珊瑚不懂他的意思。

  "該是誠實的時候了,珊瑚。"阮少飛的表情異常嚴肅。"既然你不是一個嚴肅保守的人,就該讓長輩們知道你原來的個性。只是為了討好長輩,就順他們的意,這是不對的做法。"他不贊成。

  "可是你自己還不是--"

  "那不一樣。"他搖頭打斷她的話。"我順從長輩,那是因為我知道一點點體貼就能給他們帶來莫大的快樂,但是我絕不會勉強自己,去做一個和自己的個性完全不一樣的人。"

  也就是偽裝。

  事走至此,姚珊瑚覺得自己完全被打敗了。

  他說得對,她應該勇敢說出自己的立場,回到原來的姚珊瑚,而不是躲躲藏藏。

  "再說我的皮褲也穿累了,想換回牛仔褲。"阮少飛又說。"托你的福,現在我已經比較懂得時尚,也不認為非要原來的裝扮,才能獲得社會的認同。從現在開始,我會改穿牛仔褲,把那些過時的卡其褲和夾克統統丟掉。"

  他會丟掉的,不只是那些過時的衣物,還有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鏡。當他這麼告訴姚珊瑚,姚珊瑚顯得十分恐慌,因為她即將成為唯一還戴著面具的人。

  她的眼鏡就是她的面具;她從小被迫戴上的面具。如今她已長大,該是誠實面對自己的時候,他脫掉他的面具,她也該脫掉她的。

  "我陪你去跟長輩們說明,他們會諒解的。"阮少飛明白她的心結、她的恐懼,也願意和她一起面對。

  "嗯。"時機已到,若錯失這次機會,或許一輩子都沒有勇氣說出:"我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姚珊瑚!"她要大聲的說出來,越大聲越好。

  "走吧!"事不宜遲,最好立刻就做。

  阮少飛朝她伸出手。

  姚珊瑚把手放進他的手掌之中,對方的眼神異常溫柔。

  她就要去摘掉她戴了一輩子的面具。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5 00:0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