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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最愛花美男(愛在花季2)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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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38:32 |倒序瀏覽
最愛花美男【愛在花季2】 作者:煓梓

連續三年考不上理想大學的江盈陽,平生只愛花美男,  
卻被勒令必須跟姊夫的同事補習,差點沒把她氣到吐血,  
她以為所有大學教授都是糟老頭,孰料竟是帥哥一枚!  
有拖油瓶?沒關係!她最會帶小孩。嫌她太年輕?沒問題!  
她會努力長大。無論如何,她都要抓住心目中的理想情人……  
盧禹孟生性溫文有禮,最不懂得拒絕朋友的請求,  
即使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還是點頭答應幫忙當家教。  
誰知她一見面就主動抱住他,還和小朋友扭打成一團,  
他這下子真的頭大了──這個家教該當還是不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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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39:09
  第一章

  計算機屏幕中騎士正和敵方的怪獸殺得難分難解,騎士不斷揮舞著手中的劍砍殺怪獸,賺取寶貴的經驗值。

  沉默公主:喂,你快幫忙攻擊啊!

  騎士邊打怪邊呼叫隊友,魔法師連忙使用魔法拚命打怪。

  花美男:我已經在打了。

  魔法師遭遇到其它小怪的攻擊,失去不少血,只得召喚隊友。

  村姑:收到,我馬上幫你們補血。

  祭司默默在一旁盡職地補血,三人合作無間,很快地過了這一關。

  沉默公主:我們真是最佳團隊!

  花美男:YA!擊掌!

  村姑:擊掌!

  對於他們這個剛成立的小隊,適時的鼓勵是必要的,畢竟他們的隊員只有少少三個人而已。

  在在線遊戲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有個酷炫的ID,至少江盈陽就覺得自己的ID滿酷的。

  沉默公主。

  這是她上線玩遊戲時使用的名字,老實說,和她的真實個性相差十萬八千里遠,不過既然是網絡虛擬世界嘛!誇張一點無所謂,和自己完全相反才是網絡世界的王道,太過老實反而會被唾棄。

  花美男:公主大人,我們組隊也有一段時間了,?還沒給過我?的MSN,太不夠意思了。

  ID花美男是他們小隊之中另一位攻擊手,職業是魔法師,等級雖然沒有她和村姑來得高,但前途大有可為,聽說他不分日夜拚命練功,應該很快就能追上她們。

  江盈陽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打字回話:可以給你MSN啊,但你真的是花美男嗎?不要騙我。

  網絡世界多的是假扮王子的青蛙,聰明的女孩懂得如何從他們的話中找到破綻,不過要用對方法。

  花美男:我當然是花美男,我保證等?看了我的照片之後,一定會愛上我!

  對方大言不慚,一看就知道想把她,江盈陽瞄了對方的回話一眼後,對著屏幕大做鬼臉,恭喜自己又碰上一隻不知死活的青蛙。

  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麼帥,我倒是可以考慮和你交往。

  她在屏幕上敲出振奮人心的話,對方果然躍躍欲試。

  花美男:那也要等我看過?的照片,說不定?是一隻假扮公主的恐龍妹,其實長得很抱歉,到時候我跑都來不及。

  對方雖然跟她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但這對江盈陽來說無疑是個侮辱,她對自己的長相非常有信心。

  好啊!大家都來交換照片,別說我沒有先警告你,我可是一位大美女!

  或許是因為她太缺乏自信,江盈陽特別重視自己的外表,以為那是她唯一優點,因此只要一有人詆毀她自認為的優點,火氣立刻冒上來。

  花美男:最好是這樣!

  對方遲鈍到看不出她的頭頂已經冒火,江盈陽很想發飆又沒立場發飆,網絡世界真真假假,單從文字來看,實在很難判斷出情緒,除非是真的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不然會變成她無理取鬧。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和對方交換MSN,同時密語給村姑,問她花美男這個人可不可靠?

  ID為村姑的朋友,真實姓名叫苗沅紅,跟她保證花美男很可靠,只是宅了一點,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宅男宅女大集合,她自己也是“御宅族”的一員,想通了以後,江盈陽也就覺得沒有什麼了……

  “盈陽——”

  正當她將花美男加入為MSN的連絡人,樓下不期然傳來鑰匙撞擊的聲音,接著就聽到她最害怕的呼叫聲。

  我姊姊來了,我得下線了,下次見!

  村姑和花美男還來不及跟她說bye-bye,江盈陽就匆匆忙忙下線退出遊戲,屏幕的燈還沒來得及關掉呢,她姊姊便推開門進來。

  只見江盈月銳利的眼睛像掃描儀似地將江盈陽的房間掃描一遍,江盈陽的心臟隨著她姊姊的目光跳啊跳,好怕她會發現她的秘密……

  “?剛才是不是又在玩在線遊戲?”

  Bingo!她姊姊那雙眼睛真是有夠利的,任何事都逃不過她那雙眼睛,就算她再把計算機關機一百次,她也依然能夠看穿那開關底下隱藏的玄機。

  “沒有!”這個時候死都不能承認。“我沒有玩在線遊戲……”

  隨著她姊姊的視線,江盈陽漸漸沒去了尾音,原因就出在桌上那本“攻略大全”上。

  “這是什麼?”江盈月將公文包放在桌上,順手抽出墊在數學參考書下的在線遊戲攻略手冊拿起來翻閱,越翻臉色越差。

  “異想世界攻略大全?”她用力翻了幾頁以後,氣得將攻略大全重重摔在桌上,發出駭人的聲響。

  砰!

  江盈陽反射性地縮了一下肩膀,心想自己離大去之期不遠矣,江盈月果然馬上發飆。

  “都已經是什麼時候了,?還在玩在線遊戲,是想把我氣死嗎?”江盈月簡直快被她這個唯一的妹妹氣死,竟然敢當著她的面扯謊,騙她沒在玩遊戲。

  她氣到太陽穴頻頻抽搐,怨恨父母太早離開人世,留下江盈陽這個大麻煩給自己。如果她可以不管她該有多好,可惜她們是親姊妹,妹妹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就算哪一天會被她氣到吐血,她也必須一邊吐血,一邊規劃她的未來,這是她無可旁貸的責任。

  “?到底要混到什麼時候,盈陽?”只是這個責任太沉重,她快要負擔不起。“難道?不知道姊有多擔心?嗎??是我唯一的妹妹,爸媽在臨終之前,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可是?一點都不長進,叫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爸媽?”

  江盈月語重心長的口吻,說明她的無奈,她是真的對江盈陽絕望了。都已經是二十一歲的***了,凡事還要她操心,心態還跟小孩一樣幼稚。

  偷偷做了一個深呼吸,江盈陽其實也有話要說。她跟她姊姊相差了十歲,本來就有代溝,加上她姊姊又非常優秀,是科技公司的高階主管,並且嫁給了一位大學教授,美好的際遇令人羡慕。

  擁有一位這麼出色的姊姊,照理說江盈陽應該會覺得很驕傲,但不巧她姊姊的個性強悍又喜歡以母親自居,經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只好上網打在線遊戲紓解壓力,沒想到卻成為姊妹倆吵架的原因。

  江盈陽有滿腹委屈,但一句話也不敢說,原因就出在她姊姊身上,她姊姊根本是個女暴君。

  “今年已經是?第三次重考了,?到底打算拖到幾歲才要上大學?”江盈月二十歲就從大學畢業,她卻已經二十一歲了連大學的教室都還走不進去,真不敢相信她們竟然是姊妹。

  “我……”江盈陽正打算好好解釋,又被她姊姊打斷。

  “奇怪,?都已經連續考了三年,連一所大學都考不上,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在這個不到十分就有學校可念的荒唐年代,她居然還蒙不到一所大學,未免太瞎。

  “我不是沒考上大學,只是考上不想念。”她想和她姊姊一樣強,不想輸給她姊姊……

  “那還不是一樣。”江盈月冷冷地回道,說話完全不留情面。“?堅持要念好學校,問題是?的程度只能念三流大學,卻喜歡作進入一流大學的夢,一點都不實際。”

  對,很不實際。在她姊姊的眼裡,她程度普通,在校成績平平,說句不好聽的話,她有學校可念就該謝天謝地,憑什麼跟她看齊,念一流大學?

  可是,她就是不想輸給她姊姊!

  江盈陽儘管各方麵條件都不如江盈月,唯獨在自尊上不肯屈居下風,也因此在許多時候會顯得相當固執。

  “我看,?還是改念文科好了。”江盈月不懂,江盈陽明明不是念理科的料,為何堅持念理科,只是累死她自己。

  “不要!”江盈陽想都不想地拒絕。“我要念理科,還要上一流大學!”

  結果只是小孩子在鬧彆扭,無論她怎麼溝通都沒有用。

  “但是?的數學那麼差,怎麼念理科?”江盈月試著跟她妹妹講道理,可惜白搭。

  “大不了我再去補習。”江盈陽倔強地回道,江盈月的頭都快痛死了。

  “補習有用嗎?”她反問江盈陽。“之前?補了多少年?越補越糟!”

  沒錯,她們的父母是留下不少遺產,其中大部分都在她妹妹的名下,但她既然擔負託管的責任就不能胡亂揮霍,總要為她這個笨妹妹的未來留點後路。

  老實說,江盈陽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一直努力跟上她姊姊的腳步,結果只會不斷跌跤……

  “唉!”江盈月也是嘆氣連連。“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沒有臉去祭拜爸媽了。”每次都是報告她妹妹又落榜的消息,就算是默禱,她也說不出口。

  怎麼辦才好?

  江盈月一個頭兩個大。

  得想辦法讓盈陽考上大學才行,她其它科其實還不錯,就是數學糟糕了些,只要能夠改善數學方面的成績,應該還有救。

  有救、有救說得簡單,該找誰來救,卻是個大問題……啊,有了!

  腦中不期然閃過一道優雅的身影,誰說她找不到救火隊救火?眼前就有現成的人選。

  “我知道該怎麼辦了!”江盈月幾近自言自語。“就找那個帶子郎幫忙!”

  她沒頭沒腦來上這麼一句,江盈陽聽得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她姊姊在說什麼。

  “帶子郎?”聽起來好像日本古裝連續劇裡的人物……

  “就是?姊夫的同事,他專教數學。”她這顆豬腦袋怎麼到這個時候才想到,早利用他不就省事多了。

  “姊夫的同事?”江盈陽的臉上出現三條線。“那不是很老嗎?我不要!”她姊夫都四十好幾了,他同事的年紀一定也不輕,她才不要讓老頭子教她。

  “?以為?在挑老公啊?”呿,幼稚。“老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會教。”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這會影響我的學習情緒。”到時候得到反效果又要怪她。

  “?的學習情緒從來就沒有好過,就是影響也有限!”幹嘛?給老頭子教就會得失憶症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早就變成智障了,以前她念大學時,教授一個比一個老!

  “可是——”

  “就這麼決定。”江盈月一個狠瞪,當場把江盈陽的尾音瞪掉,剩下的抗議當然也胎死腹中。

  慈禧太后發威,任何人都得閃一邊去,江盈陽也無法例外。

  “我等一下就打電話給?姊夫,讓他拜託帶子郎幫?惡補碼學,無論如何?今年都得考上大學,知道嗎?”

  江盈月左一聲“帶子郎”,右一聲“帶子郎”,聽得江盈陽頭皮直發麻。年紀大也就算了,還有孩子,該不會以後都要和小朋友一起上課吧!

  “我說啊,?也應該改掉?那只會看人外表的壞習慣了吧?”看見江盈陽不以為然的表情,江盈月卯起來念她。

  “嘴巴一天到晚掛著﹃只愛花美男﹄,這個世界哪來那麼多花美男?”不切實際。“男人啊!不能只是看外表,有沒有經濟能力、夠不夠聽話,那才是挑男人的準則。”

  “又不是養狗,要聽話的男人做什麼?”既然要同床共枕,當然是要挑賞心悅目的啊!不然天天作惡夢怎麼辦……

  “?懂什麼?”江盈月發誓有一天會被她這個妹妹氣死,光會作夢。“愛情這玩意兒呢,一定是愛人的那方比較吃虧,也比較容易處於劣勢,當然是被愛比較幸福。”

  江盈月說得振振有辭,江盈陽則是點頭如搗蒜。她姊姊肯定是在說自己的經驗,她姊夫因為大她姊姊十五歲,凡事都讓她姊姊,百依百順的程度好比忠心的小狗。只要她姊姊一招手,他立刻搖尾巴趕到她姊姊面前,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也就是說,姊夫比較愛?,?比較不愛姊夫。”她懂。

  “什麼?”江盈月照例又是給她一記狠瞪,瞪完了以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

  “?這麼說也沒錯啦!”事實就是如此。“不過愛情這種事是很複雜的,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不對不對,我在跟?談正經事,?在跟我扯什麼扯?”

  從頭到尾就是江盈月一個人在主導,江盈陽只負責點頭,回嘴還會被攔腰折斷,結果過錯全推到她身上來。

  “總之,我已經決定請帶子郎幫?補碼學。”只剩下三個月就要大考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我先警告?,這次再考不上好學校,?就給我出去工作!”江盈月用工作威脅她妹妹,正中江盈陽的下懷。

  “我早就想出去工作,是?不讓我去的——”

  “閉嘴。”

  慈禧太后哪可能容得下她狡辯?同樣是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就用狠瞪把她的嘴巴縫起來,江盈陽好不委屈。

  “反正這個習?是補定了,別再跟我說那些有的沒有的,我不想聽!”

  她知道,她姊姊從來就不聽別人說話,她也懶得說了。

  “多虧爸媽有留下這棟房子和一些錢給?,?的日子才能過得這麼悠哉,還不懂得惜福!”

  關於這點江盈陽倒是沒有話說,只能默默點頭感謝天上的父母親。

  “我先走了。”不期然瞄到墻上的掛鐘,江盈月說道。“我是趁著拜訪客戶的機會,特地繞過來看?,?別不知好歹。”

  她哪有不知好歹?她一直都在點頭啊,反正也沒有她開口的機會。

  “啊,好忙!”江盈月拿起擺在桌上的公文包,像顆陀螺轉來轉去。“還得打電話叫?姊夫拜託帶子郎幫?補碼學,人家要不要教?都還不知道呢!還敢在那裡挑三揀四!”

  江盈月如往常一樣,來匆匆去匆匆,一邊訓人一邊消失不見。

  直到樓下鐵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傳到江盈陽的耳朵,她都還在抱怨她姊姊沒人性,居然強迫她接受一個老頭子當她的數學家教。

  她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禿頭、凸肚、眼球凸出的老學究,拿著課本口沫橫飛、口水還噴到她臉上的畫面,越想心越冷。

  數學已經夠討厭了,她竟然還得面對一個這麼噁心的老頭子——她不要啦!誰來救救她?

  嗚……

  ***

  “拜託拜託,請你幫我的小姨子補習。”

  油桐花飄落的季節,雪白的花瓣落在地面上無聲無息,大學的研究室裡卻傳來林壽成懇切的請求聲。

  “她已經考了三年,都沒考上理想的學校,這次我老婆下最後通牒,一定要我小姨子考上大學,所以我才會來拜託你無論如何都要當我小姨子的家教,幫她加強數學。”想林壽成是堂堂大學教授兼教務長,還得拉下臉來求同事,說起來是有些不光彩,但他真的很怕他的老婆大人發飆,河東獅吼比什麼都來得可怕。

  “可是我還要做研究、寫論文,還有兒子要照顧,恐怕抽不出時間為你的小姨子補習。”盧禹孟委婉拒絕同事的請託,林壽成苦著一張臉哀求。

  “我當然知道你很忙,但是這回你一定要幫我,不然我會被我老婆扒皮。”

  眾所皆知,林壽成是怕老婆大王,論排行,全校教職員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他怕老婆的事跡,連學生也有所耳聞,並且偷偷在背地裡恥笑他。

  “可是……”

  “拜託拜託,我們是好朋友,你一定要幫我!”林壽成拿出友情的大旗拚命揮舞,盧禹孟知道他下一步就要跟他討人情,儘管他自己並不願意。

  “盈月指定要你當我小姨子的老師,說你脾氣好、修養好,各方麵條件都適合當我小姨子的老師,如果換成別人一定治不了她,堅持要找你。”

  換句話說,他被他老婆盯上了,這簡直比被調查局的人盯梢還慘。

  盧禹孟為難地看著林壽成,總覺得才幾天不見,他變得蒼老許多,可以想象他在家裡受到多大的折磨。

  想到林壽成剛才說的話,盧禹孟不由地冷汗直流。如果姊姊已經這麼難搞了,那妹妹還得了,會不會等她考上大學,他這個家教也跟著上天堂報到,死亡原因——累死。

  “我沒有辦法現在就答應你。”盧禹孟決定採取緩兵之計,給自己留條後路。“我想先跟你的小姨子見面,再決定要不要教她。”

  “咦?”這算面試嗎?不愧是禹孟,做什麼事都謹慎。

  “說不定見面了以後,她也覺得我不適合擔任她的家教,到時候你也比較好交代。”盧禹孟補充。

  也對哦!如果是盈陽自己說不要,那責任就不在他身上,盈月應該也沒有話說,他也樂得輕鬆。

  “好。”這個主意好。“那就決定這個星期六晚上,你來我家吃飯,我將我的小姨子介紹給你。”

  聽起來好像在相親,實際上卻是在收學生,壽成的用字遣詞未免也太奇怪。

  “可是我不能留建勛一個人在家。”再過兩天就是星期六,這麼短的時間內他找不到保母。

  “那正好。”這完全不是問題。“你可以帶建勛一起過來,我們也好久沒看見他了,順便跟他聊聊。”

  “……好吧!我會帶建勛過去。”他和兩夫妻認識多年,小朋友跟他們也算熟,帶他過去應該不至於失禮。

  “太好了。”林壽成大大松了一口氣。“不管你能不能成為盈陽的老師,我至少能給盈月交代,她也不至於宰了我。”謝天謝地。

  “營養?”這是盧禹孟第一次聽見好友小姨子的名字,有點不太能確定發音。

  “我老婆叫盈月,她妹妹叫盈陽,月亮和太陽,懂得其中的關聯吧?”林壽成雙手一攤,對於他岳父的創意只能說佩服。想當初他也是把小姨子的名字搞錯,惹來姊妹連手攻擊。

  “盈滿的盈,太陽的陽,我明白了。”盧禹孟倒是認為江家兩姊妹的名字頗富詩意,江家的大家長想必很崇尚大自然。

  “明白就好,到時候千萬要發對音。”別營養營養的叫,他老婆第一個跳出來殺人。

  “呃,好。”盧禹孟看著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多少感受到好友沉重的心情,有個強悍的老婆,日子真的不太好過。

  ***

  星期六當晚,微風徐徐,氣候宜人,是聚會的好日子。

  盧禹孟和林壽成約好七點鐘到他們家吃飯,他六點鐘就開始準備,比主人還要緊張。

  “建勛,快過來換衣服。”盧禹孟手拿著小朋友的西裝、襯衫、短褲和領帶,一邊走下原木樓梯,一邊呼喚還在看電視的兒子過去更衣,小朋友瞄了他一眼,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

  “我們要去見什麼人啊,為什麼還要穿西裝?”小朋友指指盧禹孟手上的衣服,不明白髮問。

  “我們要去林壽成叔叔家吃飯,林叔叔拜託我幫他太太的妹妹補碼學,她已經連考了三年大學都沒考上理想的學校,今年非考上不可。”盧禹孟解釋,一點都不擔心小朋友聽不懂。

  “原來是要去見那位可怕的阿姨,難怪要穿西裝。”小朋友直接跳過男主人點名江盈月,可見她女王的形象多深植人心。

  “是啊,我們要去見那位可怕的阿姨——”盧禹孟順著小朋友接話,說到一半才察覺不對,他竟然跟著罵江盈月。

  “你喔,人小鬼大!”盧禹孟用手指彈了一下小朋友的額頭,小朋友做鬼臉。

  “不過把拔,你說的那個姊姊是不是笨蛋啊?考了三年的大學還考不上,我考我們學校一次就考上。”

  小朋友今年國小三年級,念的是台北市知名的明星私立小學,競爭激烈,想進去還得面試。

  “別胡說,快換上衣服。”小朋友的疑慮也是盧禹孟的疑慮。

  他怕自己能力不足,害江盈陽四度落榜,再加上他沒有擔任過家教,本身又忙,還得照顧小朋友,實在是分身乏術。他平時跟小朋友相處的時間已經夠少了,如果接下家教的工作,勢必更難顧及到小朋友,對小朋友也不公平……

  “把拔,如果你不想教那個笨姊姊,那就不要教嘛!我們也不必去吃飯了,我還可以留下來看電視。”小朋友看他一臉憂鬱,又想留在家裡看卡通影片,於是嚷嚷。

  “不行,把拔已經答應林叔叔了。”再怎麼不願意都不能爽約。“而且說不定那位姊姊看過把拔以後,也不想讓把拔教她。”

  盧禹孟把希望都寄託在江盈陽身上,小朋友卻是一點都不指望江盈陽會主動打退堂鼓。他爸爸因為長得很帥,經常會有女學生打電話到他家,不然就是突然跑到他家按門鈴說要找盧教授,每次都是他去應門和掛電話。計算機的信箱也經常塞滿了女學生寄來的E-mail,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也都是他在處理的,通常他都會回“辛苦了,謝謝”,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政治人物,他爸爸只管放電,都不知道他這個做兒子的有多辛苦。

  “那個姊姊不可能拒絕。”小朋友語氣肯定地回道,盧禹孟好奇地問他為什麼這麼有自信?

  “別忘了電話都是誰在接,信都是誰在回的!”

  通通都是他。

  關於這點,盧禹孟也覺得很抱歉,他太專注於研究,又太受女學生歡迎,害他兒子還得兼任秘書,負責幫他擋掉外頭的麻煩。

  “對不起,都是把拔的錯,我會盡量改進。”他會試著不再那麼親切,不再動不動就笑臉迎人,他會嘗試嚴肅一點。

  “沒關係,父子之間本來就該互相幫忙,你以後別再亂放電就好。”小朋友一臉正經地訓誡他爸爸,盧禹孟頓時無語問蒼天,心想小朋友未免也太早熟,這同時也是他最大的煩惱。

  “咳咳——”盧禹孟清了清喉嚨。“我什麼時候亂放電?”才小三就懂得這些用語,會不會太世故了些……

  “醒著的時候就在放電。”根本不必多做什麼。“不對,你睡著的時候也在放電。”

  小朋友突然想起,他曾經接到幾封女學生***他趴在桌上睡覺的E-mail,還把照片放在部落格上,引起超多人點閱,還有人留言說他睡覺的樣子好優雅、好好看,會引人想入非非,於是決定盧禹孟即使睡著了也很危險,同樣在放電。

  “啊?”盧禹孟完全不知道小朋友在說什麼,女學生的來信都是小朋友在處理,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照片被po在女學生部落格的事。

  “不知道就算了。”小朋友早熟地點點頭。“無知是一種幸福,這樣日子過得比較輕鬆。”

  這下角色顛倒,不知道誰才是父親,逼得盧禹孟不得不考慮找個時間和小朋友長談,想辦法改掉他早熟的毛病。

  他很快幫小朋友穿好衣服,唯獨領帶怎麼都打不好,小朋友看他笨手笨腳,怕自己會被他勒死,乾脆自己來。

  “把拔,我自己打。”小朋友解開脖子上的領帶,拿下來重新掛上,三兩下就打好領帶,對照起盧禹孟的笨拙,有天壤之別。

  “你怎麼會打領帶?”看見小朋友熟稔的動作,盧禹孟愣住,他是很會打自己的領帶,但幫別人打就不行了。

  “我上網學的。”小朋友回道。

  “網絡上有在教人怎麼打領帶?”盧禹孟再次愣住。

  “網絡上什麼都有。”

  小朋友的回答讓盧禹孟想起某個拍賣網站的廣告詞——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決定該是好好跟小朋友談網絡使用限制的好時機。

  “建勛,我覺得有些網站你不該——”

  “把拔,我們快要遲到了耶!”

  小朋友顯然也知道盧禹孟想說什麼,手趕緊指著墻壁上的黑森林掛鐘大叫,轉移盧禹孟的注意力。

  “糟糕,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我們快走!”盧禹孟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時鐘上的指針吸走,匆匆忙忙拿起外套和車鑰匙,牽住小朋友的手就往外衝,盧建勛小朋友的詭計於是輕易得逞。

  沒錯,他就是這麼了解他把拔,羡慕吧?

  ***

  另一方面——

  “我先警告?,等一下帶子郎就要帶他兒子過來了,他兒子是個小天才,?在他面前最好不要亂說話,知道嗎?”

  距離七點鐘倒數十分鐘前,江盈陽被她姊姊抓去幫忙擺餐具,只見江盈月忙著給江盈陽做事前教育,就怕她搞砸。

  “?放心好了,誰會想跟小學生說話啊?我還沒有無聊到那個地步。”江盈陽撇撇嘴,搞不懂她姊姊的重點為什麼放在小朋友上面,他爸爸就不必管了嗎?

  “不過,他幹嘛帶他兒子過來啊?”江盈陽不解。“他應該有老婆吧!他老婆不能照顧小朋友嗎?”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好到江盈月都想從江盈陽的頭打下去,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難道她“帶子郎”是在叫假的,她根本完全沒有會意過來。

  “他和他老婆在孩子出生不到一個月內就離婚了,是個單親爸爸。”所謂的帶子郎,就是一個人帶著孩子闖江湖,她連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真難想象她竟是她的妹妹。

  “孩子才剛生下來就離婚?”江盈陽聞言瞪大眼睛。“那他當初怎麼喂奶?他又擠不出母奶!”

  江盈陽自以為幽默地遮嘴狂笑,惹來江盈月凶狠無比的瞪視,她只得趕快停止笑聲。

  “帶子郎可不是一個能夠隨便開玩笑的男人,?最好給我當心一點,搞砸了我一定扒?的皮。”江盈月祭出重罰,江盈陽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話,她姊姊就是這麼可怕。

  “他的脾氣很差嗎?”她姊姊已經夠恐怖了,她可不想再來一個可怕的家庭教師湊成雙,日子怎麼過喔!

  “正好相反,他是我見過脾氣最好、風度最佳的男人。”缺點是太過正經,讓人很難放鬆,也不知道何時能跟他說笑,所以她才不要她妹妹胡亂開口。

  “比姊夫還好嗎?”江盈陽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脾氣比她姊夫更好的男人,她姊夫已經接近聖人,沒有人的脾氣能夠比他好。

  “他們兩個是不一樣的好,無從比較。”江盈月果然是一流大學出身的高材生,說出來的話經常讓江盈陽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

  好就是好,還有分等級的?

  江盈陽聳肩。

  “那他長得怎麼樣?”這總分得出來了吧!“有沒有比姊夫帥?”

  “他啊……”江盈月認真思考。“他的長相比?姊夫差一點,但還能看啦!”

  毀了!她姊夫已經長成那樣,他又比她姊夫長得還差,看來她註定要邊補習邊流淚,邊找垃圾桶吐了。

  “?幹嘛問這個?”把令人傷心的答案講出口後,江盈月才發覺自己太多嘴,回過頭來罵她妹妹。

  “沒事,只是好奇。”想當初她姊姊帶姊夫回家,說想嫁給他為妻的時候,全家人可是活生生上演了一部驚悚片,片名是“美女與野獸”,兩個人太不相配了。

  尤其是她父親,更是極力反對,說什麼都不肯把女兒嫁給一個年紀相差十五歲、又長得其貌不揚的男人,後來還是她姊夫用誠心和耐心感動她父親,才勉強同意讓他們結婚。事後證明她姊姊當初的選擇是對的,她姊夫真的對她姊姊很好,對她父母甚至她都很照顧,是個好男人。

  不過,她沒興趣和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發生戀情,更不想讓他補習,事實上,她一直在盤算該怎麼逃過這場劫難……

  叮噹——叮噹——

  在她還沒想出比較完美的計劃之前,對方已經早她一步按下電鈴,江盈月連忙衝去開門,善盡女主人的責任。

  “歡迎歡迎,請進。”江盈月熱情地跟盧氏父子兩人打招呼,小朋友禮貌地跟她問好。

  “?好,阿姨。”行為舉止完全像個小紳士,江盈月不由得讚嘆。

  “好乖。”真是個優秀的小孩。“幾個月不見,你又長高了。”

  “是的,阿姨,我長高了五公分。”小朋友慧黠的表情只會使得江盈月悲傷,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都可以教到這麼相像,她們姊妹卻天差地遠。

  “盈陽,過來!”她高聲喊人,小朋友好奇地伸長脖子,心想營養也可以用喊的,真方便。

  “來了!”江盈陽翻白眼,好希望她姊姊能夠尊重她一點,不要老是對她大呼小叫,她又不是小狗……

  “來,我幫?介紹。”江盈月說道。“這位是盧禹孟老師,還有他兒子盧建勛。”

  她接著轉向盧禹孟,一股腦兒地交代。

  “禹孟,這是我的妹妹——江盈陽。請你好好管教她,無論用什麼方法,只要能夠讓她順利考取大學,我都會支持你,我這不成材的妹妹就交給你了!”江盈月說得好像臨終託孤,害盧禹孟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得對著兩姊妹笑一笑。

  “盈陽,快跟老師問好。”江盈月介紹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的妹妹竟然連招呼都沒打,簡直快被江盈陽氣死。

  “?怎麼了?”兩眼發直,動也不動。“快跟老師打招呼啊!?是想找死是不是?還不快問好!”最後這一句話她是咬著牙、貼近江盈陽耳邊說的,省得嚇跑了盧禹孟。

  其實江盈陽也很想開口說話,但是她開不了口,全身還浸淫在無法抑制的喜悅之中。

  “盈陽、盈陽——”

  她以為他只是自己的幻想,沒想到他會活生生出現在她的眼前,這簡直是個奇跡。

  “江盈陽!”江盈月氣到用手肘拐她妹妹,但沒用,江盈陽已然呆住了,整個人都被喜悅填滿,分不清天南地北。

  她最愛的花美男……她最愛的花美男真的站在她面前,對著她微笑。

  他的笑容是如此迷人,行為舉止是如此優雅,俊秀的臉龐不帶任何粉氣,乾淨到令人怦然心動。

  “江盈陽——”

  “……我終於找到你了!”江盈陽冷不防地冒出這一句話,所有人都傻眼。

  “啊?”什麼跟什麼……

  “就是你!”她好感動。“我尋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你了!”

  隨著她激動的口吻和眼角泛出的淚光,江盈陽的人也在同一時間衝進盧禹孟的懷裡,兩手緊緊抱住他不放,大家又一次傻眼。

  “?在幹什麼,盈陽?!”怎麼突然抱住人家?

  “臭女生,放開我把拔!”任何人都不準碰他把拔,他一定要把他們兩個人分開!

  於是,江盈月的命令聲和小朋友的哭喊聲在同一時間響起,林壽成在最後一刻趕到加入戰局。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變成這樣?!”

  現場頓時熱鬧滾滾,除了盧禹孟之外,每個人都在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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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39:56
第二章

    “那,拿去。”

    大戰過後,大家都沒事,唯獨盧禹孟一個人掛彩。

    “謝謝。”他接過林壽成遞來的冰塊,敷在額頭上腫起來的地方,始作俑者江盈陽竟然還不知道反省,還睜大眼睛和小朋友對瞪。

    盧建勛年紀雖小但可不是弱者,一雙眼睛也是睜得又大又圓,和江盈陽比誰的瞪功比較厲害。

    兩個人瞪著瞪著,突然舉起手指著對方大叫。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默契之好,讓人很難想象不久前他們還扭打成一團。

    “好了,不要吵了。”盧禹孟一面拿冰塊敷額頭,一面勸架,兩個大小朋友都沒有收手的意思,眼珠子依舊瞪得老大。

    盧禹孟不禁回想起十分鐘前那一團亂,江盈陽一看見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撲到他的身上,小朋友見狀死命拉住他的手要將他們分開,他夾在中間既不能推開江盈陽,又得顧慮到小孩子的安全。

    在你拉我、我拉你的情況下,最後他和江盈陽的頭竟然撞在一起。神奇的是,江盈陽是女孩子竟然沒怎麼樣,他是大男人額頭還被撞出一個包。

    好痛......

    他實在不明白江盈陽哪裡的力氣,竟然隨隨便便就能把他撞到瘀青。

    江盈陽和小朋友因為盧禹孟勸架而維持短暫的沉默,可不到幾秒鐘又故態復萌伸長手指指責對方----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盧禹孟加倍頭疼,額頭上的腫包瞬間脹大,任憑他敷再多冰塊都沒用。

    “對不起,都是我家教不好。”眼見妹妹闖禍,江盈月只好出面道歉。“我不知道盈陽會突然抱住你,真的是很抱歉。”

    由於江家兩老在五年前過世,教養江盈陽的責任大半落在江盈月身上,雖然當時江盈陽已經滿十六歲了,江盈月仍然把她視為自己的責任,是個盡責的好姐姐。

    “沒關係。”盧禹孟客氣地搖搖手,要江盈月別在意。“只是一點小傷,多敷些冰塊就好......”不期然接觸到江盈陽的眼神,盧禹孟幾乎說不下去。

    江盈陽那兩顆眼珠子Bling Bling地發亮,對他的愛慕全寫在裡面。不可諱言是有不少女學生仰慕他,但他從沒有看過像她一樣大膽直接的,眼睛幾乎是貼在他身上。

    “如果你不想當盈陽的家教,我能夠諒解。”江盈月羞愧到想挖洞把自己埋進去。“畢竟一開始就得罪老師的學生,換做我也不想教,你自己看著辦吧!”

    對於江盈陽,江盈月宣告死心,完全不想管她了。

    “呃......”盧禹孟很想安慰江盈月她妹妹沒有得罪他,只是角度挑得太好,不小心撞上他而已。但另一方面,他也覺得此機不可失,他如果想擺脫江盈陽最好趁這個時候推辭,以免後患無窮......

    “這件事等以後再說,我們先吃飯!”

    盧禹孟做夢也沒想到,出聲干擾的竟然會是他的好友,壽成簡直是在出賣他嘛!

    “我肚子好餓,老婆,我們先吃飯、吃飯!”林壽成不敢面對盧禹孟不可思議的眼神,儘管他也贊成盧禹孟順勢下台階,但他更怕他小姨子那雙晶燦的眼睛,他敢說,萬一禹孟現在就拒絕當家教,他會被他小姨子‘魯’到死。

    抱歉,禹孟,就當作是我辜負你好了!

    林壽成在心中雙手合十,跟盧禹孟懺悔,請求他原諒。

    “那我們就先吃飯好了。”江盈月招呼大家上桌,江盈陽和小朋友仍在比賽誰的眼睛瞪得比較大,直到江盈月把她抓去幫忙端菜,她都還不肯認輸。

    死小鬼......

    不要臉的女人......

    江盈陽和盧建勛從沙發瞪到餐桌,兩人為了延長戰線還刻意面對面坐在一起,就怕輸了這一場戰役。

    “咳咳----”這樣子要怎麼吃飯?

    盧禹孟頭痛。

    “盈陽,你和我換位子。”江盈月和盧禹孟一樣拿江盈陽沒轍,她平時是很怕她沒錯,一旦認真起來卻拗得要命,無論她怎麼恐嚇她都沒效。

    身為男主人的林壽成對面坐著盧禹孟,本來坐在林壽成旁邊的江盈月因為和江盈陽交換座位,落到最後。

    而盧禹孟這邊因為小朋友堅持要和江盈陽決戰,本來應該坐在盧禹孟身邊,現在卻坐在最後一個座位,盧禹孟旁邊的位子於是空出來。

    頭痛......

    盧禹孟揉揉發疼的太陽穴,正要命令小朋友坐到他身邊,沒想到江盈陽卻搶先一步跟她姐夫換位子,跟他面對面坐。

    這下子小朋友不用人喊就主動靠過來,省去盧禹孟的麻煩。

    “喂,坐過去。”眼見座位乾坤大挪移,江盈月也跟老公交換位子硬是盯住惹事生非的兩人。

    “呃,是。”可憐的林壽成,明明是男主人,卻落在瑟縮在角落的地步,可見他在家中多沒有地位。

    “好,開飯了。”林家的老佛爺---江盈月女士一喊開動,沒有人敢不拿起筷子吃飯,就算是受邀的客人也不敢不配合。

    今天的菜色相當豐富,其中最受矚目的是放在正中央的一大盤生魚片,由各種高級魚類組合而成的拼盤是江盈月的最愛,只要是正式宴客場合,她一定會準備這一道菜。

    大家皆伸長手努力挾菜,唯恐被老佛爺發現誰不捧場就倒大霉。

    好帥,真的好帥,果真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花美男。

    唯獨江盈陽不怕死敢不動筷子,眼睛只顧著盯著盧禹孟看,他都快吃不下飯。

    “不準你看我把拔!”小朋友的反應比盧禹孟還要強烈,放下筷子跳下椅子,小小的身體硬是擋在盧禹孟面前,害他因為失去平衡差點倒栽蔥,幸虧他很快就把椅子連同身體拉回原位。

    “我要看誰是我的自由,你快讓開!”江盈陽對小朋友比了一個靠邊閃的手勢,小朋友回她一個鬼臉,誰也不讓誰。

    “不準看我把拔,醜女!”這回盧建勛多加了兩個字,恰巧犯了江盈陽的大忌。

    “你說什麼?”眼殘的小鬼。“我偏要看你把拔,怎麼樣?”

    江盈陽說完跟著站起來,偏過臉看盧禹孟,小朋友趕緊移到另一邊擋住,就是不讓江盈陽有犯花痴的機會。

    “不要擋路,走開!”江盈陽也不是好惹的,特別是美色當前,她可不會客氣。

    “你不要臉,我把拔才不要借你看!”盧建勛誓死捍衛國土,他心愛的把拔說什麼也不可以讓人。

    “盈陽!”江盈月簡直快要沒有臉活在世上,她怎麼會有這種愚蠢的妹妹,要犯花痴也得要有技巧。

    “建勛!”盧禹孟同樣挫折,一般來說他兒子還算乖巧,對待長輩也十分有禮貌,怎麼唯獨挑江盈陽槓上?

    “你走開!”

    “我不要!”

    “江盈陽!”

    “盧建勛!”

    “你們不要激動......”

    五個人五張嘴同時開口,其中最弱的當數林壽成,根本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話。

    “統統給我閉嘴!”江盈月火大地拿起筷子往盤子內的生魚片一插----乖乖不得了,傳統的中華筷居然就這麼直立在厚度不到零點一公分的生魚片上,差點沒把所有人嚇死。

    “啊啊啊-----”尤其林壽成簡直嚇壞了,不敢想象這雙筷子要是插在自己身上後果會如何?直接見上帝比較快。

    “我說了,閉嘴!”江盈月狠瞪老公。

    林壽成嚇得心臟頻頻抽搐,江盈月則是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浮出來,江盈陽和小朋友都嚇得不敢動,兩眼直直地盯著聳立在生魚片上的那雙筷子,心想江盈月是怎麼辦到的?想要拿筷子夾起薄薄的生魚片都很困難了,她竟能將筷子立在上面。

    “你們兩個坐回原位,然後給我拿起筷子,乖乖吃飯!”

    是,老佛爺。

    只見原本吵得凶的大小朋友,瞬間乖得跟小貓一樣,紛紛拿起筷子安靜用餐,沒人敢再在江盈月的餐桌上叫囂。

    江盈月滿意地拔起筷子順便夾走生魚片,放在嘴裡細嚼慢咽。

    盧禹孟默默觀察一切,對於江盈月解決問題的功力留下深刻印象,同時不免同情起好友,既要應付凶殘的妻子,還要關照‘魯’性堅強的小姨子,他的日子一定過得很辛苦,難怪他總是一副沒勁的模樣。

    林壽成可說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因為老婆太年輕美麗,為了保有她只好什麼都讓她,自己記得千萬不要重蹈覆轍。

    在江盈月幾近威脅的強力干預下,江盈陽和小朋友不得已休兵,他們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吃飯,才嚼不到幾口,江盈陽便迫不及待發問。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課?”

    就當大家以為她已經死心,江盈陽卻冷不防冒出這一句,盧禹孟因此而被來不及吞進肚的飯粒噎到。

    “咳咳!”她還真會挑時機開口。“上課?”他咳到眼淚都快掉下來,只見她拼命點頭。

    “我想盡快跟老師您學習。”江盈陽的眼睛發出夢幻的光芒,完全忘了一個鐘頭前她還在想要怎麼擺脫盧禹孟,改變心意的速度比政府政策急轉彎還快。

    “呃......”傷腦筋,該怎麼拒絕她才好?“我因為有很多事要忙,已經分身乏術,如果再幫你補習,怕會耽誤到你的功課......”

    “沒關係。”她好商量得很。“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就什麼時候有空。我會完全配合你的時間上課,絕對不會耽誤到我,請老師放心。”

    江盈陽壓根兒已經認定盧禹孟就是她的數學家教,盧禹孟不知道還能怎麼拒絕。

    他的暗示已經這麼明顯了,她還聽不懂,難道要他明講才行......

    “老師,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我們再聯絡。”江盈陽完全不給盧禹孟逃脫的機會,拿出手機主動開口跟盧禹孟要號碼,過分積極的態度,連她姐姐都看不下去。

    “盈陽,你未免太丟臉了!”主動跟男人要手機號碼。

    “就是嘛!”小朋友忍很久了,終於也出聲炮轟她。“我把拔根本不想教你,你還纏著我把拔,真不要臉!”

    “我就要纏著你把拔,怎麼樣?”江盈陽跟小朋友卯上了,他說一句,她就回一句。

    “不要臉不要臉,你不要臉!”小朋友氣得直踢腳,但因為腳太短只能在空中晃來晃去,遭江盈陽取笑。

    “短腳鬼,短腳鬼,我以後乾脆叫你短腳太郎!”江盈陽朝小朋友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氣得小朋友哇哇叫。

    “你不要臉!”

    “你短腳太郎!”

    “閉嘴,盈陽!”

    “建勛,不可以沒有禮貌。”

    “你們還吃不吃飯......”

    林家的餐桌從開始就很熱鬧,直到用餐結束,只有一個人認真吃完飯,那就是林壽成。



    油桐花開的春天,迷人又浪漫。

    萬物騷動,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擠滿了速食店,每個人的嘴角皆掛著興奮的笑容,好一個引人入勝的季節。

    “昨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美麗的週末,盧禹孟和林壽成卻得到學校加班,是有些不解風情,

    “沒有這回事,建勛也有錯。”盧禹孟搖頭。“昨天回家我已經跟他溝通過了,他向我保證下次如果再見到你的小姨子,絕對不會再跟她吵架。”

    只是他懷疑以後他們兩人還有見面的機會,他昨天就已經拒絕擔任江盈陽的家教。

    “你也看到我的慘況了,我在那個家根本沒有地位。”林壽成嘆氣。“有個凶悍的老婆不夠看,還得應付任性的小姨子,幸虧我有聖人的耐心,否則根本待不下去。”

    盧禹孟萬分同意林壽成的話,如果沒有非凡的毅力,根本不可能在那個家庭裡面活下去,光是應付老佛爺就夠他受了。

    “你真辛苦。”這是盧禹孟的肺腑之言,他自認脾氣再好,都比不上林壽成的耐心,他簡直可以拿諾貝爾和平獎了-----為這個世界的寧靜貢獻不少心力。

    “是啊!”林壽成又嘆氣。“我老婆就不必說了,天生就是個女霸王。倒是我那個小姨子,從某個方面來說,跟我一樣是個可憐蟲,一天到晚被她姐姐欺壓。”

    盧禹孟以為林壽成會跟他抱怨江盈陽,沒想到他反過來為她說話,引起盧禹孟的好奇。

    “依我看,盈月對她妹妹很好啊!”處處為妹妹著想,為了幫助妹妹考上大學,不惜拉下臉來求他,這對自尊心甚高的她來說相當不容易。

    “盈月是對盈陽不錯。”這點誰也無法否認。“但她們相差十歲,盈月又非常優秀,帶給盈陽很大壓力。”

    “你很疼你的小姨子。”盧禹孟從林壽成的語氣中感受到他對江盈陽的關愛,這也難怪,他如果早點結婚都可以當她父親。

    “因為我們同病相憐,是同志、同志,你懂吧?”此同志非彼同志,但都有著濃厚的革命感情,都無力抵抗家中的大魔頭。

    “真難想象你還是教務長。”這個位子的權利僅次於校長,結果他卻這麼怕老婆。

    林壽成聞言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反正全校師生都知道他是怕老婆大王,也沒必要辯解。

    盧禹孟其實很欽佩林壽成,因為他自己也同樣樂於對所愛的人付出,只是沒有林壽成的機會。

    他轉頭看向窗外那一棵油桐樹,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猶如春雪,穿著白色洋裝的可人兒卻已經不再回來,只留在他的記憶之中......

    “我看你這次在劫難逃了。”阿門!

    “我?”盧禹孟回頭指著自己問林壽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根據我的觀察,盈陽這次相當認真。”他要倒大楣了。“她已經下定決心了,要請你當她的數學家教,你最好當心一點。”

    “可是我已經拒絕她了。”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她應該聽懂他的意思。

    “No、No、No,你不明白。”林壽成搖搖手指。“盈陽沒有那麼好打發,說起來這還得怪你自己,誰要你剛好就是她喜歡的類型。”

    “這話怎麼說?”盧禹孟不懂。

    “盈陽的口頭禪是「最愛花美男」,你自己說呢?”男人帥也有分很多種,有人走性格路線,有人耍酷取勝,他卻是以白淨秀氣的形象出線,最難得的是,還不會娘娘腔。

    優秀、高雅、有品位又不失風度,任何對愛情有高度憧憬的女生都會喜歡他。

    “我不覺得自己是花美男。”他不懂大家為何要把這三個字套用在他身上,跟事實嚴重不符。

    “我老婆也不覺得。”林壽成得意地搭腔。“在我老婆眼裡,我比你還帥,所以她才會放心把盈陽介紹給你,結果就發生昨晚的慘劇。”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他老婆這次失算了。

    盧禹孟頓時無言以對,江盈月對於美醜的概念確實跟一般人比較不一樣,鑒賞男人的標準也往往超乎常人想象之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林壽成拍拍盧禹孟的肩膀安慰他,請他節哀。“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自己究竟是撿到寶,還是怪物。”

    林壽成第三度嘆氣。

    “你回想一下昨晚生魚片的下場,就能理解我的意思,每次想到我都會不寒而慄。”明明都已經切得那麼薄了,她還能把筷子像在上香似地插住不動,現在他只希望自己不是她想祭拜的對象,不然......

    “唉------”林壽成已經懶得計較自己一天要嘆多少次氣,肯定不會少於十次。

    盧禹孟再次無言以對,別說林壽成,連他都挺怕江盈月的,她有一股「一代女皇」的氣勢,讓人禁不住想跪下來喊「吾皇萬歲」。

    “總之,你多保重啦!”比起自己來,他更令人擔心。“盈陽一旦下定決心,連她姐姐都攔不住她,我怕你從此以後會發現自己身邊多了個小跟班,她會天天跟著你,直到你答應當她的家教為止。”

    聽起來比滿清十大酷刑還要恐怖,壽成會不會太誇張了?

    “相信我,盈陽的固執不下於她姐姐,你有得瞧了。”林壽成看得出來好友並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再度出言警告,這回盧禹孟還是沒有聽進去。

    他真心認為林壽成是杞人憂天,江盈陽必定是鬧一鬧就算了,不會這麼無聊繼續纏著他。

    林壽成再跟他哈啦了幾句,便回自己的研究室。盧禹孟在林壽成走後,也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於是從另一個出入口離開研究室。

    白色的油桐花瓣宛如白蝶在樹下飛舞,振翅拍出嘆息。

    這是盧禹孟最愛的場景,也是最令他心痛的場景。在八年前花瓣紛落的那一天,他對心愛的女人提出分手的要求,轉身逃避她的垂淚。

    他知道她哭得很傷心,卻不敢回頭將她擁在懷裡,跟她解釋不得已離開她的原因。

    當時他希望她恨他一輩子,如果恨能掩蓋受傷的痛,他欣然接受,卻沒有想到痛仍然跟隨他,而且他懷疑這樣的心痛會跟著他一輩子。

    她過得好嗎?是否也跟他一樣想念她?茫茫人海每分每秒都有奇跡發生,為何他們居住於同一個城市,卻從來沒有碰過面?這是上天開的玩笑嗎?一定是的,如果不是上天的惡作劇,他為何還在這裡?為何還在徘徊?

    眼睛緩緩升起一陣霧氣,盧禹孟搖搖頭不準自己軟弱,最壞的時機他都撐過去了,現在他的生活寧靜,他根本不需要感傷。

    他抓緊手中的黑色公事包,正要離開油桐樹的時候,一個不可思議的場景發生了,有位身材姣好的妙齡少女,正嘗試爬上窗台,從窗戶外面潛入他的研究室。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麼大膽的小偷,他人還沒走遠就打算進他的研究室偷東西,難道不怕被活逮?

    盧禹孟決定親手逮捕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偷,只是他越走近小偷,就越覺得自己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曼妙的背影,應該就是江盈陽。

    “江盈陽小姐,是你嗎?”他不怎麼確定地叫江盈陽的名字。

    不期然被點到名的江盈陽,轉頭向下看是誰在呼喚她,一看見是盧禹孟,高興地跟他揮揮手,試圖跟他打招呼------

    “危險!”盧禹孟快速丟掉手中的公事包,接住因為手滑不小心往下掉落的江盈陽,遠遠看上去就像在拍電影,只是沒有攝影機和劇組人員相伴。

    沒錯,就是這個感覺!偶像劇都是這麼演的,他們果然命中註定要在一起!

    江盈陽把自己當成是偶像劇中的女主角,一顆心隨著和盧禹孟的第一次接觸怦怦跳,整個人都失了魂,眼裡只看得到盧禹孟俊雅的五官。

    盧禹孟同樣也短暫失神,不只是因為她突然墜地嚇壞了他,更因為她的體重,她好輕,整個人感覺好柔軟,跟棉花一樣沒什麼重量。

    無聲浪漫的場景,在油桐花瓣飛舞為背景的襯托下,達到了一個頂點。

    江盈陽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俊帥的臉孔,心想她從來沒見過一個如此適合花的男人,油桐花多美麗啊!但跟他的美貌一比,也要相形失色,真感謝上天為她安排了一位這麼出色的男人。

    從江盈陽的眼睛射出的愛慕之光,終於驚動了盧禹孟,他連忙回神放下江盈陽,害她覺得好可惜。

    怎麼不再繼續抱,她躺在他的臂彎躺得好舒服......

    “咳咳!”盧禹孟尷尬地清了一下喉嚨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聽姐夫說你今天會來學校,就過來找你了。”江盈陽開心地解釋,盧禹孟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第一次見識到她的纏功。

    “你找我有什麼事?”他看了差點慘遭破壞的窗戶一眼,告誡自己下次要記得上鎖,免得真的被她潛入。

    “問你什麼時候開始上課?”她理所當然地答道。“你看,我把書都帶來了......咦,書呢?”

    江盈陽搖搖空空如也的袋子,盧禹孟蹲下身替她撿書,將它們一本一本疊好後站起來交還給她。

    “在這裡。”剛剛跌落的時候全掉出來,她竟然毫無知覺。

    “謝謝。”江盈陽接過書將它們放進袋子裡,那篤定的模樣,讓盧禹孟很難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呃!你現在有空嗎?我請你喝咖啡。”然而再怎麼難開口,他還是得把話說清楚,免得她誤會。

    “有空有空,當然有空!”她點點頭,儼然就是ING路跑活動新一季的代言人,雙眼晶燦無比。

    盧禹孟就這麼拎著江盈陽來到咖啡店,點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他思索著怎麼跟江盈陽說明才好,江盈陽則是雙手抵住下巴,手肘撐在桌上,眼睛一直盯著對面的盧禹孟猛瞧。

    他真的好美哦!眼睛、鼻子、嘴巴沒有一處不完美,簡直就像是從MEN'S雜誌走下來的男模特兒,而且他好高,至少有一八零,簡直是完美極了。

    盧禹孟忙著想怎麼拒絕江盈陽的同時,她也沒閒著,一直忙著打量他。

    察覺到她異常熱烈的眼神,盧禹孟乾咳了兩聲,感覺自己有被看穿的危險。

    “我------”

    “你有沒有想過要去演偶像劇?”

    正當盧禹孟要開口的時候,江盈陽搶先來上這麼一句,聽得他一愣一愣的。

    “演偶像劇?”

    “嗯嗯!”她拼命點頭。“我覺得你很適合演偶像劇,如果由你擔任男主角,一定會有很高的收視率,說不定還會破紀錄哦!”當然最好女主角是她啦!這樣戲裡戲外他們都是一對一,多幸福。

    江盈陽說得煞有其事,盧禹孟則還處於驚訝的狀態之中,她的邏輯未免太跳tone了。

    “我太老了,不能去演偶像劇。”真糟糕,他到底在說什麼?不會他也被搞亂了吧?

    “昨天晚上以前,我也認為你很老,但現在我一點也不這麼覺得。”他既不老也不醜,全身散髮出一股輕熟男的味道,真的是酷斃了。

    這應該是讚美,然而盧禹孟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事實上,他想哭。

    她明顯對他存有很多幻想,而他一點也不想符合她的幻想中的形象,他必須說點什麼來點醒她才行。

    “江小姐-----”

    “盈陽。”

    “啊?”

    “請叫我盈陽,我都已經成為你的學生了,就不要那麼見外。”江盈陽燦爛的笑容仿佛他們是熟人,誰也想不到他們昨晚剛認識。

    盧禹孟知道年代不一樣了,他也時常被女性搭訕,但像她主動到這個地步,還是離譜。

    “江-----”

    “盈陽。”

    “江盈陽小姐。”他採取折衷方案。

    “是!”沒魚,蝦也好,反正他很快就會改口。

    “聽著,我真的很忙。又要上課又要做研究,還得照顧孩子,我真的沒有空當你的家教。”他總算「果斷」地拒絕了江盈陽,但效果沒有他想象中來得好,簡直是糟透了。

    “我可以幫你帶小孩。”別看輕她喔,她可是孩子王,小孩子都愛跟她玩。

    “你要幫我照顧建勛?”盧禹孟不可思議地看著江盈陽,以為自己聽錯。

    “原來小朋友叫建勛呀!”江盈陽笑得燦爛。“昨天晚上忙著跟他鬥嘴,沒有注意到他叫什麼名字,現在才發現他的名字其實還滿好聽的。”比她的名字好聽多了。

    “你、你昨晚才跟他打架,現在告訴我,你會照顧他?”盧禹孟懷疑自己掉入外太空,正和外星人說話。

    “我跟一歲的小朋友也打架啊!越打感情越好,呵呵。”她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擅長制服小魔頭,把小朋友交給她就對了。

    “我相信我一定能和小勛成為好朋友。”她再補充一句,聽得盧禹孟膽戰心驚。

    他可不認為他兒子會和一個擅自把他叫做「小勛」的人成為朋友,他最討厭人家裝熟,可能跟他老是被女學生騷擾有關。

    “江盈陽小姐-----”

    “拜託啦!”見他猶豫,她進一步祭出哀兵政策。“我今年如果再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一定會被我姐剝皮,你也看見我姐有多恐怖了吧?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幫我!”

    經她這麼一提,盧禹孟不由得回想起昨天晚上,江盈月那雙筷子是怎麼立在零點一公分的生魚片上,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某家知名飯店外送的新鮮河豚。

    “還有,這次我要是又落榜,我姐一定會把怒氣都出在姐夫身上,說不定還會把他趕出去,直到她的氣消了以後,才讓他回家。”

    江盈陽越說越恐怖,但盧禹孟也無法否認確實有那種可能,有一次壽成和江盈月吵架被她趕出門,在他家整整窩了三天才被江盈月領回去,她若不上門帶人,壽成還不知道要在他家待多久呢!

    “所以,你就好人做到底,答應教我數學,拜託拜託!”見他已有軟化的趨向,江盈陽趁勢再加把勁。“為了我和姐夫,無論如何你都要當我的家教,就這麼決定了。”

    說她們姐妹相差天南地北,有的時候也挺相像的,特別在自說自話方面像到不行。

    “可是......”

    “謝謝招待!”

    盧禹孟還沒能將話說出口,江盈陽這時突然放下杯子站起來,嚇了他一跳。

    “為了能順利考上大學,我們最好馬上開始上課,爭取每一分、每一秒。”話畢,她轉身拎起座位上的袋子,擺明死賴著盧禹孟,硬要當他的學生。

    “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老師。”她很有禮貌地跟他鞠躬,雖不到九十度,至少也有六十度,算是很有誠意。

    ......唉!

    盧禹孟深深嘆一口氣,不知道誰比較不幸,是林壽成或是他?兩姐妹不同個性,卻一樣難纏。

    “好吧!”他認輸。“反正只剩下兩個月,我們兩個人彼此加油吧!”只有兩個月他應該還能挺得過去,但願。

    只是,當他帶著江盈陽回家,跟小朋友報告這個壞消息時,小朋友的眼睛開始泛出淚水,一天也挺不過去。

    “嗨,我們好好相處吧!”江盈陽綻放出她最燦爛的笑容,看在小朋友眼睛裡卻有如烏雲密布。

    他把拔要當她的家教,還要在他家上課,他......

    “我不要、我不要!哇~~~~~”小朋友當場號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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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40:23
第三章

   “嗚……嗚……”

    鋪著原木地板的客廳裡充斥這小朋友的啜泣聲,江盈陽和盧建勛肩並肩坐在白色的沙發上,她一雙手抽面紙,另一雙手將面紙轉給身旁的盧建勛,懷疑他哪來這麼多眼淚?他已經哭了快半個鐘頭。

   “你會不會太誇張了?”江盈陽快受不了。“你把拔只是答應教我數學,又不是答應要娶我,不必哭成那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虐待他呢!

    “但是你接近我把拔的真正目的,是希望我把拔娶你吧!”盧建勛一下子就指出重點,江盈陽睜大眼晴。

    “你怎麼知道?你好聰明喔!”哇,他真的是神童耶,兩三下就猜中她的心事。

    “你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又不是瞎子,光她的口水就流滿地了。

    “你連司馬昭都知道,不愧是大學教授的孩子。”嗯嗯,不錯喔!以後她和盧禹孟生出來的小孩,一定也會像他這麼優秀,因為是同血統嘛!

    “厚,你承認對我把拔有不良企圖。”可惡可惡!“不過你不要得意,我絕對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我一定會保護我把拔。”

    小朋友撂完狠話以後,乒乒乓乓地跑回樓上房間去。江盈陽看著盧建勛的背影,納悶他光用嘴巴講有用嗎?總該拿出一項武器向她挑戰,那才像話嘛!

    江盈陽發現其實盧建勛也滿可愛的,雖然稍嫌彆扭,但只要習慣他的個性,並不難相處。

    “咦,建勛跑到哪裡去了?”盧禹孟端著泡好的花茶走進客廳,沒看見小朋友於是問江盈陽,她笑著聳肩。

    “他撂完狠話以後就跑到樓上去了。”她猜是回他的房間。“我想,他可能真的很討厭我吧!”憑空冒出來跟他搶爸爸。

    “他對任何女性都是這種態度,你不要在意。”盧禹孟笑著將茶遞給江盈陽,一點都不擔心。

     “你有很多女朋友嗎?”江盈陽瞪大眼睛,沒有忽略他的用字——任何女性。

     “如果我有很多女朋友,你會打消要我當家教的念頭嗎?”如果答案是YES的話,他考慮說謊。

     “不會。”江盈陽搖頭。“這會讓我更充滿鬥志,非要打倒那些女生不可。”
      “那就沒有。”算他多問,盧禹孟苦澀地回道。

       “幸好沒有,不然我會很辛苦。”江盈陽松了一口氣,很高興他不是說真的。“不過,我很會打怪喔!”她補充。

      “打怪?”什麼意思?

       “就是打怪物啦!”江盈陽解釋。“我們通常都是組一隻小隊一起打王,王很難打,只憑個人的力量經常被瞬間秒殺,就算組隊也不一定能打得過boss。”

     唔,又有怪物、又有boss,她應該是在指——

     “你在說線上遊戲嗎?”

      “嗯。”江盈陽點頭。“我是我們小隊的隊長,擔任攻擊手。”

      江盈陽大言不慚,一點都沒有身為考生的自覺,難怪她姊姊會擔心她,就連他也開始替她煩惱今年她會不會再度落榜。

     “咳咳!”他有預感,這兩個月自己不會太好過,只好看著辦了。“你不是有把書帶過來,我們現在就開始上課。”

    “啊?好。”江盈陽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開始上課,不過沒差,她隨時做好準備與他親近——不是,是上課。
   
    江盈陽把袋子裡所有書都倒出來,盧禹孟拿起其中基本習題瞄了一眼,發現真是一團糟,她的代數觀念明顯不足,但又不忍心說重話傷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問江盈陽。

   “你知道Diophantos嗎?”她應該學過。

   “海豚?”這跟數學有什麼關係?

    “不是海豚,是Diophantos。”他嘆氣,一個音節、一個音節慢慢念,以免她搞混。

    “Diophantos是代數學的先驅,他是西元三到四世紀中葉著名的數學家,他的生平沒有人清楚,不過他在墓碑上刻的一段謎題倒是流傳萬古,是一位非常獨特的學者。”

    “他出了什麼樣的謎題?”這位海豚先生引起了江盈陽的興趣,能解開他的謎題一定很有趣,她想要試試。

    “他墓碑上的謎題是這樣的:Diophantos的一生,幼年占六分之一,青少年占十二分之一,又過了七分之一才結婚,五年後生子,兒子比父親早四年過世,壽命為其父的一半,請問Diophantos過世的時候幾歲?”這是簡單的一次方程式,不懂的話就太過分了。

    “嗯……”到底幾歲呢?想不出來。“不知道。”她回答得乾脆,盧禹孟差點沒有當場摔倒。

    “是八十四歲。”他嘆口氣,把式子寫出來,江盈陽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滿簡單的嘛!“你好棒,不愧是大學教授!”

      在她的眼裡,他的一舉一動都是美好的,包括解數學題。

      “這是最基本的一次方程式,沒什麼打不了。”Diophantos若是地下有知,大概會氣得在墳墓裡跳腳,居然有人已經參加過三次大考,還解不出基本式子。

     “我有一個問題。”江盈陽手舉得高高地發問。

      “什麼問題?”盧禹孟心想她孺子可教,尚懂得提問,於是請她不要客氣盡量發問。

     “海豚先生幹嘛要在墓碑上刻這種謎語?”她想不通。

     這可考到了盧禹孟,他提出這個問題的用意,是想測試她的程度到底有多糟,從來沒想過Diophantos的動機。

    “呃……”

     江盈陽眨巴著一雙如銅鏡般清澄的大眼,等待盧禹孟的答案。教學多年,盧禹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上,不過他答不出來也是事實。

   “會不會是因為他是數學家的關係?”見他頭痛,江盈陽主動給他找下台階,盧禹孟松了一口氣。

    “應該是。”數學家有數學家的執著……

    “他真是個怪人。”江盈陽咯咯笑。“一輩子跟數學為伍已經夠累了,死後還要別人傷腦筋,換做是我,我就不會這麼寫。”

    “哦?”他注意到她的笑聲很好聽,銀鈴似的。“那你會怎麼寫?”

     “我會寫——江盈陽小姐,幼年加叛逆期占了三分之二,青少年占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一歲月都在思春,還沒結婚但打算結婚,請問江盈陽小姐今年幾歲?”

    盧禹孟以為江盈陽會跟他說將來的墓誌銘,沒想到竟是個腦筋急轉彎,一時間不能會意。

   “老師,你要是沒有在十秒鐘之內算出答案,就要親我一下喔!”她甚至私自訂下遊戲規則,害盧禹孟措手不及,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進入倒數時間。

    “五、四、三、二、一——”

    “二十一!”他在最後一秒計算出結果。“答案是二十一,你今年二十一歲。”

    沒錯,她今年二十一歲,正是如花朵綻放的年齡。

    “要你親我一下有這麼困難嗎?”她撅嘴抱怨。“你用不到十秒就算出來了。”擺明了逃避懲罰。

    江盈陽大膽的行徑儘管教他大開眼界,但盧禹孟也不得不承認,她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長得十分漂亮,並不輸給她姊姊。

    “我發現你其實很聰明,應該是因為不用功的關係,才會開不上大學。”她剛剛拿來問他的問題,其實就是他問她的問題。只不過她舉一反三,在短短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提出類似的算式,並且巧妙地將自己帶入算式中,如果沒有相當的頭腦不可能做到。

    “拜託,我每年都有上榜,只是考上的學校我姊姊都不滿意,才沒有你想象中這麼沒用。”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慧眼識英雄,江盈陽終於可以說出滿肚子委屈,為自己伸冤。

    “你的意思是,你每年都考上大學,只是因為你姊姊、不滿意成績,你才要重考?”盧禹孟沒想到會是如此一時愣住。

    “我自己也不滿意,不完全是我姊的問題。”江盈陽不甘心地承認。

     “但你姊給你很大壓力,對嗎?”他想起林壽成說過她也是可憐蟲,和他同病相憐。

    “你怎麼知道我姊給我很大壓力?你好厲害喔!”一般人只看得到她姊對她的關心,看不見她給的壓力,可他竟然看出來,感覺上就像知己。

    江盈陽對盧禹孟的好感有增無減。盧禹孟苦笑,不想告訴她,他自己就是因為過於優秀帶給兄弟姊妹很大壓力。加上他的個性又溫文內向,不曉得如何跟兄姊們解釋他一點也沒有給他們壓力的意思,久而久之,跟他們越來越疏遠、越相處不來。

     人與人之間免不了壓力,無論優秀與否,都有逃避不了的壓力,他和江盈月也承載著某方面的壓力,只是外人不了解而已。

    “今天到這裡就好,你可以下課了。”她比他想象中聰明,如果找對方法,成績應該會突飛猛進。

   “這麼快?”江盈陽嚇一跳。“我都還沒有上到課,就要結束了。”她才剛做完海豚先生的算式,而且沒答對。

   “因為你今天來得太突然,我來不及準備。”盧禹孟解釋。“等我下次準備充裕,再上久一點。”

    “好。”只要他肯當她的家教,小小的等待她可以忍耐。

    “那麼……”盧禹孟天生就是拙於說不的人,連想送客都吞吞吐吐。

    “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她可是很善解人意的。“不過,我可以自己參觀一下房子嗎?”

    “呃,好吧!你自己隨便看看。”盧禹孟沒想到她會對他的房子 感興趣,她看起來不像居家型的女孩。

    “謝謝!”偏偏江盈陽最喜歡英國鄉村風格的建築,他的房子正巧就走英國鄉村風格,樂死她了。

     盧禹孟因為有些資料必須歸檔分析,沒空擔任她的導遊,只好隨她去。

     江盈陽看似莽撞,其實很守規矩。不該進的房間,她絕對不會隨便開門,堅持只參觀看得到的地方。

     哇,整棟屋子都是用原木建成的,這要花很多錢吧?

     盧禹孟的房子和她家占地幾乎一樣大,一樣有前庭後院,而且占地都不小。不同的是她家是鋼筋水泥,他家則是香噴噴的原木,除了少數的傢具以外,房屋裡裡外外都  採用原木,令人無論是看或是聞都心曠神怡。

    江盈陽一面讚嘆房屋的設計,一面走向後院,發現這棟房子居然有類似日本房子架高地板的設計,於是更加喜歡這棟房子了。

    她走到通往後院的落地窗邊,發現小朋友就坐在外面迴廊的地板上,悶悶不樂地踢著腿,表情看起來非常寂寞。

    “哈囉!”她推開落地窗門,走出去跟小朋友打招呼,小朋友明顯嚇了一跳,冷哼了一聲,又回過頭繼續踢他的腳。

    真不可愛。

    江盈陽把門推回原位,走到小朋友身邊坐下,決心做好國民外交。

    “你一個人玩啊”她和氣地問。

    “要你管!”小朋友把頭偏向一邊,打定主意不理她。

    “你的個性真彆扭耶!”江盈陽無奈地說道。“你在學校也是這個樣子嗎?”如果是的話,不難想象他為什麼交不到朋友,大家都不愛跟怪人玩。

     “你上完課了?”小朋友反問她。

     “嗯,上完了。”她點點頭,開心得不得了。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人家幫忙上數學課,你真的很丟臉。”小朋友擺明跟她開戰,她不客氣回嘴。

    “你以為數學很簡單嗎?”江盈陽拉高音量反駁。“我現在學的可不是小學生的算數,而是很高深、很高深的代數,說了你也不懂。”

    “呿。會有多難?”他才不信。

    “很難很難。”討厭的小鬼,她非修理他不可。“不信的話,我出一道題目考你,看你能不能解得出來!”

     “好啊!”誰怕誰,烏龜怕鐵錘。

      可惡,看招。

     “我現在要出題了。”非考倒這個傲慢的小鬼不可。“有一個人的一生,幼年占六分之一,青少年占十二分之一,又過了七分之一才結婚,五年後生子,兒子比父親早四年過世,壽命為其父的一半,請問這個人過世的時候幾歲?”她就不信他解得出海豚先生的題目!

     “八十四歲。”小朋友想都不用想就說出正確答案,江盈陽的嘴巴當場張成O字形,不敢相信他一秒之內就能說出答案。

     “你、你把拔一定有教過這題,所以你才知道答案!”不公平,作弊。

      “這是最簡單的一次方程式,才不用把拔教我,我自然就會了。”不要以為大家都跟她一樣笨,也是有聰明的人,比如他。

    “騙人!”這個刺激太大了,她不接受。“你把拔一定有教你。”

     “你很煩耶!”小朋友用手指清清耳垢,免得被她的尖叫聲塞住。“我幹脆把算式念給你聽好了。”

    結果,就是那個幾分之幾X幾分之幾X再加上一堆數字等於X,兩邊移來移去,乘來乘去,再除來除去,就可以得出答案。

   “知道了吧?笨蛋!”這麼簡單的算式都不懂,難怪需要家教。

    小朋友罵完江盈陽後照例落跑,江盈陽仍是隻能望著他的背影嘆氣。

    這個小鬼真的很難相處耶!

    江盈陽下結論。

    不過,他真的很聰明就是。

    星期四,江盈陽突然想起線上遊戲的同志,一定還在苦苦等候她這個隊長,於是趕緊上網跟他們聯繫。

    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短期內我不會上網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隊長缺席,其他隊員當然哀哀叫,其中又以花美男的反應最劇烈。

   花美男:不會吧,你要遺棄我們?

   是啊,我要遺棄你們。

    有真正的花美男出現了,她不跟著跑才是傻瓜,她可沒空和網絡上的虛擬ID糾纏。

    村姑:你又要上戰場了嗎?

    他們的祭司永遠是最善解人意的可人兒,不但擅長補血,同時也很能體諒隊友的心情。

    是的,我又要上戰場了。

    江盈陽用手指敲下這令人遺憾的一行文字,花美男忍不住又慘叫一聲,沒有隊長的隊伍註定過不了關。

    身為隊友的他們,都知道江盈陽口中的“戰場”,便是七月即將登場的大考,每年到離開這個季節的前後,就是她要從線上遊戲消失的時候。

    我今天是偷偷溜上來看你們的,等一下就德下線。

    江盈陽難忘上回被她姊姊活逮的慘況,不過也因此因禍得福,多了一個帥到掉渣的家教。

    花美男:等一等,先別下線!你有沒有收到我傳給你的照片?

    他不說江盈陽根本忘了這件事,他們說好要互換照片。

    花美男:我還沒收到ni9的照片,該不會是醜到不敢見人吧?

     花美男跟她開玩笑,挑動她最敏感的神經。

    她氣得打開存在電腦中的相簿,挑了一張公認最漂亮的照片寄過去,用證據封他的嘴。

   我已經把照片寄過去了,再見!

   她打完這幾個字就要下線,又被花美男攔下。

   別忘了去信箱收信,一定要記得喔!

   花美男也是對自己的外貌信心滿滿,這點他們倒是有共通處。

   江盈陽退出遊戲,但沒有關掉連線,隨手點開了Windows Live Messenger,進到信箱收信,果然就看見了花美男寄來的照片。

   好啊,你最好有你自己說的那麼帥,不然就慘了。

   江盈陽帶著報復的心情打開花美男寄來的附件,他的玉照赫然映入她的眼底,江盈陽頓時目瞪口呆。

    ……媽媽咪呀,他真的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嗎?看起來就像一九三O年代的老古板,除了鼻梁上那副眼鏡不是圓的以外,其餘都很像。

    江盈陽這輩子從來沒想到過會收到黑白照片,而且他的照片還不是那種故意做效果的藝術照,而是類似葬禮上那種大頭遺照,看得她嘆為觀止,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她還是有話說,但不是對他說,她要找人訴苦。

    江盈陽搜尋MSN上的聯絡人,點開村姑敲她,沒多久就有回應。

    你還沒下線?

    村姑說。

    我被花美男寄來的照片嚇死了。

    阿彌陀佛!

    你知道他寄了什麼東西給我嗎?一張黑白照片!害我還以為他是一九三O年代的人,土到我都不想跟他說話了!

     詐騙集團、詐騙集團啦!說什麼花美男,完全是一派胡言!

     現在不是流行復古嗎?黑白照片比較有fu。

     村姑幫花美男打圓場,正宗的大好人。

     那不是復古,甚至連藝術都稱不上,一看就知道跟不上流行,不相信的話,我傳給你看!

    保證她也會倒胃口。

    江盈陽二話不說,馬上就把照片傳給村姑,還問她花美男是不是也傳同一張照片給她?

    村姑支支吾吾,說他們早就見過面,她跟村姑抱怨了幾句,村姑回她一個笑臉。

    這個時候,換花美男敲她,說他看見她的照片後驚為天人,要求跟她交往。

    江盈陽一面敲鍵盤回話,一面大翻白眼,心想怎麼會有這麼不上道的男人,無論她怎麼拒絕他,他都不死心,還囉哩吧嗦地說了一堆,搞得她快煩死了。

   為了能拜託他早點下線,江盈陽只好開條件,說只要他能來個大變身,她就答應跟他見面甚至做朋友,他也一口答應下來,要她等著看他演出逆轉秀。

    江盈陽逃難似的切掉連線,想到剛剛看見的那張黑白遺照,直想去廟裡找師父收驚,以免睡覺做惡夢。

    網絡的世界果然是虛幻的,所謂的美花男只存在幻想中,她慶幸他沒有隨便貼一張男模特兒的照片誆她,也算是有良心。

   正當她感嘆美男子得之不易的時候,腦中倏地升起盧禹孟俊雅的臉孔,一顆心充滿了感謝。

   感謝上帝讓我遇見真正的花美男,謝謝!

   江盈陽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能夠遇見盧禹孟,並成為他的學生……等一等,不對喔!他好像沒有告訴她下次什麼時候上課,得問問他才行。

   她決定打電話到盧禹孟家碰碰運氣,電話是小朋友接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有元氣。

    “你下午不用上課嗎?”今天是星期四,按理說要上課到四點,他卻不到一點就在家。

    “我人不舒服,請假回家休息。”小朋友沒想到她會打電話過來,加上感冒沒力氣跟她吵架,虛弱的聲音讓人挺擔心的。

    “你把拔呢,他有留在家裡照顧你嗎?”江盈陽已經忘記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只關心小朋友的狀況。

    “把拔下午有課,我不想讓他擔心。”小朋友很懂事,聽在江盈陽耳裡只覺得不可思議。

    “你一個人在家?”太危險了。

     “我可以照顧自己。”小朋友倔強又早熟,江盈陽簡直快受不了。

     “你才小學三年級,又是個書呆子,會照顧自己才怪!”逞什麼強啊!笨小孩。

      “我過去一趟,記得幫我開門喔!不要把我鎖在門外。”掛電話之前,她不放心地交代小朋友,就怕小朋友頑皮,故意不讓她進門。

    算她走運,小朋友今天沒精神和她鬥,她才剛按下門鈴,他就來開門。

    江盈陽一看見小朋友,第一件事就是摸他的額頭,還好沒發燒,應該不是太嚴重。

   “吃飯了沒有?”江盈陽問小朋友,他搖搖頭。

    “吃不下。”根本沒胃口。

    “不吃飯不行喔!”江盈陽對小朋友搖搖手指,不準他放棄進食。”我做一些清淡的料理給你吃,好不好?

    “你會做嗎?”小朋友懷疑地看著她,不認為她真的會做。

    “拜託,我可是料理高手。”江盈陽用手惡狠狠敲了一下小朋友的額頭,他痛得抽氣。

    “你虐待病人!”小朋友指著她大喊。

    “咬我啊!”江盈陽朝小朋友做鬼臉,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只剩幾顆雞蛋、小黃瓜、紅蘿蔔和蕎麥面,另外還有剩不到三分之一瓶的日本進口芝麻醬,於是決定做芝麻涼面。

    她利用有限的材料做出最美味的料理,雖然只有涼面、醃黃瓜和炒蛋,但對於胃口不佳的小病人來說卻是最好的開胃菜,小朋友吃得津津有味。

     “你沒有吃過芝麻涼面嗎?”還說沒胃口哩!幾乎全吃光了。

     “沒吃過。”小朋友搖頭。“我把拔不會煮飯,只會煮泡麵和煎荷包蛋,我們每餐幾乎都吃外面。”

    什麼嘛!不會煮飯還建了一間這麼寬敞舒適的廚房,又不是預售屋,專門展示給人看。

    “那你還真可憐。”難怪人家會說天才通常都是生活白痴,果然不假。

     “還好啦!”小朋友聳聳肩,習慣了。

      江盈陽兩手撐著臉頰,手肘撐在餐桌上,看小朋友把食物掃光光,小朋友直到放下筷子才發現到——

    “你幹嘛這麼雞婆?”他臉上的表情扭曲得可以。“我都說沒關係了,你還要跑來煮飯給我吃?”

    是啊是啊,都是她不對,這壞小孩。

    “你的個性真彆扭耶!”真受不了他。“大方說聲‘謝謝’會死嗎,幹嘛還要硬裝?”

    “我就是不要跟你說謝謝。”他就是彆扭,怎樣?

     “好,夠有志氣,把你剛剛吃的涼面統統吐出來。”忘恩負義的小鬼,虧她還這麼擔心他。

    “我才要跟你收取瓦斯費,錢拿來!”

     哎哎哎,這小鬼,是不是找死?

     “把面吐出來!”看她的化骨綿掌!

     “把錢拿來!”小朋友把手伸得長長的,鐵了心忘恩負義。

     “把面吐出來……”

     “把錢拿來……”

      兩個大小朋友吵吵鬧鬧,連盧禹孟到家了都沒發現。

     “把拔,你怎麼回來了?”小朋友眼尖,第一個發現盧禹孟回來,趕快跑過去撒嬌。

    “我接到你們級任老師的電話,說你人不舒服請假回家,就快點趕回來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想到卻看見他們吵吵鬧鬧。

    “你怎麼也來了?”盧禹孟很意外看見江盈陽,她一臉自在。

    “我打電話過來問上課的問題,一聽見小勛生病,馬上就趕過來照顧他。”她的回答讓盧禹孟既感動又驚訝,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要叫我小勛,難聽死了!”小朋友聞言抗議。

     “我偏愛這麼叫你。”江盈陽存心和小朋友卯上了。“小勛、小勛、小勛……”

    結果又是吵吵鬧鬧,盧禹孟被吵得頭痛之餘,同時發現小朋友的氣色好多了,身體應該不成問題。

     “把拔,你下午不必上課嗎?還是跟我一樣請假了?”吵到一半小朋友突然回頭問盧禹孟,他才察覺大事不妙。

    “糟糕,我忘了跟學校請假,也沒找人代課。”怎麼辦才好?

     “你快回學校上課,這位阿姨會照顧我,你不必擔心。”小朋友催促盧禹孟。

     “可是……”盧禹孟看看小朋友,再看看江盈陽,她邊笑邊點頭。

      “我會照顧小勛,你快回去學校上課!”

       難得死對頭主動握手言和,盧禹孟再不放心也沒有其他選擇,總不能放著整間教室的學生不管。

    “那就麻煩你照顧建勛了。”

     “嗯。”

      得到江盈陽的保證之後,盧禹孟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學校,江盈陽轉身對小朋友說。

    “你還滿懂事的嘛!”好意外呢!

     “哼!”小朋友將頭撇向一邊不看她。“我本來就很懂事,比你懂事多了。”

     最後還不忘削她一頓,又被她K了一下頭。

     送走盧禹孟,江盈陽第一件事是回廚房洗碗盤,邊洗邊唱歌,心情好得很。

    小朋友嘴裡說討厭她,卻還是跟到廚房來看她做事,順便挑剔。

    “你真的很喜歡做家事。”怪人。

    “因為我不喜歡動腦筋,比較喜歡動手,做家事不必花腦筋,而且我喜歡環境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不喜歡髒亂。”

     江盈陽解釋她喜歡做家事的原因,盧建勛發現到她跟他把拔還滿像的,都討厭髒亂。

    “看得出來你腦筋不好。”這點就跟他把拔不像了,他把拔是天才,二十六歲就拿到博士學位,二十七歲就成為教授。

    江盈陽聞言狠狠瞪小朋友一眼,再次確定他真的很不可愛。

   “我喜歡這棟房子的設計,走英國鄉村風格,很溫馨、很舒服、很有格調,你住在裡面一定很快樂。”江盈陽也不管小朋友聽得懂聽不懂,卯起來大力讚揚房子,只見小朋友冷冷瞥了她一眼,陰沉地回道。

   “這棟房子又不是為我設計的。”有什麼好快樂的?

    “不是啊?”江盈陽嚇了一跳,以為整棟房子都采原木建構,是為了給小朋友舒適的環境,沒想到另有文章。

    “我把拔是為了一個女生才建這棟房子。”小朋友幽幽的抱怨。

     “哪一個女生?”情敵出現,江盈陽腦海中的警鈴開始響起,一心想擊倒對手。

      “說了你也不認識。”小朋友的表情超哀怨。“不說了,我要回房間去做功課了。”

      小朋友撂下這句話,就從矮櫃上拿起一個原木筆筒落跑,江盈陽眼明手快將他抓回來,不許他故意加重自己的病情。

    “病人做什麼功課,給我回房間好好休息——咦,這是什麼?”她拿走他手上的方形筆筒好奇地翻來翻去,看不到半個圖案。

     “那是我把拔給我的筆筒,還給我!”小朋友顯然很珍惜盧禹孟送給他的所有東西,連一個不起眼的筆筒都寶貝得要命。

     “太單調了,沒收。”江盈陽學人扮土匪。“我拿回去加工,明天再拿來還你。”如此一來,她就有藉口再上他家報到,一舉兩得。

    “加工?”什麼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江盈陽摸摸小朋友的頭,突然發現自己真聰明,竟然還想到扣留人質。

    “好了,現在你得回房間上床睡覺,不準做功課,也不準看書。”她既然答應盧禹孟要照顧小朋友,就一定要做好,小朋友聽了以後鬼叫鬼叫。

    “不要,我睡不著。”他不困。

    “睡不著啊?那我念床邊故事給你聽好了。”她多的是整人的方法。“反正我也很喜歡說故事,我就說到你睡著為止。”

    結果小朋友為了避免聽她說故事,硬是催眠自己讓自己入睡,江盈陽輕鬆完成任務。

   “真好騙。”看著紅睡著的小朋友,江盈陽微笑,心想他睡著的模樣可愛多了,至少不會再和她鬥嘴。

    不過,他好像跟他爸爸長得不太像耶!

    江盈陽左看右看,坐著看站著看,怎麼看都覺得小朋友和盧禹孟的五官相差甚遠。雖然長得還算清秀,但比起盧禹孟那種幾近完美的相貌來,仍是相差一大截。

    ……算了。

   江盈陽聳肩。

   反正又不幹她的事,隔代遺傳大有人在,也說不定他長得比較像媽媽、不像爸爸,沒什麼大不了的。

   幫小朋友把被子蓋好,江盈陽下樓坐著看電視,看著看著,竟睡著了。

    滴答滴答……

    墻上的黑森林咕咕鐘,時針繞了一圈又一圈,頂端的小鳥不知道探頭出來報過幾次時間,江盈陽都渾然不覺,可見她睡得有多沉。

    盧禹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吃啊回到家的,別說小孩,就連大人都睡死了,這個時候小偷若闖進來,應該可以輕易偷走很多東西吧!
  
    他放下公事包,走到江盈陽身邊,本來想伸手搖醒她,又覺得這麼做太沒禮貌,因此而猶豫不決。
  
    老實說,他不知道怎麼對待她才好,她嘴裡雖然說一切都是為了考試,但他心裡知道她的動機並不是那麼單純,想借機接近他的成分要來得大一些。

    然而,很奇怪地,她雖然冒失又大膽,他卻不討厭她。大概是跟她的笑容有關,她的笑容總是那麼燦爛,有如陽光一樣溫暖……

    “怎麼搞的?腰酸背痛——咦,你回來啦?”

      盧禹孟還來不及將溫暖的眼神收回,江盈陽忽然毫無預警地醒過來,動作快得令人咋舌。

    “嗯,下課了。”他笑著點頭。

     “歡迎回家。”江盈陽似乎把這裡當成家了,讓他哭笑不得。

     “建勛呢?”他四處找小朋友。

     “在睡覺。”江盈陽解釋。“他本來不肯睡,我威脅他要說床邊故事給他聽,他才肯乖乖睡覺。”皮得要命。

     “你比我更有辦法。”盧禹孟不得不佩服她。“每次他都要跟我拗好久,才肯上床睡覺。”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怎麼拒絕人,才會老是吃虧。”如果他夠狠心,也會跟她一樣有辦法。

    盧禹孟以為她只是一個過於天真的女孩,沒想到她其實還挺敏銳的,一眼就看出他的弱點。

    “你吃過飯了沒有?”江盈陽想起他中午來去匆匆的身影,於是關心地問。

     “還沒有機會吃。”當他趕回學校正好上課鐘響起,他直接趕到教室上課,根本沒空用餐。

    “冰箱裡還有一些小勛午餐吃剩的涼面,我去端過來給你吃。”她也不問人家願不願意,從沙發跳起來便往廚房跑,盧禹孟只得趕快跟著去廚房,以免麻煩她太多。

    “不好意思,還要你煮面給我們父子吃。”盧禹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才是真正的麻煩人物,還好意思嫌人家麻煩。

    “不用在意啦!”江盈陽爽朗地揮揮手。“大家互相幫忙嘛!”

     她真的很直爽、很開朗,要什麼就大方說出來,他真羡慕她能擁有這樣的個性。

     “這芝麻涼面真好吃,看不出你的廚藝這麼好!”涼面看似不難,但要煮得爽口並不容易,尤其是醬料的問題,更是一門功夫。

    “我沒有別的本事,就是最會喂飽自己。”江盈陽下巴上揚四十五度角,感覺起來很欠揍,但她擅長烹飪是事實。

    盧禹孟不禁想起江盈月曾經告訴過他,她們的父母在江盈陽就讀高一時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去世,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學會照顧自己了。

    江盈月還告訴他,當時她已經出嫁,不好搬回娘家住,只好在夫家和父母留下來的大房子之間進進出出,同時照顧兩個家庭。

    而江盈陽呢?突然從受盡呵護的小公主變成孤苦無依的孤女,還得改掉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壞習慣,開始學習獨立,過程的辛苦,只有熟知內情的人才知道,單從她現在開朗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呈現的方式不同,給人的感覺也會跟著改變。盧禹孟也有一段遺憾的過去,卻做不到和她一樣開朗,這點他非常佩服她。

    江盈陽還在哼哼唱唱,等著他吃完收拾碗筷,盧禹孟無意中瞥到腕間的表,隨口問。

    “已經這麼晚了,你不回去行嗎?”不會被她姊姊罵嗎?

     “不會啊!”江盈陽漫不經心地回道。“一點都不晚——糟糕,我忘記今天晚上還要去我姊家幫忙做壽司!”

    才說不會,江盈陽馬上想起江盈月今天早上的交代,差點沒嚇出一身冷汗。
   
   “我要去當灰姑娘了,拜拜!”她四下找包包,糟糕,到底丟在哪裡……啊,找到了。

    “灰姑娘?”盧禹孟不解。

     “去伺候我姊那個後母。”她朝盧禹孟做鬼臉,他頓時豁然開朗。

    “咳咳,我明白了。”他盡可能憋住笑,敗給她過人的幽默感。

     “嗯,再見!”她匆匆忙忙背起包包,衝到玄關穿鞋子,穿好了以後飛也似的往外衝。

    盧禹孟跟上去關門,哪知道門才關一半,又被她撞開。

   “等一下!”她跑得喘吁吁。“我有東西沒拿!”

    他一頭霧水地看著她脫鞋,跑到客廳拿走桌上的筆筒,又衝回到玄關穿鞋,過程一氣呵成。

     “我忘了帶走人質。”她拿起小朋友的原木筆筒,在他眼前晃了幾下,他一頭霧水。

    江盈陽什麼都沒解釋,只是衝著他露出雪白貝齒,穿好鞋以後再一次往外衝。

    這回罵他直接跳上計程車,沒再回頭。

    直到計程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盧禹孟才發現自己始終帶著笑意,目送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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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41:54
第四章

    撕下牛皮紙,重新將每一道細縫填上填縫劑,然後用海綿將表面擦乾淨,再用軟布打亮,如此就算大功告成。

    江盈陽放下軟布,雙手抱胸欣賞自己剛剛完成的作品,忍不住讚嘆自己天才。

    她真的太厲害了,競能把他的表情做得這麼生動,他看見了以後一定會很感動,就不定還會抱著痛哭。

    江盈陽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為小朋友的筆筒貼上馬賽克磁磚,也就是她所謂的加工。方形筆筒總共有四面,她每一個面都做不同設計:第一面是小朋友看見芝麻涼面流口水,第二面是他開心地吃芝麻涼面,第三面是他吃完涼面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第四面是喊再來一碗。她相信小朋友一定會喜歡這個作品,畢竟是她花心血做的。

    臨睡前,她想起盧禹孟稍早的溫柔眼神,開始幻想他會不會也喜歡她?想想越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因為太累,她竟一夜好眠,隔天起來後又神清氣爽,整天的心情都很亢奮,好不容易挨到小朋友的下課時間,她帶著筆筒去盧家按電鈴,小朋友看見她很驚訝,不曉得她又來幹什麼。

    “嗨,感冒好了嗎?”她摸摸他的頭,閃身走進客廳,小朋友這才想到應該跳腳。

    “你怎麼又來了?”他假裝不開心,不過裝得不像,江盈陽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好過分哦!”無情的小孩。“我是關心你才來看你,拿去,這是你的筆筒。”加工完畢。

    “你、你是怎麼粘上去的?”這是馬賽克磁磚吧!做得好漂亮,色彩好鮮艷。

    小朋友接過筆筒,四面都看過一次,越看越喜歡。

    “因為我是天才啊!”江盈陽笑吟吟地看著小朋友把玩筆筒,他愛不釋手的模樣還真可愛。

    “才怪!”小朋友對她做鬼臉。“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的筆筒搞成這個樣子,太沒有禮貌了。”

    “阿勒?好心沒好報!”她用力敲他的頭。“如果你不要的話,可以還給我,頂多我買一個和原先一模一樣的筆筒還你。”

    “誰說我不要的?不準拿我的筆筒!”小朋友把筆筒抱得緊緊的,就怕被她搶去。

    “你真的很不坦率耶!”她失笑。“喜歡就說出來嘛,幹嘛扭扭捏捏?”

    小朋友當場臉紅,他已經扭捏慣了,要他像她一樣大刺刺,有點小小的困難。但是他發現自己其實還滿羡慕她這種個性的,日子比較好過。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弄東西給你吃?”江盈陽好像認定小朋友放學後一定會肚子餓,小朋友本來想搖頭說不必,卻在最後一刻想起昨天的涼面,於是點頭。

    “餓了。”他想再吃她做的東西。

    “冰箱好像只剩下雞蛋,只能做烘蛋。”她想起空空如也的冰箱,嘆氣。

    “烘蛋?”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烘蛋,反正你吃吃看,滿好吃的。”軟中帶Q,口感一流,吃過的都說贊。

    小朋友果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才罵自己太容易被江盈陽收買,她跟其他女生的企圖並沒有什麼不同。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好是為了討好我把拔,我不會跟你說謝謝。”小朋友真的很聰明,看在江盈陽眼裡,總覺得他聰明過頭,此外對人的防心也很重。

    “你真是個不討喜的小鬼。”她既好氣又好笑地回道。“就像你說的,我是為了討好你把拔才對你好,不過,也是因為我跟你有類似遭遇,才會對你特別照顧。”

    她接著把父母發生車禍那一段往事說出來,她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學習照顧自己,久而久之,練出一身功夫,幾乎每樣事都自己來。

    “所以你的手工比你的頭腦好,我明白了。”

    她說這些話原本是想籍此鼓勵小朋友自立自強,他卻硬要扯到她的頭腦去,難道在他的眼裡,她真的那麼笨?

    江盈陽不禁將目光轉到小朋友手中的馬賽克筆筒,小朋友以為她想把它拿回去,一把將筆筒藏在胸前,她看了偷笑。

    這小鬼,明明就很喜歡她的“手工”嘛!偏偏就愛損她……

    喀——

    正當他們準備展開筆筒爭奪戰,盧禹孟挑準時機回來,免去一場可能的戰爭。

    “歡迎回家!”江盈陽一見到他就忙著揮手打招呼,盧禹孟看見她愣了一下,懷疑她真的把這裡當成家,天天往他家跑。

    “……你怎麼來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自然點,不要顯得太驚訝。

    “我帶人質過來。”她笑兮兮地看著小朋友懷中的筆筒,讚美自己的腦筋真靈活,一般人絕對想不到這個idea.

    “人質?”他仍是跟昨天一樣一頭霧水,不曉得她的意思。

    “嗯。”她點頭。“不過,人質已經獲救,你不必擔心。”她的笑容夠燦爛,但說話也夠無釐頭,盧禹孟完全聽不懂。

    “其實,我是來上課的。”江盈陽決定不再跟他開玩笑,直接說出重點。“你一直沒有給我課表,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該上課、什麼時候該放假,我就乾脆自己排了。”

    很合理的解釋,說起來也是他自己的錯,他太忙了。

    “你有帶書來嗎?”這就是他為什麼不想教她的原因,實在是分身乏術。

    “有!”她衝到廚房拿書袋,喘吁吁地把袋子舉起來給他看。

    “我看,我們現在就開始上課吧!”他虛弱地笑笑。“晚一點我還要寫報告,今天必須早點下課,好嗎?”

    “好。”哇,看樣子他真的很忙,她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那我怎麼辦?”小朋友不甘心被忽略,於是問。

    “去打電動玩具——”

    “去寫功課——”

    江盈陽和盧禹孟同時開口,只是說法有點不太一樣。

    “你就是這樣懶散,才會考不上理想大學。”盧禹孟皺眉打量江盈陽,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嘿嘿,別這麼嚴肅嘛!take it easy.

    “上樓去寫功課。”盧禹孟轉向小朋友 ,只見他點頭,抱緊筆筒一溜煙衝上樓。

    奇怪,他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馬賽克筆筒,他並沒有買給他啊!

    盧禹孟總覺得那個筆筒的形狀很眼熟,但被貼滿了各種色彩的馬賽克磁磚,是不是原來的筆筒他也無法確定,只是一直在心中打問號。

    “老師,上課了!”江盈陽學習的興致高漲,“你晚一點不是還要寫報告?沒有時間拖了喔!”

    她儼然是他的小秘書,把他的話記得清清楚楚,害他想打混都困難。

    “抱歉,我們開始上課吧!”他將視線轉回她身上,就看見她把袋子裡的參考書和題庫全倒出來,任君選擇看哪一本優先。

    盧禹孟挑起其中一本參考書迅速翻了幾下,一邊想要如何編一套簡單易懂又快上手的教材讓她臨陣磨槍,不利也光。不過,在著手編教材之前,得先激起她對數學的興趣。所謂的數學不是光看著他的臉,就能突然記住公式,她得更用功才行。

    “咳咳!”他先用乾咳轉移他的注意力,不希望她的目光焦點老是放在他的臉,他的臉上又沒有寫數學公式。

    “是,老師。”她坐正身體,但一雙眼睛仍是瞅住他的臉,他只能深深嘆息。

    “中國人是為了建造長城和管理宮殿的奴隸而發明數學,你學習數學是為了什麼?”希望她能聽懂他的暗示,專心在課業上……

    “為了愛,老師。”她不懂他的暗示就算了,反過來利用這個機會大膽表白。

    盧禹孟在驚訝之餘隻能無言,他原本以為她會說是為了升學,結果……唉!令人大失所望。

    “你再繼續這樣胡鬧下去,我就沒有辦法再幫你上課了。”他祭出殺手■,希冀能阻止她日趨強大的少女情懷。

    “好嘛好嘛,我認真上課就是。”她收斂玩笑態度,正襟危坐聽他講解,兩人著實認真上了三十分鐘的課,盧禹孟發現她的理解能力真的不錯,前途大有可為。

    “下課十分鐘。”最後他終於宣布。

    “太好了,我去泡咖啡!”江盈陽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站起來準備去廚房,卻被盧禹孟攔了下來。

    “在你去泡咖啡之前,我們先來玩個遊戲。”江盈陽雖然已經有進步,但盧禹孟希望能更提高她對數學的興趣,這樣比較有利於教學。

    “遊戲?”江盈陽聽見這兩個字眼睛都亮起來,一臉興致勃勃。

     “嗯,簡單的數學遊戲。”他點頭。

    什麼嘛!原來還是脫離不了數學,不愧是數學教授。

    “有獎品嗎?”沒有獎勵她不要,不吸引人。

    “獎品?”

    “這是一定要的啊!不然我不玩。”她要去泡咖啡振奮精神,啦啦……

    “不能跟我要求kiss,只能給你別的獎品。”和她交手幾次以後,盧禹孟也學乖了,知道她動不動就來身體接觸那一套,於是事先防範。

    “什麼樣的獎品?”江盈陽可以是鬼靈精一個,沒打聽清楚之前絕不胡亂答應,比盧禹孟還精。

    “呃……”老實說,一時間他還真想不出來該給她什麼獎品才好。

    “給我你的照片好了,我想擁有老師的照片。”拿回去作成海報,貼在房間日夜欣賞。

    “你要我的照片?”他愣住。

    “而且我要自己挑,不能是你隨便塞一張給我。”她堪稱談判高手,下手又快又狠,盧禹孟都快招架不住。

    “好吧,你如果真的通過遊戲,我就給你照片。”為了激起她的鬥志,盧禹孟拼了。

    “真的嗎?”她好高興。

    “絕不食言。”他一向信守承諾,對任何人都一樣。

    “那麼,就請老師出題吧!”她會努力解答。

    “問題如下:有十五位基督徒和十五位土耳其人共乘一艘船航海,途中不幸遇見暴風雨就要沉船,船長宣布為了減輕重量,要將一半的人丟入海里,以保住剩下的十五個人。所以三十個圍成一個圓圈,從第一個人算起,每算到第九個人就要丟入海里,十五個人就這樣陸續被丟到海里,巧的是,剩下來的居然全部都是基督徒,請問他們排列的方式為何?”這是繼子排列,並不容易解答。

    “哇,真厲害。”借刀殺人,太深奧了。“以後我對付跟我搶男朋友的情敵,也要用這個遊戲。”把所有潛在敵人通通推下水,只留下自己。

    “江盈陽小姐——”

    “盈陽。”她籍機更正他的稱呼,他已經無奈到沒空和她計較。

    “你答得出來嗎?”他希望她動腦筋,不希望她動眼睛,視線老是粘在他身上。

    “嗯……我想想看。”她假裝思考。“排列組合應該是四位基督徒、五位土耳其人、兩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
、三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一位基督徒、兩位土耳其人、兩位基督徒、三位土耳其人、一位基督徒、兩位土耳其人、兩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也就是45213112231221的排列。”

    大正解!盧禹孟作夢也想不到她居然知道答案,還背得比中文流利。

    “這個遊戲我在高二時就玩過了,老師。”她笑得特別甜。“那時候我為了搶優秀的隊員,不得已做了殘忍的船長,直到現在我還在後悔呢!”主啊,請寬恕她的罪,阿門!

    “你……”他看見她臉上的微笑,就知道自己被騙了,她根本從頭到尾都知道答案。

    “喬瑟夫的遊戲,對吧?”她不只知道正確答案,還曉得遊戲是誰發明的,徹底地戲弄他。

    “算了。”都怪他不好,哪個遊戲不挑,偏挑她玩過的遊戲,活該被戲耍。“既然我輸了,你可以拿走你的獎品。”

    獎品是一本厚厚的相本——裡面的其中一張,不過她至少可以挑選她自己喜歡的,也算是賺到了。

    她愉快地翻開相本,其中夾雜了一堆問題,盧禹孟耐著性子一一回答,充分顯示出他的耐心。

    “咦,這個女■是誰?長得好漂亮!”江盈陽翻到其中幾頁,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大叫,有好多她的獨照都被妥善地珍藏起來。

    “她長得好像洋娃娃喔,你不覺得嗎?”長長的卷髮、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和巴掌臉,加上那一身白皙透亮的肌膚,簡直比明星還要漂亮。

    “她是我過去的回憶。”他主動伸出手往後翻幾頁,保護隱私的意味深厚。

    “啊?”

    “你還要挑照片嗎?”他明顯不想多談。“不挑我把相簿收起來。”

    “不要收相簿!”她聞言連忙伸手阻止。“我還要挑選照片……就這張照片好了!”

  怕盧禹孟反悔不給她照片,她隨手抽了一張他小時候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的照片,當時他約莫三、四歲。

    “你不可以拿走那張照片。”他沒想到她會挑走他出糗的照片,一直想把照片拿回來。

    “我當然可以!”她把照片藏在背後,對他做鬼臉。

    “可是——”

    “絕不食言,這句話是誰說的?”

    是他,反被她拿來用了。

    “你確定要那一張?”他做最後掙扎。

    “要這一張。”她肯定地點頭。

    看來,他就要有把柄握在她手上了。

    真糟糕!

    盧禹孟想到就不斷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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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42:31
第五章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這世界多美麗。

    “唉!”在這美麗到連白雲都會跳起來廢物的日子裡,江盈陽卻唉聲嘆氣,看著窗外發呆。

    “?幹嘛嘆氣?”小朋友一邊啃零食,一邊按遙控器選台,轉來轉去,就是選不到一台他滿意的。

    “你知道嗎?”她聞言轉向小朋友,表情哀怨。“我那天挑照片的時候,在你把拔的相簿裡面看見一個長得好漂亮、五官好細緻的女人,那個女人是你馬麻嗎?”

    那天她就想問了,但沒機會問,也不好意思問,今天總算逮到機會打聽。

    “那不是我馬麻,我家沒有馬麻的照片。”小朋友忽然轉沉的臉色和哀傷的語氣,使得江盈陽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勳……”她伸手摸他的頭,對於這個家庭的事一件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父母已經離婚。

    小朋友落寞的表情讓她不捨,她才想說幾句好話安慰他,小朋友卻搶先一步消遣她。

    “你比不上她的啦!”小朋友粉壞心。“她看起來就像洋娃娃,?只是長得還可以而已,我把拔不會喜歡?。”

    小朋友本來只是要跟她開玩笑,沒想到她真的被刺傷,老是笑臉迎人的小臉第一次沒有了笑容。

    “喂,?幹嘛那個表情啊?長得不漂亮就不漂亮,又不會怎樣!”

    正中紅心。

    一直以自己的外表自豪的江盈陽,此刻總算領教到“自卑”的滋味,照片中的那個女孩美到不像凡人,不如說是洋娃娃還比較貼切,在她面請,自己什麼也不是。

    “地板好髒,該清掃一下了,我來擦地板!”不願再去想自己和人家差多遠,江盈陽想藉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以免自己越想越難過。

    “?好奇怪,這麼愛做家事。”小朋友無法體會她的心情,只覺得沒和她鬥嘴很無聊,乾脆上樓寫功課。

    江盈陽卻是很喜歡做家事,因為這能夠讓她的情緒定下來,每當她遇見不如意的事,都會找事情做,算是另類的逃避方式。

    由於盧禹孟的房子幾乎都是採用原木建成,地板想當然也都鋪上原木,而清理原木地板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手擦拭,江盈陽於是去提了一桶水放在樓梯邊,打算從樓梯慢慢擦起。

    連續假期最後一天,還到別人家裡做苦工,認真說起來是有些狼狽。然而江盈陽卻很感謝有事情做讓她分散注意力,她才不會一直想著照片上的女人。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江盈陽拼了命在擦地板,沒注意到大門傳來開了又關的聲音,只是一心一意想把自卑感從內心趕走,為什麼她沒有那個女孩那麼漂亮……
  
    “江盈陽小姐?”盧禹孟一進入客廳就看見她背對他在擦樓梯,他放下公事包悄悄走到樓梯口,疑惑地叫她。

    江盈陽沒聽見,或說不習慣聽人這麼喊她。

    “盈陽。”

    她一聽見自己的名字便立刻回頭,卻沒想到一個腳滑不小心踩空,整個人往後仰--

    砰!

    她以為自己這回必死無疑,但是她福大命大,盧禹孟總是能夠在千鈞一發之際接住她,擺明了就是她的貴人。

    “?每次都用這招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都快懷疑?是不是故意的了。”盧禹孟輕聲跟她開玩笑,由身後傳來的溫熱氣息,使得她忍不住臉紅。他的肩膀好寬,手臂好有力量,真希望自己能夠就這麼讓他抱一輩子。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跌倒的。”她慌亂地道歉,不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真的是一個那麼厚臉皮的人,她也有自尊的。

    盧禹孟確定她站穩之後放開她,發現她的表情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還好嗎?”他擔心地摸摸她的額頭,皺眉說。“臉很紅呢!”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額頭不期然被他的大手覆蓋,江盈陽嚇一跳,開始說些五四三,盧禹孟一句也聽不懂,只覺得她很有趣。

    她看起來很大膽,也時常說些令人噴飯的話,可實際上卻相當純情,他只不過摸了她一下額頭,她就慌亂到胡說八道,真正大膽的女孩子應該不會這樣吧!

    盧禹孟像發現按新大陸似地打量她,江盈陽左躲右閃極不自在,心想他今天怎麼了?這麼喜歡捉弄她?好奇怪。

    “注意你腳下的水桶!”為了化解尷尬,她隨便找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招果然奏效。

    “謝謝?的提醒。”他掉頭看差點被他踢倒的水桶。“不過你實在不應該做這些事的,我每個星期都有請專人打掃,用不著?動手。”

    “喔,我知道了。”難怪他家永遠那麼整齊乾淨,她早就該想到。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幫我打掃房子。”見她失望,他趕緊安慰她,江盈陽原本暗淡的小臉頓時全亮起來。

    “不客氣。”她好開心能對他有所幫助,即使一點點都好。

    盧禹孟又一次發現她的笑臉很迷人,或許跟她單純的個性有關,這個世界上充斥著太多虛偽的笑容,從來沒有一張笑臉能像她一樣打動他的心,帶給他如春風般舒服的感受。

    “對了,你真的該去大賣場采購了。”江盈陽把她的新發現告訴他。“你的冰箱裡面什麼食物都沒有,家庭用品也不夠,衛生紙也剩下一包,連洗碗精都只剩下最後那幾滴,根本不夠洗一次碗。”

    她真的可以稱做大總管,自己的家管不夠,還管到別人家來,一整個就是雞婆。

    “?說得對,我是該走一趟大賣場了,但都找不出時間。”他微笑,很感謝她的雞婆,可以幫他分擔許多生活上的瑣事。

    “可是這些該買的東西還是得買,畢竟是每天都要用到的。”她從高一起就開始一個人生活,知道有些事情就算再忙也得做,比如說衛生紙,更是非買不可。

    “如果?不嫌麻煩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去采購嗎?”盧禹孟突然開口邀請江盈陽,她張大嘴,很是驚訝。

    “我跟你們一起去逛大賣場?”

    “嗯。”盧禹孟點頭,“我們先去吃午餐,吃完飯後再去逛大賣場,?可以教我怎麼采購,我真的很不會買東西。”

    男人都是這個樣子,采購永遠都是他們的弱項,她很樂意為他補強。

    “好,我和你們去逛大賣場。”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邀她,無論如何她都要答應,就算買到兩手提不動了,她都得點頭。

    “我去叫建勳下來。”受到她的影響,盧禹孟的心情變得很好,原本他還因為報告難產而煩惱,現在突然覺得那根本不重要了。

    父子兩人以及臨時插花的江盈陽,三個人就這麼浩浩蕩蕩殺去壽司店吃?轉壽司。原本盧禹孟還期望能安安靜靜吃完壽司的,怎料到江盈陽和小朋友到哪裡都能開戰,一會兒她搶他的壽司,一會兒他搶她的壽司,兩人搶來搶去,玩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往他們這邊。

    “你們兩個,不要玩了。”盧禹孟丟臉到想鑽個地洞埋進去,不過他在訓誡兩個人的當頭,內心亦同時涌上一股暖流。

    他可以感覺到小朋友變開朗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江盈陽的關係。她開朗樂觀又不嬌揉造作的個性,讓一向不信任人的建勳也不由得卸下心防,他真的很感謝她。

    盧禹孟沒發現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的笑容也變過了。雖然他一向就笑臉迎人,但那是基於教養,並非發自內心,但如今他卻發自內心開心地笑。

    “還我!”

    “不還!”

    “拜託你們兩個小聲點……”

    午餐在熱鬧的氣氛下結束,盧禹孟幾乎是矇著臉走出壽司店。

    “接著去大賣場!”江盈陽的興致倒高昂,一點也認為自己做了什麼丟臉的事。

    盧禹孟搖搖頭,真羡慕她的不知不覺,他要是能夠那麼大方,不知道該有多好。

    江盈陽不愧是家事高手,采買功夫一把罩。盧禹孟每次都要在大賣場耗半天還買不到什麼東西,她清單拿出來,對照清單三、兩下就買好所有東西,幫他節省了不少時間。

    “大豐收。”江盈陽一臉得意地看著塞滿了購物車的戰利品,表情大滿足。

    盧禹孟則是一臉敬畏地打量一車的民生用品,生平第一次參與購物戰爭,他甚至被她拖去參加限時五分鐘的鮮乳大拍賣,買了好幾瓶便宜的鮮乳回家。

    感謝她的超高效率,他們比原本預定的時間還提早半個鐘頭采購完畢,小朋友於是提議到大賣場對面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

    “贊成!”江盈陽和小朋友玩give me five,盧禹孟看他們這麼開心只得點頭說好,就是不想破壞氣氛。

    他們把購物車推到大賣場的停車場,將買來的民生用品一一放進白色休旅車的後車廂,關上車門上鎖。

    “大功告成,去吃冰淇淋嘍!”江盈陽高舉雙手擺出“萬歲”的姿勢,小朋友有樣學樣,和她比誰的手舉得高,看得一旁的盧禹孟不禁失笑。

    三個人一起過馬路,江盈陽突然想到,在外人的眼裡,會不會認為他們是一家人--爸爸、媽媽、和小孩,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好了。

    “?的心情好像很好。”他注意到她一路蹦蹦跳跳,嘴裡還哼著輕快的歌曲。

    “我的心情一向就不錯。”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盧禹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理,他幾乎沒看她垂頭喪氣過。

    “啦啦啦--糟糕,忘記買雞蛋了!”她怎麼會這麼粗心大意,該打。

    “沒關係,以後再買就好了……”

    “不行,我答應小勳回去後要做烘蛋給他吃,不能等到以後。”她可也是一個守承諾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想令小朋友失望。

    “這樣子好了,你們先進去冰淇淋店的呢個我,我回大賣場買蛋,買完了以後再去冰淇淋店和你們碰面。”反正賣場就在對面,很方便。

    江盈陽隨口說了聲“掰”,轉身穿越馬路。

    盧禹孟目送江盈陽直到她消失在大賣場的入口,才放下心手牽著小朋友繼續往前走。

    他才走了兩步,忽地停下來,兩眼直視著前方某道窈窕身影。

    “把拔?”小朋友不明白盧禹孟為何直直盯著前面的阿姨看,直到那位阿姨稍稍轉過臉,他才知道盧禹孟為何動都不動,照片上那位洋娃娃阿姨就背對他們站在前面。

    時間仿佛凝結、無聲了,在他們身邊來來去去的行人,仿佛也化作一道道黑影,在鏡頭前流竄。

    是她,真的是她,他沒有在作夢。

    盧禹孟沒辦法把視線從前方女子的身上移開,那位女子恰巧是他錯失的情人--柯蘊柔,他內心最深沉的遺憾。

    他的目光如此灼熱,執意追逐著她,執意問她:敢不敢轉身?

    在他目光的引領下,她轉身了。

    春風拂欄的花季,曾經宣告了他們的分離。而今春風又起,時光帶走了青澀歲月,卻沒帶走他們的記憶,至少,帶不走他的。

    意外的重逢有如巨石壓住他的胸口,讓盧禹孟喘不過氣來。

    他該走向她嗎,走向曾經被他傷害過的女人?即使當時他內心有千百個不願意,他最後還是傷害她了,也許他該轉身離開。

    然而,他終究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牽著小朋友朝她走去。

    意外地,她並未逃避或是露出輕蔑的表情,只是瞠大一雙美眸,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都說世界很小,都說他們無緣。但緣分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在你覺得能夠掌握的時候,它溜走;在你覺得不可能擁有的時候,它又突然降臨。

    盧禹孟不知道自己該感謝還是怨恨上蒼,這場景在他夢中上演過千百回,每一次他都心跳加速,害怕她會當著他的面拂袖而去。

    對她,他曾經充滿自信,而今他什麼信心也沒有,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

    “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他很孬種地選了一個最安全的話題,她微笑,仿佛他們本來就該如此。

    “很好,沒想到會再遇見你。”

    是啊,誰料得到呢?

    “我也沒想到,只能說這世界真小。”他回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她的一雙眼睛直盯著他身邊的小朋友看。

    “這位小朋友是你的兒子嗎?”她問。

    “對,他是我的兒子。”他溫柔地看著小朋友,很驕傲能擁有他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

    “真可愛。”她又說,表情有些不自然。

    時隔八年的意外相逢讓彼此都亂了陣腳,雙方都不知該說什麼。

    “?一點都沒變,氣質依舊還是那麼清新脫俗。”這是他的真心話,八年沒有改變她的外表,只是多增添了一些都會氣息。

    “哪有,經過這麼多年,早就老嘍!”她不太自在地跟他說笑,可見她也受到不小影響。

    他們曾經交往了兩年,對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期待。

    沉默在他們之間流轉,盧禹孟瞄了一眼她的手,發現她都沒戴戒指,內心燃起一絲希望。

    “?結婚了嗎?”他忍不住衝出口。

    這個問題來得太快、太唐突,連盧禹孟自己都還沒有準備好,可她卻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當然結婚了。”她的笑容美得令人心碎。“你的兒子都這麼大了,我怎麼可能還沒結婚?”

    是啊,他在問什麼傻問題?她當然結婚了。

    “我想也是。”他無奈地笑一笑,罵自己傻。

    “?過得幸福嗎?”他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他會內疚一輩子。

    “幸福。”她回道。

    “那就好。”既便如此,他還是不捨,如果不是因為那場陰謀,他們早就結婚了。

    “難得能夠碰面,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吃飯如何?”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提出邀約,為什麼無法壓抑想窺探她秘密的心情。

    “吃飯?”

    “我想請?和?先生大家一起吃飯,順便互相認識。”可以說他傻、說他是自虐狂,但他真的想見她的另一半。

    “好啊,大家一起吃飯。”她也真的爽快答應,他的心情頓時蕩到谷底,看來,她是真的把他徹底遺忘。

    “把?的手機號碼給我,等我安排好了以後再打電話給?,到時候我們再約時間。”他邊說變掏出手機,只求留下柯蘊柔的手機號碼。

    他當場就打手機給她,確認她留的號碼沒有錯,卑微的態度,連他兒子都看不過去。

    “爹地,我們可以走了嗎?”小朋友終於再也忍不住開口抗議,他不喜歡傻瓜似的把拔,打定主意討厭這位照片上的漂亮阿姨。

    “對不起,爹地忘了還要帶你去吃冰淇淋。”盧禹孟這才回神,喃喃跟小朋友說抱歉。

    “不好意思先失陪了,我再打電話給?。”怕小朋友再等下去真的會耍脾氣,盧禹孟只得帶著小朋友先走,反正他已經有柯蘊柔的手機號碼,以後多的是聯絡機會,不急於一時。

    父子兩人沉默地踏入冰淇淋店,盧禹孟幫小朋友點了一客大大的巧克力花生醬冰淇淋,自己則是什麼都不吃,一直看著窗外。

    小朋友怏怏不樂地吃著冰淇淋,心想江盈陽怎麼還不回來,他快悶死了。

    “不好意思,結賬的人潮太多,我排了好久的隊才輪到我!”又過了五分鐘,江盈陽才喘吁吁地跑進冰淇淋店,手上拿著兩盒雞蛋。

    “?怎麼去了那麼久?我都快無聊死了!”小朋友抗議。

    “我都說對不起了嘛!”還記恨,小器。

    “哼!”小朋友氣的不只是她遲到,還有盧禹孟,自從遇見柯蘊柔以後他就心不在焉。

    “你的冰淇淋看起來好好吃,我去點一客一樣的!”江盈陽沒發現異狀,興致高昂地跑去買冰淇淋,坐在小朋友身邊兩個人大啖冰淇淋。

    “?偷吃我的冰淇淋!”

    “你才偷吃我的冰淇淋!”

    “嘻嘻嘻……”

    兩個大小朋友一貫嬉鬧,若換作平時盧禹孟一定會試著制止他們,但如今他的心思全被柯蘊柔的影子覆蓋,怎麼也壓抑不了內心那股衝動……

    “江盈陽小姐。”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卻還是開口了。

    “什麼事?”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他,表情一派天真。

    “?星期六晚上有空嗎,可不可以幫我照顧建勳?”他說。“我有個非去不可的約會,不方便帶他去。”

    “好、好啊,我幫你照顧小勳。”這有什麼問題……

    “我才不要讓她照顧!”小朋友的反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很激烈,江盈陽都快被他氣死。

    “你這忘恩負義的小壞蛋,虧我還對你這麼好!”居然嫌棄她,可惡!

    “反正我就是不想要讓?照顧就對了!!”小朋友最後索性大吼,情緒壞到一個極點。

    江盈陽只得一臉莫名其妙,搞不懂他為何生氣。

    週末的夜晚,微風徐徐。

    燦爛的煙火由某個地點射向高空點綴整個夜空--砰!砰!煙火在高空中開出絢爛的花朵,煞是美麗。

    “哇!今天晚上有好事情喔,有人在放煙火耶!”江盈陽推開通往後院的落地窗,一抬頭就看見遠處天空熠熠發光的煙火,心情跟著大好。

    “哼,傻瓜。”小朋友看見她滿臉春風,氣得抱胸頓腳,江盈陽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在發什麼脾氣。

    “心情好一點嘛!過來這邊一起看煙火。”她朝小朋友揮揮手,把今天早上托她姐夫摘的桐花放在裝滿誰的大盤子中,再放上幾顆蠟燭點燃以後,就成了一盤“水中飄花”的燭台,既簡單又充滿詩意。

    “我才不要過去!”看什麼煙火?“我就說?是傻瓜、傻瓜、大傻瓜!”
   
    小朋友話也不說清楚只懂得發飆,江盈陽拿他沒轍,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自製的燭台放在客廳的茶几上,想辦法安撫他。

    “就算我是傻瓜好了,你也要讓我知道自己傻在哪裡,對不對?”她試著跟他講道理,但小朋友卻只想跟她鬧脾氣。

    “傻瓜就是傻瓜,什麼事都不知道還笑得那麼開心。”把拔都去見照片上的漂亮阿姨了,她還呆呆地幫他帶小孩,真想一腳把她踢醒算了。

    “我到底應該知道什麼事?”江盈陽無奈地攤手,受夠了小朋友無理取鬧。“你把話說清楚嘛!不然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生氣?”

    就是因為沒辦法說清楚,他才氣嘛!他把拔雖然沒交代他不可以告訴江盈陽,但他把拔最討厭多嘴的小孩,他不想惹把拔不高興。

    “嗯?”給他最後機會申述喔,不說就算了。

    “不知道!”小朋友把頭偏向另一邊,擺明了不講道理。

    江盈陽重重嘆一口氣,舉白旗投降。

    她打算去看點書或清理廚房打發時間,反正小朋友也不想跟她說話,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按電鈴,她和小朋友對看了一眼,走過去開門。

    “請問找誰?”她打開門,赫然發現一個年紀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站在門口,手上還拿著根菸,一臉不正經。

    “?是誰?”陌生女子不回答江盈陽的問題就算了,還反過來質問她的身分,氣煞江盈陽。

    “我才想請問?是誰?”神經病。“莫名其妙跑來按別人家的電鈴,態度又這麼惡劣,我根本沒有回答?問題的必要!”
   
    江盈陽說著說著就要關上門,被陌生女子不客氣地推開。

    “我是建勳的媽媽,?算哪根蔥?”陌生女子連鞋子都沒脫便走進客廳,足見教養之差。

    “?是小勳的媽媽?”天啊,真不敢相信,當初老師是怎麼看上她的?

    “知道厲害了吧?”陌生女子冷哼。“真正莫名其妙的人是?--建勳,好久不見了,媽來帶你回家了!”

    陌生女子一看見小朋友,馬上撇掉跟江盈陽的對話,伸長手要拉小朋友。

    “不要!”小朋友一看見陌生女子的手伸出來,趕緊跑到江盈陽的背後躲起來,江盈陽雖然不明就裡,但立刻擺出捍衛姿勢。

    “別怕,有我保護你,誰也帶不走你。”他是她的責任,她保護他定了。

    小朋友躲在她背後害怕地點點頭,很怕陌生女子。

    “建勳,這是對待媽媽的態度嗎?”陌生女子見狀拉高分貝。“你給我過來這裡,我帶你回爺爺家,他會給你買很多好東西,你再也不必待在這棟破舊的小木屋,過這種寒酸的生活!”

    天底下就有她這種女人,出口沒好話,江盈陽都快聽不下去。

    “這棟屋子好得很,哪裡破舊了?”這女人真的是神經病,占地八十坪的英式鄉村建築還不滿意,是想住到外太空嗎?

    “?是誰, 幹嘛一直為盧禹孟說話?”陌生女子眯起眼打量江盈陽,發現她很年輕,眼裡不禁流露出嫉妒。

    “我知道了!”陌生女子恍然大悟。“?是他的學生,又一個被他外貌迷惑的傻瓜。”

    陌生女子說話雖然不客氣,卻說中了重點,她確實是被盧禹孟的外表迷惑。

    “沒有用的,他的心裡除了柯蘊柔以外,根本容不下任何女人,我勸?還是死心吧!不要繼續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多痛苦而已。

    陌生女子說得好像是她自己的經驗,江盈陽楞了一下,不明白女子和盧禹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倒是第一次聽見柯蘊柔的名字。

    “建勳,快到媽媽這邊,我帶你去找爺爺。”陌生女子決定不再跟江盈陽囉嗦,直接帶走小朋友。

    “不要!”小朋友緊抓著江盈陽不放。“我才不要和?去爺爺家,死也不要去!”

    “說什麼傻話?”陌生女子超凶。“快過來!”

    “?幹什麼?快放開小勳!”江盈陽在最後一刻回神加入搶人大戰,和陌生女子用力拉扯。

    小朋友趁亂咬了陌生女子的手臂一口,她痛的甩開小朋友,生氣對他怒吼。

    “我是你的媽媽耶,你居然敢咬我!”忘恩負義的小孩,也不想想看他是誰生的。

    “我沒有媽媽。”小朋友的神情冷漠,處處表現出他對陌生女子的不屑。“我媽媽在我出生後就不要我了,?只是一個陌生人。”

    雖然江盈陽一向就知道小朋友很早熟,但仍是會為他心疼,到底是什麼養的經歷,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這、這個……”陌生女子顯然也被小朋友的冷漠嚇到了,急到滿臉通紅。“大人的世界很難懂,不是像你這種小孩能夠理解的。”

    “那請?等到我能夠理解的時候再來找我,我那時候再考慮要不要和?一起走,再見。”小朋友居然還對陌生女子下逐客令,陌生女子簡直不敢相信。

    “盧建勳,你居然這麼對待媽媽,是誰教你的?是不是你那個無情的假爸爸?我不是告訴過你,你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掰掰,不要再來了!”江盈陽乘機和小朋友一起合力把陌生女子推出去,用力關上門,管她怎麼叫囂就是不開門。

    “呼呼!”這還是江盈陽頭一次碰上這種事,感覺上就像在演連續劇,她竟然牽涉其中。

    確定陌生女子真的離去以後,小朋友坐回沙發,表情好落寞。

    “她說她是你馬麻,是騙人的吧?”根本一點也不像。

    “是真的。”小朋友超級不想承認,“她真的是我馬麻,我也不是把拔的親生兒子,是剛才那個女人和別的男人生的小孩,只是她騙我把拔我是他的孩子,我把拔才跟她結婚。”

    聽起來真複雜,她記得她姐姐曾經跟她說過,盧禹孟和他老婆在剛生下孩子就離婚,原本她還納悶哪有人剛生孩子就離婚的,如今才知道內情並不單純。

    “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你的?”小小年紀就得面對這麼複雜的環境,他一定很痛苦。

    “那個女人來找過我好幾次了。”小朋友臉色陰沉地答道。“聽說我親爺爺是個有錢人,而且他沒有男孫,那個女人才會一直想把我帶回去親爺爺那邊,他答應會給她一大筆錢。”

    小朋友表面上看似幸福,身世其實坎坷。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齡,卻因為大人錯綜複雜的關係,生活也跟著變得不單純,想想真令人心疼。

    “我倒覺得你很勇敢,很會應付突發狀況。”一般小孩遇到同樣的事早就嚇呆了,他卻能從容不迫地應付過去。

    “沒辦法,很多時候都得靠自己。”小朋友聳肩,再次展現早熟的智慧。

    “可以你把拔把你照顧得很好啊!”她幫盧禹孟說話。

    “他是盡力想將我照顧好。”小朋友也覺得盧禹孟真的很努力,可惜效果不佳。“但把拔的個性太溫和了,不會和女人打架,我只好自己想辦法把那個女人趕走。”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他個性太好,為人處事太君子,不懂得說不又負責人,面對他前妻那種潑婦,只有節節敗退的分,難怪小朋友要抱怨。

    “你的頭腦一定很好,才能想出這麼多點子。”她摸小朋友的頭,讚美小朋友,只見小朋友一臉驕傲。

    “我從幼稚園小班開始就是第一名,到現在還是第一名,從來沒有一次考過第二名。”

    “哇,你真了不起。”永遠的第一名,拍拍手。

    “誰像?這麼笨,考了三年大學都沒考上。小朋友又找她的碴。”

     “我每年都有考上,只是沒去念。”她反駁。

    “為什麼?”

    “因為我姐太優秀了,如果隨隨便便念一所學校會被她取消,我自己也會不甘心。”她不曉得自己幹嘛跟他解釋,他也不可能聽懂。

    “就跟我一樣。”小朋友點點頭,很瞭。

     “啊?”不會吧,他真的懂?

    “我把拔是真正的天才,我因為不是他的小孩,沒有遺傳到他的頭腦,可是我一直想要成為他真正的兒子,就很努力,很努力地讀書,讓大家以為我是天才,?也想追上盈月阿姨,對不對?”

    ……對,可是她沒有很努力、很努力,所以他才會被稱為小天才,她卻是連續考了三年大學還考取不了理想學校。

    “你才幾歲,怎麼會有這麼深奧的想法?”在他面前,她覺得自己好幼稚,比一個小三生還不如。

    “多看一點書,?也會變聰明。”小朋友手指向墻壁那一大排書櫃,說明他的知識來源,邊說邊走到書櫃前面,順手抽了其中一本書走。

    “我回房間看書了,?留在客廳看電視。”

    對,他上樓看書,她留下來看電視--不對!為什麼她只能看電視?她偶爾也想發憤圖強看看書啊!

    受到小朋友的刺激,江盈陽拿出書袋,把所有參考書和習題都倒出來,開始努力用功 。

    她翻著翻著,突然想起小朋友剛剛拿走的書好像叫做幾何學……幾何學耶!這麼難的書他怎麼可能看得懂?騙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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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43:00
  第六章
  
  微風徐徐,煙火在高空綻放有如黃金鑲嵌的花朵,在夜空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砰!砰!
  
  盧禹孟昂首仰望天空,驚訝於煙火的美麗,也驚訝它綻放的時間,從他剛到達餐廳就隱約聽見煙火升空的聲音,已經過了這麼久都還沒放完。
  
  問題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承諾,再絢麗的煙火終有施放完畢的一刻,一如逝去的時光永遠不再回頭。
  
  盧禹孟搖搖頭,將視線調回到地面。天空總是遙遠的,伸手觸及不到想要的那顆星,還是回到平地最安穩。
  
  拖著疲備的腳步回家,他才剛拿出鑰匙,門就突然自動打開。
  
  “歡迎回家。”江盈陽掛著不下煙火的燦爛笑容,站在門口迎接他,盧禹孟瞬間覺得好溫暖,有種回到家的錯覺。
  
  “我回來了。”這裡本來就是他的家,只是突然間涌上他全身的那種感覺內陸一時也說不出來,總之就是很溫馨,仿佛她本來就該像這樣迎接他。
  
  “建勛呢?”他一回來便急著詢問小朋友的狀況,江盈陽手指向樓梯,他立刻就知道她的意思。
  
  “在睡覺?”盧禹孟猜。
  
  “不知道。”江盈陽聳肩。“他從你的書櫃裡面抽了一本幾何學上樓,他是真的看得懂,還是只是做做樣子?”搞不清楚。
  
  “他是真的看得懂。”盧禹孟雲淡風清地答道,江盈陽驚訝到合不攏嘴。
  
  呃,好吧!這就是天才與凡人之間的差別,以後她再不敢懷疑小朋友的實力了。
  
  “今天晚上還好嗎,有沒有發生什麼事?”盧禹孟隨口問了一下江盈陽,順手鬆開領帶方便呼吸。
  
  “有。”他原本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江盈陽竟點頭。“你的前妻突然跑來按門鈴,說要帶走小勛。”
  
  “你沒讓她帶走建勛吧?”盧禹孟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前妻竟會挑這個時候上門搶小孩,都怪自己太不小心,讓她有下手的機會。
  
  “當然沒有!”開玩笑,她像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嗎?“不過,你的前妻真的好凶,我跟她拉扯了半天,手臂都快被她扯斷了,最後還是多虧小勛咬了她一口,她才肯放手。”
  
  “她那個人真是……”盧禹孟不知道怎麼說他前妻,太難聽的話他罵不出口,但他真的已經受夠了她的行為。
  
  “你、你的手受傷了?”不期然看見江盈陽手臂上的抓痕,盧禹孟皺緊眉頭很不高興。
  
  “咦,我受傷了?”隨著他的視線,江盈陽總算看見右手臂上的三道抓痕,上頭還留著幹掉的血漬。
  
  “一定是跟你前妻拉扯的時候,不小心被她抓到的,沒事。”那個女人的指甲也該剪了吧?竟然抓傷她的手臂。
  
  “……”盧禹孟不曉得該如何表達對她的歉意,如果他今晚在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我幫你搽藥。”他轉身就要去拿急救箱,江盈陽連忙搖手。
  
  “不必了,只是一點小傷——”
  
  “一定要。”他溫和但堅定的語氣容不得她推辭,她只得閉上嘴巴,乖乖坐好。
  
  盧禹孟拿著急救箱在她的身邊坐下,拿出雙氧水和棉花,開始為她消毒。
  
  “可能會痛,你稍微忍耐一點。”他小心翼翼地清洗她的傷口,深怕弄疼她,溫柔細心的舉動,帶給江盈陽無數感動,真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
  
  “你今晚的約會順利嗎?”她不知道他跟誰約會,但他說過這是一場很重要的約會,當然希望一切很好。
  
  盧禹孟的手因為她突來的問題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又繼續為她上藥。
  
  “還不錯。”他見到想見的人,儘管結果並不如預期,也只能黯然接受。
  
  “那就好。”江盈陽打量他的側臉,覺得他的長相真的很完美,連側面的線條都這麼好看。
  
  消毒完畢,盧禹孟緊接著在她的傷口上涂上碘酒,按理說她應該會痛到唉唉叫,但她竟然看他看到沒感覺,真的很誇張。
  
  盧禹孟也感受到她幾近痴迷的凝睇,無奈之餘不免好奇。
  
  “你為什麼客以喜歡花美男?”他不懂。
  
  “就是喜歡啊呀”江盈陽理所當然地回道。“喜歡就是喜歡,還需要什麼理由?”
  
  確實不需要理由,他想太多了。
  
  盧禹孟完全被她打敗,從某個方面來說,她就像單細胞動物,單純到令人不可思議。
  
  “我只是擔心你會吃虧。”他把沾了碘酒的棉花丟進垃圾桶,結束上藥。
  
  “我姐也這麼說。”江盈陽吐舌。“但我就是無法改掉這個喜好,算是一種病了吧!”
  
  “要怎麼樣才能治好你這個毛病?”盧禹孟不會取笑她花痴,因為他懂得迷戀的感覺,知道那有多無助。
  
  “可能要有一個比你更帥的男人出現,我才會改變目標。”她嘴巴上跟他開玩笑,但她內心知道,就是他了。她對他一見鍾情,那種感覺不僅僅因為他是花美男,更是因為他身上蘊含的氣質,教她好陶醉。
  
  “那我得祈禱那個男人趕快出現了,我才能早日解脫。”他也跟她開玩笑,江盈陽不悅地噘嘴抗議。
  
  “沒想到我這麼討人厭。”大失算。“我還以為我很討人喜歡呢!”
  
  她是。她活潑開朗,像陽光一般溫暖,任何人都會喜歡她,就連他,也漸漸適應她的存在。
  
  “謝謝你幫我照顧建勛。”他衷心感激她。“也很抱歉讓你遇到這種事,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下次我會先學好防身術,絕對不會讓你的前妻有機會越雷池一步。”看她的擒拿手,扭給她死!
  
  “那就先謝謝你了。”她認真的表情讓他忍不住失笑,她真的——好可愛,完全不懂得掩飾,心裡想什麼都一目了然。
  
  “不客氣。”她淘氣地笑笑,明白他是跟她開玩笑,很高興與他能夠放鬆。
  
  放輕鬆,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說也奇怪,在她面前,他特別容易放鬆,特別不容易感到失落。
  
  “啊,我該回去了。”墻上黑森林咕咕鐘窗內的小鳥,眼看著又要衝出來報時,江盈陽趕緊收拾包包,就怕太晚回家。
  
  “我送你。”盧禹孟拿出車鑰匙打算送江盈陽回家,她搖頭拒絕。
  
  “我搭公車。”不必麻煩。“你還是先上樓去看看小勛,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整個晚上都在鬧脾氣。”
  
  “是嗎?”盧禹孟皺眉,猜想小朋友心情不好的原因。
  
  “嗯。”她點頭。“再說,留小勛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所以我還是自己搭公車回去好了,你不必麻煩了。”
  
  她看似任性的外表之下,其實藏著一顆體貼的心,盧禹孟深刻感受到了,也謝謝她。
  
  “那你小心一點,盡量走馬路,不要走小巷子。”他吩咐。
  
  “知道了。”江盈陽拿起包包向他揮揮手,走到玄關穿好鞋子,連再見都沒說隨即走人,從她的行動中就可以看出獨立。
  
  盧禹孟看著她將門關上,深深吐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虧欠她好多。
  
  對了,該去看看建勛,問他為什麼生氣。
  
  只是,當他上樓去到小朋友的房間,小朋友已經睡著,手裡還拿著那本幾何學。
  
  盧禹孟悄悄將小朋友手上的書拿起來放在一旁,把被子拉高蓋住小朋友的身體,以免小朋友又著涼。
  
  建勛並非他親生的兒子,跟他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萬一有一天,對方真的跟他打起監護權的官司,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建勛隨時會被要回去。
  
  想起前妻的臉和她曾經的指控——
  
  從頭到尾,你就只愛柯蘊柔,我再努力也沒有用,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有如鎖鏈般的錯誤又再一次拴緊他的心,將他全身捆綁。
  
  為什麼人總是喜歡明知不可為而為?他的前妻如此,他自己也是如此,明明都知道柯蘊柔已經有霍思煒了,卻還是忍不住答應她去參觀霍思暖的畫展,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放置在客廳茶几正中央的燭台,給了盧禹孟最好的答案。
  
  因為愛過,因為無法遺忘,所以才要追尋過去的影子。
  
  這一刻,連浮在水面上的桐花也深深嘆息了——愛情,果然是一道難解的習題。
  
  心情大好。
  
  次日醒來,用力推開窗子,江盈陽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美好極了。
  
  “真舒服!”她用力伸了一個懶腰,仰頭看向藍天,天上的白雲仿佛也在對她微笑,跟她點頭打招呼。
  
  你好啊,老天爺!
  
  她無釐頭地跟天空揮揮手,不管老天有沒有回應她都很開心,至於開心的理由?顯然是因為盧禹孟,他昨天竟然幫她搽藥!
  
  江盈陽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查看傷口,上面還留著三條明顯的抓痕,她昨天晚上竟然遲鈍到沒有發現。
  
  不對,有人發現了。
  
  想起盧禹孟昨晚上藥的溫柔神情,江盈陽又是笑個不停,好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住。
  
  他真的好細心喔!如果不是他發現她手臂上的傷口,恐怕她要到洗澡才會知道自己受傷,並痛得哇哇叫。
  
  啦啦啦!
  
  江盈陽的心情好到跳舞,轉身把書桌底下的椅子拉出來,拿出參考書開始讀書。
  
  其他的科目她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唯獨對數學比較沒把握。不過她進步很多,大概跟老師教學認真有關,他用各種方式引起她對數學的興趣,但她其實很想告訴盧禹孟不必這麼麻煩,他只要對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她就會頓時神清氣爽,什麼困難的數學習題都解得出來。
  
  一方面不想讓盧禹孟失望,另一方面也是受到小朋友小三就懂得幾何學的刺,讓盈陽著實念了好幾個鐘頭的書,一直到快接近中午,她才放下書本。
  
  哇!快十二點了,該出去吃午餐了。
  
  一向自己煮飯的江盈陽,這一個多星期以來因為忙著幫盧禹孟整理家裡和照顧小朋友,自己的冰箱反倒沒去管它,這會兒已經空空如也,就算她有心做菜也變不出花樣。
  
  她才剛想起身換外出服,樓下不期然傳來開鐵門的聲音,她推開椅子衝到窗戶邊往下探看,她姐姐正關上鐵門,再過幾分鐘就會到達她的房間。
  
  倒楣,又不能出門了。
  
  女皇駕到,江盈陽這個可憐的小宮女,除了乖乖站在原地聽候差遣之外,似乎沒有別的選擇,而江盈月鏗鏘有力的腳步志推論弛在印證她的想法,轉眼已經來到她的房門口,毫不客氣地把門推開。
  
  “快起床,別再睡了。”她大小姐擺明是來轟人的,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向來超會賴床的江盈陽今天特別早起。
  
  “我八點就起床了。”江盈陽無奈地看著她姐姐。她希望她別老是把她當成小孩子對待。
  
  “天要下紅雨了。”江盈月不可思議地打量江盈陽,這個時候她通常還賴在床上,非得靠她開罵才會清醒。
  
  “我已經讀了一個上午的書。”江盈陽覺得很委屈,她姐姐為什麼老是不信任她,非得緊迫盯人不可?害她覺得壓力好大。
  
  “那我更能確定今天一定會下雨。”江盈月挑眉回道,百分之一百不信任江盈陽。
  
  江盈陽重重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的姐姐還比不上外人,至少盧禹孟敢把小朋友託付給她,她姐姐只會成天漏她的氣。
  
  “這樣子很好,以後你要一直都能像今天這樣自律,我也不必天天溜班盯梢。”江盈月總算肯給她一點點自由,江盈陽好高興。
  
  “我以後每天準時八點起床。”這樣她也不必天天受她姐姐的騷擾,可以專心念書。
  
  “很好。”江盈月抱胸打量江盈陽,從她的行為舉止之中看見些微改變,也明白是誰改變她。
  
  “聽說你的數學大有進步。”這是她一早來的原因,把話說清楚。
  
  “都是老師的功勞。”江盈陽點頭。“老師他真的好厲害,再複雜的公式他都能簡化成容易懂的遊戲,我很快就能記得起來。”
  
  不只如此喔1他還用各種方法激起她對數學的興趣,讓她明白數學並不是一門高不可攀的學問。
  
  “是嗎?”老實說,這並不是江盈月想要的答案,這個答案只會讓她更擔心未來的發展。
  
  江盈陽不明就裡的看著江盈月,照理聽見她進步,她應該會很高興,但她卻一臉冷漠。
  
  “姐?”江盈陽試探性地問江盈月工資,她無奈嘆息。
  
  “其實我原本是希望你不要再去盧禹孟那裡補習了,不過你的成績既然有進步,我也不方便阻止你。”只好算了。
  
  “你為什麼不希望我去老師那裡補習?”江盈陽不明白,當初是她介紹他們兩人認識的,現在卻帶頭反對。
  
  “因為我怕你會受傷。”江盈月回道。“盧禹孟有多受女孩子歡迎我比誰都清楚,我們念同一所大學,他還是我學長,他的所有事情我幾乎都知道,像他那種男人根本不是你所能應付的。”當初她不該介紹他們兩人認識,現在才來後悔莫及。
  
  “老師是你的學長?”江盈陽愣住,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姐姐提起,她一直以為他們會熟識是因為姐夫的關係。
  
  “嗯。”江盈月不怎麼高興地點頭承認。
  
  “那你知不知道柯蘊柔這個人?”江盈陽忍不住問出口。
  
  “你在哪裡聽到這個名字?”江盈月反問江盈陽,口氣之衝,讓江盈陽瑟縮了一下,後悔自己幹嘛衝動問她姐姐。
  
  “沒有!”她矢口否認。“只是恰巧聽見……”
  
  “江盈陽!”別想打混,給她從實招來!
  
  一代女皇發威,江盈陽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江盈月,只得支支吾吾地承認。
  
  “我是從老師的前妻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她沒說謊,真的是湊巧……
  
  “Tracy?”江盈月愣住。“你在哪裡碰到她的,又怎麼會知道她是盧禹孟的前妻?”
  
  “我……”江盈陽吞吞吐吐,不敢說出實情。
  
  “要我自己打電話給盧禹孟嗎?”江盈月威脅她。“這樣也好,我剛好可以跟他把話說清楚。”大家省事。
  
  “姐,你要跟老師說什麼?”可別胡亂說啊!
  
  “說你的心思不正,請他別再幫你補習,我想他也樂於點頭答應。”擺脫她這個小麻煩。
  
  “姐!”江盈陽白了一張臉,害怕江盈月真的打電話給盧禹孟,硬生生折斷她的少女夢。
  
  江盈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曉得該拿她那顆豬腦袋怎麼辦,說不定連豬都比她聰明。
  
  “柯蘊柔是他最愛的女人。”江盈月吐了一口長長的氣,終於告訴她妹妹真相。
  
  “啊?”江盈月突如其來的解釋,讓江盈陽的小嘴微張,心情也為之糾結。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誰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江盈月決定下重手,省得江盈陽永遠無法清醒。
  
  “她是、她是老師的……”
  
  “他念碩士班時的女朋友,長得像個洋娃娃似的,我們私底下都嘲笑她不像凡人。”
  
  對,她不像凡人,而是少女漫畫走了來的人物。五官精緻到仿佛是燒制的,嬌嬌柔柔,楚楚可憐,她這輩子都學不會她的姿態。
  
  “他們最後雖然因為Tracy的陰謀而分開,但是盧禹孟一直沒有忘記柯蘊柔,到現在仍深愛她,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個痴情的男人。”
  
  “原來如此。”她上次就已經聽小朋友說過一些,經由她姐姐的口中江盈陽又獲得更多資訊,拼圖更趨完整。
  
  “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沾惹到盧禹孟。”江盈月生氣地解釋。“之前造成的失誤也就算了,現在我要彌補回來,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再去盧禹孟那裡補習。”
  
  “我不要!”江盈陽反應激烈。“我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我不能繼續在老師那裡補習?”
  
  “等你們真的做了,一切就太晚了。”江盈月吼道。“我這是為你好,你太單純、太容易心動,萬一你真的愛上盧禹孟,恐怕不是流一、兩滴眼淚就能解決的,他會徹底傷透你的心。”她必須保護她!
  
  “你怎麼知道他會傷害我?”她不否認她早已怦然心動喜歡上他,但是……“你也說過他是個痴情的男人,既然如此,他更不可能傷害我——”
  
  “就是因為他太痴情,所以才會傷害你,你還不懂嗎?”傻瓜!“他的前妻雖然可惡,但盧禹孟也不是沒有過錯,他太過於愛柯蘊柔,以至於對任何女人都無法付出感情,他甚至碰都不碰他前妻一下,你說她怎麼受得了?兩人最後當然走上離婚一途。”
  
  故事的結局令人悲傷,幾乎每個人都受傷,其中最無辜的要算是小朋友。他一出生母親就不要他,象是存心報復似地把孩子丟給盧禹孟,從另一方面來說,她也是看準了以盧禹孟容易心軟的個性不可能會丟棄小朋友,事實也證明盧禹孟心地真的非常善良,明知小朋友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仍是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養育、照顧。
  
  “如果不愛她,當然不可能碰她……0
  
  “那他就會愛你嗎?”江盈月反問江盈陽。“盧禹孟是我見過最想不開的男人了,心裡除了柯蘊柔之外,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就算你付出再多心力,結果也是一樣,你根本是在浪費時間!”
  
  江盈月雖然瞧不起盧禹孟的前妻,但說法卻跟她如出一轍,都認為江盈陽是自作多情。
  
  “我……”江盈陽痛恨自己的心思這麼容易被看穿,幾乎所有人都看出她瘋狂愛戀盧禹孟,並且為她擔心。
  
  “放棄吧,盈陽,你和他是不可能的。”江盈月勸道。“他是一個只會讓女人流淚的男人,我不希望看見你受傷,趁著你還沒陷下去之前趕快抽身,我會再幫你物色一個合適的家教……”
  
  “不要,我就要老師!”只要他。“他真的教得很好,我的數學真的進步了很多,不想再換別的老師。”
  
  “盈陽!”
  
  “再說,老師只是把我當作一般學生,我們之間沒有產生任何情愫,姐你想太多了。”她反過來說服江盈月。“我好不容易才對數學產生興趣,開始進入狀況,你卻臨時要我更換老師,萬一我因此落榜怎麼辦?今年已經是第四年了,我不想再重考。”
  
  “你也知道今年已經第四年了,還算有救。”江盈月氣呼呼,簡直拿她這個固執的妹妹沒轍。
  
  “算了,就像你說的,盧禹孟只是把你當成一般學生,也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你和他不可能發展成男女關係。”以他那顆千年不減的化石腦袋,不可能輕易接受別的女人,況且盈陽還是他的學生。
  
  “對嘛,完全不可能。”看見江盈月的表情,江盈陽松一口氣,知道最壞的時間已經過去……
  
  “不過,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愛上盧禹孟。”迷戀是一回事,真正投入感情又是一回事,心碎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呃……”面對江盈月突來的要求,江盈陽只能支吾以對,不敢爽快答應。
  
  “如果做不到,現在就換別的家教,省得將來後悔。”江盈月威脅。
  
  “答應我!”為了能繼續在盧禹孟那裡補習,江盈陽只得快速點頭,只求她姐姐不要更換家教。
  
  “你最好做得到。”江盈月警告。“只要我一發現苗頭不對,隨時會插手管這件事,知道嗎?”醜話先講在前頭,省得到時爭論,大家都麻煩。
  
  “知道了。”江盈陽沮喪的點頭,反正不管她答不答應,她姐姐都會插手,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她找不到機會,這就得看她自己的智慧了。
  
  “我先回去上班了,你繼續念書。”她也不想多管閒事,但有個犯花痴的妹妹,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得多擔待一點。
  
  江盈月照例宣布完聖旨後趾高氣揚地離去,江盈陽垂頭喪氣地想著她姐姐的話,總覺得情路多崎,她根本還沒有開始戀愛呢!
  
  不對,她的愛情早就開始了,只不過是單戀。
  
  單戀啊!
  
  這兩個字沉重到像是要把她壓垮,好希望能夠改變現狀,又怕改變現狀,因為一旦改變現狀,她就不能再見到盧禹孟了,她姐姐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兩人交往……啊!該去老師家補習了,她還在發什麼呆!
  
  猛然想起今天下午兩點鐘的數學課,江盈陽匆匆忙忙換上外出服,將所有習作和課本統統掃進大包包裡面,背起包包衝下樓。
  
  都是她姐姐害的,沒事跑來說一些有的沒有的,害她上課遲到,她要是趕不上一點十分那班公車,一定唯她姐姐是問。
  
  當然她沒那個膽,也順利趕上公車,只是當她到達盧禹孟家,發現他並不急著上課,因為他已經睡著。
  
  老師也太不小心了,大門居然沒上鎖,擺明了歡迎小偷上門。
  
  江盈陽邊搖頭邊脫下鞋子將它們放進鞋櫃,盧禹孟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竟然對她製造出來的噪音毫無反應,可見他睡得有多沉。
  
  將包包從肩上拿下來放在另一張沙發上,江盈陽決定學習偶像劇中的女主角,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打量盧禹孟。
  
  他睡覺的樣子真好看,好像睡美男,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江盈陽蹲在他的身邊著魔似地看他,發現他無論醒著或是睡著都在放電,光是看他的睡臉她就心滿意足,根本不會去想什麼愛不愛的問題。
  
  靜謐的午後,陽光灑落一地。
  
  江盈陽沉浸在無人打擾的甜蜜時光,落入夢境的盧禹孟,卻無法像她一樣悠閑,還得和痛苦的回憶對抗。
  
  夢中的他又回到八年前那個毀了他和柯蘊柔的早晨。那天他抱著發疼的頭醒來,床上不曉得為什麼多了一個女人,哭哭啼啼地告訴他兩人昨天晚上發生了關係,要他對她負責。
  
  對於昨晚,他完全沒有記憶,只記得和同學們一起到Pub喝酒,慶祝他們拿到碩士,Tracy也是座上賓,事實上她是昨晚唯一的同班女生,大家都知道他已經有一個交往兩年,即將踏入禮堂的女朋友,為了避免麻煩,從來不和女同學一起吃飯或來往。昨晚是唯一的例外。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惡夢,兩個月後Tracy說她懷孕了,要求和他結婚。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也打亂了他人生的布局,他的計劃裡面並不包含這個意外,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不可能!
  
  夢中的他急得滿頭大汗。
  
  不可能有這種事,她不可能懷孕,他根本什麼事都沒做,為什麼突然間就要當爸爸?誰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要辜負柯蘊柔。
  
  不要……
  
  現實中的他無意識地囈語,額頭不斷滲出細汗。
  
  “老師?”江盈陽留意到他作惡夢,低頭關心他的狀況,試圖叫醒他。
  
  “不要——”盧禹孟突然間睜眼嚇了她一跳,江盈陽來不及迴避,小臉就這麼掛在他面前,僅剩幾公分距離就能碰到他的嘴脣。
  
  “……你幹什麼?”
  
  就來尷尬,她原本只是關心,怎麼知道最後會演變成偷窺,且有乘機占便宜的嫌疑。
  
  “我……呵呵。”她乾笑。“我想偷偷吻你,結果被你發現了。”不管了,瞎掰,就算被當作玩笑也好。
  
  “你真是胡來——”盧禹孟皺眉起身把她推開,怎麼知道一個不小心角度沒喬好,兩個人的嘴脣硬生生碰在一塊兒。
  
  啾!
  
  他們這是意外接吻,雙方都瞪大眼睛。
  
  尤其是江盈陽,更是驚訝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在她最狂野的夢裡,頂多是親親臉頰或是被他溫柔注視,從沒有幻想過這麼刺激的場景。
  
  怦怦!
  
  怦怦!
  
  離譜的是,兩個人的心跳得一樣快,都因為這突來的第一次接觸失了神,慌亂不知所措。
  
  “對、對不起!”江盈陽其實是受害者,卻是第一個跳開道歉,拼命跟盧禹孟說抱歉。
  
  “都是我的錯!”她要是不偷看他睡覺就好了。
  
  “我……”實在無顏見江東父老,她索性躲進洗手間鎖上門,打死不出來。
  
  盧禹孟的尷尬其實不下於她,問題她老是占據洗手間也不是辦法,她總不可能永遠關在裡面。
  
  “盈陽,出來。”不得已,他只好去敲洗手間的門,她假裝沒聽見,兩手抱住發紅的臉頰,狂咬下脣。
  
  “盈陽!”就算他有心化解誤會,洗手間裡頭的人也聽不下解釋,忙著自顧自地難為情。
  
  叩叩——
  
  “盈陽!”沒反應。
  
  盧禹孟敲了半天的門,江盈陽就是不開門,他只好放棄。
  
  年示出她這麼純情,聽她平時講話都滿大膽的,害他以為……
  
  想起她害羞的表情和仿佛被火燙到的反應,盧禹孟不由得用手碰自己的嘴脣,感受殘留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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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43:29
第七章

    霍思暖個人畫展開幕當天,排場可以明星,幾乎國內所有重要媒體都到齊了。

  嚓!嚓!

  此起彼落的鎂光燈,代表她在這個業界所受到的注目和重要,她容光煥發接受各家媒體的採訪。

  “Scarlett,恭喜你開個展……”

    還有許多相關從業人員,特別抽空前來參觀她的畫展,算是相當給霍思煒面子。

    盧禹孟很早就到達展覽會場,只是一直找不到停車位,只好停在展館外圍的街道,再走一段路到會場。

    當他捧著一大束鮮花到達覽館時,霍思暖正在和柯蘊柔交談,兩人不知道在聊什麼話題笑得十分開心。

    由於會場的人潮眾多,花籃從走道沿路排到展覽館深處,他一會兒得閃人,一會兒還得小心不要踢到花籃,著實左顧右盼找了一陣子才找到兩位美女。

    “恭喜你舉辦個人畫展。”他一看見霍思暖馬上獻上鮮花,霍思暖大方收下,開玩笑地回道。

    “多年不見,你依然是個大帥哥。”她抱怨。“你最起碼也要老一點,醜一點,胖一點,這才公平。”

    “你也一點都沒變,個性依然那麼豪爽。”霍思暖饒富趣味的說法,讓他不由得綻開微笑,感覺好像回到從前。

    “這可不是一個用來讚美女性的最佳形容詞。”霍思暖挑眉。“不過我原諒你,你從以前就不會甜言蜜語。”

    “我向來拙於言詞。”盧禹孟趕緊跟霍思暖道歉,不料卻引來她反脣相反脣相譏。

    “但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你倒是挺果斷,表達得挺好的。”她不客氣地吐糟,他微笑,沒有立場回嘴。

    “思暖!”柯蘊柔緊張地喊好友的名字,拜託她別當面讓他下了台。

    “謝謝你送的花,但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我會記一輩子!”霍思暖冷哼,和盧禹孟結仇結定了。

    “我看到那邊有人在跟我招手,我先失陪了。”霍思暖擱完狠話就跑,留下柯蘊柔獨自收拾殘局。

    “對不起,思暖一向就是這麼口無遮攔,典型的藝術家脾氣。”她尷尬地幫好友道歉,他搖搖頭。

    “沒關係,如果她變了,我才會覺得這個社會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陌生。”所以真的不必在意,他很欣喜這個多變的世界還有不變的事物。

    “我大約看了一下會場,好像沒有看見你先生,他還沒來?”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霍思煒,他沒想到他竟是她結婚的對象。

    “可能是有事情耽擱,我也是很了解。”柯蘊柔語氣不甚自然地答道,引起他的好奇。

    “你們不是夫妻嗎,怎麼會不清楚彼此的Schedule?”以前他們兩人交往的時候,對方什麼時間做什麼事,上哪一堂課,兩人都一清二楚,可現在她卻連自己的老公會不會來都不曉得。

    “因為……因為……”她支支吾吾。“因為他工作的時間比較不一定,所以……”

    “霍思煒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工作,怎麼好像一副很神秘的樣子?”盧禹孟納悶,吃飯那天他就覺得不對勁,但他以為霍思煒是故意跟他挑釁,才故意說自己是無業遊民,但從她今天的反應來看,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呃,他……”柯蘊柔欲言又止,仿佛有什麼重大的秘密掙扎著該不該說出來,盧禹孟用眼神鼓勵她,希望她能把話說清楚。

    柯蘊柔深吸一口氣,正打算開口,一雙強壯的手臂不期然搭上她的肩,親熱地擁住她。

    “讓你久等了,老婆,這束花送給你。”原來是霍思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在他們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將玫瑰花塞進柯蘊柔的手裡,嚇了兩個人一跳。

    “謝謝。”柯蘊柔低頭聞玫瑰花香,猛然閉嘴。

    盧禹孟難掩失望,她剛剛明明就想跟他說什麼,如果不是霍思煒及時出現,他早已得知她心中的秘密。

    這時霍思煒抬起頭面對他過去及現在的情敵,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跟盧禹孟宣戰。

    盧禹孟平靜地迎向霍思煒挑釁的眼神,從中尋找作戰的蛛絲馬跡,卻找不著。

    柯蘊柔臉躲在玫瑰花中,低聲跟霍思煒說了些什麼,他立刻擁緊她的肩和她咬耳朵,兩人親密的行為舉止,看到盧禹孟眼裡有如一把劍,每一個舉動都刺傷他的心。

    “抱歉公司有事耽擱,來晚了。”霍思煒的笑容一如以往充滿挑釁意味,兩個男人表面看似風平浪靜,檯面下實則波濤洶涌,暗自較勁。
    “你看過我老姐的作品了嗎,有什麼感覺?”霍思煒率先拋出引信,盧禹孟巧妙躲過。

    “藝術的事我不懂。”他微笑。“但是我以前就時常聽小柔稱讚你姐姐畫得很好,是很有天分的畫家。”

    “依我看我姐根本是在鬼畫符,這樣也能紅,真是沒天理。”霍思煒對盧禹孟的回答顯然很不爽,這也難怪,因為他觸及了他不可能擁有的部分,那即是他和柯蘊柔曾經共同經歷的過去。

    “對了,honey。”霍思煒話說得好好的,突然摟住柯蘊柔的肩膀,又嚇了她一跳。

    “什、什麼事?”她的表情明顯不自在。

    “盧先生那天請我們吃飯,我們是不是該回請他到家裡吃飯?時間嘛……就訂在下個星期二晚上好了,你說好嗎?”霍思煒接下來的舉動更勁爆,竟然當著盧禹孟的面做出這個荒唐的提議,柯蘊柔又是一陣支吾。

    “我想……”

    “你願意接受我們的邀請嗎?盧先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霍思煒直接挑戰盧禹孟。“下個星期二晚上七點到我們家裡吃飯,慶祝大家重逢,你願不願意賞臉?”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挑戰,霍思煒正挑戰著盧禹孟的膽量,問他敢不敢正面迎戰?

    “謝謝你的邀請,下個星期二晚上七點,我一定准時登門拜訪。”盧禹孟接受挑戰,除了男性自尊嚴格捍衛以外,最主要的是一直盤據在他心頭的那種異樣感覺,他總覺得他們兩個人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有必要弄清楚。

    霍思煒笑一笑,用銳利的眼神回應他爽快的回答。兩個男人像鬥牛一樣地互相瞪著對方,誰也不想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認輸。

    “恩暖!”柯蘊柔見苗頭不對,立刻Call來好友解圍。

    “幹嘛?”霍思暖聞言趕到,和柯蘊柔默契之好,旁人只有幹瞪眼的分。

    “你可不可以帶禹孟參觀一下畫展,順便跟他解釋每幅畫背後的涵義?”她明顯是有話要私下對霍思煒說,盧禹孟點點頭,表示他明白。

    “這有什麼問題?”霍思暖求之不得。“帥哥,跟我走,我來充當你的嚮導。”反正她也有話要跟他說,剛剛好。

  他們前腳才走,柯蘊柔後腳跟著把霍思煒拉出展覽館,盧禹孟只能遠遠打量他們的背影。

  “咳咳!”霍思暖故意乾咳了幾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對不起,占用你的時間。”盧禹孟回神,霍思暖用力看了他幾眼,帶領他去參觀畫展。

  盧禹孟雖然不是很了解藝術,但也看得出來霍思暖為什麼走紅。

  一般的油畫不是靜物就是人物,要不然就風景,很少跨出這幾個範圍。但她卻大膽地突破材料的限制,利用一層又一層的油彩表現出類似壓克力畫的質感,題材且不受限於傳統,作品處處呈現出不同程度的扭曲和隱喻,用色且非常強烈,很能吸引人們的眼球。

  “你現在看的這幅畫叫Kiss,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走到某幅畫前面,霍思暖刻意停下來為盧禹孟做介紹,他的目光立刻被眼前的畫作震懾住。

    整個畫面分做三大部分,左半部是兩顆心撲通撲通跳,男的心臟小,女的心臟大,右上方是兩根舌頭糾纏,嘴脣互咬,右下方則是大膽畫出男性勃起時生殖器的狀態,一整個抽象頹廢。

    不曉得怎麼搞的,盧禹孟的腦中此刻竟浮現出他和江盈陽不小心接吻的畫面,心臟開始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當男人和女人在接吻的時候,女人的心臟一定跳得比男人快,而右下方的圖案即是反應出男人當時的生理狀態,這就是我所想表達的。”

    女人談戀愛是用心,男人談戀愛是用身體,好一幅諷刺意味深厚的畫作。

    “我的畫風依然是那麼大膽。”他敬佩地說道。

    “沒辦法,狗改不了吃屎。”霍思暖自我嘲諷。“不過話說回來,蘊柔這幾年的畫風也開放了不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她的作品就像被關進籠子裡的小鳥,自以為滿足卻不自由,沒有半點生氣,一直到和你分手以後,才慢慢找回生命力。”

    霍思暖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白指控,盧禹孟的身體因此而僵住。

    “你的意思是,我限制了蘊柔的自由?”這不是事實,盧禹孟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沒錯。”她就是個這個意思。“你們根本不適合,你那套寧靜理論只適合不怕死,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蘊柔太膽小了,她需要更熱情的男人。”

     也許在旁人的眼裡,他們是天上的一對,地上的一雙。但對她們這些好朋友來說,盧禹孟的沉靜優雅卻更像是一座牢籠,把柯蘊柔緊緊關住,不讓她振翅高飛遑論追求藝術,不退步已經是謝天謝地。

    盧禹孟從來沒有想到,他對安穩生活的堅持和追求,已經嚴重影響到柯蘊柔的創作,他還以為他們所規劃的美好未來,就是她想要的。

    “時間在走,人在變老。沒有什麼事物是永恆不變的,尤其是感情。”霍思暖更進一步提醒他不要妄想回到從前,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說得有理。”他不否認她是對的。“但是到底變了沒有,要實際接觸了以後才知道。”

    雖然柯蘊柔已經結婚,但他可以從她幾次的說話結巴中察覺到異樣,如果她的婚姻真的有難言之隱,他也要弄清楚,絕不能讓她遭受半點委屈。

    “隨便你。”頑石,講不聽。“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敢再傷害蘊柔,我絕對饒不了你!”

    霍思暖話畢,當著他的面拂袖而去,看得出她依然對他當年的負心很在意。

    這也難怪,畢竟在外人的眼裡,他是個劈腿的負心漢,她會討厭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重重嘆一口氣,盧禹孟有口難言。他將頭轉向會場的另一邊,透過巨型玻璃窗戶看見柯蘊柔和霍思煒在會場外打情罵俏,瞬間產生一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此地的感慨。

    因為你是傻瓜,就這麼簡單。

    盧禹孟決定他已經看夠了,也被奚落夠了,再繼續待下去只會更失落。他不想連過去的美好回憶,也跟著現實一起埋葬,他還想保有夢想。

    只是當他回到家,發現他的原木鞋櫃表面貼滿了馬賽克磁磚,所有關於夢想的一切瞬間崩潰,再也不復當年美好。

    我想要一棟英式鄉村小屋,我希望屋子裡面的所有東西,包括走廊鞋櫃都是用原木做的,因為原木最乾淨,最有味道,能擁有這麼一棟木屋,是我的夢想。

    這是柯蘊柔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他已經失去柯蘊柔,如今連這卑微的夢想都遭破壞,他萬萬不能接受。

    他脫掉鞋子,生氣地走進客廳,不必刻意去猜這是誰的傑作,自然有人會主動告訴他。

    “咦,你回來了?”江盈陽果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剪馬克磁磚,盧禹孟冷眼打量她手中的剪刀,突然間不能忍受。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既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跟她打招呼,只是沉著一張臉,眼光冰冷地看著她。

    “唔……”她不知所措地放下剪刀,終於發覺不對勁。“小勛給我鑰匙,叫我自己開門進來……”

    “Shit!”盧禹孟聞言不文雅地詛咒一聲,江盈陽畏縮了一下,她從來沒聽他說過粗魯的話,感覺好唐突。

    “拿來。”盧禹孟忽地朝她伸手,她一臉莫名其妙。

    “拿什麼?”他今天好凶,仿佛變了一個人。

    “鑰匙。”他臉色陰沉地回道。“把建勛給你的鑰匙還給我,從此以後,不準你隨隨便便進來。”

    “我不是隨隨便便進來。”江盈陽把鑰匙還給他,一邊解釋。“是小勛要我幫鞋櫃都貼上馬賽克,他覺得這樣子很好看,所以我才—”

    “夠了!”他阻止她再說下去,一點都不想聽。“你為什麼要破壞我的夢想?”

    破壞他的夢想,此話怎講?

    “我沒有!”不管他的夢想是什麼,都與她無關。“真的是小勛拜託我的—”

    “你別想把責任都推給建勛,你本來就是一個過度熱心,熱心到惹人厭的女孩。”盧禹孟根本不聽江盈陽解釋,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傷人,江盈陽簡直不敢相信,他和那天溫柔幫她上藥的盧禹孟是同一個人。

    “我真的沒有—”

    “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做隱私,你以為你拼命幫我做事,我就會感激你嗎?其實你是在侵犯我的隱私權!”

    就算老天現在打下一道雷來,也不會比他此刻的指控更震撼。她萬萬沒想到,她的熱心會成為他的負擔,成為他指控的證據。

    “對不起。”她拿起包包,逃離這個傷心地。“我不知道我已經侵犯到你的隱私權,我以後不會來了。”

    說完,她狼狽離開,留下滿桌剪碎的馬賽克磁磚,一如她被盧禹孟敲碎的心。

    用力關上的大門和急促的跑步,在在說明了她傷得有多重,多急著逃離他無情的話語。

    盧禹孟難過地閉上眼睛,比誰都明白江盈陽縱然有錯,也不該遭受到如此待遇。她只不過是代罪羔羊,代替自己承受他無法忘記柯蘊柔的怒氣。也或許霍思暖的說法太刺激他,讓他一時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瞬間爆開。

    ……唉!

    他用手矇住眼睛,不讓眼前的黑影擊垮自己,摧毀他的自信。

    叮咚!叮咚!

    此時門鈴聲響起,他拖著疲憊的腳步前去開門,乍見盧建勛驚訝的小臉。

    “把拔,怎麼是你,盈陽阿姨呢?”小朋友以為是江盈陽,看見是盧禹孟後嚇了一跳,把拔今天好早回來。

    “她……”他虛弱地牽動嘴角,不曉得怎麼解釋。

    “哇!盈陽阿姨已經貼好下面的鞋櫃,動作真快。”小朋友一看見馬賽克磁磚,立刻跑到鞋櫃前面用手摸來摸去,好喜歡江盈陽設計的圖案。

    “什麼已經貼好了?”盧禹孟愣住。“難道你真的拜託她幫鞋櫃貼上馬賽克?”

    “是啊,把拔。”小朋友理所當然地點頭。“都是因為盈陽阿姨很會做這些東西啊!上次她幫我把你送我的筆筒貼上馬賽克,我好喜歡,就拜託盈陽阿姨也為鞋櫃貼上一些馬賽克,看起來比較漂亮一點。”

    小朋友的動機很單純,真正糊塗的人是他,他錯怪江盈陽了。

    “你怎麼了,把拔?”臉色很難看。

    “我錯怪盈陽阿姨了。”該死。“我以為她自作主張,幫鞋櫃貼上這些馬賽克,還不聽她的解釋。”

    “都是我的錯,把拔,你千萬不要責怪盈陽阿姨。”小朋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深怕害了江盈陽。

    “該受譴責的人是我。”盧禹孟苦笑。“都是把拔不好,你沒有錯。”

    “那盈陽阿姨呢?”

    她也沒有錯,所有過錯都在他身上,他是個大混蛋。

    “我去找盈陽阿姨。”盧禹孟動手收拾留在桌上剩餘的馬賽克磁磚,打算把它們當成人質。

    “我去大寶家寫功課。”小朋友也跟著收拾書包和他父親一起出門,不讓盧禹孟因為他一個人在家而擔心。

    “謝謝。”盧禹孟摸摸小朋友的頭,覺得他真得懂事,相較之下,自己則顯得不夠成熟。

    “把拔,你一定要帶回盈陽阿姨喔!”分手前小朋友千交代萬交代,就怕盧禹孟空手而回。

    “你喜歡盈陽阿姨,對不對?”這是盧禹孟第一次看到小朋友這麼認真的表情,比考試還認真呢!

    “嗯,我喜歡她。”小朋友點頭,認了。

    “我一定帶回盈陽阿姨。”他向小朋友保證。

    “加油!”小朋友為盧禹孟打氣。

    他笑笑,希望自己有好運氣。

    當盧禹孟帶著剩餘的馬賽克碎片衝出門後,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江盈陽住在哪裡,何況是找到人。

    他一邊開車,一邊戴上耳機,拿出手機打給林壽成詢問江盈陽的地址。

    “你要找盈陽?”林壽成的聲音聽起來卡卡的,講話不是那麼流暢,盧禹孟懷疑是通訊的問題。

    “我有急事找她,麻煩給我她家的地址。”他再重複一次。

    “呃……好吧!”

    不是通訊不良,林壽成真的在猶豫,不是很願意給他江家的地址。

    盧禹孟皺著眉拿筆把江家的地址記下來,切斷通話後心想林壽成今天怪怪的,語氣竟然充滿遲疑,不太像他的作風。

    盧禹孟不曉得自己已經被江盈月貼上‘危險’的標籤,不許江盈陽與他靠得太近。處處以老婆大人的命令為優先的林壽成,當然不會願意乾犯惹他老婆發彪的風險,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三思。

    但他終究把江家的地址給了盧禹孟,也算是對他們的友情有所交代。

    “嗚……”躲在被窩裡大哭特哭的江盈陽好不委屈,腦海里都是盧禹孟生氣的臉。

    她承認她不該亂動鞋櫃,但那也是因為禁不住小朋友的再三懇求,她才答應小朋友幫鞋櫃貼上馬賽克磁磚,絕對不像盧禹孟說的那樣,是她自己雞婆。

    她以為你拼命幫我做事,我就會感激你嗎?其實你是在侵犯我的隱私權!

    可是,也因為他說了這些話,刀子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盧禹孟,有多麼喜歡他。

    “嗚……”在他說這些話之前,她以為自己只是迷戀他那張臉,直到他的話把她打醒,她才恍然明白,原來她喜歡他的個性勝過他的外貌。

    “最愛花美男”只是她掛在嘴邊的口號,她更愛他那善良的心和不凡的氣度,她根本是徹底淪陷了。

    這是她第一次喜歡人,也是第一次失戀,她的心好痛好痛。

    “嗚……”她難過到眼淚流個不停,又不敢跟她姐姐或姐夫哭訴,只能抱緊被窩忍耐到底。

    這個時候,樓下有人按電鈴,江盈陽只希望來的人別是她姐姐,否則她光是想怎麼解釋眼淚,就夠傷腦筋了。

    不對,她姐姐才不會按電鈴,她自己就有鑰匙。

    江盈陽心不甘情不願地下床,走到窗邊往下探看誰這麼不識相,連人家哭泣都跑來打擾,未料看見鐵門邊站著一道熟悉身影。

    是老師,他怎麼會來?

    江盈陽被盧禹孟的突然造訪嚇到呆掉,一時間忘了反應,直到盧禹孟抬頭與她對望,她才想到該閃身。

    “盈陽!”確認她已經平安回家,盧禹孟懸著的心終於能夠放下,才敢用力喘氣。

    江盈陽躲在窗戶邊不回應,以為這樣就可以騙過盧禹孟,讓他誤以為她不在家。

    “我已經看見你了,你別再躲了。”

    她意思到了,可惜手腳不夠利落,當場就被抓包。

    沒辦法,她只好背對著他走到窗邊,不讓他看見紅腫的眼睛。

    “找我有什麼事?”她頭垂得低低的,仍在掉淚。

    “我拿剩餘的馬賽克來還你,你能不能幫我開門?”他知道他傷了她,但他不想對著她的背說話,感覺好遙遠。

    “不必麻煩了。”此時此刻她誰都不想見。“你把東西放在門口,我等一下再下去拿。”

    她以為只要這麼說,盧禹孟就會死心,不料他動也不動。
   
    “不然你直接丟掉也可以,我不想要了。”見他沒有放下東西的意思,江盈陽索性改變主意,徹底和他劃清界線。

    聽見‘不想要了’這四個字,不曉得怎麼搞的,盧禹孟的心竟像被刀子劃過一樣難受,她一定以為他很無情才會那樣對她。

    “盈陽,我們可以談談嗎?”他想把話說清楚,也想跟她道歉。

    “不必了,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她大聲回道。“我很抱歉侵犯你的隱私權,我以後不會再犯了,請你原諒我!”

    盧禹孟聞言深深嘆氣,都怪自己一時衝動,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不開門,我只好闖空門。”他也不知道他為何堅持一定要見到她,或許跟她背對他有關,他習慣看她笑臉。

    “什麼,闖空門?”她起初聽不懂他的意思,直到她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他爬墻,才明白他是說真的。

    “你不要亂來!”她憋住氣看他笨拙的動作,無法想像優雅如他,竟為了她當宵小,一時間亂了陣腳。

    盧禹孟爬墻的動作或許不夠利落,但總算安全落地,江盈陽才又開始呼吸。

    他直直地走向她,在她的窗戶下方停住,仰頭看向她,大聲說。“我進來了,請你幫我開門。”

    江盈陽仍是猶豫,沒有把握見到他會不會再次崩潰,突然在他面前放聲大哭。

    “難道你真的要我爬上二樓?”盧禹孟仔細打量房屋外墻的構造,試圖找出立足點,認真的態度差點沒嚇壞她。

    “你等著,我下去幫你開門。”她用手臂擦乾眼淚用力深呼吸,匆匆跑下樓。

    她打開大門,低頭不看他。

    “你終於開門了。”盧禹孟打量她低到不能再低的小臉,雖然她刻意掩飾,依然能夠看到淚痕。

    “我怕會出人命。”她勉強牽動嘴角,就當是微笑。

    她佯裝堅強的模樣,讓盧禹孟感覺好心疼,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傷害她這樣深。

    “呃,我的東西拿回來了,你可以走了。”害怕自己會再度落淚,江盈陽伸手拿走盧禹孟手上的塑膠袋,然後下逐客令。

    盧禹孟深深望了她一眼,苦澀地微笑。

    “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嗎?”一定要這麼無情?

    “不需要解釋,我已經聽懂你的意思。”她快要哭出來。“很抱歉之前一直厚臉皮纏著你,我保證從今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請你不必擔心。”

    她誤會他是來跟她下最後通牒,但那並非事實,盧禹孟是來跟她道歉的,只是親耳聽見她的拒絕,他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一直以來,他就知道她喜歡他,但他以為那是小女孩的迷戀,很快就會清醒,並沒有特別留意或在意。

    “你真的可以回去了。”

    如今,她真的清醒了,他反倒猶豫了。如果他夠聰明的話,就該讓事情就此打住,以誤會收場或許不是最好的結果,卻最沒有負擔,對彼此都好。

    然而,他不能讓一切就此結束,別問他為什麼,他就是不能。

    “補習的事怎麼辦?”他慌亂地尋找理由。“你的成績好不容易才有點起色,又要輕易放棄?”

    這也是江盈陽用來說服江盈月,讓她繼續在盧禹孟那裡補習的藉口,由他嘴裡吐出,聽起來格外諷刺。

    “我們還要在門口站多久?”他不喜歡被她摒棄在外的感覺,很不舒服。“我還有很多話要告訴你,可以讓我進去嗎?”

    立場好像顛倒過來,過去他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現在卻想盡辦法非留下來不可,然而江盈陽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請進。”她不知道他還想跟她說什麼,但她已經夠沮喪了,不需要他再在傷口上傷鹽。

    “謝謝。”直到盧禹孟長長吐了一口氣,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緊張,多怕被她拒於門外。

    和他家溫馨的小木屋不同,江家的室內設計走更寬敞,更簡潔的路線,看起來相對空曠。

    “你每天光要整理屋子,應該就要花掉不少時間。”他大約打量了一下室內面積,三個樓層加起來超過一百坪恐怕還不只,再加上前庭後院,夠她忙了。

    “習慣就好。”她聳肩。“以前爸媽也都是這麼忙過來的……”

    提起她的雙親,江盈陽的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他們在屋內忙碌的身影。她父親這邊幫忙擦擦桌子,母親拿掃帚掃地,她負責照顧盆栽,一家和樂融融。

    突然間,她好像哭。所有委屈都在這一刻發酵,她卻只敢醞釀,不敢真的哭出來……

    “你一定想念你的父母。”看出她對雙親的思念,盧禹孟溫柔地說道。

    江盈陽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眼看就要奪眶而出,卻還是想辦法忍住。

    盧禹孟瞬間覺得自己真該死,他竟傷害了一個如此天真的女孩,想起自己對她的指責,他就想殺死自己。

    他走過去,一把抱住江盈陽,輕輕對她說。

    “想哭就哭吧!”別再勉強自己忍住。

    江盈陽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個舉動,第一時間想跳開,卻被他緊緊壓在胸口,不許她逃離。

    她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間想要安慰她,但她真的,真的再也忍不住淚水,只好接受他的安慰。

    “嗚……”她好想念爸媽,如果他們還活在人世就好了,她就不會寂寞。

    江盈陽著實依偎在盧禹孟的胸前哭了一陣子,直到他的襯衫都被她的淚水沾濕,她才察覺自己的失態。

    “對不起。”她直起身離開他的胸膛,不想太靠近他,免得最後真的走不開。

    “不好意思,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濕了。”丟臉死了。

    “沒關係,你的心情好一點了嗎?”他低頭看自己胸前那一片水漬,搖搖頭。

    “好多了。”江盈陽點頭。“大哭一場後,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好像又有勇氣而對一切。”

    “我真羡慕你的樂觀。”他太死腦筋,很多事情都想不開,間接帶給別人痛苦。

    “像我有什麼好的?”她吐舌。“我姐老是罵我沒神經,整天渾渾噩噩過日子,恨不得將我一巴掌打醒。”

    “我也很想渾渾噩噩過日子,但可惜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清醒的。”如果他能把自己放空該有多好,什麼都不去想,只憑感覺行事,那一定很棒。

    盧禹孟略帶哀傷的笑容,很美,很教人心疼。

    江盈陽很想問他為什麼憂傷,他過得不快樂嗎?又怕被指為挖他的隱私,只得忍住好奇,站在原地。

    “你還有什麼話想跟我說?”曾經她很樂意就這麼站著靜靜欣賞他一輩子,現在她只想速戰速決,免得原形畢露再丟一次臉。

    “我是來跟你道歉的。”他終於有機會把心中的歉意說出口。“建勛都告訴我了,是他拜託你幫鞋櫃貼上馬賽克,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哦!”她低頭笑笑,已經沒有那麼在意。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個不經過同意,就隨便亂動別人東西的女孩。”他覺得自己真是混帳。“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請你原諒我。”

    “你為什麼心情不好?”雖然她告訴自己不準再對他好奇,還是忍不住想關心他。

    “因為……”他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無力感吧!”盧禹孟苦笑。“對於無法輓回的事情感到焦慮,憤怒,就是這樣。”

    “聽起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嘛!”幹嘛為這種事想不開?“無力輓回就不要輓回啊,幹嘛白費力氣?”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可效果卻好比一道閃電,照得他的眼前都亮起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江盈陽,她回他一個燦爛笑容。“你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叫‘盈陽’嗎?”

    “大概猜得出意思。”盧禹孟點頭。

    “我爸爸希望我的人生能夠天天充滿陽光,從小教導我凡事朝正面思考。”好想念爸爸啊!“雖然很難,但我盡力做到,所以我的人生即使沒有那麼如意,我也不氣餒。畢竟人都應該往前看,老是想著過去的失敗,日子不可能過得快樂,所以我的人生哲學是Let it be,失敗就失敗了,再努力就行啦!”

    好棒的人生哲學,他受教了。

    “伯父是一個充滿智慧的人。”你也是,盧禹孟在心裡補充。

    “沒錯,不然怎麼會生出我姐那種天才來?”雖然比不上他,不過也已經很厲害了,她自嘆弗如。

    “說得也是。”他表面上附和,但在他內心深處,認為她才是真正的天才,他的傷口因為她這一番話慢慢愈合,也許不久以後就會痊癒。

    他們不約而同互看一眼,不約而同轉過頭低笑,所有誤會仿佛都隨著他的告解煙消雲散。

    “再回來當我的學生好嗎?”盧禹孟柔聲請求。“我們已經澄清誤會,你應該可以原諒我,再回來繼續上課了吧!”

    “我原諒你,但是上課的事情就不用了,我可以自習。”她慌亂地拒絕盧禹孟,不想讓他再有傷她的機會,盧禹孟當場僵在原地,心情仿佛受到重擊一般沉重。

    “是不是我教得不好,你才不想繼續上課?”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光想到就難以呼吸。

    “不是!”她急忙否認。“是因為……因為……”因為她已經真正喜歡上他,不是迷戀,也不是成天掛在嘴邊無聊的口頭禪。

    她是真的喜歡他這個‘人’,而非他那張臉。她害怕他們若是繼續相處,她會無可救藥地愛上他,最後傷了自己,她不想變得那麼可悲。

    “因為什麼?”他堅持要得到答案,不許她敷衍。

    江盈陽小嘴微張地望著盧禹孟,好想問他——為什麼你不喜歡我?為什麼你還忘不了柯蘊柔?未來你會喜歡我嗎?或是依然忘不了完美的舊情人?

    這一切問題都沒有答案,她也沒有勇氣追求答案,特別在他專注的凝睇下,她更說不出口。

    “因為……我老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翻習題後面的解答,所以我的成績才會突飛猛進,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她終究沒勇氣說出真正的答案,只能胡亂搪塞。

    盧禹孟起初不能會意,腦筋轉過來後失笑。

    “那你以後可要誠實一點,你知道我不會懷疑人,以後千萬不能再偷看答案。”他知道這不是她拒絕他真正的原因,但無所謂,只要她回心轉意就好,他就很快樂。

    “老師—”

    “明天下午兩點上課,記得不要遲到。”盧禹孟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江盈陽嘴巴張得大大的,就是找不到機會說不。

    “我先回去了,建勛因為我們吵架,還待在同學家做功課,我得趕去接他。”他順道把小孩子拿出來當藉口,徹底封住她的嘴。

    “小、小勛?”她都快忘了小朋友……

    “是啊,你該不會忘了他吧!”盧禹孟的笑容超無辜,此時此刻,她看起來反倒比較像壞人。

    “我知道了。”敗給他們父子。“我明天會準時去上課。”

    “那麼,明天見。”他笑一笑,不用花費力氣便能教她投降。

    江盈陽,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明明就不想去,幹嘛還要點頭答應……

    “盈陽。”

    就在她懊惱的時候,耳邊傳來他輕柔的聲音。

    “嗯?”她抬頭不明就裡地看著盧禹孟,他的眼神好溫柔。

    “謝謝你原諒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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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43:48
第八章

    謝謝你原諒我……謝謝你原諒我……謝謝你……

    盧禹孟低沉溫柔的聲音在江盈陽的耳邊反覆播送,像是跳針的唱機,又像柔軟的棉花,每一個字都令她窒息。

    唉!

    她該怎麼辦才好?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跟他保持距離,他的態度卻突然變得曖昧,害她好煩惱。

    曖昧讓人受盡委屈,找不到相愛的證據,何時該前進,何時該放棄,連擁抱都沒有勇氣……

    這一刻,她真想高唱楊丞琳的‘曖昧’,完全符合她現在的心境。

    “你來了。”小朋友今天只讀半天,在樓上寫功課,聽見她的腳步聲馬上衝下樓。

    “嗯,我提早到。”她改不掉壞習慣,兩點鐘的課一點半以前就到,這會兒還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對不丐,害你被罵。”難得小朋友會道歉,江盈陽感動地摸摸他的頭。

    “沒關係。”她也有錯。“不過我真的想不到,只是在鞋櫃表面貼上幾塊馬賽克,竟會惹得你把拔這麼生氣。”都怪她粗心大意。

    “那是因為你更動了把拔的夢想。”小朋友十分清楚內幕。

    “我更動了你把拔的夢想?”此話怎講?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相簿!”小朋友跑到最下層的書櫃,抽出那天她和盧禹孟一起觀賞的相簿,啪啪啪快翻到有柯蘊柔的那頁,指著她的照片說。

    “她就是把拔的夢想。”

    雖然江盈陽早就知道盧禹孟深受著柯蘊柔,但親眼見證她的美仍是教江盈陽心痛,她連人家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難怪盧禹孟仍對她念念不忘。

    “這棟房子就是他們的夢想之屋,你更動了他們的夢想,他當然會生氣。”就連小朋友也是到此刻,才深深體會到這屋子對盧禹孟的重要性,況且是她這個外人。

    “原來如此,國灰我更動了他的夢想,所以他才會大發雷霆。”由此就可以知道盧禹孟有多愛柯蘊柔,難怪她姐姐會擔心她,因為根本沒有她立足之地。

    “這位阿姨是我把拔今生的遺憾,他們本來要結婚,但是因為我馬麻的緣故,最後不能在一起,現在已經嫁給別人。”小朋友簡直快熟透了,什麼八卦都知道。

    江盈陽本來已經絕望,聽見柯蘊柔已婚,立刻又活過來,眼睛睜得老大問小朋友。

    “她已經嫁人了?”耶,萬歲!她有望了。

    “笨蛋!”小朋友開罵。“你放心得太早了,我把拔到現在還沒有放棄那位阿姨,那天他說有重要約會,就是去請那位阿姨和她老公吃飯,你還傻傻地答應把拔幫他照顧我,所以我才會罵你笨蛋!”

    謎底揭曉,原來那天晚上他不是故意和她鬧脾氣,而是真的生氣。她太笨了,幫盧禹孟照顧小朋友,好讓他放心去會見老情人,仔細想想,連她都覺得自己好傻。

    “她不是已經結婚了嗎?”他為何還是想不開?

    “聽說是這樣。”小朋友聳肩。“不過把拔不相信她真的已經結婚,一直覺得其中有問題。”

    “是嗎?”她知道他很死心眼,但沒想到會死心眼到這個地步,連人家的婚姻都懷疑。

    “嗯。”小朋友點頭如搗蒜。“把拔就是那麼死心眼,幸好我不像他—”小朋友說到一半,突然泄氣。

    “我又不是把拔親生的,不像他也是正常的事……”

    “才沒有這回事。”江盈陽摸摸小朋友的頭,不許他胡思亂想。“我覺得你跟你爸爸很像啊!一樣都是天才,我很羡慕你們呢!”

    “真的嗎?”小朋友好高興。

    “你還懷疑啊!”她用手捏小朋友的鼻子,堅定他的信心。“你不是一直都拿第一名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沒錯,他把拔也和他一樣,一直保持第一名,從來沒掉過名次。

    小朋友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感覺更喜歡她了。

    江盈陽雖然也跟著微笑,內心卻很難受,腦中一直反覆回想小朋友說過的話—盧禹孟還沒有放棄柯蘊柔,雖然明知道她已經結婚,依然沒有放棄等她。

    喀!

    由玄關那邊傳來的開門聲,告訴他們盧禹孟已經回來。江盈陽順著聲音轉頭看向盧禹孟,他一百脫鞋一面對她微笑,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家人似地親密。

    “你好像忘了說一句話。”他朝她走近,跟她開玩笑。

    “我忘了說哪一句話?”她一臉茫然。

    “你忘了說,歡迎回家。”他已經習慣聽她這麼說,一天沒聽見感覺怪怪的。

    江盈陽聞言笑了笑,覺得自己以前好傻,這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來。

    “把拔,我回去房間寫功課了。”小朋友鬼靈精,故意製造讓他們獨處的機會,一溜煙上樓。

    “小勛!”江盈陽突然不想跟盧禹孟獨處,想拉小朋友作伴。

    “Bye-bye!”小朋友跑得比風還要快,咚咚咚地上樓。

    “呃,哈哈。”她尷尬地亂笑了幾聲,逃避盧禹孟好奇的眼神。

    “我先去換件輕鬆的衣服,你自己先看書,我一會兒就出來。”盧禹孟一邊交代江盈陽,一邊走上樓,她好想乘機逃跑。

    盧禹孟在換衣服地時候,腦中一直回想江盈陽臉上的表情,她今天似乎特別煩躁,莫非還在生氣。

    “讓你久等了——”當他換好衣服下樓看見她在收拾書本,以為自己眼花,江盈陽眼看即將東窗事發,趕緊把書統統倒出來,假裝忙碌。

    “我已經準備好了,老師。”真衰,她剛想逃跑,就被逮個正著。

    “很好。”他奇怪地看著她,在她身邊坐下,和她一起翻課本。

    他們翻著翻著,盧禹孟突然開口跟她要涼面。

    “涼面?”她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食物。

    “你不是都會做涼面給建勛吃嗎?我也想來一碗。”他閃亮的眼神說明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江盈陽都看傻了眼。

    奇怪,他們前幾天不是剛吵過架嗎,他的心情怎麼這麼好?

    “我、我馬上去做——”江盈陽放下書本,就要起身,盧禹孟按住她的手阻止她。

    “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走!”隨著他的話落下,兩人的視線同一時間落在桌子上,盧禹孟居然把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一股強烈的電流頓時通過彼此的身體,兩人都感受到了。

    “對、對不起。”盧禹孟連忙甩開她的手,偏過頭對抗那股不知名的電力,強迫自己不要受到影響。

    “沒關係,我們快開始上課吧!”她也感受到那股強力的電流,並且覺得害怕,想逃的心情不下於他。

    “好。”他覺得她今天很奇怪,似乎巴不得趕快結束課程,過去她不曾如此。

    好不容易,他們的課程告一段落。江盈陽迫不及待將書收進袋子,背起袋子就要走人。

    “你今天有什麼急事嗎?”他再也忍不住好奇問江盈陽。

    “呃,我……”她什麼急事也沒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一股想哭的衝動,為了不在他面前丟臉,只得趕快閃人。

    “難道……你有約會?”他看她答不出話跟她開玩笑,江盈陽急忙點頭。

    “對,我等一下有約會,所以急著走。”她微笑,好感謝他為她找藉口,省去她不少麻煩。

    “難怪你會迫不及待想開溜,原來是有約會。”江盈陽的回答不曉得為什麼重重打擊他的心臟,他可以感覺它先躍高,再像落體重重落下,震得他渾身不舒服。

    “對不起。”她誤以為他臉色不好,是因為她不夠尊重他,其實是有別的原因。

    “既然你還有約會,我就不留你了,你快去赴約。”他幹澀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有點……憤怒。

    “是,老師再見。”她夾緊袋子,才剛轉身,背後就傳來盧禹孟的聲音。

    “下個星期二,我有個朋友邀請我到她家吃晚飯,你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建勛?”

    盧禹孟突來的請求,成功阻擋離去的腳步,江盈陽咬緊下脣,猜想他‘那位朋友’應該就是柯蘊柔,他對她還沒死心。

    “好,我幫你照顧小勛。”明知道他要去找柯蘊柔,她仍點頭答應保母,努力克制自己掉淚。

    “謝謝你,有你在真好。”他背對著她道謝,無法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有多痛,她痛得想號啕大哭了。

    這一刻,她真希望時光能夠倒轉,真希望自己從不曾認識他。

    “不客氣,我得趕快去赴約了,掰掰。”為了避免在他面前出糗,江盈陽快速走人。

    盧禹孟目送她的背影離去,重重嘆了一口氣,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明明已經找好保母。

    因為她要去約會,因為你嫉妒,就這麼簡單。

    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要他誠實面對自己,別再欺騙自己的感覺。

    然而,對自己誠實不容易,他最終還是選擇欺騙自己。

    星期二的夜晚,月色黯淡。

    屋外的天色不好,屋裡小朋友的臉色更差,簡直快氣瘋了。

    “你是白痴!”小朋友對江盈陽跳腳。“你知道把拔今天晚上去誰家吃飯嗎?你還傻傻地答應他當我的小保母!”

    “我大概猜得出來他是去誰家吃飯。”他去拜訪柯蘊柔,他最愛的女人。

    “你什麼都知道,還答應把拔,你是傻瓜嗎?”小朋友不能理解她的做法,氣得吹鬍子瞪眼。

    “我拒絕,你把拔就不會找別的人來照顧你嗎?”她反問小朋友,問得他一愣一愣的,半天說不出話。

    “唔……”

    “所以嘍!”她苦笑。“只要想見對方,無論前方有多少阻礙,都會想辦法排除,我能理解你把拔的心情。”好不容易能夠再一次遇見喜歡的人,就算是無法擁有她,看看她也好,他就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態。

    “可是,你不是喜歡我把拔嗎?”小朋友不懂。“他去和別的女人約會,你一點都不在意?”

    “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對方。”江盈陽解釋。“幫助對方完成夢想,也是一種喜歡的方式。”她沒有把握小朋友能聽得懂她的話,但還是盡力解釋。

    盧建勛向來就是個早熟的孩子,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卻也明白她擁有的情操很了不起,但他還是生氣。

    “我不要再管你了,傻瓜!”小朋友氣到衝上樓,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面,無論江盈陽怎麼勸他,就是不開門。

    她重重嘆一口氣,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是傻瓜吧!明明知道是無望的單戀,卻還是這麼認真……

    小朋友看樣子是存心和她拗到底,江盈陽只得先下樓,坐在沙發上無聊的看書。

    墻上黑森林咕咕鐘,時針繞了一圈又回到原位,她繼續看書記重點,以為小窗裡的小鳥一個晚上會衝出來很多遍,沒想到它才出來晃了兩下,盧禹孟就回來了。

    她驚訝地放下參考書,睜大眼睛看他脫鞋走進客廳,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疲憊,或者該說憂鬱。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她還以為他會待到很晚呢!

    “聚會不如想像中來得有趣,我看沒什麼事,就先回來了。”他的笑容充滿苦澀,她猜想他今晚大概遭受到什麼打擊,才會那麼無精打采。

    “既然你都回來了,那麼我也該回去了。”她將書統統收好放進袋子裡,背起書袋從他身邊走過。

    盧禹孟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低聲問。“最近你好像迫不及待想逃離我身邊,為什麼?”

    那認真的眼神,任何女人看了都心跳加速。

    “沒有啊!”她硬著頭皮扯謊。“我只是想既然沒事,我當然得趕快回家復習功課 ,都快考試了。”

    很好的理由,拿功課來當藉口,他好像沒有立場講話。

    “我原本還希望你能陪我聊聊。”但看她不自在的表情……,算了,他一個人也能處理。

    “發生什麼事?”江盈陽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越看越為他擔心。“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盧禹孟聞言淡淡微笑,環視屋內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後院那一大片落地拉門上,腦中興起出去透氣的念頭。

    “要不要到後院走走?”他邀請她。

    “好。”她點點頭,總覺得他今天晚上好落寞,跟他平日的英挺帥氣相差好多。

    半日式的庭院,花木扶疏。特別是盧禹孟還請人架設了燈具,昏黃的燈光,照得整個庭園更顯得浪漫。

    盧禹孟出神打量白色的香木蘭,濃郁的花香在夜晚聞起來讓人特別容易激動,也特別容易感傷。

    “又到了花季。”他的愛情從這個季節開始,也在這個季節結束。

    “如果你是指春天,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夏天,另一個花季的開始。

    “是啊,已經過去。”桐花早就謝光了,只剩下綠油油的葉子。“所有事物都變了,只有我還停留在過去的夢中,想想真可笑。”

    他幾近自言自語,坐在他身邊的江盈陽並未搭腔,只是默默猜想他今晚遭受到的打擊鐵定不輕,他才會這麼落寞。

    “告訴我,如果夢碎了怎麼辦?”他維持了十年的夢,如今已經化成幻影,再也不復當年甜蜜。

    “再作別的夢就好啦!”她猜他和柯蘊柔可能真的已經成為過去式,所以他才會這麼感慨,但她去不會因此而高興。

    “再作別的夢?”他轉頭看她,總覺得每件事聽她講起來都好簡單,問題真的有這麼容易嗎?

    “我爸爸以前就是這麼告訴我的。”這不是她的發明,是她老爸的智慧。“因為我以前有太多夢想,每一個夢想都無法達成,每當我沮喪的時候,我爸都會鼓勵我不要氣餒,說人類因夢想而偉大,夢碎不算什麼,沒有夢的人才可悲,還要我不斷作夢。”

    “所以你才會這麼喜歡作夢嗎?”看得出來她受她父親的影響很深。

    “是啊!”她點頭。“作夢的感覺很美好,你不覺得嗎?”

    “可是夢醒的感覺很難受。”身在夢中的時候當然很幸福,一旦夢醒……

    “所以我爸爸才要我不停地作夢。”她對他露齒一笑。“因為忙著作下一個夢,就沒有時間為逝去的夢悲傷,我爸爸的邏輯是不是很棒?”

    很棒,棒到無法想象,連他這個專攻數學的,都想不出這麼美好的版式。

    “可惜伯父已經去世了,不然我真想見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如此充滿智慧。

    “你還是見得到他啊!”江盈陽頑皮地手指天空。“他現在就在天上,化為天上的星星照亮我們,你只要抬頭跟他打聲招呼就行了。”

    “這麼簡單?”他果真抬頭仰望天際,可惜今天晚上的天氣不好,看不見任何亮光。

    “就這麼簡單。”她點頭微笑,仿佛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難得倒她,把自己交給她就對了。

    “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嗎?”他渴望把自己交給她。

    “啊?”江盈陽嚇了一跳,他居然想靠在她的肩膀。

    “我突然覺得好累,拜託你了。”當他的避風滿港。

    “可是我的肩膀又薄又窄,靠起來很不舒服耶!”她不知所錯地答道,他以為她在拒絕他,忍不住失望。

    “算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倒是可以躺在我的大腿上。”她不好意思的建議。“我的大腿借你當枕頭,這樣你比較舒服……”

    “那就麻煩你了。”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貼心,好感動。

    “嗯。”她點點頭,併攏大腿借他躺著休息,他不客氣地躺下來面對天空,夜風徐徐吹來,感覺好舒服。

    白色的香木蘭,越夜越美麗,越晚香氣越濃郁,越鼓動人心。

    盧禹孟閉上眼睛休息,感覺前所未有的寧靜,前所未有的安心,前所未有的放鬆。

    他原本只打算休息半刻,沒想到不知不覺地睡著,在香木蘭的氣味和江盈陽的陪伴下緩緩走入夢境。

    夢中的他不再悲傷,不再憂鬱,不再充滿愧疚。

    如果夢碎了怎麼辦?

    再作別的夢就好啦!

    江盈陽天真的回答,讓夢中的他展開歡顏,希望事情能像她說的那麼簡單。

    他到底是作了什麼夢?竟然還微笑。

    睡著的人放鬆,醒著的人反倒輕鬆不起來。

    這樣下去不行,再繼續待在他身邊,自己只會越陷越深,得趕快停止補習才行。

    看著他安詳沉靜的睡臉,江盈痛下決心,就怕哪天萬一自己再也忍不住情緒,在他面前放聲大哭,可就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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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2 00:44:18
第九章

    花亮的陽光有如自天際掉下來的金幣,點點灑落在盧家後院的木廊上。

    盧禹孟被陽光曬醒,睜開眼第一件映入他眼廉的是蔚藍的天空,而不是他習慣看見的天花板.....

    他坐起來,環看四周,腦筋一時轉不過來。直到他低頭看見滑落到腰際的棉被,和不知何時放在他頭下的枕頭,才想起昨夜他就在木廊下睡著。

    她呢?

    他同時想起江盈陽,她在他最沮喪的時候對他伸出援手,並且把大腿借給他當枕頭。

    他拿起枕頭和棉被,打開落地拉門走進廚房,小朋友正坐在餐桌邊吃早餐。

    “把拔早安。”小朋友自立自強,不但自己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還把書包都收拾好了,只等吃完早餐走路上學。

    “早安。”他左顧右盼,四下尋找江盈陽的身影,卻沒看見她的人。

    “盈陽阿姨回去了,我吃的早餐就是她做的,她也有準備你的份叫喔!”小朋友把江盈陽做的法國吐司和煎好的培根,連同咖啡一起推到盧禹孟面前,他愣了一下,隨後微笑坐下,開始吃早餐。

    “把拔,我還是第一次乍見你躺在女孩子的腿上睡覺耶!”小朋友狀似天真的笑容下,潛藏著探聽八卦的意圖,盧禹孟笑了笑,拒絕上當。

    “你以前也會躺在那位漂亮阿姨的腿上睡覺嗎?”小朋友探聽八卦的意志堅強,盧禹孟儘管很想保持沉默,卻也忍不住回想過去和柯蘊柔交往的情形,得出的結論是零。

    “不會,我從來不會躺在女孩子的大腿上睡覺,就算對象是那位阿姨也一樣。”他沒有那種習慣。

    “為什麼?”小朋友很好奇。“你不是很喜歡那位阿姨?”

    他是很喜歡柯蘊柔,希望能在他面前維持完美形象,從另一方面來看,他是刻意營造出他們之間那種寧靜、優雅的氣氛,和她交往的那兩年,他幾乎沒有發過脾氣、那說過重話,或是沮喪傾倒在她的懷裡---

    “所以其實把拔在盈陽阿姨面前,比較能夠放鬆心情。”小朋友人小鬼大,他爸爸看不透的事,他一眼就看出來了,盧禹孟簡直拿他沒轍。

    “我以為大人一定比較聰明,看救民於水火也不一定是這個樣子。”小朋友猜想他把拔應該是喜歡上江盈陽了,因為他把拔的個性保守又謹慎,如果不是非常信任的人,不會在她面前放鬆,更別提躺在她的大腿上睡覺。

    不錯喔,盈陽阿姨有望了,說不定他以後還得喊她一聲馬麻呢!

    小朋友暗自雀躍,盧禹孟則是全然呆掉。他在江盈陽面前比較能夠放鬆心情?這是真的嗎,還是建勛自己在亂猜?

    “.....你胡說什麼?快吃早餐!”他的腦子亂成一團,根本沒有辦法有效分析。

    “反正大人沒有比較聰明就是了。”笨把拔。“我去上學了!”小朋友把剩下的吐司統統塞進嘴裡,背起書包就要去學校。

    “等一下,我開車送你去學校。”盧禹孟正想拉開椅子,小朋友便出聲抗議,求他千萬不要去。

    “不用了,把拔。”拜託別害他。“你每次帶我去學校都會造成轟動,我不想再接受女老師的糖果了。”

    他的牙齒需要保健,也不想動不動就被不認識的女老師摸頭,說他好乖好可愛,其實她們只是想藉由他認識他把拔,她們的企圖他統統知道。

    “唔,好吧!”既然他這麼說....

    “掰掰!”小朋友跟盧禹孟打完招呼以後,便背著書包走出大門。

    盧禹孟打量小朋友的背影,覺得他真的是太早熟了,才小學三年級卻什麼都懂,這樣有礙童年的發展...糟了!

    不期然看見黑森林咕咕鐘上的指針,盧禹孟快速吃完早餐,上樓洗澡刷牙更換衣服。

    當他匆匆趕到學校,正好上課鐘響,他連上了兩堂課以後,才找到空檔回研究室休息。

    叩!叩!

    他連咖啡都來不及喝,林壽成就來敲他的門,他很意外見到好友,他們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聊天。

    “聽說盈陽昨晚在你家過夜?”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林壽成是來質問他的,至於背後的主使者是誰,不難猜。

    “我是因為昨晚和盈陽聊天過頭,不小心睡著了,她不得已才在我家過夜。”

    盧禹孟趕緊解釋,就怕林壽成誤會。

    “你睡著了關盈陽什麼事,幹嘛要在你家過夜?”林壽成懷疑地打量盧禹孟,腦中閃過一個驚人的念頭。

    “你不要告訴我,你們是蓋棉被、純聊天喔!我一個字都不相信。”阿彌陀佛,他們兩個千萬別做傻事,他老婆會殺了他。

    “當然不是!”壽成想到哪裡去了,“是因為......”真難開口。“是因為我躺在盈陽的大腿上睡著了,所以她才.....”

    “你躺在盈陽的大腿上睡著了!?”林壽成不相信地大叫。

    盧禹孟點點頭,很難為情。

    “我的天,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這麼愚蠢的事情也做得出來。“男人會躺在女人的大腿上睡覺,就代表他信任這個女人、喜歡這個女人,你這麼做是想暗示什麼?”

    他沒有想暗示什麼,他是覺得累,想找依靠,沒有想到竟會對她造成困擾,自己做事真是太欠缺考慮了。

    “禹孟,我問你,你喜歡盈陽嗎?”林壽成開門見山就問他這個敏感的問題。盧禹孟支吾半天,吞吞吐吐地回道。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喜歡她,不可能.....

    “不可能最好。”聽見他的回答,林壽成終於放心。“盈陽是一個喜歡幻想的女孩子,只要把她的夢打碎,她就會放棄。”

    言下之意,他只要明白拒絕她,她就會清醒。

    “就算這個夢碎了,還是可以再作其他的夢。”盧禹孟喃喃自語,林壽成聞言大吃一驚。

    “這麼豁達的話不可能從你口中說出來,反倒比較像是盈陽的口氣。”林壽成打量盧禹孟僵硬的表情,越看越奇怪。

    “盈陽確實有把人搞亂的本事,你會受她影響,我也不怪你。”他的日子過得太單純了,突然間闖入一個搗蛋鬼,成天跟他說些有的沒有的,難怪他會迷惑,只要過一陣子就會恢復正常。

    “總之,你沒喜歡上盈陽就好。”他也可以回去對他老婆交代,搞定。

    “我喜歡盈陽是一件這麼糟糕的事嗎?”盧禹孟苦澀地問好友,不是很了角他的想法。

    “很糟。”林壽成說實話。“因為你還沒有忘記柯蘊柔,這對盈陽來說並不公平。”

    盧禹孟無話可說,他沒有忘記柯蘊柔是事實,他無從辯解。

    “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想想。”林壽成拍拍盧禹孟的肩,嘴裡要他多想想,實是在警告他什麼都不準想,最好不要對江盈陽懷有什麼不該懷的希望。
   
    盧禹孟佇立在原地回想林壽成的話,越想越無法接受。

    另一方面,江盈陽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告訴自己真的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一定要做個了斷。

    剛好今天下午她必須去盧禹孟那裡補習,她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說她不想補習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拉近,她的心情轉趨複雜。她既想跟盧禹孟把話說清楚,又怕說清楚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因此而猶豫不決,真的是很沒用。

    江盈陽就在如此矛盾的心情之下,不斷拖延時間。一直拖到不能再拖,才急急忙忙跳上計程車,直奔盧禹孟家。

    “呼!時間剛剛好,沒遲到。”用跑百米的速度衝到盧家門口,江盈陽一面喘息,一面低頭看表,邊喘邊慶幸。

    她氣喘吁吁地調整呼吸,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晚到。通常她都會提早半個鐘頭,盧禹孟則會晚半個鐘頭才回到家,所以她都有充裕的時間事先預習或幫忙做一些雜事,今天則是把時間拿捏得剛剛好,一分鐘都不差。

    江盈陽用力按下電鈴,以為會是小朋友前來開門,結果居然是盧禹孟。

    她頓時愣在原地,心臟跳得不停,他不是應該半個鐘頭以後才會回家,怎麼.....

    “你、你好。”實在太意外了,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或是他的笑容。

    “進來啊!”盧禹孟眉頭微蹙,很不喜歡她的打招呼方式,幹嘛跟他問好,他們又不是陌生人。

    “小勛呢?”她左顧右盼尋找小朋友,打算拿他當作護身符。

    “去同學家寫功課了,四點才會回來。”

    四點,那不就是她下課的時間,這小混蛋,擺明湊合他兩個,教她日子怎麼過?

    “我們今天去二樓書房上課。”見她又要把書從書袋倒出來,盧禹孟連忙阻止江盈陽,免得待會兒又得重新整理一次。

    “二、二樓書房?”他們一向是在客廳上課的,今天

    “那裡比較安靜。”盧禹孟解釋。
   
    “不會啊,這裡也很安靜。”拜託,光是看他她就已經心跳加速了,再關在同一個房間--穩死,她不想這麼早就向死神報到。

    “你是在質疑老師的決定嗎?”他跟她開玩笑,平時她會很興奮,今天卻只想哭。

    “不敢。”她突然有一種四面楚歌的無力感,早上她才答應過她姊姊,今天會跟盧禹孟提出不再補習的事,他就用這麼曖昧的態度對待她,簡直是要她死嘛!

    “那就上樓。”他甚至還主動幫她提書袋,擺明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不行,她一定要跟他把話說清楚,她再也受不了他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況且她已經答應她姊姊,做不到會被她扒皮。

    不過,狹小親密的空間真的很容易削減一個人的意志,她才剛在盧禹孟的對面坐下,便立刻陷入沉默。

    兩人同時間翻著參考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對方又在同一時間收回視線。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面獨處,江盈陽怎麼都不自在,滿腦子都在想怎麼跟盧禹孟說不再補習。

    “老師--”

    “盈陽--”

    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口,又同一時間停住。

    “你先說。”盧禹孟向來重視紳士風度,第一時間把機會讓給她。

    “我想.....”她用力吞吞口水,不知道怎麼講。“我想....”

    “嗯?”盧禹孟不明白她為何吞吞吐吐,完全不像她的作風。

    “我想喝花!”該死,怎麼會扯到那裡去?“我口好渴,先下樓去泡茶,你在這裡等著,等我泡好以後就會端上來!”

    說完她推開椅子奪門而出,咚隆咚隆地下樓衝進廚房。

    她到底在做什麼啊?跟個白痴一樣。

    江盈陽真想殺死自己。

    她明明就已經撐不下去,還不痛快一點慧劍斬情絲,是想把自己悶死是不是?

    江盈陽在心裡把自己臭罵一頓,走到流理台前伸手打開櫥門,將紅茶拿出來。

    為了拖延上樓的時間,她茶故意用煮的,將細碎的茶葉一湯匙、一湯匙加進滾燙的熱水裡面熬煮。

    她因為太用心煮茶,連盧禹孟悄悄下樓都沒發現,等她察覺到廚房有人,他已經站在她的旁邊。

    “你、你怎麼也下來了?”他是什麼時候下樓的,為什麼她都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

    “我也想喝茶。”他專注的眼神有如黑洞,她都快被吸進去。

    “我會連你的份也一起煮,你不需要下樓。”她緊張得半死,好怕被他看穿。

    “我今天不想喝紅茶,想喝別的茶。”他低頭看她攪拌紅茶的小手,有股握住它的衝動,不教她到處跑。

    “你想喝哪種茶?我幫你泡--”

    “不必了。”他站到她身後,打開她頭頂上方的櫥櫃,拿出另一種花茶。“我自已要喝的茶,我自己泡就行了,你不必麻煩。”

    他不曉得是故意還是無心,總之他這樣突然從後麵包圍她,帶給江盈陽的心臟相當沉重的負荷,她的心已經快跳出胸口了。

    怦怦!怦怦!

    聽,她的心跳快到破表,聲音大到連聾子都聽得見。

    “什麼殺青派對?”柯蘊柔一臉茫然。

    “霍先生.....”

    霍思煒露齒一笑,當著盧禹孟的面親密地摟住柯蘊柔,並且當面邀請盧禹孟參加party。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剛完成一部動畫,要和公司的夥伴們一起在我家的海邊別墅舉行殺青派對,希望你能夠一起參加。”

    “喂!”聽見這個消息,柯蘊柔又是一陣驚訝。“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最喜歡看你驚訝的表情,最可愛!”霍思煒故意在盧禹孟面前和柯蘊柔裝親密,盧禹孟明白霍思煒是在挑戰他的耐心,也想測試他是不是真心祝福他們兩人。


    怦怦!怦怦!

    盧禹孟心跳的速度亦不下她,心跳聲也是大到不可思議,連最細微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

    怦怦!

    怦怦!

    他們的心跳融合在一起,譜出最美的旋律。

    江盈陽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下定決心脫口而出--“我、我不想補習了!”

    所有美妙的旋律,在這一刻戛然停止。

    “你說什麼?”盧禹孟的眼神由熱轉冷,語調跟著下降。

    “我不想補習了”她重複一次。

    “為什麼?”他的語氣充滿危險。

    “我在數學上面花費太多時間,幾乎都沒有時間準備其他科目,我想利用最後的階段衝刺其他科目。”

    相當合情合理的解釋,如果不把盧禹孟的怒氣計算進去,就更完美了。

    “是嗎?”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很火大。

    “嗯。”她點頭。“我知道你很忙,這麼一來,你就不需要特別抽空教我,你也比較輕鬆。”

    “這些事在剛開始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不必麻煩他一個月才來裝體貼,他沒那麼好騙。

    “所以我才覺得不好意思--”

    她本來只是想跟他道歉,卻忘了他此刻跟她的距離不到一個拳頭遠,他只要隨便低下頭,就能碰到她的脣。

    “老師....”江盈陽作夢也沒有想過,盧禹孟會想吻她,但他頭確實越壓越低,離她的脣越來越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

    不可諱言,盧禹孟確實有想吻她的衝動,但他懷疑那是因為憤怒下做出的自反應。因為她說不想再補習,想要主動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繫,這對他來說是不可饒恕的事,所以他才會這麼憤怒.....

    “老師?”

    啪!

    江盈陽閉上眼,以為盧禹孟真的決定吻她,結果卻是關上爐火。

    “跟我上樓。”他拿走她手中的湯匙,將它丟進洗碗槽,不準她再用這些莫名其妙的雜事干擾他們。

    “做、做什麼?”她驚恐不已地問盧禹孟,好怕他會吃了她。

    答案是做習題,她沒一題做對的。

    “這樣你還敢說不想補習?”盧禹孟雙手抱胸,冷眼打量她,不屑地啐道。

    問題是她真的不想補習嘛!

    老天爺救救她,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當場哭出來。

    煩。

    夏季剛冒出頭的午後,盧禹孟剛上完課,照道理說應該覺得輕鬆,他卻心浮氣躁,滿腦子都在想江盈陽。

    她到底怎麼回事,最近老想著逃離他,甚至一再地表明她想補習。

    不補最好!

    他生氣地沈下臉,罵江盈陽不知好歹,連他們大學最厲害的數學教授都不懂得好好利用,還一天到晚和他鬧脾氣,他是瘋了才不跟她計較。

    盧禹孟不記得自己何時曾經這麼憤怒過,當年他前妻設陷阱害他時,他頂多覺得傷心,以為他的人生就要毀了,但也到此為止,再多的情緒他也激發不出來。

    他一向就是個溫和的人,憤怒似乎和他沾不邊,但最近他卻為江盈陽接連發了好幾頓脾氣,莫非他真的發瘋了不成?

    眼前浮現出那天他們差點接吻的畫面,和他枕在她腿上安然入睡的情景,盧禹孟開始懷疑自己不是發瘋,而是喜歡上她。

    你喜歡盈陽嗎?

    不可能最好,盈陽是一個喜歡幻想的女孩子,只要把她的夢打碎,她就會放棄。

    耳邊響起那天和林壽成之間的對話,盧禹孟瞬間有種被話噎到的感覺,他被自己的承諾綁住了,根本掙脫不開。

    ....不,是他想太多了,他不可能喜歡上--

    無論如何都不敢把最後的承諾說出口,盧禹孟用力放下手,嘆氣。

    他決定去喝杯咖啡,也許喝完咖啡以後,他就能夠把事情想清楚。

    位於轉角的咖啡館,看起來是個沈思的好地點,他於是朝那家咖啡館快步走去,卻意外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來是小柔。

    再次看見柯蘊柔,很奇怪他沒有以往的激動,只有一種看見老朋友的感動,或許跟他已經大方祝福她和霍思煒有關。

    他跟在柯蘊柔後面進咖啡館,輕聲跟柯蘊柔打招呼。

    “小柔。”

    柯蘊柔萬萬沒想到,跟著她進門的竟然是他,因此而一臉錯愕。

    “嗨!”她看起來很緊張。“你怎麼會在這裡?”

    “剛下課,突然想喝杯咖啡,剛好看見你,就跟過來了。”一切都是巧合。

    “原來如此。”她微笑,他也回她一個笑容。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一起喝杯咖啡好嗎?”大家聊聊。

    “好。”柯蘊柔點頭,兩人於是挑了一個四人座,面對面坐下。

    他們各自點了一杯咖啡品嘗,思索著該怎麼開口,由誰先開口。

    “說起來真奇妙,以前一直想和你碰面卻怎麼都碰不到面,但自從那天在街上意外碰面以後,碰面突然變得很容易...”盧禹孟先打開話匣子,不可思議現在聊天對他並不會太困難,這轉變大概跟江盈陽有關,她一天到晚吱吱喳喳,害他也跟著多話起來。

    “你還是沒有戴結婚戒指。”他注意到她的十根手指似乎永遠都是乾淨的,沒有任何裝飾。

    “呃....我忘了戴。”柯蘊柔微笑,笑得有些心虛。

    “你以前從來不會忘記這種事。”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他是不是也該跟著變了?

    柯蘊柔明顯不喜歡這個話題,盧禹孟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

    “你先生最近過得怎麼樣?”他趕緊換話題。

    “思煒他--我先生過得還不錯。”她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對勁。

    “他好像很愛你,你一定感到很幸福吧!”而他,已經學會默默祝福,再也不去想修補那破碎的夢。

    “他、他的事業做得還不錯。”她答非所問,反應越來越奇怪。

    “是嗎?”盧禹孟微笑。“他是在做什麼的?”

    “他在做動畫。”柯蘊柔笑著回答。“他成立了一間工作室,專門接一些有關動畫的case,有時還參與時尚業的設計”

    “原來如此,你們連興趣都相同,難怪這麼相配。”他認命了,自己根本爭不過霍思煒,及早祝福他們是對的。

    柯蘊柔聞言臉上的表情一秒鐘變了好幾次,最後深吸一口氣呼喚他的名字。

    “禹孟。”

    “嗯?”他看向她,她似乎有話想對他說。

    “其實我和思煒....”她話說得斷斷續續還結巴。“其實我和思煒--”

    “其實柔兒和我是想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殺青派對,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

    就在她終於要說真話的時候,霍思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殺出來,硬生生打斷他們方才的話題。

    “什麼殺青派對?”柯蘊柔一臉茫然。

    “霍先生....”

    霍思煒露齒一笑,當著盧禹孟的面親密地摟住柯蘊柔,並且當面邀請盧禹孟參加party。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剛完成一部動畫,要和公司的夥伴們一起在我家的海邊別墅舉行殺青派對,希望你能夠一起來參加。”

    “喂!”聽見這個消息,柯蘊柔又是一陣驚訝。“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最喜歡看你驚訝的表情,最可愛!”霍思煒故意在盧禹孟面前和柯蘊柔裝親密,盧禹孟明白霍思煒是在挑戰他的耐心,也想測試他是不是真心祝福他們兩人。

    “謝謝你的邀請,我很樂意參加你們的派對。”如果這幸福是真的,他當然樂於祝福他們兩個,問題是柯蘊柔剛剛的表情透露出完全不同的訊息,他想把事情弄清楚。

    “不過派對為期兩天一夜,你能去嗎?”霍思煒顯然相當不爽他竟然點頭答應,一直出問題刁難他。

    “我會盡可能把時間挪出來。” 他平靜地答道,拒絕霍思煒挑釁。
   
    他們這回真的開戰,兩個男人當場卯上,互不相讓。

    逞一時之快的結果,是無限的後悔,幾乎在點頭答應參加霍思煒的殺青派對那瞬間,盧禹孟就知道自己做錯了。

    他已經沒有那麼在意柯蘊柔,卻執意知道她的秘密,難道是跟他的心態有關?他始終覺得愧對她,所以才會一直希望她幸福
.....

    “老師。”他心不在焉的程度已經嚴重到江盈陽都無法忍受,他的心思根本完全沒放在課堂上。

    “啊,什麼事?”他回神,仿佛這一刻才想起還有她這號人物,也忘了他們正在上課。

    “你看起來很累,是不是不想上課?”她關心地問。

    “不,我當然想上課....”他伸手揉了一下眼睛,真的累了。

    “騙人。”休想騙她。“你明明就心不在焉。”

    盧禹孟頓時無話可說,最近什麼事都不對勁,每件事都出錯。

    “我只是答應了一個不該答應的邀約,正大傷腦筋。”他苦笑承認。

    每當他出現這種笑容人,就表示內容跟柯蘊柔有關,他口中“不該答應的邀約”,一定是柯蘊柔邀他,要不然就是跟她相關的人邀他,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

    “你去赴約的那一天,我可以幫你照顧小勛喔!”她主動報名當保母,過於熱心的舉措,引起盧禹孟不滿。

    “這麼大方?”他不以為然地諷刺她。

    “我本來就很大方。”她微笑,心想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事,等他赴完約歸來,她不會再來上課,無論他同不同意,也都要結束當他學生的日子。

    “邀請我的人是我前女友喔,這也沒問題嗎?”他故意探測她的情緒反應,結果令他失望。

    “沒問題,都交給我。”她佯裝興奮。

    “我要去兩天一夜,建勛就拜託你了。”他賭氣地跟江盈陽說謝謝,江盈陽笑了笑感覺心在淌血,表面上卻還得強顏歡笑。

    說什麼她喜歡他,說什麼最愛花美男,全都是假的!她根本對他沒有感覺。

    “好。”江盈陽用力點頭,發誓她一定會做好保母的工作。

    畢竟他們即將分離,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她會全力以赴,希望他能夠永遠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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