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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雪孃(黑山套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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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5 00:22:13
  第七章

  東方靖回到家,已經快晚上十二點了,他喝了點酒,踩著有些顛簸的步伐踏進家門。

  以往無論多晚,沙發上總是會有個熟悉的身影為他等門,可打從搬到新家後,她就不再等他回來了。

  之前反正他刻意忽略她,沒看到人等門,他也無所謂,然而今晚……空蕩蕩的沙發卻令他皺起了眉。

  中午在日本料理店的情況,冬雪會怎麽想?這是他所期待的結果,不是嗎?他故意疏忽她、故意和馮曉嶧出雙入對,故意做出一些事拉開兩人的距離,讓自己不再專註於她身上,甚至,還達到了令她主動退出的最終目的。

  沒人知道今天中午,他是費了多大的努力才強迫自己待在店里把飯吃完,不追著她出去,之後又是花了多大心力,才成功令自己別再猜測她的想法。

  現在一切都如他的願了,為何他反倒不開心,沈悶的情緒中還夾著一絲不安。

  他在不安什麽?是不是今天真的喝太多了,才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步伐繼續往里走,他打開書房的燈,習慣性的看向她常練書法的那個角落……沒有東西,他怎麽忘了,這里是新家,沒有她專屬的桌子了。

  沒有她練書法的身影、沒有半成品畫作,也不再有她故意寫下鬧他的留言——東方靖,我愛你。

  愛?多愚蠢的字眼?明知他不愛她,她怎麽還有勇氣這麽義無反顧的愛?她不怕嗎?不怕那種無法全然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覺?

  看著那空虛的角落,焦慮感令他不自覺扯松領帶。他好想見冬雪。

  他想見她,想看到她的笑臉。

  站在她臥房門口,他遲遲不敢去敲門,黑暗的門縫透露出房內的人兒八成已經睡了,她的體力無法讓她支撐到太晚。

  他大概吃錯藥了,今晚才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竟然害怕她會離開?

  她怎麽會離開?她失憶了不是?他沒趕她走,她不會離開的。而且,她說過喜歡他,還向他告白了,不在乎他會不會回應……

  其實他也喜歡她,只是不想愛上她、愛上任何人,他的人生,他要完全自己掌控。

  一思及此,東方靖長長吐了口氣,欲轉身回房。

  約莫同一時間,他身後的門打開了,冬雪就站在臥房門口。

  他怔了一下,開口道:“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我在等你,不小心睡著了。”她聞到好重的酒味。

  “很晚了,你有什麽需要明天再告訴林秘書。”他逃避的說。

  她伸手拉住他。“什麽事都可以麻煩他,但這件事……我覺得親自跟你說會比較好。”

  “……好,你說吧。”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無法預測她要說什麽,那讓他很不安。

  “我要走了,這段時日……真的很感謝你的照顧。”

  沈默半晌,東方靖才開口,“你還沒有恢複記憶,我也沒趕你走。”他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嗎?

  “我真的麻煩你太久了,孫導在之後幫我介紹了一些工作,甚至他下部電影也打算讓我當主角,我會陸續有收入,養活自己沒問題。”孫導和他的妻子育芳姐都對她很好,這令她有了勇氣向前走。即使沒擡頭,她也知道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馮小姐……她很美,感覺是個溫柔又有教養的女人,和你真的好登對。”

  他煩躁起來,負氣的回應,“那又怎樣?”身子有些站不穩。該死的!喝太多了……

  見狀,她皺起眉。“為什麽喝那麽多酒?”嘆了口氣,她扶著他進他的臥房,將他安置在床上,然後到浴室擰了條濕毛巾才回來。

  她輕輕擦拭著他的臉,想打開大燈,他卻阻止了她。

  “不要開燈。”昏暗的亮度就夠了,感覺像在夢里,燈太亮、看得太清楚,他會怕她還在身邊只是自己的幻覺。

  “冬雪……留下來。”忍不住地,他呢喃地開口了。

  不能再心軟了,冬雪硬著心腸,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關於我的事,如果馮小姐有聽到什麽耳語,你可以解釋,但如果我繼續住下來,你很難說服她。一個喜歡你的女人,是不會願意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同處一個屋檐下的。”

  改變不了她的決定,他的語氣任性起來。“她聽到了什麽耳語?你要我解釋什麽?”

  她紅了眼眶,忍住哽咽道:“實話實說。就說……我是你救回來、死纏爛打巴住你不放的女人,你很困擾又莫可奈何,只好同意讓我住進你的房子,就這樣。如果馮小姐不信,你可以叫她來問我,我會證實你說的是實話。”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腦海中他們過往曾經的種種——她耍賴的巴住他、沒有他的味道就焦慮不安、她教書法被放鴿子的那次,他找到了她、安慰她……她告白、他吻了她……還有,後來那些旖旎激情的晨昏……一切,都將成為過去了,到此為止。

  “你又知道我會說什麽‘實話’?”他不悅地瞪她。

  “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你就會知道什麽是‘實話’,什麽事可以說,什麽事不能說。”

  他看著她。“你呢?你希望我說什麽?”

  她無奈地笑了。“我要離開了,隨你說什麽都好,我只希望你快樂。”她不知道他在怕什麽,總覺得他在面對感情時很壓抑,以為他是喜歡她的,下一刻他又退縮了。

  也許不是真心喜歡的人他才會如此吧?

  越想心里越難過,她深吸了口氣說:“時間真的不早了,早點睡吧。”轉身要回房間,他卻由身後環抱住她。“冬雪……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東方靖環在冬雪腰上的力道讓她嚇了一跳,現在的她比以往脆弱,她得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因為……她懷孕了。

  因為沒有過去的一切記憶,他是她感情的“開始”,她第一次這麽感激一個人、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也是第一次,有人讓她覺得安心想依靠,所以,當她不得已得離開時,她還是想留住他們的孩子,留住他曾經給過的美好。

  孩子的事,她不想讓他知道,不能再讓事情更複雜。更何況,他知道了又如何?因為孩子而選擇孩子的媽?抑或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帶走孩子同樣不要她?

  無論結果是哪一個,都不是她想要的。

  然而……他竟想要她留下來?為什麽?

  他從沒正面回應過她的情感,也沒否認馮曉嶧是他喜歡的女人,甚至孫導演說對方是未來的老板娘時,他也沒否認,既然如此,她在他眼中大概只是一個喜歡他又自動送上門的女人,而這樣的女人對他來說太多了,路上隨便一抓都是一大把,他又何必挽留她?

  冬雪試圖掙脫他的環抱,但東方靖索性將頭枕在她腿上,見他執拗起來,一種無言的悲傷讓她再也做不出任何拒絕的舉動。

  時間在彼此的沈默中一分一秒流逝,許久之後,他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我父母是青梅竹馬的娃娃親,感情之好令許多人既妒又羨,如果真愛是存在的,那麽他們應該是最相愛的一對。

  “我父親工作能力一流,雖是排行第二,卻早被祖父視為接班人,年紀輕輕就擔任集團的執行長。我母親是他的秘書,兩人無論公私都配合得極好,父親只要出差在外過夜,一定帶著母親同行,人前人後都如膠似漆。

  “我五歲那一年,他們由美國出差回來,在高速公路遇上了連環車禍,事發當時父親護著母親,送醫時他已無生命跡象,在他懷里的母親卻只是輕傷。

  “母親在父親走後的第七天,失足墜樓死了,人人都說她的死是意外,只有我知道她是蓄意殉情……那一晚,她打扮得好漂亮,穿著父親最愛的洋裝,仔細將頭發挽起,還化了淡妝,我問她,媽媽好漂亮是要去哪里?她告訴我,父親會來接她。

  “她沒有神智不清,像在說故事一樣,一樁樁的告訴我他們的童年趣事、甜蜜過往,然後,告訴我要好好記住這些點滴。我說,媽媽會幫爸爸記住的,爸爸不會被忘記,她卻只是看著我笑,重重的抱了我一下,輕輕的說:對不起,兩個人的曾經要一個人記住,太痛苦了……

  “那一晚,媽媽哄著我入睡,而這一睡……我就成為棄兒了。”

  也許是真的醉了,也許是童年的回憶太痛,他眼中隱隱閃著淚光。

  “感情應該是要能夠帶給彼此幸福吧?那麽,‘喜歡’的程度是不是就夠了?如果只是喜歡一個人,分手時雖然不好受,至少還在能承受的範圍,可一旦愛上一個人,那樣的感情就太可怕了。

  “‘愛’這個字,對我來說像詛咒,它會讓人不自覺成為傀儡,身不由己因為對方而喜悲。

  “我可以去喜歡任何人,但我拒絕去愛,那會讓人無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還有個人會以愛為名的左右你。我絕對絕對不允許自己生命中出現這樣的一個人。”

  舊家遇火災那天,他就有深刻的體悟,冬雪很有可能成為他生命中的這個人,所以他必須阻止這件事發生。“冬雪……我喜歡你,我承認自己對你心動了,可是……我無法愛你。”

  她眼眶濕了,不解的說:“喜歡……那並不是唯一,每個人都可以喜歡很多人!你喜歡我,也可以喜歡馮小姐,當然更可以喜歡其他的女人……”

  “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要喜歡一個人很容易嗎?”

  她無言了,就是因為知道不容易才無奈。他先承認馮曉嶧是他喜歡的人,如今又承認喜歡她,這樣的喜歡帶給她的不是開心,而是難過和罪惡感。

  是她介入了他和馮曉嶧之間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是不是更該考慮快刀斬亂麻?

  她嘆息了。他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而她卻是愛上了他。愛一個人是唯一,眼里只看著他,心里的位置也只能放下他,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辦法和別的女人分享他的“喜歡”。

  “冬雪,不要向我奢求愛,我沒有那個東西,沒法子給任何人,自然也沒辦法給你。”馮曉嶧只是煙霧彈,一來堵住家族中逼婚的口水,二來分散他對冬雪的註意力,他不會說自己對馮曉嶧只是朋友間的喜歡,不會對冬雪說他心里也只喜歡她,就這樣保持著“只是喜歡”的距離,誰也別愛上誰。

  這樣就夠了。

  “馮曉嶧很喜歡你,你知道嗎?你要就這樣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

  “……我會和她訂婚。”這是他欠她的。情感上,他連“喜歡”都無法給,名分上自然該補償她。

  冬雪一怔。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兩個女人他誰也不想舍掉。

  可是……喜歡也可以分出高低的,不是嗎?

  她和他之間,一開始就是她先主動的,她告白時不也說了,她會當作自己“已經被拒絕”,只是想把心里的話說出口。

  雖然在當下,他吻了她,讓她抱了一絲希望,可後來證實,那也只是氣氛對,他做了應景的事。

  既然都已經當自己被拒絕了,這樣的結果,她該滿意了。

  “冬雪,我很喜歡你,如果這種情感你可以接受,請為我留下來。”

  她的淚終於忍不住,一滴滴掉了下來。“……在你做了選擇後,怎麽還能這樣要求我?”

  “為什麽不可以?”他的手用力抓著她,像是怕她會輕易掙脫離開。

  “在你心里還放著另一個女人、甚至想娶她的同時,你怎麽還能說這種話?若你真的喜歡我……即使只是喜歡,你也不會忍心看我這麽痛苦,要我眼睜睜的看你去娶別的女人……如果真喜歡,你不會要我這樣委屈自己!”她氣得用力甩開他的手。

  “要你為我留下,很委屈你嗎?”

  “為什麽要我留下?理由是什麽?你真的好自私、好自私……”她紅著眼,感覺傷心又委屈的哭了出來。

  自私?他自私嗎?

  冬雪的話讓東方靖煩躁的動怒。他為何不能這樣要求她?她方才問的話,他在心里都有明確的答案——

  自始至終,他心里都只放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名字叫冬雪,馮曉嶧會被牽扯進來,是因為他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控制不住愛上冬雪!

  他可以掌控任何事,唯獨情感不行,所以他怕愛上任何人,怕自己有天會身不由己的被左右……

  ****

  “好,收工!”孫導演滿意的審視著鏡頭里的畫面,一旁工作人員則連忙拿了件大毛毯,裹住只穿白薄紗禮服還打著赤腳的冬雪。

  今天廣告拍攝的場景是樂加遊樂場中的人造雪,加上拍攝時間必須在沒有遊客時的淩晨,秋夜里的“飄雪夜”,還真是夠冷了。

  冬雪躲進保母車,換上長筒靴,工作人員遞來一杯姜母茶。

  “謝謝。”

  孫導演在和工作人員談完後制作業後也上了車,他拍拍她的頭,贊許道:“辛苦了,表現很好。”

  冬雪笑了笑。她今天身體狀況很不好,好幾次都有種快不能呼吸的感覺,可她硬是撐到廣告拍攝結束。

  “房子的事,育芳有在幫你找,這一兩天應該就會處理好。”大導演看著她說。

  他們夫妻知道冬雪喪失記憶的事,也知道她喜歡上收留她的恩人,卻得不到對方感情的回應。只是她不曾提過恩人是誰,他也只能隱約推測對方八成是個相當有權勢的人。

  他遠遠見過一兩次來接她的車,那是千萬名車,還有司機呢。

  而他那個有名的經紀人老婆,和冬雪第一次見面就很投緣,打包票的說這小妹的事就包在她身上。雖尚未簽約,卻已儼然又成為經紀人了。

  “好。”冬雪乖巧的點頭。

  “雖然可能用不到了,我還是請小鐘幫你剪接鏡頭,燒成光碟。吶,這就是你‘出道’的珍貴紀錄。”

  “……謝謝。”收下孫導遞來的光碟。冬雪幽幽嘆了口氣,她很努力的不想起東方靖,結果還是被孫導演無心道破。這份光碟,就是她托孫導演幫忙燒錄,將來要給“恩人”的。

  三天前和東方靖鬧得不愉快後,她就沒再和他碰面了,而他也沒再勸她留下,林秘書更沒再追蹤她的行蹤,看來,他是做好她會離開的準備了。

  這樣也好,免得他再繼續挽留,她怕自己又會心軟留下。

  她的東西本來就不多,收拾好行李,待育芳姐幫她找到住所,就可以直接搬進去了。不處於同一個屋檐下、不再見面後,她想……自己會習慣沒有他的日子的。

  “好啦,既然離開是你自己決定的,就不要想太多,那個男人有更喜歡的女人,你就祝福他吧。”孫導演又說:“忙一整夜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

  他下車後,冬雪才想起她的姜茶還沒喝,她端起姜茶,胸口卻忽然一陣劇痛,連一口氣都吸不上來。

  她的手撫著胸口,想出聲叫人,可聲音像是卡在喉嚨似的,發都發不出來……

  姜茶翻落,有人聽到鋼杯撞擊的聲響,直覺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天啊!冬雪?!導演!孫導演……冬雪昏倒了!”

  ****

  打從上次在保母車內昏倒後,為了不再替別人制造麻煩,冬雪開始隨時註意自己身體的狀況。

  上回送醫後,她很快的清醒,在孫導演和育芳姐的堅持下做了一連串檢查,本來院方希望她住院,可她不肯,後來醫生只能告訴她,他們初步檢查發現她心臟出了問題,詳細結果要她三天後再來看報告。

  今天育芳姐本要陪同她來醫院看報告,卻臨時有事不能來,在電話中,育芳姐還提到一件事,那就是——東方靖要訂婚了,時間就在一個星期後,她和孫導演收到了邀請函。

  育芳姐問她要不要一塊去,要的話他們得再跟東方靖多要一張請帖,她對著話筒沈默很久,然後才低低的說:不用了。

  東方靖要訂婚了嗎?不奇怪啊,只不過她還是傷心的直想哭……

  帶著這樣沮喪的心情,冬雪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心臟科主任醫生診療室里頭,心里惴惴不安。上一次那一位好像不是主任醫生,為什麽跟她說明檢查情況的,反而是這一位?

  她的情況很糟嗎?糟到一般醫生無法說明,得換上層級更高的?

  五、六十歲頭發半白,高大魁梧的陳主任臉色凝重的看著手上一疊的檢查報告,好一會兒才開口,“冬雪小姐,你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嗎?”

  “……虛弱了點?體力不好?”

  “也就是說,你從來沒有好好的做過身體檢查?”見她不回應,陳主任再說:“你有很嚴重的心臟問題。”

  說真的,即使他堪稱心臟權威,也無法判定它是哪種心臟疾病。她的左心房上有一個十元硬幣大小的白點,但所有儀器都無法測出它是什麽東西,同時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它,她的心臟功能出現很大的障礙,並且快速的在萎縮當中,再這樣下去……情況很不樂觀。

  “你必須住院,我們得盡速評估換心的可能。”

  她嚇了一跳。“換心?!”

  “這是唯一的方法。”猶豫了一下,他說:“不過,因為適合的心臟可遇不可求,因此在等待期間,你必須住院,一來我們可以掌握你的狀況,二來,你也好為手術做準備。”

  冬雪腦袋一片空白。

  “還有,為了延長你原有心臟的使用期限,我們必須排除掉所有可能造成心臟負擔的因素。”

  “……什麽意思?”

  “冬雪小姐,你懷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懷孕是造成心臟負擔的因素?她搖頭。“我不信……為什麽?”她不覺得孩子會是負擔,反而是她的慰藉、她精神上的支柱。

  “婦女懷孕期間會容易累、嗜睡,那是因為一個人的器官要用來處埋兩個人的生理機能。你目前的狀況真的不適合懷孕,那會讓你的心臟負擔很大,損毀得更快。”

  要她拿掉孩子?!不!她不要!

  冬雪木然的開口,“如果我不住院、不拿掉孩子,那麽……我能撐多久?”

  “保守估計,不會超過三個月。”

  她訝異的擡起頭,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話。

  三個月……她只有三個月了?!

  天!這一定她在作夢,作一場可怕又無助的夢。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她倏地站了起來,“你……你在騙我!在騙我的對不對?”

  陳主任被她的舉止嚇了一跳,但畢竟見多了病患無法接受病情的激烈反應,他很快的回神道:“小姐,你冷靜一點,只要你住院,好好的跟我們配合,我想情況會好轉。”

  配合什麽?把孩子拿掉,然後在這里等死?!不!“不要!我不要拿掉孩子。”她轉身快速的往後走,沖出診療室。

  陳主任怔了一下,趕緊快步追在後頭。“小姐,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你必須住院,你……”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冬雪在長廊上跑了起來,她快步沿著階梯往下走,在一個轉角撞上正欲上樓的人。

  對方伸手穩住她,輕聲的低喚,“冬雪?你怎麽了?醫生怎麽說?”看著滿臉淚痕像受到驚嚇的女人,黎育芳一時也怔忡了,“冬雪……”

  冬雪深呼吸……再呼吸……她以為在她失去被愛的可能後,老天對她還是不薄,她無法擁有心愛的男人,起碼有個小生命陪伴她。

  可是,命運到頭來不忘和她開了個最大的玩笑、史上最惡質殘忍的惡作劇,原來到頭來,她還是什麽也沒有,愛情、孩子……甚至連自己是誰、打哪里來的都仍是個迷!

  她來人世走這一遭,到底為什麽呢?

  “冬雪,醫生到底說了什麽?你別這樣……我會擔心。”

  冬雪笑了,笑容中有掩不去的悲傷和偽裝出來的堅強。“育芳姐,有件事……可不可以請你幫忙我?”

  “你說。”冬雪的手握得好用力,黎育芳不禁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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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5 00:22:38
  第八章

  有地方不對勁……

  東方靖坐在電腦前處理公務,卻忍不住頻頻回頭,因為在他辦公桌右後方的位置,放了張新桌子。

  之前和冬雪起了那場爭執後,隔天他就到美國出差,一直到今天才回來,原以為回來後她大概已經搬出去了,結果情況竟出人意表。

  她不但沒有搬出去,也沒沈著一張臉對他,甚至,他到書房處理公事時,還發覺自己右後方的位置放了一張新購的大桌子,畫圖練字的東西都被她擺上,一副打算長住久居的樣子。

  先前他回公司處理一些事,忙到中餐都忘了吃,回到家近兩點,她居然還親手做了幾道菜,和他一塊用餐,席間只隨口同他話幾句家常——紐約冷不冷?今天不用再進公司了嗎?而後便不再作聲。

  她沒再在兩人爭執的老問題上和他吵,他自然也不會笨的去問她為何突然有這樣的轉變。目前的狀況很好,一切都如他所願,只是……他隱約又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對了,這幾日她很常把視線落在他身上,雖然以前就常這樣,但現在則是像恨不得多仔細瞧他幾次一樣。

  奇怪,他怎麽會有這麽莫名其妙的想法?是因為她的態度突然大轉彎,他太受寵若驚了嗎?但為什麽,他還是會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是否他太不知足了?

  思索一陣後,東方靖斂下心神,專心在書房工作。

  不一會兒,冬雪敲了門,然後推開房門一角。“你在忙嗎?”

  “嗯,怎麽樣?”

  “我準備了咖啡和蛋糕……不過你忙,那等一下再吃好了。”她退了出去,來到外頭的偏廳。

  午後三、四點西曬嚴重,她走過去,拉下兩邊藝術造型窗的羅馬簾,光線一下子弱了下來。

  不是告訴過自己,剩下的日子里,她就只想著自己和東方靖的事就好,替肚子里的寶寶爭取更多和爸爸相處的時間嗎?為什麽她的心情還是受到孫導演夫婦聊起他的訂婚喜帖而影響,看他一進門,她就想問?他要和馮曉嶧訂婚,她不也早就被告知了嗎?

  在心中嘆了口氣,冬雪轉過身,訝異的發現東方靖不知何時已走出書房,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她怔了一下,微笑道:“下午茶你等一下再吃沒關系。”

  她要越過他走回沙發,可才接近到他伸手可及的距離,他便突然拉住她往懷里帶,力道之大,令她被撞疼了。

  “東方……”下一刻,她的唇被攫住,被他吻得快不能呼吸,大掌在她身上遊移起來,這是無言的求歡,她懂。

  她心一驚,有些著急地推拒著,“那個……”

  不理會她的抗議,東方靖抱起她回到臥室,讓她坐在床緣。

  他的額抵住她的,聲音低柔的說:“冬雪,我好想你……”大掌來到她身後,拉下她洋裝的拉鏈,隔著絲滑的胸衣布料撫上她胸前的雪丘。他的唇在她纖白性感的頸項輕吻,尋著他習慣的幽香,聲音低啞而壓抑著情欲,“我想要你……”

  懷孕十三周,也許是因為體態纖細,她不說一般人真的看不出來,可醫生說……她要避免做太激烈的事。

  “醫生說……我的心臟不太好……”感覺上半身光裸了,她連忙出聲,因為他正埋首在她胸前做著放肆的事。

  聞言,他擡起頭看她,欲火消了泰半。“你去看了醫生?他怎麽說?”

  “還好,但是……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

  東方靖深呼吸一口,眼神中還有濃濃的欲望,可卻理智地把她的衣服拉了回去。

  他霍然起身,沙啞著聲音說:“我去沖個澡。”

  她拉住他,紅著臉囁嚅道:“我、我也想你……也想要你……”

  “可醫生不是說……”

  “我知道你會很小心的。”她低下頭,根本不敢看他。“而且真的不舒服,我也會告訴你。”

  他蹲下身子,靜靜的凝視她,她則嬌羞的抱住他,彼此身子一靠近,從未歇息過的欲火轉為炙烈。

  “稍有不適就要說,不要獨自承受……”

  “……好。”

  完事後,東方靖替兩人簡單的清理,冬雪羞得閉上眼,沒勇氣對上他的視線。

  他在她身邊躺下,註視著她略顯消瘦的臉。“這陣子你是不是瘦了?”原本小小的瓜子臉變得更尖,可身材卻又不像……腰身圓了些,胸部還更豐滿?

  “怎麽會?我以為我胖了呢。”

  “下個禮拜我安排一天陪你去醫院做檢查,安鈞德應該可以介紹不錯的心臟科醫生。”

  她心跳漏了半拍,連忙轉過身背對他。“不用了,又沒什麽大礙,我討厭醫院的味道。”

  “冬雪!”

  “人家就是不要嘛……”

  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應該什麽都順著她,可唯獨這件事……猶豫了一下,他決定明天就叫林秘書去傷腦筋。“我排好時間就由不得你。”

  她嘟起嘴,身子被他扳了回來仍瞪著他。

  “生氣啦?”他知道她討厭醫院的味道,認識她之初,她就曾以這個理由拒絕住院。“不過這可是攸關我的權益呢。”

  “身體是我的,還攸關你的權益呢!”

  “至少歡愛是兩個人的事,對吧?”

  冬雪楞了一下,好半天才知道他在說什麽,她好氣又好笑的紅著臉槌他一下。

  “真現實!也就是說哪天我不堪使用時,你就要丟掉我這個無用之人嘍?”

  東方靖失笑。“冬雪小姐,請註意措詞,好歹孫導演很看好你,千萬別讓他知道你有這麽歐巴桑的一面。什麽能不能用的?嘖!真不文雅。”他看著她笑道。

  “明明就是你在意……”

  他伸指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我在意的是你身體狀況,我要你健健康康的陪著我,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心好酸,她卻只能強忍住淚水,開玩笑道:“又不是妖怪,哪能活這麽老?”

  六十年啊……好漫長的歲月,如果東方靖他真能成為老公公,一定也還是酷酷帥帥的吧,那時,陪在他身邊的人會是誰呢?他還會不會記得,自己在年輕時曾喜歡過一個名叫冬雪的女孩?

  他又會不會記得,自己曾任性又自私地想把那個女孩留在身邊呢?

  六十年好久、好遠……她到不了。

  “我反正活多久,你就得陪我多久。”他霸道的說。

  壓下想哭的沖動,她輕輕開口,“……好。”

  “下個月我要到美國出差兩星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他有種奇怪的直覺,不想離開她,仿佛一離開,就會再也找不到她。

  “那時孫導演的新戲就要開拍了,開拍前,男女主角都要特訓。”她輕聲說:“他是磨戲出了名,一旦正式開拍,我們可能好久好久不能見面……最近這一兩個星期我有空,如果可以,你常回來吃飯,我難得賢慧。”兩個星期後,她的情況更不穩定,真的得離開了。

  “那就別接他的戲。”東方靖任性道。

  冬雪看了他一眼,又轉身不理他了。

  他嘆口氣,由她身後擁抱住她。“太久沒見面我會想你,但我的工作又讓我沒辦法老追著你跑……答應我,這部戲之後,別再接這種長時間待在外頭的戲了。”她不在身邊,他真的做什麽都不對勁。這次到美國出差不到一星期,他可就用了很大的忍功才阻止自己開口問林秘書關於她的事。

  幸好這一回出差他忙翻了,幾乎淹沒在工作中,才得以克制得住相思之苦。

  “……我有點累了。”無法回應他的要求,她只能岔開話題。

  “好吧,你睡。”下午還不到六點,他準備下床再去書房處理一下文件,身子才動,她便轉過身來環抱住他。“怎麽了?”

  “陪陪我,等我睡了再走。”

  他寵溺地輕笑,再度躺下來將她攬進懷里,心里卻忽地想起另一件事——

  不久後,在自家飯店,他和馮曉嶧將會有場別開生面的訂婚儀式,喜帖早已全數發出,該受邀的人早都收到了……

  他將冬雪擁得更緊,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猶豫起來,這樣做……到底好不好?

  為了能安心的喜歡她、為了不讓自己愛上她,他機關算盡,到頭來會不會以傷害她作終?

  ****

  東方靖在車上等著馮曉嶧,她正在一家著名的花店里挑選要布置訂婚會場的花卉,一般而言,這些事情交給專人處理就可以,她卻興致勃勃的要自己打理這一切。

  照理說,美人置身花叢中,是多麽賞心悅目的一幕,可惜他無心欣賞,逕自擰著眉想心事。

  第四天了,他已經四天沒和冬雪共進晚餐,偏偏訂婚在即,即使他意興闌珊,卻也不得不陪同未婚妻處理訂婚瑣事、和馮家人吃飯培養感情。

  前三天晚上他回到家中,餐桌上都會留有她為他準備的飯菜,就算林秘書告訴過她,他有事不能回家與她吃飯餐,她還是會為他留了東西。

  除此之外,她又開始重拾畫筆,以前她畫山水、畫飛禽走獸,就是獨獨不愛畫人,不過前幾天,他竟發現她在畫人了。

  不是山水畫中偶爾會出現、幾筆成形的小人物,也不是古代仕女圖,她畫的人物……是他!有時只是一只眼,有時是半張臉……可不論怎麽看,他知道那都是他。

  中畫與西畫人物差別的地方不在有多像,而是在神韻,這一方面,她的功力倒是非常深,但到底是她天生能手、畫功一流,還是情之所鐘,心之所系,所以才仿他的神韻入木三分,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後,她又買了許多色彩鮮艷的顏料,興致大好的玩起以前不常畫的工筆畫,他想看,卻被她阻止,還神氣的說她要畫一幅曠世巨作做為傳家寶,完工前不準他先睹為快……

  傳家寶?她要畫什麽作為傳家寶?這女人……

  想起冬雪俏皮的笑臉,東方靖冷峻的神情不由得柔和起來。

  馮曉嶧上了車,正好看到他這副神情。“靖?”她低喚一聲,他卻仍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靖,你在想什麽?有什麽愉快的事嗎?”

  最近他常常發呆出神,感覺和她以前認識的他很不一樣,她不只一次看過他露出溫柔的笑容,很清楚那個笑容不是因為她。

  東方靖回過神,坐直了身子。“沒什麽。”

  能讓一個男人露出這樣春風般笑容的人,絕對是個女人,這是身為女人的直覺,而這樣的危機感,令馮曉嶧越來越不安。

  她和東方靖的婚約,是她厚顏請自家爺爺向東方靖的伯父提及的,東方靖意外的沒有反對,於是兩家人便打鐵趁熱的將事情訂下來,可越到事情成定局之後,她反而越不安,因為她越來越感覺得到他的“無心”……

  不!既然願意和她訂婚,那就表示他是喜歡她的,她得讓他非要她不可。不管用什麽手段,她都得先加深他們彼此的羈絆……

  想了下,她柔情萬千的將身子倚向他,紅著臉嬌羞的說:“靖,時間還早,要不要上我那兒喝杯咖啡?”都這麽說了,她想她的心意他會懂。

  東方靖怔了一下,伸手將她的身子扶正。“曉嶧,明天一早我有會議得早起,現在要早點回去準備資料。”

  馮曉嶧尷尬得整張臉都紅了,她這不是擺明被他拒絕了?“靖……”

  接下來,他冷著臉閉目養神,車內的氣氛頓時凝滯。

  沒多久,車子在馮家豪宅前停了下來,馮曉嶧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見他連句哄她的話都不願說,氣得一跺腳下了車。

  待司機將車子駛離後,東方靖才又睜開眼,飛揚的濃眉皺起。

  越接近訂婚日期,他就越煩躁,對馮曉嶧也越不耐煩,甚至連虛與委蛇一番都不肯。

  錯的人是他、卑鄙的人也是他,她只錯在不該喜歡上他。

  原來,當心中有人,要對另一個女子溫柔是那麽困難的事。原來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要他再去擁抱別人,又是那麽的勉強……

  他煩躁的扯松領帶,重重的吐了口氣。

  回到家中,不到十點,他有些訝異冬雪沒在他開門的第一時間就出現。

  他先到書房,燈是暗的,到他的臥室,也沒人在里面,於是急忙轉往她的房間。

  聽見急切猛力的開門聲,冬雪不明所以的回過頭。“怎麽了?”

  看到她,東方靖松了口氣,倚在門邊看著她整理東西。“你在做什麽?”地上大大的行李箱被攤開,一旁還放著一疊一疊整理好的衣服。

  “要出去那麽久的時間,東西總得先整理。”她說。

  他皺眉大步的走過去,拉起她的手離開房間,到他的起居室。

  “要整理明天再來整理。”最好是他不在家的時候再整理。他討厭這種明知道她要走自己卻無力阻止的感覺。

  “帶我來這里要做什麽?”

  “今天這一整天的時間,你都做了什麽?”他什麽都不要做,只要抱著她、感覺她在身邊,這樣就夠了。

  “林秘書沒跟你說?”

  “我沒問他。以後我會直接問你,聽你的聲音。”想念一個人時,見不到面,能聽聽聲音也好。

  “今天哪……我自己弄了早餐、午餐,其他的時間都在作畫,然後睡午覺……作了個夢。”

  “作夢?”

  她輕笑出聲。“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有陣子你不是常夢見有個天人被一只狐仙癡纏上,然後墮魔成為阿修羅?也許是聽過你的夢境,我也作了一個有趣的夢,夢見白素貞……啊,就是白蛇傳里的那個白娘子,然後還有老鼠仙。”

  她有些自言自語的接著說:“奇怪,神話故事里,白素真旁邊不是跟著青蛇嗎?為什麽會有老鼠?總之……我夢見她很焦慮的在對我說話,不知在急什麽,但我聽不到她的聲音,不知道她說什麽話,只能隱約從她的嘴型看出她好像在說‘來不及了、快來不及了……’”

  到底什麽來不及了?雖然只是夢境,不知為何她卻有點在意。

  “然後呢?”

  “夢境一轉,我夢見你,夢里的你妖野狂妄、憤恨難消……黑夜里有炙熱的火焰,到處都是可怕的血腥味……你一身黑衣戰袍,彎弓搭箭,正在追殺一只白狐……”在夢里,她覺得那只白狐仿佛就是她,她傷心又害怕,閃躲得好辛苦。

  “又是白狐?”他黑衣戰袍、妖野狂妄……那是阿修羅吧?

  她的笑變得有些勉強。“我想,一定是聽過你的夢境,我才會作這麽奇怪的夢吧。”雖然只是夢境,她卻在夢醒後清晰地記得他的恨、他的憤怒。

  他說過,如果那個天人真的是因為那狐仙的癡纏而墮魔,換作是他一定恨死那狐仙,巴不得永世不相見……呵,明明是夢,為什麽她聽了會這麽傷心?

  “只是作了荒誕的白日夢而已,你哭什麽?”東方靖抹去她眼角的淚,無奈的說。

  冬雪怔了一下。“我……哭了嗎?”一定是最近發生太多事,讓她多愁善感起來了。

  “傻瓜。”他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愛憐地擁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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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5 00:22:57
  第九章

  “最近可能是東方家和馮家聯姻在即,這波喜事也反應在集團各類股上,如今盤面上可是一片長紅,很亮眼呢。”

  “可不是嗎?馮家財力畢竟不容小覷。”

  “欸,這種利益聯姻不就是魚幫水、水幫魚嗎?咱們樂加股價齊揚,他們馮氏也發發發。”

  “嘖,不過有一點真的很奇怪。”

  “哪奇怪?”

  “即將和能帶來巨大利益的美嬌娘訂婚,怎麽咱們執行長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喜悅?”

  “他本來就喜怒不形於色。”

  “錯!他現在根本是喜怒無常,脾氣大得很呢。早上各部門主管會議,半數人被點名挨棍了,兩個小時的會議,那些被臺風掃到的苦主可能得花兩個月撫平創傷。”

  “說得好像你也深受其害一樣。”

  “是啊,我心里的創傷,花個兩年也不見得能痊愈。”

  “哇,你是五臟六腑全移位啦?”兩年還不能痊愈?也太嚴重了吧。

  “早些時候,我送了份改過的企劃進執行長辦公室,結果上頭的行事歷日期寫錯,完成日由今年變明年,結果……執行長居然笑了?!你知道,他那個人幾乎不笑的,沒一會果真就笑容一斂,冷哼說:‘劉經理,在樂加,沒想到你還真是過得“度日如年”啊?’然後,我和我的企劃就一起被攆出來了。”

  “哇~恐怖,怪不得我方才去醫務室拿胃藥,方小姐說胃藥給光了,因為一早就一堆人去拿。”

  真是想不透,照理來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執行長目前應該是處於滿面春風的狀態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導致他比以往更暴躁?害得大夥都呈備戰狀態啊?

  八卦閑聊完,兩人很哀怨地進了會議室,放眼所及,在座的主管們個個臉色凝重,不像來開會,倒像來到了某個集中營。

  開會時間已屆,不曾遲到的東方靖離開辦公室往會議室走,在他後方的張特助也顯得戰戰兢兢。

  忽然,眾人腳底晃了一下,走廊的燈忽明忽滅,整棟大樓驟然劇烈晃了起來,霎時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四起。

  “哦~天哪!地震!是地震……”

  “快躲起來……”

  張特助有一瞬間驚慌,可看上司冷靜沈著的找了個黃金三角位置站定,閉目養神的等地震過去,他忽然為自己的膽小感到不好意思。

  他小聲的說:“這地震……不小呢。”

  “嗯。”

  見上司無意說話,張特助也只得安靜。

  明天就要訂婚了,照理來說,東方靖今天應有大半時間會是在處理這件事,可他會議一個也沒少開,私事一律交給公關部門,連準未婚妻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打了不下五通電話,他一通也沒接。

  張特助不知道執行長心里真正的想法,可卻清楚上司的心一直在另一名女子身上。

  不一會地震停止後,東方靖步入會議室,在主位坐定,張特助則在他面前放下一大疊資料。一切準備就緒,依照往例,由財政部門主管先報告。

  年過半百的王經理,在上臺前還拿著手帕頻頻拭汗,報告到一半,東方靖的手指已開始在資料夾上點著,這表示他對這位主管的報告已失去耐性,很快會開口打槍。

  千鈞一發之際,會議室的門拉開一小縫,林秘書進來遞了張紙條。

  東方靖瞄一眼上頭的名字——黎育芳。手輕搖了一下,表示拒接這邁電話。

  這回,林秘書鼓起勇氣,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

  東方靖鐵青著臉,冷然重複道:“我在開會。”

  林秘書僵了下身子,卻仍低聲傳達,“冬雪小姐……出事了。”

  東方靖有些錯愕的看著他。早上出門前,冬雪還在睡,昨晚……他答應了她今天會早點回家,她也說會做好飯等他的。

  他沈下臉,接過了電話,“餵,我是東方靖。”

  “東方先生,冬雪失蹤了……”

  “失蹤?”他皺起眉,霍然站起身,神色十分難看。“你在開什麽玩笑?!”

  黎育芳正電話那端哽咽道:“火狐的廣告有幾個鏡頭孫導演不太滿意,於是我們稍早到樂加遊樂場補拍,然後……地震了,後頭的人造雪山就突然崩下來……冬雪那時就站在人造雪地上……嗚……”

  東方靖心一緊,有一瞬間的暈眩,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努力維持冷靜。

  對方哭哭啼啼的態度讓人覺得冬雪好像已遭遇不測,但不會的,他的冬雪不會這樣,她答應要煮晚餐等他回家吃,今天他一定會排除萬難提早回家……

  這是她答應他的!她得做到!

  對方斷續的哭聲惹惱了他,他頓時怒吼,“不要哭!說完它!”

  會議室里一片鴉雀無聲。

  “站……站在冬雪身邊的三個工作人員……剛才已挖出一具屍體……”

  “……她不會有事!她不會有事的,你聽到了沒有?!”他失控的將手機往地上一摔,大步離開會議室,留下一室噤若寒蟬的部屬們面面相覷。

  ****

  樂加遊樂場人造雪山山崩的意外,發生至今已經第四天了,救援的黃金七十二小時已過,拍攝廣告時遇難的三名工作人員屍體已陸續挖出,只有冬雪的屍體至今仍未被發現。

  由於冬雪是孫導演親自栽培的新人,又擁有十足的美貌,她的遇難引起一陣媒體瘋狂的關註,不只二十四小時緊盯山崩現場救難挖掘進度,還挖出了她喪失記憶,甚至和某集團接班人的曖昧情。

  沒人敢招惹東方靖,可所有媒體上的“暗喻”都足以讓人明白,那個接班人就是指他。奇怪的是,連被男方主動取消訂婚宴的馮曉嶧都站出來駁斥這件事了,東方靖卻反常的安靜。

  冬雪所有的秘密幾乎都被攤在陽光下,包括她的心臟有問題、大約只有數個月壽命的這件事,直到此時,對外界所有一切都無動於衷的東方靖,才忽然反擊起這項不實報導。

  隔一天,黎育芳帶了一些東西找上門,東方靖本來不想見她,可她說冬雪托了東西要自己轉交給他,他於是放人進門。

  黎育芳不是第一次進到東方靖的這個豪宅,她上次拜訪的人,是那個如今已不在的可愛女人。

  在沙發上坐下來後,她看著東方靖,不到一星期,他瘦了一大圈。

  沒打算讓她久留,他直接開口,“有什麽東西你留下就好了,我等一下要去買菜。”

  她怔了一下。買菜?他?她小心翼翼的說:“東方先生自己下廚?”這男人和她之前認識的差別太大了,她有點不安。

  “冬雪常下廚,我得幫她把食材買好。”

  黎育芳紅了眼眶。冬雪死了,不會連東方靖神智也出問題了吧?她吸了口氣,調整思緒後說:“冬雪之前其實不會參加孫導演下部戲的演出,雖然孫導演當初是屬意她當女主角。”

  “那很好,我早叫她別接了,戲前要訓練,一開拍又得幾個月長期在外,我會想她。”他看著她說:“聽說你要簽下冬雪?那不可能,我不會讓她因為工作三天兩頭不在我身邊。如果簽約了,要多少解約金,你開口吧。”

  “我沒有簽下她,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她看著他有點黯然道。“她心臟有很大的問題,媒體說的是事實。”

  “胡說!她親口告訴我醫生說,她只要按時吃藥、別太過激動就沒事!”

  “那是因為……因為在最後和你相處的日子里,她不要你為她的病情擔心,她希望在你的記憶里,她永遠是美麗健康的……

  “她為你張羅三餐、等著你回家吃飯,是因為她想像你們已經結婚,組成了小家庭,所以她親手為丈夫做飯、等著心愛的丈夫回家吃飯。這些……在現實生活中你不能給她的,她只能自己用這種方式去得到。

  “上次我來時,是下午六點多,她正在燒菜,流理臺上有正清洗的芥藍菜和未處理的海魚。飯桌上則有盤蒜泥白蝦,一半已經去頭去殼,整整齊齊的擺盤。她告訴我,你喜歡吃白蝦,可是懶得剝殼,她先處理好,你才方便取食。

  “那段時間是你和馮小姐訂婚前,我說你可能忙著訂婚的事,不太能回家吃飯,她說她知道,只是抱著希望過日子,總比準備好沮喪來得快樂。她還說,佛陀曾說過,把東西送給人家,如果對方不收,那東西還是自己的……她心意到、化為行動了,即使最後一切是空,那也是她的回憶。”

  東方靖默然了,心卻越來越痛,他想到早上如果冬雪體力許可,總是會為他張羅好早餐,親自送他到門口,無論車子開走多遠,只要回過頭,都會發現她還是微笑的站在原地看他。

  那時,他不明白她的堅持,原來……她是在倒數的有限時間里,收集著關於他的回憶。

  她明知道那段時期他忙著和別的女人訂婚,卻每天還是做好晚餐等他回家吃飯,她……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在做這件事的?

  是因為他要娶別人,以後有別的女人會為他等門、和他一起吃飯了,所以在最後的這段時間里,她才想做這些以後再也沒機會為他做的事……是這樣嗎?

  “她做這些,其實……也是為另一個人做的?”

  東方靖看著她,“誰?”

  “你們的孩子。”

  “孩子?”

  “冬雪懷孕三個多月了。”

  東方靖一震,這對他來說又是另一個打擊,冬雪懷孕三個多月了,他竟完全不知道,而她也不曾提過。不,是他太粗心,明明有察覺她臉色蒼白,日漸消瘦,腰身和胸部卻不尋常的豐腴起來……

  “她為什麽不說,為什麽只字不提?”她若說的話,他就能為她做更多事。

  “她心臟嚴重受損,只有等待換心一途,而對於等換心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時間老天又給得太少,她沒有那麽多時間了,即使住院,等到合適心臟的機率也微乎其微,更何況,住院是為換心手術做準備,醫生會排除任何對她心臟造成負擔的因素,以延長她原生心臟的使用期限,爭取時間……”黎育芳紅著眼眶說:“一旦住院,孩子不可能留下,於是冬雪拒絕住院、拒絕拿孩子去等一個渺茫的希望……她決定不拿掉孩子,只吃醫生開的藥……”

  “換心?!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事情怎麽會變得這麽嚴重?”為什麽這麽傻?

  “不拿孩子,她只剩下三個月可活……”那些媒體報導了一堆無中生有的事,不過這點倒是真的。“她自己也是在拍火狐廣告時無預警昏倒,到醫院時才知道的。”

  東方靖震驚的看著她,那時他剛從美國出差回來,先前他們又鬧得不愉快,他原以為冬雪會搬走,可他回來時,她卻一副好像打算跟他言歸於好的樣子,他也就沒多想的樂得接受了……

  他把臉埋進手中,深呼吸後開口,聲音沙啞而破碎,“不可能,她告訴我……她接了孫導演的戲,再過幾天就要受訓,她……”

  黎育芳打斷他,“因為那些日子,是和你相處的最後期限了。”山崩意外,只是提前了註定的生離死別。“之後的事,她交代了我,就讓你以為她真的去受訓,然後跟著劇組到處去拍戲了,如果你找她,真的瞞不住時再告訴你實情。她說,那時你和馮小姐也許結婚了,新婚燕爾的喜悅……她的事你會忘得快……”她哽咽了,還記得冬雪說這話時平靜的表情,嘴角甚至隱隱有著恬淡的笑意。

  是什麽樣的情感,能令人置生死於度外,只要對方活得好?

  因為沒有辦法給對方幸福,反而感謝當初對方選的人不是自己……冬雪有沒有想過自己和孩子會有多寂寞?東方靖事後知道了,又會有多痛?

  記得那時她聽冬雪說了這些話,哭得浙瀝嘩啦,當事人卻只是幽幽的嘆息。

  東方靖眼眶紅了。

  三個月……原來,冬雪沒有搬出去,不是因為接受了他自私的提議,而是知道自己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了,她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取了,只想把握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她想“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想讓寶寶有更多的機會和爸爸相處。

  他自責又心痛,面對這樣切身的問題時,她為何選擇獨自面對?而他這個說喜歡她的人,又為何會讓她在極度無助害怕的時候,還寧可一個人承受?

  她是怎麽想他這個人的?他就是這麽不值得她依靠嗎?

  因為覺得他不愛她、因為他所選擇的對象終究不是她、因為她不知道告訴他這樣的事,他的反應會是什麽,所以她完全放棄了替自己說話的權利?

  她是不是除了在承擔自己的問題時,還得考慮到他的情緒?

  一想到在人生最後的階段,冬雪倚靠的還是自己,東方靖就心如刀割。

  她喪失記憶後,他便是她人生的全部!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她的一切都是繞著他在轉,而他呢?卻是在她生命倒數之際還是只想到自己,任她一個人承受沒有未來的絕望……

  他無法推托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是他太無心。她胸口痛不是一兩天了,為什麽他遲遲不挪出時間帶她看診?如果早點就醫,也許機會就會大一些,他或許也能早點發現她在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藥,不是嗎?

  甚至她……連人生最後的事,囑咐的對象都不是他……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因為怕愛上一個人後會步上父母的後塵,無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不願喜怒哀樂受另一個人影響,他一直封閉自己的心。

  察覺到對冬雪的偏愛,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會愛上她,他故意找了不相幹的人進來攪局,以為這樣就可以分散註意力,自己對她的喜歡,永遠不會變成愛……

  結果呢?他欺騙自己的心,傷了無辜的馮曉嶧,最後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抱憾而終,連開口告訴她“我愛你”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他的報應嗎?他輕視真心、不屑愛情的下場……

  沒多久,黎育芳留下冬雪要傳達的話後就離開了,偌大的房子更顯空蕩。

  東方靖步入書房,發現他電腦桌右後方的位置,還留有冬雪最後的畫作。

  白色宣紙覆在上頭,那是她一直不準他看的“傳家寶”。她……想畫什麽呢?想留下的又是什麽?

  他掀起覆在上頭的白紙,訝異的發現那是一疊畫,每幅畫……都是他和她。

  冬雪的畫功一流,工筆畫十分細致傳神,有他們並肩坐在海邊,她向他告白、親吻的畫面;有大床上他們彼此依偎共枕的情景,也有他在電腦前工作,她在他右後方作畫的一幕。

  這些畫的內容都很生活、很溫馨,畫中的他不見得有笑容,可她卻總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她是在告訴他,這些和他一起度過的點滴,她都是如此開心的嗎?

  她怎能這麽容易滿足?他給她的,明明是那麽少……

  最後一張畫,那是一處種滿各式花卉的花園里,她微笑的凝視著他,而他的手上則拋玩著一個像是孩子的身影。這張畫她還沒完成,抑或她其實也不知該怎麽下筆,一個在媽媽體內來不及成形就要死去的娃娃,她要如何想像他的模樣?

  在冬雪的畫作里,每一幅都記述著開心、溫暖的事,沒有傷害、沒有傷心、也沒有他的膽怯和卑鄙,她只記下他給的幸福。

  畫作的最後一頁,那是一張超音波照片,上頭寫著——爸比,我三個月。而下頭的娟秀字跡,則以流暢飄逸的行草寫著——我們愛你。

  那幾個字映入眼簾,東方靖的淚水潰堤了。

  冬雪,你回來……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你說要煮給我吃的晚餐還沒煮,你還要拍孫導演的戲,行李還在房間里沒拿,我還沒送你去機場……

  冬雪……你和寶寶的“我們愛你”,我還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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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5 00:23:40
  第十章

  黑山•紫霞居

  看著躺在床上仍緊閉雙眼的尹冬雪,灰仙很是焦慮。

  “素貞姐,你不是說冬雪姐姐會醒來嗎?怎麽她都回來好些時候了還是一直沈睡?”

  “應該快醒了,可能內丹離開肉身太久,得適應一下。而且……你沒發現嗎?冬雪這次回來,不只有她……她有身孕了。”柳仙比較擔心的,倒不是冬雪會不會醒來的問題,這只是時間早晚,不必憂心,她煩惱的是另有其事。

  幾天前,她眼見冬雪距離內丹離身已屆半年,因此設法要助冬雪回到黑山,若不回來丹體合一,不但冬雪在人間的肉身不在,就連內丹也將化為烏有。

  得知樂加遊樂場人造雪山將因地震崩落,附近的高速公路又有連環車禍,一群亡魂將被勾至地府,所以她便趁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忙著拘提之際,魚目混珠的帶走里頭的“活人”冬雪。

  而且,這回她能施法救出冬雪,全賴在二十一世紀的天人相助,若不是他,別說他們出不了黑山,在人間施法也絕對馬上被發現,就算知道冬雪大劫將至也只能幹著急。

  至於能從黃仙手中拿回冬雪的內丹,進而揭發六個月前冬雪進入天眼結果卻喪失記憶,那就得追溯到冬雪在黑山失蹤,黃仙私吞了她的內丹而功力大增的事了。

  黃仙驕傲自大,徒增近千年修行後到處惹是生非,還惹上了仙源世家,剛好仙源世家來了位天人,天人一眼就看出黃仙身上有雙內丹。

  原本,私吞別人內丹的狀況在黑山偶爾也會發生,並不是問題,天人之所以會一眼看出黃仙有雙內丹並插手此事,正是因為其中一顆內丹竟然外覆著天界法器——斷情玦!

  斷情玦是太乙真人當年贈予某位天人的法器,那位天人後來雖犯戒墮魔,真人倒也沒有追究法器流落何方。現在想來,那位天人後來必是將斷情玦贈予了冬雪。

  白素貞知道,冬雪以前一直有個迷戀已久的天人,還曾二度舍命化解對方的天劫,然而,不知從哪天開始,她完全不再提及有關那天人的事,甚至數百年過去,她像是已不記得自己曾戀過誰……

  那時,白素貞自己還暗自慶幸,心想再濃烈的情感,原來只要狠下心還是忘得了,也約莫那個時候,她發現冬雪的修行一夕精進,黃仙便是那時開始嫉妒她。

  從此,冬雪身邊忽然沒了情愛,她沒意中人,也沒人追求她,因此才被黃仙取笑是黑山里的“千年敗犬”。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原來冬雪徒增數百年道行、不會為任何人動心,不是因為她潛心修行,而是斷隋玦束縛了她!

  聽說太乙真人當年贈予法器的天人,正是因為情魔纏心,試圖相抗以至於嗔恨心起,終致華冠雕委、天衣蒙垢,身陷修羅道……

  那天人……不會就是冬雪癡戀數百年的那一位吧?

  白素貞正震驚不已,身後一陣異於黑山的寧靜香氣襲來,她回過頭,在人間出手相助尹冬雪的天人就站在身後。

  “訝異當初東方靖何以能出手相救掉進天眼里的尹冬雪嗎?”香景幽接續她的思緒,開口道。

  他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心一驚,這位天人的“心通”還真令人無所遁形,太恐怖了。

  香景幽語氣淡然說:“黃仙在尹冬雪卸去自身法術和內丹、靜待天眼開時將她推下留音谷,原想她無法術護身摔落這樣的山谷,自是必死無疑,沒想到追去山谷一探看,她居然只是輕傷。

  “時值天眼正開,黃仙因此歹毒的想一不做二不休,拖著尹冬雪的身子將她丟入天眼,想讓她進不得所去時空亦回不到黑山,終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怎知,卻有一個力道將天眼中的尹冬雪往二十一世紀拉……

  “你在想,能遇到天眼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必須身具法緣,何以東方靖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尹冬雪嗎?沒錯,東方靖就是百年前那位為她墮魔的天人。”

  “那麽……冬雪肚里的孩子……”

  “自是天人的。”

  “可是,冬雪在人間失憶了,回來會恢複嗎?若是她恢複記憶卻獨獨忘了在人間的事,那可怎麽辦?”

  “斷情玦包覆在她的內丹外,她醒來即使記得,也情淡了,甚至不記得都有可能。”

  “天人,愛侶相處兩地永世不得相見,那是多麽傷心欲絕的事,天人何不在冬雪的內丹尚未完全歸位時,將斷情玦取下?”

  香景幽看了她一眼,“白素貞,即使經過了數百年,你還執著嗎?”就算她執著,許仙卻是忘情了,這樣的緣分終究無法扭轉乾坤,改變宿命。

  “我……冬雪和我不同,她溫柔善良,不曾手刀生靈;東方靖也不是許仙,他身為天人既然會墮魔,豈會對冬雪不執著?”

  “執著有時非是癡愛,你又怎和他對尹冬雪不是恨極才難以忘懷?”香景幽忽地又清明一笑。

  “只是沒想到,黃仙對尹冬雪做的一切,倒讓她由私出黑山搖身一變成為受害者。”

  事情牽扯到二十一世紀,身為這個時空的領旨天人,他也只得蹚這淌渾水。

  “狐仙‘被迫’著進入天眼,被不知情的東方靖拉進二十一世紀遭受磨難,她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所以黃仙須為自己歹毒的作為付出代價,打去千年道行,直接淪入六畜道,以後想要能有福報回黑山,難矣。”

  他頓了下再道:“事已至此,上頭也不追究尹冬雪私出黑山一事了。至於你說的愛侶相處兩地永世不得相見……彼此執念若深,時空又豈是阻隔?”

  天人話一說完,柳仙和灰仙都沈默了。

  時辰又過去許久,白素貞看著仍沈睡的尹冬雪說:“好怪……冬雪該醒了,何以她……”

  香景幽定定看著昏迷不醒的人兒。“是該醒了,可她不願醒來。”現在誰呼喚她都沒有用,他也不會強用法術令她蘇醒,感受到“某人”想要她的意念,到時她自然會醒。

  “為什麽?”

  “斷情玦不取下,她便不會恢複所有和東方靖累世的愛憎,然而東方靖墮魔時的詛咒和怨憤……會讓她寧可沈睡吧。”像是感應到什麽,他忽地掐指一算,“不好了……”

  ****

  煙霧縹緲,層層疊疊,十步以外不見前路,若是回頭,來時路亦被濃霧阻斷。

  東方靖在霧中迷了路,要回頭也難,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他步伐一邁,撩開雲霧,後頭卻有個聲音喚住他——

  “東方靖,且慢。”

  他止步回眸,只見五六步外有個一身長袍馬褂的男子,男子看似溫和、冷清中不帶半點情緒的黑眸,他像是在哪里看過……“我們認識?”

  對方星眸微掩。“很久以前。”

  東方靖瞇眼,看著他,不自覺低喚,“香……”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忽然這樣叫眼前的神秘男子?他明明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香景幽淺笑道:“我來,是阻止你莫要再往前。白霧盡處是奈何橋,你陽壽未盡且身為阿修羅王手下猛將,萬一入地府,惹來修羅道搶人可不得了。”

  “阿修羅王?”他陽壽未盡?奈何橋?“我又在作夢了嗎?”

  “對。”

  “你……你能入我的夢?”但若是夢境,為何如此清晰?“你究竟是誰?”

  香景幽嘆息一聲,“你心愛的女人死了,心灰意冷之際,你竟還知道往此路而來,可見執念之深……”也是,若執念不深,百年前又怎會墮魔?

  是啊,冬雪死了……東方靖像是被提醒了什麽,直覺又要往前,香景幽連忙擋住他的去路。

  “東方,到此為止,不要再往前了。”

  “你說前面是奈何橋,冬雪死了,自然是在那一頭,我要去找她!”管他是不是夢,即使在夢中,能見冬雪一面也好,見一面就好,他有話告訴她……

  東方靖想推開香景幽,無奈後者卻老是離他數步,讓他觸不到他。

  一轉眼,濃霧又聚合,方才好不容易瞥見一點的前路再度消失。“你!是你讓我尋冬雪的路徑斷了嗎?”

  “欸,先別怒,阿修羅還真是情緒控制不佳……冬雪不是凡人,當然無須過奈何橋。”尹冬雪在黑山沈睡,封印情感,難怪東方靖只能憑著執念直覺追到黃泉路。

  不過這也算令他另眼相看了,如果沒有失去天人的法緣,也許東方靖真能穿越疊嶂,直入黑山。

  “她在哪里?”

  “我今天來是想幫你,只是……你確定要見她?”

  “她是我深愛的女人,我當然要見!”

  香景幽一笑,喃喃說道:“解鈴還需系鈴人。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從那個地方回來後,如果你還是要見她,認定她是你深愛的女人,那麽……我幫你。”他說完,轉身就走。

  東方靖半信半疑,想跟上對方,但白霧阻斷了他的視線,令他再度迷失方向。

  天地八方皆是濃霧,什麽也看不到,他很心急,怕自己跟丟會斷了和冬雪再見面的機會。“餵!你在哪里?在哪里啊……”

  不一會,濃霧漸散,他隱約可見眼前景物,只是四周竟出現了一股腥臭味,有些熟悉……

  是血腥味!但要多少血,才有這樣即使掩鼻也揮不去的腥臭?呵,他想起來了,以前他常在夢中聞到這個味道。

  他定睛一看,不遠處是間著火的大廟,亂世間的暴民、災民連在寺廟中也燒殺擄掠。搶了財物的暴民,手上還持著血刀就往他的方向砍來,然後……穿越了他?!

  他瞪大眼像是沒看到他,連著幾個人都從他身體穿過去……他真的是在夢中?!

  步入寺廟進入大殿,仍陸續有暴民和逃難香客從他身上穿越而過,甚至有人就在離他不到一步遠被殺,盜匪的長刀掃到他,被殺的人則鮮血飛濺,血珠穿過他灑在地上。

  待一切平靜下來後,東方靖看著四周的屍身,景況慘不忍睹。眼角余光瞥見一道白影,吸引了他的註意力,那是一名男子,有張俊雅絕倫的臉龐,氣韻冷漠超然。

  男子如墨般的長發披在勝雪白衣上,偶爾吹起的涼風揚動衣袂、長發,更顯出他的神秀翩然。白衣上原本沾著斑斑血跡,沒多久也很神奇的不見了。

  東方靖心跳加速,那男子……和他好像?不……“他”根本就是他!雖然衣著不同、所處的時空不同,可他確定,那個人是他自己……

  白衣男子緩緩睜開眼,微揚的鳳眸有絲困惑,出神後再入定的神魂此刻才對外界有了些感覺。

  一名渾身是血、肉體看似承受不下百刀的女子嬌軀,靜靜地躺臥在他不遠處。

  如此濃重的血腥味是出自於此嗎?他這才發現地板上沾滿半幹涸的血跡,一攤攤的觸目驚心。

  女子尚有一息,只是氣息微弱,然而一般人遇到這樣的傷勢,只怕本命燈早滅,所以……此女並非凡體?

  仔細一瞧,原來她美麗的皮相下是只白狐,可都傷得如此重了,為何又強忍著不現原形?

  這只白狐……啊,在很久以前,他奉玉帝之命前往黑山仙源世家時,曾見過她一面。原來她對他……執著若此嗎?

  數百年前他逢天劫,她也放棄自己百年道行伸出援手,差點要了她的命。得知她的情意後,他無以為報,僅能贈以正統心法,告訴她此法若是勤加修持,她百年後必能登列天界。

  原以為這五百年來她該修行有得了,興許早列仙班,怎知她仍是妖仙一名,難登正道。

  這回的五百年大劫,是他償還得道前所造的殺孽,因為某世他曾是護國大將軍,雖說驍勇善戰、忠君衛民,卻也不免殺戮過重、雙手染血。

  幾世後,他雖修心斂性羽化登仙,但過去因果豈有一筆勾銷的道理?只是天人遇劫,多半都能事先預知,唯會以何種方式、何種化身遇劫,則屬天機……

  東方靖瞪直眼,他想起來了!

  這些夢他都做過——後來天人贈予狐仙斷情玦,令她不再受情愛所困,怎知此後反而是天人歷情劫,因思念與後悔墮魔入阿修羅道……

  他曾一再重複這樣的夢境,許多個夜晚更是在恨意的怒焰中被痛醒。以往在夢中,他已能隱約感受到那個天人、阿修羅好像是自己,但卻沒有一次看得清楚。

  這是他第一次完整見到百年前畫面的示現,一幕接一幕的情節串連起來,他腦袋里的混沌頓時像被光芒劃開。

  他想起來了,所有的痛、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心。

  然後,更令他震驚的是那黑山的狐仙……他的冬雪……竟然就是狐仙尹冬雪?!

  他自天人墜魔後永世不願再相見的女人,居然是他今生愛到無法放手、再痛再苦也想再見一面的女人?!

  老天爺,你在開我玩笑嗎?

  東方靖雙手握拳,看著前方不知是虛是實的幻象,嘲弄的開始大笑,笑著看著,他眼中竟浮現了淚水。

  忽地,眼前的影像不見了,四周又眾起濃霧,香景幽站在離他不遠處。

  “你回來了嗎?”

  東方靖咬牙看著他,心中的激動尚未平複。“你到底要我知道什麽?”

  香景幽定定的看著他。“你自己已經看到想知道的了,這樣你還要再見她嗎?”

  他紅著眼,堅定的說:“我要見她!我要她回來!如果我墮魔是因為她,那麽她豈能置身事外?尹冬雪敢招惹上我,我就要她生生世世和我糾纏,我是阿修羅,她也得是女魔頭;我在人間死後歸地府,她便得在黃泉路上相隨!”

  “你此世為人,照你的意思,那麽她也得舍棄黑山千年道行跟了你,成為有生老病死的凡胎,你連問都不問她一句嗎?”

  想到冬雪的壽命問題,東方靖遲疑了,“如果到頭來她還是活不過三個月……”

  “怎麽?要打消念頭了嗎?在黑山,她的壽命無盡,你何妨留她在那里?”

  “不,我說過她得跟著我,她長壽,我陪著,她短命我也相隨。轉世後我會再找到她,如此生生世世。”

  香景幽搖頭一笑。“你的執念還真是夠深,若不成全你,倒像是我的不是了。尹冬雪的心疾是內丹離體所致,她若要舍千年道行補全一塊凡肉,不會有人有意見。”

  “我可以見她嗎?”

  “可以。”

  “溯源大法……有勞了。”東方靖能想像香景幽會如何安排他們再相見。

  原來即使隔了無數時空、身分不同,曾經是同伴還是有著默契。

  香景幽註視著他,沒再說什麽。

  “香,謝謝你。斷情玦我無顏再領受,請代為奉還太乙真人。”

  “這事我會替你辦到。東方,集中心念,溯源大法得要你和尹冬雪的意念一致、想回去的時間點相同才能成功,若是你看得到她,就表示法成,她願意跟你走;若她遲遲不出現,你亦不能勉強。這種事一有差池就糟了,不但她有事,你也會回不去原來的身體。”香景幽提醒完,輕撚法指,默念咒語。

  東方靖閉上眼。冬雪……你會出現吧?你不能連讓我告訴你“我愛你”的機會都不給我……

  下一瞬,東方靖感覺到他身處的周遭起了變化,強大快速的風,令他整個身子幾乎要飛騰起來。黑暗的盡處有道光,中間立了一名女子,女子一頭長鬈發在風中揚動,精致的臉蛋上有著笑容及淚痕。

  “冬雪!”

  白色的光芒在他黑暗的意識中開了道,他不自覺的向光源處走去……

  ****

  尹冬雪的眼皮動了動。這什麽味道?啊,是靖身上的古龍水味……不,不對。除了那股她習慣且深愛的氣息,還有一些令她忍不住皺眉的刺鼻味。

  對了!是醫院的味道……

  一想到醫院,她立刻掙紮的睜開眼,眼前出現一個黑影,影像越來越清晰……

  是靖?!

  看著她,東方靖露出笑容。“你醒了。”

  冬雪皺了下眉,清醒後聞到的消毒水味更重了。她手一動,發現自己吊著點滴……這里真的是醫院。“我……我怎麽了嗎?”

  “你忘了,前天廣告拍攝結束後,你在保母車上昏倒了。”

  前天?她昏了那麽多天嗎?“但是……你現在不是該在美國出差?”明明才睡一兩天,為什麽她會有一種……好像過了好久的感覺?

  “你昏倒後,醫生雖說沒什麽大礙,可一直沒有醒來,孫導演只好打你手機中最常聯絡的電話,就找到林秘書了。”孫導演夫婦一直不知道讓冬雪芳心暗許的男人是誰,直到他風塵僕僕的由美國趕回來,他們一看到他,還楞了一下,事情也終於曝光。

  “沒什麽大礙……你不必特地趕回來的。”噢,不是睡了幾天了,怎麽頭還是好痛?

  “還在為我出國前跟你說的話生氣?”他看著她問。

  她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沒什麽好生氣的,起碼你很誠實的告訴我,你喜歡我,只是要娶的人不是我。”

  “所以這樣的喜歡無法滿足你,對嗎?”

  “既然你選擇的是馮小姐……三個人的世界,總要有一人退出。”她嘆了口氣。“你怕愛會招致毀滅,但我們不是你的父母,這樣的悲劇,不見得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不,一定會。如果有一天你先走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跟上你。憑什麽你死了,我卻得活著痛不欲生?如果我先走,不管你決定如何,我也會帶走你。那條黃泉路太孤單、太寂寞,我要你陪我。”他忽然感性地認真說。

  “你這個人實在是……”冬雪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好卑鄙,都要娶別人了還對她說這些話。

  生死相許這樣的話他不應該跟她說,跟一個……不是他妻子只能是過客的人,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冬雪……我愛你!”東方靖拉住她的手,驀然頭一次深情道。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說……”

  “我愛你。”

  “但你明明要跟馮小姐訂婚了……”這三個字的殺傷力太大,會不會到頭來,這只是他想留住她的手段?

  “我對曉嶧的感情只是朋友的喜歡,因為我怕愛上你,所以幼稚的找了個女人想來分散註意力。這件事對她、對你都很過分,也不公平,不過我在美國時,已經打電話跟她說清楚了。”

  來這里之前,他已經先到馮曉嶧那里一趟,慎重的道歉,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甚至挨了她一巴掌。

  那時馮曉嶧紅著眼問他,有一天他會不會後悔自己今日的選擇?他想都不想的搖頭。

  然後她又問,他愛一個人,可以愛到什麽地步?那時他則回答:不知道。

  真的遇上愛,以為情已到底了,才知道不只這麽多。而真的愛上了,也就不會在乎哪里是盡頭。

  馮曉嶧嘆了口氣。東方靖……是真心愛慘了冬雪吧?要不然以他的身分地位,娶了自己,大可以繼續在外金屋藏嬌,可他卻不願冬雪受委屈。

  又長嘆口氣,她轉過身,不讓他看見她的傷心。“靖……爺爺和爸爸那邊我來說,不過你……一定要讓我看見這輩子,你真的可以只愛一個女人。你走吧。”

  東方靖知道她原諒他了,即使她沒轉身,他仍深深一鞠躬。她的這份心意和氣度他會記住,有機會他會補償她。

  冬雪望著他深情又執著的眼,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難以適應。

  “你為什麽突然……愛我了?”幸福來得太快、太多,她會怕。

  “我不想要遺憾。”他的手緊扣著她的。“我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見你走了,留給我好多好深的遺憾。我沒機會再擁你入懷、再吃你煮的東西,我坐在書房里工作,也不再有人陪我……我對著空蕩蕩的房子大聲咆哮、大聲說我愛你,可沒人再回應我,也沒人擁抱我了……那種曲終人散、天人永隔的寂寞,比被毀滅更令人心痛。”

  冬雪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張開手擁抱他,“我也愛你,感覺上……我愛你好久好久了,也許是幾世前就愛著你。”

  “傻瓜。”他擁緊她,感覺她的體溫、她的脈動,眼眶熱了起來。

  他額抵著她的,臉微側,眼看就要吻上她,門卻被突然推開,醫護人員殺風景的走進來。

  “咳……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護士臉紅紅的說。

  醫生扶了下眼鏡,鎮定地開口,“冬雪小姐的一些報告都出來了,大致上身體還不錯,只是體質和免疫系統較弱,可能之後要靠運動和飲食調理。”

  “那她的心臟……”

  “心臟沒問題。送到這里時,因為她的心跳頻率紊亂,加上呼吸困難,我們才一度懷疑她心臟有問題,後來發現她只是營養有點失衡,加上睡眠不足。”

  東方靖松了口氣。

  “另外,如果可能的話,請冬雪小姐盡可能好好調理身子,她體重過輕又營養不良,如今已懷孕十周,體重若再不增加,那可不是好現象。”

  “懷孕?”東方靖看向尹冬雪,挑眉問。這事他其實已知道,卻不得不故作驚訝。

  “那個……之前只是我自己驗的,還不確定,總不好到處張揚……”她心虛的說。

  待醫護人員離開病房後,冬雪再度投入東方靖的懷抱。

  “你說你作了夢,這幾天我雖昏迷沈睡,但是好怪……我好像也一直在作夢?”

  “夢見什麽?”

  她搖搖頭。醒來後腦袋里的印象完全是模糊的,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我只知道是很長很長的夢。也許是因為里面沒有你,太寂寞了,所以我醒來了,呵呵……”

  他眼眶一熱,用力的抱緊她。“冬雪,我好愛你。”

  “……我也愛你。”

  東方靖親吻著她的黑發,知道這一世,他們的愛會長長久久。他在心里低聲說——

  冬雪,你終於還是回到我身邊了,想必香封印了你前世的所有記憶,令你不再有憾,只為東方靖的愛妻。

  也好,過去的曾經太苦太痛,就由我記得就好,這是我欠你的。

  因為這份感情得來不易,知道死生契闊的痛楚,我記取了教訓,從今而後將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活在當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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