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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甯]蠶衣(黑山套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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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5 00:29:12
  第八章

  嚴龐失勢的事,馬上就在全北蠻傳開了,百姓們聽聞,無不歡欣鼓舞。

  而容妃與三皇子逼宮,太子殷華趕回宮救駕之事,更是成為眾人飯後閑磕牙的話題。

  只是當所有人都以為太子即將回東宮,不料殷華輕飄飄的一句“身體微恙”,就又回別院休養了,而且把皇帝從宮中派來伺候的人都給打發回去,繼續過著與先前無異的日子。

  於是民間再度生出一堆對太子殿下歌功頌德、榮辱不驚之類的贊美言詞。

  一晚,殷華正伏案書寫,卻聽見一陣腳步聲響由遠而近,最後停下。

  “你終於來了。”他見了來人,只是微微一笑,一點也不訝異。

  “我有求於殿下,又怎麽可能不再來?”辰綾澀然道,其實也有幾分忐忑。

  她想知道,他要見她,究竟是打算說什麽。

  “其實我始終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麽進來的,辰綾公主,這兒戒備應該還沒松散到能讓個沒武功的女人來去自如。”

  她聽了他的稱呼不覺咬住唇,卻沒反駁。如果子甫就是季甫,那麽殷華會猜出她的身份並不奇怪。

  至於她怎麽出現……實在很難解釋,因此她幹脆忽略,直接道:“既然殿下已經猜出我的身份,想必已曉得我所求之事吧?”

  她的心情很複雜,既希望他答應為自己複仇,卻又不希望他真的看上辰綾的美貌。

  殷華點點頭,“你希望我支持北蠻出兵冀國,殺死當今皇帝辰已,也就是你叔叔。”

  “殿下的確聰明。”她深深吸了口氣,“那麽殿下的答案是什麽?”

  “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那一瞬間,辰綾分不清自己是喜悅還是沮喪。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只要殿下能為我複仇,我願意為殿下獻上一切。”

  “我知道,這話你說過了。”殷華頓了頓,“而辰綾公主不愧是冀國第一美人之女,確實美若天仙,只是我不可能為了美人而放棄江山。我承認我目前的確有向冀國宣戰的打算,不過並不包括殺了辰已。盡管冀國如今國勢大不如前,但有郯家軍在,北蠻想吃下冀國便是場硬仗。”

  辰綾掙紮了一陣,“郯家軍確實難纏,但若我站出來指控當年辰已弒兄篡位,未必不能說動他們……”

  殷華搖頭,“郯家一門忠烈,他們一心死認定辰家、認定冀國。當年辰已弒兄篡位一事雖然掩飾得好,卻也不是密不透風,郯家不會不知道,卻依然選擇效忠新帝。你皇弟死於多年前那場宮變,辰家僅存辰已一脈,郯家不可能為了區區一位公主,而放北蠻大軍入境。”

  辰綾不得不承認殷華確實一針見血。

  人真是矛盾,她既折服於他的聰明,卻又惱他看得太透徹,令她完全無從反駁爭取。

  “我知道了,我會另外再尋辦法的。”她停了會兒,又開口,“只是我很想知道,若我提的要求簡單些,一樣的條件……殿下會答應嗎?”

  殷華有趣的望著她,“你是說,用你的人換?”

  她微微漲紅了臉,卻仍道:“是。”

  “公主的美貌,天下也許找不到第二個……但我的答案是不會。除非公主能帶給我其他更大的利益,不然我不會單為了公主的美貌,與公主談任何條件。”他深深覷了她一眼,“再說若我真是那種為美色所惑之徒,公主也會瞧不起我吧?”

  確實,如果他真是那種人,她會很失望。

  只是他的下一句話,卻狠狠震撼了她——

  “更何況,我心底也有人了。”

  她錯愕的瞪向他:心中猶如掀起驚濤駭浪。

  其實她並沒有期望像他這樣的男人,會愛上只有張平凡容貌的“靈兒”,但是乍聞他竟有喜歡的人,她仍受到不小的打擊。

  第一次……將心悄悄系在一個人身上,卻連在心底偷偷幻想都不成,他就打碎了她那微渺的想望。

  只是話又說回來,他心底那人究竟是誰?這幾個月來自己總是跟在他身邊,為何從沒見過他和哪個女人交好了?

  “能入得殿下眼中的女子,必定相當不凡。”她有些苦澀的道。

  “她自是遠不及公主美麗,不過曾有人告訴過我,有些時候,完美未必最吸引人。況且在我眼中她確實不凡。”

  辰綾沒想到他竟會講出她先前對他說的話,她一時間不知該接什麽,只能僵硬的扯動唇,“能有喜歡的人也不錯……既然如此,恕我先行告退。”

  “辰綾公主。”他在她轉身時,喚住了她,“我對你說這個,是有用意的。”她一楞,回頭問道:“什麽用意?”

  “你要離開北蠻無妨,但請別帶走靈兒。”

  “啊?!”

  “我知道靈兒是你的人,不過若你要離開,請別帶走她。”

  她心頭微震,“你的意思是……”

  “我心底那個人就是靈兒,所以還請你把她留給我。”殷華淡淡一笑,大方的向她坦承。

  她怔怔的望著他,久久說不出話。

  ***

  像夢一樣。

  辰綾緊握手中的沸玉。

  整晚,她腦中都回蕩著殷華那句“我心底那個人就是靈兒”。

  她沒想到他在見過“辰綾”後還喜歡靈兒,更沒想到他會大方承認。

  靈兒一點都不完美,可是他卻同意了她那句“完美未必最吸引人”。

  他喜歡不完美的靈兒。

  他喜歡的,是她這個人,不是辰綾公主的頭銜,不是那張美麗的臉孔。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響。

  她呆了呆,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隔了好一會兒,那聲音再度響起,是從門口傳來的。

  她忍不住起身下床,輕輕推開門。

  “原來靈兒還沒睡啊。”充滿笑意的聲音忽地響起。

  就著月光,她看清站在門口的人,不覺嚇了一跳,“殿下?”

  這麽晚了,殷華不睡卻跑來她的寢間做什麽?

  “辰綾公主走了?”他突然問道。

  她楞了會兒,才含含糊糊的應了聲,“嗯。”

  這男人真是精得可以,什麽都瞞不過他,要不是她有他想像不出的蠶衣在身,早就被拆穿身份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殷華卻突然走上前,伸手將她攬入懷里。

  酥麻的感覺迅速自被他觸碰的肌膚蔓延至全身,她顫聲開口,“殿下,您這是……”

  “幸好她沒帶走你。”他那如釋重負的語氣,讓辰綾明白到他是真的曾這麽擔心過。

  原來,他是擔心她真被“辰綾”帶走,永遠離開他身邊?

  對凡事都胸有成竹的他,也會為她感到如此不安?

  “除了殿下身邊,靈兒也沒有哪里可以去了……”許久後,她小聲開口。

  被他擁著,有種很令人心安的感覺。

  “不和你的公主走?”

  她猶豫了會兒,“如果殿下不願見到她,她不會再出現的。”

  “我不在乎她還要不要出現,我只在意你會不會和她走。”

  這話說得夠白了,她的雙頰染上淡淡紅暈。

  “殿下若不希望靈兒走,靈兒會一直留在殿下身邊。”她輕聲承諾。

  “那你呢?你自己是怎麽想的?”殷華細細凝望著她。

  如果她不願意,他並不想強迫她。

  她?她還能想什麽?

  殷華若不願答應,父母之仇她是註定報不了的,可現在的她似乎覺得報不報得了仇,已不是那麽重要了。

  而且不能怪他不答應,凡是英明的君王,都會和他做出相同的決定。

  她咬了咬唇,“靈兒自然也希望能長伴殿下身邊。”

  終於承認對他的情意,她亦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無論如何,她正視了自己內心真實情感。

  殷華心頭一熱,俯身在她額間印下輕吻。

  她全身輕顫,因他的親昵既開心又害羞。

  “給我一點時間。”最後,他柔聲開口,“我還沒想好該怎麽做,不過我不打算瞞你,其實原先我心底是有幾位太子妃人選的,可現在……”現在除了她以外,他實在誰也不想要,“總之,我會再好好想想的。”

  太子妃他是一定得娶的,這是為了安定政局,但他也不想她受委屈,因此一直有些為難。

  現在想到的唯一法子,大概便是找個溫和怯儒的太子妃,以免讓她又像上次面對張良娣那樣吃了虧。

  “我知道殿下有自己的考量……”她打斷他的話,“沒關系的,殿下不用顧慮我。”

  要說她毫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是騙人的,可他是北蠻太子,而她只是個身份未明的宮女,怎麽當得了他的正妻或唯一的妻子?

  況且他先前也已納了名良娣。

  能夠做到像她父皇待母後那樣的實在太少,她不該貪心。

  他喜歡身為靈兒的她,就已經足夠了,真的。

  ***

  在別院經過一年的調養,太子殿下的身體總算康複,搬回宮中。

  數月前的那場宮變,嚴龐被門下食客所殺,容妃與三皇子先後被賜死,而趕往救駕的殷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水漲船高,再加上名正言順,更加坐穩了太子寶座。

  於是當殷華搬回東宮後,日子變得極為忙碌,以前他操控朝中局勢都得暗中為之,如今則是光明正大的布局。

  老皇帝雖還未退位,卻幾乎已完全放權給殷華,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讓殷華全權代理國事。

  “殿下,喝點茶吧。”辰綾端著一碗參茶走至他身邊。

  自從回宮後,他身邊的人多了許多,宮里規矩繁雜且講究,再不能像過去只留她在身邊,因此兩人相處的機會也少了。

  只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太子殿下身邊最受寵的宮女,因此誰也不敢使喚她,而且只要她想,幾乎都能見到殷華,不過辰綾還是常懷念在別院的日子。

  殷華拾首朝她一笑,便又低頭處理政事。

  已經很習慣的辰綾也不以為意,只是將參茶放在桌上。

  “殿下勤於國事,也得顧著身體。”

  殷華如今氣色看起來比從前好許多,但她深知上次中毒讓他元氣大傷,悉心調養或許還可慢慢複原,偏偏他回宮後又整天勞心勞神,怎麽勸都不聽,還未養好的身體又清瘦下去。

  然而她也曉得若他真聽勸,便不是她熟知的殷華了,她愛的不也正是這男人憂國憂民、擇善固執的性子?

  只是,沒想到這回殷華還真聽了她的話擱下筆,並拿起她端進來的參茶抿了幾口。

  “靈兒,過來。”

  她依言朝他走去,然後被坐著的他攔腰抱住。

  辰綾猶豫了會兒,才伸手撫上他的發。

  “怎麽了,殿下?”她覺得他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大對。

  他深深吸了口氣,吐出一句令她震愕不已的話。

  “郯家被抄了,凡是姓郯的,一個不留。”

  “什麽郯家?”辰綾起初還反應不過來,過了陣子才驀地瞠眼,“等等,殿下說的是冀國的……郯家軍?!”

  “正是。”他閉了閉眼,心情頗為複雜。

  身為冀國的敵人,殷華對剽悍威猛的郯家軍自是感到棘手,然而乍聞郯家被辰已這個昏君抄了,他一方面固然松了口氣,另方面卻也感到惋惜。

  或許還有些憤怒,為那樣的忠臣烈士不值。

  若那郯烈是北蠻的將軍,他怎麽也不可能舍得奪他的權,更別說抄家滅族。

  “怎麽會?!辰已不要他的江山了?!”辰綾嚇到了。

  冀國百年來能夠如此壯盛,大半是因為郯家軍鎮守國土,辰已是瘋了才會抄郯家。

  “他當然想要了。”殷華冷哼,“只是他對郯烈的妻子更有興趣,於是便安了個郯家與我北蠻暗中往來,通敵叛國的罪名。”

  反正又是一出殺人奪妻的爛戲碼。

  “這個昏君!”她恨得咬牙。

  奪了她父親的江山卻又不好好守住,竟還滅了郯家,要是冀國不滅,那也太沒天理了。

  “我總是時時提醒自己,日後千萬別成為這種昏君……”殷華的聲音里難得帶著些許疲憊。

  “不會的。”她忙道,“殿下勤政愛民,怎麽也不會變成昏君。”

  “如果將來某一天,我做了什麽錯誤的決定,靈兒一定要提醒我。”

  她喉間一梗,半晌後才道:“好。”

  她知道自己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他可是殷華呢.沒有人比他更在乎北蠻這個國家,以及在北蠻生活的子民,凡有關國家的事,他必定再三反覆推敲,做出對人民最好的決定。

  又過了一會兒,殷華慢慢恢複平時的冷靜,他放開她的身子,重新執起筆,並對她淡淡的說道:“我先前因為顧忌著郯家,遲遲不願支持對冀國大舉用兵。不過如今既然郯家已亡,我想機會也許來了……”

  “殿下!”她一震。

  “我不是為了辰綾公主……或是你才這麽做的。”他嘆了口氣,並不想瞞她,或說些什麽舌燦蓮花的話討她歡心,“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固然有大半是為了北蠻,另外還有小部份是為了郯家。”

  為勞慰那可敬的對手在天之靈,他要讓辰已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蠢事。

  “我明白。”她朝他笑了笑。

  她如今已看開了,若他真為了她率軍攻打冀國,不也和那些昏君無異?

  所以……就這樣吧,何況如今他也準備對冀國出兵了,她還有什麽好不滿?

  她又陪殷華說了些話,之後因怕打擾他處理政事才離開。

  出了殿,辰綾心里想著關於辰已、關於郯家的事,一時間百感交集。

  受父親的影響,她個人對郯家是極為敬重,但先前又常暗惱郯家的愚忠,明知辰已篡位,仍替他守著疆土。

  然而如今聽到辰已滅了郯家、殷華決定出兵冀國,她的複仇終於有望……實在不知該生氣還是開心。

  辰綾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名宦官跑來,討好的問她想去哪兒。

  目前的她仍然沒名沒份,當然也沒有伺候她的宮女,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最好快點巴結這很有可能在日後成為妃嬪的少女,辰綾如今也習以為常了。

  “去馬廄吧。”她想了想後,開口。

  她忽然很想見黑山,和它說說話,於是便朝馬廄的方向定了去。

  只是這時的她並不知道,在前方等待她的,竟是個死亡陷阱。

  ***

  靈兒不見了。

  殷華是在晚膳時發現的。

  平時她都會和他一起用膳,雖然宮女與太子一並用膳並不合規矩,不過大家都知道靈兒對太子殿下的重要性,連皇帝都沒說話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可今天禦膳廚房那都已將飯菜端上超過兩刻鐘了,靈兒卻遲遲未出現,殷華便覺得不對勁了。

  召來所有人問了,結果一名宦官說靈兒下午時曾提及要去馬廄見黑山。

  他知道靈兒喜歡黑山,常會去和它說話,於是他匆匆趕往馬廄,那兒的人卻說有見到靈兒過去,卻無人知道她什麽時候走的。

  他在馬廄里外兜轉了一圈,皆未見到人,卻在地上撿到那顆帶著血色的沸玉。

  她出事了!他已幾乎能夠肯定這點。

  這枚沸玉她向來是不離身的,隨時掛身上或是握在手里,不太可能把它遺落在這兒。

  那麽,是誰帶走了她?

  他問了負責馬廄的人下午還有誰來過。可卻沒人清楚,殷華已心急如焚,表面上卻仍得故作鎮定,最後他遣退了眾人,獨自在馬廄內仔細搜尋有無蛛絲馬跡。

  當他走到黑山跟前時,發現地上隱約有雜亂的足印及拖曳痕跡,心突地一跳。

  她就是在這被帶走的?!

  他擡頭望向自己的愛馬,而白馬口中一嚼一嚼的吃著草,一雙眼也直盯著他。

  “你知道誰帶走她嗎?”他問道。

  馬兒低頭又咬了把草,繼續嚼呀嚼。

  他嘆息,轉身想繼續找線索。

  “你是問那冀國的小公主?”

  殷華一愕,轉身回頭望向白馬,“是你在說話?!”

  白馬覷了他一眼,邊嚼著草邊道:“你都叫我黑山了,還會覺得我開口說話很奇怪?”

  “你……真的是從黑山來的妖?!”

  “妖族遍布各地,數量比人們想像的要多得多,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白馬噴了噴氣,“不過我確實是從黑山村來的了”

  殷華有滿腹的問題想問它,但那些都不及靈兒的安危重要。

  “你知道靈兒怎麽了?就是偶爾會來和你說話的女孩。”

  “唔,那冀國的小公主?她被幾個女人帶走了。”

  殷華眉一皺,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什麽小公主?我說的是個樣貌普通、有時會與我一起出現的女孩,她是靈兒,不是公主。”

  “樣貌普通?”白馬歪了歪頭,“好吧,她穿上蠶衣後樣貌是變得很普通,不過她的確是冀國的公主,我知道你都叫她靈兒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靈兒就是冀國的公主辰綾?”他一頓,忽然又覺得這似乎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忙又道:“她被誰帶走了?下午這里發生了什麽事?”

  “殷華殿下。”白馬很慎重的看著他,“我今天會開口,是因為那名小公主曾是我的同伴用生命保護的人,但我希望我會人語之事,殿下能為我守密。”

  “這是自然。”殷華想也未想的道:“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不會說出去的。靈兒究竟怎麽了?”

  “下午她來找我說話,但沒多久便來了五名女子把她帶走……”

  “那五個女人是什麽模樣?”他追問。

  白馬想了下,“其中有四個身著一般宮女服飾,另外那帶頭的打扮華麗些……哦,我記得公主喚她娘娘呢。”

  殷華臉一沈,“那位娘娘是不是也很年輕,約莫十六、七歲?”

  “是啊,她可兇悍了,你若是想找那位小公主最好動作快些,要不我擔心她恐怕……”

  殷華再無暇理會白馬說些什麽,他轉身快步奔出馬廄,並冷冷對著一旁的宦官道:“去把張良娣給我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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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張良娣的心情非常好。

  一來當然是她下午時徹底解決了那礙事的宮女,二來是太子居然主動召見她。

  太子回東宮數個月了,卻一次也不曾召見過她,就連她厚著臉皮想求見,也總是在殿外就被攔下,讓她恨得牙癢癢。

  但今天她才剛除掉那繆靈兒,太子居然就要見她,讓她雀躍不已。

  她完全不擔心自己下午的所作所為會東窗事發,這事她做得極隱密,挑的人選也都是心腹,不可能會被發現。

  她還特地悉心打扮了一番,才興高采烈的去見殷華。

  沒想到迎接她的,是殷華排山倒海的憤怒。

  “你把靈兒藏去哪兒了?”他劈頭就問,連問安的機會都不給她。

  張良娣心一跳,卻勉強堆出笑容,“殿下在問什麽,臣妾不大明白……”

  殷華不耐的打斷她的話,“張蘭容,我再問一次,你把靈兒藏去哪了?”

  他早知這女人和容妃是同類人,更糟糕的是她還沒容妃聰明,連裝都裝得不怎麽像。

  “那繆靈兒不是殿下最疼寵的人嗎?臣妾怎麽會知道她去哪兒了?”見殷華只在乎那可恨的女人,張良娣也惱了。

  “有人見到你帶了四名宮女,把靈兒從馬廄帶走了。”

  張良娣一僵,她自以為遮掩得很好,沒想到卻還是泄了底。

  當然她並不知道那個“人”,其實是只妖駒。

  “想必是那人看錯了吧……”她打定主意,只要否認到底,殷華也不能拿她怎麽辦。

  “來人啊。”殷華不再和她多說,直接喚道:“把張良娣拖下去行杖刑,她若不肯說出靈兒的下落,就打到她說為止,不必有所顧忌,要是打死就算了,反正一定還有其他人知道靈兒在哪。”

  別說是張良娣了,當所有人聽到性情溫和的太子竟會冒出如此狠絕的話,皆是一驚。

  由此可見靈兒在太子殿下心中有多重要。

  兩名身材壯碩的宮女走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張良娣,便要將人拖下去。

  張良娣見他居然是認真的,不覺有些慌了,“殿下,您怎麽能這樣……”

  “你若沒打算說出靈兒的下落,就別叫我。”

  “我、我說!”張良娣怕了,她這人自私又惡毒,卻也不想受刑,被一威嚇就立刻招了,“我把她扔在離馬廄百步遠的林子里……”

  林子里?殷華不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更覺不妙,“你對她做了什麽?”

  張良娣不甘的瞪著他,恨他為了個卑賤的宮女心急如焚,卻不曾給予自己半點關註。

  她冷笑道:“我讓人給她餵了毒,之後就把她扔在那兒了,都這麽久了,就算殿下現在去,只怕她也兇多吉少了。”

  這女人!

  “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可別把人打死了。”殷華冰冷的道,“我這麽做可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不想讓你輕易解脫。你最好祈禱靈兒安好,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多得是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他平時甚少責罰人,並非因為脾氣好,而是覺得沒必要浪費氣力計較那些小事,可那不代表有人犯到他頭上他還能無所謂。

  膽敢對靈兒下手,無疑是觸了他的逆鱗。

  殷華說完話後便丟下張良娣,一邊吩咐人去找禦醫和子甫,一邊率人去她所說的林子里尋人。

  ***

  很痛很痛。

  辰綾微弱的喘息著,每吸一口氣,胸口都像被重槌狠狠砸過,痛得她多想幹脆停止呼吸。

  灼熱的刺痛感蔓延全身,她覺得五臟六腑都擰攪在一塊兒了,連指尖都像被無數根針狠很紮痛。

  她的眼已經看不見了,只覺不斷有液體自她的雙眼和口鼻流出。

  她知道那是血,她還沒失明前曾見過的,可現在她連動根手指頭都感到劇痛,根本無力阻止鮮血不斷流出。

  張良娣真夠狠,非要她受盡折騰才死。

  當時張良娣吩咐那四名宮女將她拖至這平時甚少有人經過的林子里,灌了她一大碗毒藥,又封住她的嘴不讓她有機會吐出,接著便把她扔在這兒走了。

  她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因為每一次呼吸間伴隨的劇痛,都讓她感覺久得像永恒。

  為什麽還不能解脫?她的知覺已慢慢變得遲鈍,眼睛已看不到,周遭的聲音也變得微弱,唯有痛覺不減,一寸寸的從里到外淩遲著她。

  就在辰綾覺得自己心跳開始慢慢變緩時,不知怎地腦中突然撂過殷華的身影。

  好可惜……她見不到他當上皇帝了。

  臨死之前,她想到的竟不是自己大仇未報,而是沒法看著殷華登基成為明君。

  其實她知道這陣子殷華掌權後,先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大臣們,紛紛開始爭先恐後想把女兒送進東宮,而殷華也開始就朝中局勢,衡量各種利弊,認真挑選適合成為太子妃的對象。

  她也曉得殷華並不喜歡那些見都沒見過的女子,可那是他不得不為的責任。

  他想讓朝中局勢維持微妙的平衡,就非得娶那些女人不可。

  因此她並不求能成為他的妻,只希望能在他身邊,看著他登上九五之尊。

  可現在……連這小小的心願也是奢想了吧?

  他送她的沸玉在先前掙紮時不見了,她有點後悔,早知道應該更小心,才不會這時候連個慰藉都沒有。

  “靈兒……”

  即將失去意識之際,她隱約聽見似乎有人正喚著她。

  是誰呢?她的聽覺已不太行了,聽到的聲音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靈兒……”那聲音又近了些。

  啊,居然聽起來好像殷華的聲音呢,難道是她臨死前的幻覺?

  身體還是很痛,但能在死前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唇角仍微微上揚。

  就算是幻覺也沒關系,至少她聽到了。

  “靈兒!”

  當那聲音近得像直接貼在她耳邊呢喃,而她的身體也突然被一股外力扯起,可怕的劇痛讓早已發不出聲的她仍發出尖銳而虛弱的喘息,辰綾才終於確定是殷華找到自己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表達什麽,下一刻便已陷入深沈的黑暗之中。

  當殷華在林中找到幾無氣息的靈兒時,幾乎肝膽俱裂。

  她渾身血跡斑斑,且還不斷有血自她的口鼻和眼中流出,那模樣擰碎了他的神魂。

  而當他急切的扶起她,卻見她突然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不願她再受折磨,他出於下意識的直接劈昏了她。

  這一夜的東宮,非常不平靜。

  殷華召來太醫院所有禦醫,要他們盡速救治靈兒。

  另方面也找來子甫,要他用解毒珠替靈兒解毒。

  只是靈兒的情況非常不好,禦醫們診完脈後面面相覷,猶豫著該如何告訴太子殿下實情。

  “說吧。”殷華一手小心的握著靈兒的手,坐在床沿凝望著她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

  當她的唇邊又滑下一縷血痕,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替她擦去。

  “殿下。”最後有名禦醫大著膽子道:“病人……怕是撐不過了。”

  “你說什麽?”殷華突然拾起頭,瞪向他的目光充滿寒意。

  所有在場的人都細細抽了口氣。

  今天之前,所有人都認為太子殿下是好性情的主子,但當聽聞今晚他如何處置張良娣後,大家也都明白,為了這個繆靈兒,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瞧太子這模樣,如果靈兒真的死了,他要所有禦醫陪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名禦醫雖然很不想,卻仍不得不繼續硬著頭皮道:“病人中毒已深,毒素蔓延至全身,損及她體內大半臟器,才會導致眼口鼻出血……莫說此毒不易解,就算解了,病人的身子也已嚴重受創……”

  殷華握緊了拳,此刻就算將張良娣幹刀萬剮,也平息不了他半分怒火。

  他知道靈兒很重要,卻從不曉得當發現即將失去她時,竟會如此令他恐懼。

  他明知不該遷怒,那絕不是明君應有的行徑,然而他卻完全不敢想像,她若真的離他而去,自己會不會一怒之下把所有人都殺了。

  “殿下,解毒劑調好了。”子甫端來一碗浸過解毒珠的水,“無論如何,先替靈兒解毒吧。”

  對,沒錯,不管怎麽樣,他都得先替她解毒。

  殷華閉了閉眼,然後接過了那碗水,輕柔的扶起靈兒,親自餵她喝。

  只是靈兒早沒了意識,那碗水餵進多少,就又流出多少,甚至還伴隨著血水。

  而那抹殷紅像是更劇烈的毒,一寸寸腐蝕殷華的心臟。

  他牙一咬,也顧不得旁人的目光,直接將碗湊至唇邊喝了一大口,接著低頭覆住那冰涼的唇,緩緩的將水哺入她口中。

  滿室的人震撼望著他的舉動,卻沒人敢說什麽。

  那沒有想像中的容易,但他卻極有耐心,一口一口的將整碗水餵進她嘴里。

  禦醫們對於子甫擁有那顆解毒珠無不感到羨慕,然而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們自不能只站在那發呆。

  “殿下,病人中毒極深,恐怕不是喝幾碗解毒劑就能將毒素排凈的。”一名禦醫有些憂心的道。

  更別說就算毒全解了,以病人身子被毒素侵蝕損壞的情況,恐怕也不甚樂觀。

  “無妨。”殷華淡淡的道:“將那枚珠子碾碎了讓她服用便是。”

  區區一枚解毒珠,哪里比得上靈兒的性命?

  只要將解毒珠碾碎服下,無論是什麽樣的毒都能解。

  “殿下,這枚解毒珠是為您留的。”子甫立刻不贊同的道。

  他一直看著殷華與靈兒,自知兩人感情有多深厚,對靈兒的態度從過去的敵視防備,到如今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只是對他來說,殿下比任何人都重要,他固然不希望靈兒死,卻更不願失去這對殿下來說極為重要的寶物。

  他曉得殿下的身子一直沒完全康複,總得留著解毒珠以防萬一。

  “倘若我說,靈兒便是冀國失蹤多年的公主辰綾呢?”

  他的話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子甫格外震愕。

  “靈兒怎麽會是辰綾公主?”這靈兒樣貌毫不起眼,怎麽會是傳聞里繼承了母親美貌的辰綾公主?

  不過如果今天躺在床榻上的是辰綾公主……子甫忽有幾分動搖。

  畢竟那是他父親效忠的君王之女,他手里握有唯一能左右她生死的寶物,真能袖手旁觀不加以救治?

  “我只是打個比方罷了,”殷華疲倦的道,揮了揮手,“好了,除了子甫,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殿下,您說靈兒是辰綾公主……是什麽意思?”待其他人退下後,子甫忍不住問道。

  他了解自己的主子,明白殷華不會無緣無故打這種比方。

  可他怎麽看,都不覺得靈兒會是辰綾公主。

  殷華的手輕撫過她的臉頰。

  過去總覺得她會一直待在他身邊,因此一點也不急,可如今她生命垂危,他卻突然覺得自己有好多想說的話還沒對她說,有好多想為她做的事尚未做。

  他很後悔。

  日後他當上明君又如何?身邊若沒了她,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我也想知道是怎麽回事……”殷華喃聲道。

  黑山說,她穿著一件蠶衣,所以樣貌變得平凡?

  聽起來那蠶衣倒是件寶物,他的手開始往下,當來到她胸前時,明明手是懸空的,還差一寸才碰到她的身子,可他卻感覺手似觸及一柔軟的皮革。

  他將掌收攏成拳,輕輕往上一提,一件質地輕薄的雪白皮革突然平空出現了。

  而蠶衣底下,正是那張令人過目難忘的麗容。

  “靈兒……綾兒……原來這就是你沒告訴我的秘密嗎?”他苦笑。

  只是如果可以,他寧願她好好的,他永遠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沒關系。

  ***

  辰綾覺得自己陷入長長的黑暗之中。

  那是種很奇特的經歷。其實她還有幾分意識,有時模糊,有時清晰,就像人在半夢半醒之間。

  起初她現實和夢境的交界非常混亂,常不曉得到底什麽是真實什麽是夢,但到後來她便慢慢能分得出自己哪時是在睡夢中,哪時醒著。

  只是無論睡或醒,她都沒辦法睜開眼看看某個天天來看她的男人,和他說上幾句話。

  不過雖然她不能說話,這段時間里卻聽了許多,也感受不少。

  殷華派了幾個人照顧她。

  最初派來的那三個宮女動作很粗魯,常弄疼了她,她雖然不能動不能言,卻仍有痛感。

  再加上那時她體內毒素剛除,五臟六腑毀了大半,燒灼的痛感仍非常劇烈,就算喝了大量的麻藥也無法完全止痛,再加上她們搬動她時非常粗魯大力,更讓她有好幾次痛得很想幹脆死了算了。

  有一次她清醒時,殷華來看她,他將她抱在懷里,輕輕對她說了什麽,那時她的感官仍遲鈍,因此聽得不是很清楚。

  然而光是聽著他的聲音,她就覺得很心安,身體明明痛得厲害,卻又有了求生的意誌。

  當察覺他要離去時,她心底死命吶喊著不想他走,那情緒是如此鮮明而強烈,突然兩行淚便從她眼角滑落。

  見到她的淚,殷華整個人都慌了,那還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這男人也有害怕的時候。

  聽他慌張的說著安撫的話,她很感動,也有些竊喜,再加上心底委屈,身體又痛得難受,他越說,她的眼淚卻掉越兇,一發不可收拾。

  沒想到被逼到極限後,那男人反而冷靜了。

  他撩開她的衣服,開始一寸寸輕撫並檢視她的肌膚,她又羞又惱,只可惜連動根小指或出聲抗議都辦不到。

  然後他發現了她的肩頭及上臂有幾個指甲劃出的傷痕,甚至腰間還有磕傷的瘀青,是那些粗魯的宮女們在翻動她時不小心弄出來的。

  他大怒,讓人把那三個宮女拖下去打了十個板子,並重新換了批人來。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繆靈兒……不,應該說辰綾公主,就算昏迷了都還能向殷華“告狀”,而且只要被她告了狀,下場必定淒慘無比。

  從此之後,凡被派來伺候她的人,無不小心翼翼,就怕又被她“告狀”。

  其實她很冤枉的,如果她能說話,一定會告訴他,為了這點小事嚴懲下人,絕非明君所為。

  不過她口不能言,也只好作罷。

  後來她躺了很久,傷好了五六成,雖然離痊愈還有很長一段路得走,但至少不像先前那麽痛了。而她的感官知覺也慢慢回複,甚至還能夠感覺到季節的變幻。

  唯一不變的.就是殷華每日必親自餵她吃飯和喝湯藥——當然是以口。

  禦醫都說她的身體逐漸好轉,雖然還很虛弱,但命總算是保住了,醒來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她想說自己早就醒了,不過全身都不能動,自然沒辦法“說”,只好繼續任那男人每天都來對她抱抱——將她摟在懷里說話,親親——餵藥,以及上下其手——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

  不過也因為他每天都會來和她說很多很多話,所以她雖然躺在床上,卻陸續知道了很多事。

  “綾兒,我已經把那想害你的張蘭容打斷雙腿扔出宮外了,她的家人生怕受到牽連,完全不敢認她,如今她只能在街上行乞……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輕易死的,我讓人治她的傷,卻故意不把她的骨接回,她生了病,就灌藥醫好她再丟回街上。總之她讓你受多少苦,我就要她千百倍奉還……”

  呃,這有點太狠了吧?雖然她比任何人都早知道他有仇必報的陰險個性,不過這樣淩遲一個女人好嗎?

  當然,那女人給她受的苦沒少過,如果今天她和殷華角色對調,說不定也會恨不得讓張蘭容死千百遍。

  “今天早朝又在吵太子妃的事。我一怒之下甩手便走,聽子甫說,大臣們似乎受了不小驚嚇,我想應該可以安靜一段時日了……”

  咳咳,這樣好嗎?

  “對了,綾兒,我準備要出兵冀國了,這回領軍的是曹顯力薦的人,名叫戚放,我相信曹顯的眼光。朝中有人質疑戚放才二十三歲,怎麽能夠擔起南征重任?我倒是冷冷回了他一句,我今年也二十三,難道他對父皇放權給我有任何意見?”

  她在心中笑了,想像那大臣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

  不過……原來他已經二十三了呀,時間還過得真快。

  “綾兒,我今日登基了,雖然因為對冀國的戰事還在進行,一切從簡,不過至少一切都挺順利,只是最大的遺憾是,你沒能站在我身邊……”

  她也很遺憾沒能看著他登基,不過就算她人是清醒的,也沒法站在他身邊。

  就算如今他已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可能立一名敵國公主為後妃。

  殷華還繼續說著,“從此以後我對外得自稱朕了,不過在你面前,我永遠只是我……現在想起來,還沒聽過你直接喚我的名呢,現在你還病著,就先讓你欠著,但你得記得以後醒來要還我。”

  餵,哪有這樣的,他說欠就欠?

  “冀國果然沒郯家軍就不行了,當然也有些將士是對辰已寒了心吧,北蠻大軍勢如破竹,短短半年時間就攻下冀國大半疆土,看起來攻下京城也不過是遲早之事……不過綾兒,你還打算睡多久呢?”

  這意思是,她的殺父母之仇很快就能報了嗎?她很開心,只是……哎,沒法動彈也不是她願意的。

  “今日早朝楊丞相再次提了立後之事,他說就算不立後,好歹納幾名妃嬪,再不然也希望我至少先從宮里挑幾個順眼的宮女,封個才人之類也好……呵,他倒有勇氣,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在我面前提立後選妃是觸了我的逆鱗,沒想到他居然還敢再提。”殷華似乎笑了下,“不過這次我沒生氣,只是微笑著宣布我決定廢了後宮。沒辦法,我的心太小,給了一個人,就再放不下另一個……我知道我有應盡的責任,但納了一堆不愛的女人進宮又何苦?不是養出另一個張良娣或容妃,便是逼瘋那些得不到聖眷的女人,綾兒,我想我開始明白你父皇只娶你母後的心情了……但是你得快點醒來,不然我的後位一直空著怎麽辦?”

  她醒不醒,和他的後位空不空有什麽關系?他的後位不是要留給能夠帶給他最大利益的家族女子嗎?

  只是話又說回來,他若真廢後宮,不也少了很多平衡朝中各種勢力的機會,這樣真的好嗎?

  她一直覺得自己還算聰明,怎麽現在都快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了?

  “南方傳回來最新的消息,北蠻大軍已經攻至冀國都城外了,哼,那愚蠢的昏君居然現在才想談和!雖然……其實談和對我們有利,畢竟一個國家的都城不耗費幾個月哪攻得下?況且那兒也離北蠻遠了,糧草的補給上有點麻煩,而且就算吃下整個中原,北蠻目前怕是也無力完全控制所有國土……不過我可不打算與辰已和談,冀國不是非滅不可,但辰已一定得死……

  “綾兒,想想過去我從沒為你做過什麽。那麽至少辰已讓你家破人亡的仇,我總要替你報了,就算得付出代價也無所謂……”

  等等,為了一個女人,不惜血本跑去滅別的國家、殺人全家的皇帝,好像不是一個明君應有之舉吧?

  雖然她是很感動,而且那也是她的心願……可他是明君,怎麽可以做出這種決定?

  “綾兒,如果我真完成了你的心願,你是不是能快點醒來,做我的皇後?”

  辰綾聽到這里,終於忍無可忍的睜開眼,以許久不曾使用過的沙啞嗓音道——

  “殷華……你要當昏君……自己去,別把我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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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5 00:30:08
  第十章

  辰綾醒了。

  這消息讓許多因她昏迷不醒而飽受煎熬的人感動得痛哭流涕,當然包括那些負責醫治她的禦醫及始終憂心皇帝不婚無後的臣子。

  其實辰綾覺得那些人高興得太早了。

  如今她的身體像是被拆得支離破碎後又重新硬兜起來的,能活多久都還不知道呢,更別提生育那種危險的事。

  不過這一年多來大家都被面色冷漠、性子陰沈的皇帝折騰得厲害了,自然也沒人註意那些細節。

  當然,其中最開心的還是殷華。

  若不是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半,再加上臟腑都曾嚴重受損,身體非常虛弱,不但下床有困難,連吃東西也都還只能吃粥水,說不定早就被他綁著參加冊封皇後大典。

  而現在,殷華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像以前那樣天天來看她,無論處理政事或是用膳,都非要跟她一起不可。

  “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今天他一如以往的下朝後就來探望她。

  “還可以。”辰綾輕點了點頭。

  她太久沒開口,現在說起話來還有些啞,不過已經比剛醒的那幾天好多了。

  當時她話都講得斷斷續續,且說沒幾句就氣喘籲籲,多數時候仍處於任人擺布的狀態,她今天的情況算不錯了。

  “我瞧瞧。”殷華習慣性的又開始拉扯她的衣服,想確定她完好。

  “殷華!”他以為她還是那個躺在床上的木人,隨他揉捏嗎?

  為此不滿很久的辰綾怒瞪他。

  “這一年多來,綾兒身上有哪里是我沒見過的?”

  自從她醒後,他心情愉悅,自然也就回複初識時對她的態度,喜歡看她被他逗弄得羞惱困窘的模樣。

  不過這段時日以來,辰綾在床上聽了他吐露那麽多感情心事,自也不再像過去那般總被他耍得團團轉。

  “你既然這麽懷念,那我繼續回去躺好了。”她輕哼。

  “別!”殷華攬住她的腰,微微苦笑,“一次就夠讓我怕了,求你千萬別再睡了。”

  就算只是玩笑話他也無法承受。

  那是他人生當中最難熬的十八個月,其中有好幾度都快絕望了。

  直到當時他才終於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麽比她更重要。

  若能換得她的健康安好,他還有什麽不能放棄的?

  如果因此當不了明君,他也認了。

  仿佛感受到他沒說出口的痛,辰綾沈默了一下下。

  “殷華,以前你愛的是除了美貌以外,一切都有的靈兒,可現在這個綾兒,除了美貌以外,什麽都沒有了……這樣,你還要嗎?”

  她沒了健康,再不能像過去那樣時時陪著他、替他分勞解憂,以前他偶爾會在國事上問問她的想法,現在根本不願她花心神去想那些。

  這樣孱弱無用的她,還能夠站在他身邊嗎?

  “不管綾兒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想要。”能從閻王手底將她搶回,他還有什麽不滿的?“更何況你中毒是因為我。”

  也是由於一連出了容妃和張良娣的事,所以反對他廢後宮一事的大臣們明顯底氣不足,他沒什麽阻礙便了結此事。

  他喜歡她的人,就算她少了只胳臂、腦子燒壞,他也不會因此改變對她的情感,更何況她現在人好好的,還變得更美。

  見他如此,辰綾如何能不感動?

  這一年半來,她沒少聽過他說的情話。沒想到像他這樣看似溫吞的男人,愛起人來竟是那樣激烈如火。

  “殷華。”她柔柔輕喚,過去聽他說了一年半的情話,她想自己也該有聽回應,“我愛你。”

  他擁住她的身子先是一震,隔了會兒道:“我知道。”

  “什麽嘛?”她楞了楞,嗔道:“哪有人這樣回答的?”

  就算他沒回句“我也是”,好歹也露出感動的表情啊,講“我知道”是什麽意思?

  殷華笑著,正想說什麽,卻突然一陣劇咳。

  “你還好嗎?”辰綾伸手撫著他的背替他順氣,有些擔心。

  她重新能活動後,不是沒發現他的氣色不大好,想來是體內余毒未盡,且這一年多來國事繁忙,還得照顧她,根本沒能好好調養身子。

  再這樣下去他會垮吧?

  她真恨自己非但幫不了他,還得讓他費更多心神照顧。

  “不礙事。”他抑下腹中翻攪的疼痛,對她扯出一抹笑容。

  其實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容妃最後一次下的毒還是讓他元氣大傷,喝了許多次解毒珠浸過的水也未能將所有毒素驅凈。

  本來子甫提議要把珠子碾碎讓他服了。他卻遲遲不肯,怕往後辰綾再出什麽狀況卻無藥可治。

  殷華真的很慶幸自己沒有服下那枚解毒珠,否則此刻便不能再像這樣擁抱懷里的人兒。

  這樣就很好了。

  雖然她的身體依然很虛弱,而他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他們都還活著,還見得到對方、能和彼此說話。

  他雖為帝王,卻仍有許多事無法掌握,只能盡力為之。

  而現在這樣,真的很足夠了。

  ***

  辰綾清醒後一個月,終於被允許出去外面透口氣。

  但為了踏出這一步,可讓不少人忙翻了。

  由於如今她的身體很虛弱,隨便小小的病痛都可能要了她的命,因此殷華不但要求她穿得密密實實,還不忘要兩名禦醫陪同,不願她出任何差錯。

  “想去哪?”他低頭詢問道。

  辰綾想了下,“我想見見黑山。”

  殷華猶豫了會兒才答應。

  不能怪他心情矛盾,雖然他感激黑山讓他救回綾兒,但綾兒當初是在它那被張蘭容帶走也是事實。

  不過這回有他陪著,他不會讓她再出事。

  由於悶壞了的辰綾不想乘轎,因此殷華便陪著她慢慢散步過去。

  當兩人走進馬廄時,沒讓任何人跟著。

  “黑山!”辰綾見到白馬很開心,立刻奔了過去,“好久不見。”

  “綾兒,你怎麽又忘了禦醫說你身體還虛著不能跑?”殷華很無奈的跟在她身後叮嚀著。

  “我心情好嘛!”她暗暗吐了吐舌。

  沒想到睡了一年半起來,他居然變得這麽羅唆。

  “原來小公主醒了啊,”白馬歪著頭瞧了瞧她,怱然開口,“恭喜。”

  那聲恭喜當然是對殷華說的了。

  殷華勾了勾唇,“還要感謝你當初告訴我是誰帶走她的。”

  “咦?!”辰綾吃驚的看著他們對話,“黑山,你、你真的會說話?!”

  白馬一臉奇怪的望向她,“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你那流雲是同伴嗎?”

  “我是這樣認為,可是你從來沒開過口……”過去她常來找它,可它總是自顧自吃著草,從來沒回過她話呀。

  “所以更該感謝它了。”殷華走上前,攬住她的腰,“當日就是黑山告訴我,你被張蘭容帶走,所以我才能即時找到你。若不是為了救你,它原本不打算開口說話的。”

  “謝謝。”辰綾很真誠的向它道謝。

  “不用謝我,我只是代流雲幫你而已。”白馬甩了甩頭,“況且這麽多年來,陛下並未虧待過我,這一年多來的夥食還特別好。”

  每天吃最好的牧草、喝山泉水,下午還能出去溜達,這種日子多悠閑啊。

  “咦,所以蠶衣的事,是你告訴殷華的?”辰綾突然想到。

  先前她還在“昏迷”時,就很奇怪為何殷華會發現自己的身份了,但醒來後一直忘記要問。

  原來竟是黑山偷偷告訴他的,哼!

  看來下次她想找人說秘密,得找個嘴巴更緊的。

  “確實是它說的,不然我恐怕永遠想不到我的侍女居然是辰綾公主呢。”殷華笑道。

  “我是不是公主,有差別嗎?”

  “當然沒有。”他想也不想的說:“我只在乎你願不願留在我身邊。”

  “是我要擔心陛下肯不肯留我在身邊吧?”辰綾輕笑,“我雖說是冀國公主,卻再也回不去冀國,陛下若不願收留,我就無處可去了。”

  “什麽陛下?”殷華不愛聽她這麽喚自己,“況且你想回冀國有何難,等辰已死了,我陪你去冀國都城走走,只是到時你可不能就留在那兒。不和我回來了,我是不會答允的。”就算綁也要把人綁回北蠻。

  “殷華。”她柔柔望向他,“你真的就只要我一個,不後悔嗎?我身體不好,說不定根本沒法替你生下皇子。”

  也許她該勸他另立幾名妃子才對……雖然她的心會痛、會難過。

  “我是絕不打算再養出另一個容妃或張良娣,所以你趁早死了想讓我再立妃嬪的心。孩子的事就隨緣吧,大不了到時自宗族里挑個成材的孩子,從中挑選其一為太子便是。”殷華對於嗣一事向來看得淡,畢竟若生出像他三弟那樣的兒子,還不如不生。

  辰綾一笑,明白他的心,也就不再和他爭執。

  “對了,那件蠶衣呢?”

  “我收起來了,你要?”畢竟寶物可不能隨便讓人發現了,到目前為止知道蠶衣的事的人,除了他們之外也只有行風和子甫曉得。

  辰綾想了想,搖頭,“不用了,就收著吧。”

  反正她現在也沒有隱藏容貌的必要了。

  “能給我嗎?”白馬忽然開口。

  辰綾和殷華都楞了下。

  “妖駒數量極為稀少,我這一生有記憶以來,還沒見過幾個同伴呢。”白馬又黑又亮的雙眼有些黯淡,“況且,我族的皮剝下能成為蠶衣的事,我也希望能永遠成為秘密……”

  “也是。”辰綾想想,同意了,“我明白了,晚些讓行風拿來給你吧。”

  人心的貪婪險惡她是見過了,不希望哪天黑山為此遭遇不測。

  所以,就讓蠶衣這秘密永遠消失吧。

  “謝謝。”白馬露出很像微笑的表情。

  ***

  “公主殿下。”子甫入了殿內,便先朝辰綾一揖。

  她與殷華尚未大婚,因此大家仍喚她公主。

  至於她當初如何掩飾容貌、隱姓埋名的出現在北蠻宮中……眾說紛紜,卻沒人敢直接詢問本人。

  而這還是辰綾清醒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子甫大人請坐。”辰綾一笑,兩人過去也算有點交情了,她自然不會對他擺什麽公主架子。

  於甫也只是點了點頭,便直接坐下。

  “公主殿下特地喚子甫前來,可是有關於陛下的事想與子甫討論?”他開門見山的問道。

  “算是吧。”她吐了口氣,今天她可是瞞著殷華把子甫喚來的,因為現在殷華不願她費神,什麽事都不讓她做,害她悶得很。

  “那麽公主殿下想問的是?”

  “我想知道,你那枚解毒珠是不是碾碎用在我身上了?”

  子甫只遲疑了很短的時間,便道:“是。”

  盡管殷華曾要他別說,但他不認為這種事瞞得過辰綾。

  她當初中毒已深,不直接服用解毒珠根本不可能活下來,想必她也很清楚。

  “那殷華呢?他體內的毒也還未解凈吧?”

  子甫沒想到她居然曉得,眼中閃過一抹意外。

  “……當時陛下很堅持要先救公主殿下。”其實如果當時要他擇一,他還是會選擇救陛下。可當時那情況……若辰綾死了,陛下恐怕也不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太子殿下。

  這點從她昏迷的那一年半里,陛下像完全變了個人便可得證。

  “殷華若一直這麽忙碌,他的身體會無法負荷吧?”

  子甫深深吸了口氣,“一年半前,若陛下願意好好休養一陣,或許還有機會複原,但如今積毒已久……怕日後只會每況愈下。”

  這些事陛下統統不希望辰綾知道,可子甫卻不願瞞她。

  今天她會叫他來問這些,或許心里已有什麽想法,但凡能夠救治陛下的機會,他都不想放過。

  他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等到陛下登基,除去為辰綾破的那些例,陛下完全稱得上是位賢君,他不希望這樣的皇帝英年早逝。

  她瞧著他。忽然問道:“子甫,季圖……是你父親吧?”

  子甫沈默了會兒,“是。”

  這秘密原只有陛下知道,現在多了她。

  “那對於殷華出兵攻打冀國……你有什麽想法?”

  怎麽突然談起這個了,剛才不是還在說陛下的身體嗎?

  子甫皺眉,不是很確定辰綾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思索了一陣子後才道:“我是陛下的臣子,只要陛下所做的決定對百姓、對國家有利,我都贊同,南征一事亦是如此……然而如今辰已想議和,陛下卻一口回絕,堅持要滅了冀國,子甫認為恐怕不甚妥當……”或者也不該說滅了冀國,陛下如今的態度是,不惜代價也要辰已死,冀國的存亡倒還是其次。

  北蠻國家小,遠不及冀國領土遼闊,就算前陣的北蠻大軍有辦法殺了辰已,滅了冀國,短時間也不可能有效掌握整個冀國,頭幾年境內必大小爭戰不斷,大傷元氣。

  因此他個人目前主張與辰已議和,畢竟在這種兵臨城下的情況,辰已沒有太多談判籌碼,他們一定能夠談到不錯的條件。

  “但辰已滅了你們季家,難道你不恨他、不希望他死嗎?”

  “這九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希望辰已死。”子甫冷冷的道,“但若辰已的死,得以生靈塗炭為代價,家父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我這不肖子。”

  辰綾輕點了點頭,“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不過我沒那麽偉大到能去想天下蒼生的問題……我只是不想殷華再為了我,做出違反他平時行事作風之事。”

  殷華也很清楚與辰已談和才是最有利的,若在過去他必會毫不猶豫為之,可如今他卻為了想替她複仇,打算不惜任何代價殺了辰已……

  “以前我總覺得最重要的事就是複仇,為了複仇,我連命都肯賠進去。”她輕聲道:“但如今我卻發現,這世上原來還有比複仇更重要的東西。”

  “殿下的意思是……”

  “殷華曾說過,若哪天他做了錯的決定,我一定要讓他知道。”辰綾淡淡一笑,“而我現在就想這麽做。”

  “公主若願意勸陛下是最好了。”子甫明顯松了口氣。

  過去他勸了半天也沒能改變陛下的決定,但若是辰綾開口……或許有可為。

  “其實說這麽多,我真正想講的,是關於解毒珠的事。”辰綾繼續道:“那解毒珠總共有三顆,當年我父皇曾給了令尊一顆,自個兒用掉了一顆,而另一顆,則還在冀國宮里。”

  子甫眼睛一亮,“殿下想要求辰已獻上那枚解毒珠做為議和條件?”

  “沒錯。”這才是她最終目的。

  她當然還是很希望辰已死,不過如果他願意奉上那顆解毒珠,換得殷華健康,就算不能看著辰已死,她也沒有什麽好遺憾了。

  子甫喜道:“殿下果然聰慧。”

  過去他對她多少有些不滿,覺得她紅顏禍水,影響他那英明的主子,不過這一刻對她卻是由衷欽服與感激。

  辰綾當然看出他態度的轉變,不過她只是笑了笑,“國事我不懂,關於其他議和的條件你回去先想想吧,殷華那我會說服他的。”

  “子甫明白!”

  ***

  北蠻包圍冀國都城四個月後,兩國終於議和。

  由於北蠻處於絕對優勢,冀國沒什麽談判余地,北蠻開出的條件,最後幾乎都出現在那紙議和書上。

  簽署國書那天,也是兩國國主會面之日。

  當兩國皇帝站在一塊兒,高下立見。

  與神情萎靡的辰已不同,殷華的氣色雖稱不上極好,卻年輕英挺,神色從容自信,再加上身旁又跟了個美艷絕倫的少女。

  當辰已見到少女時,那臉色之難看,更是令在場所有人印象深刻。

  當時他眼瞪得大大的,渾身哆嗦,活像見了鬼似,只差沒癱軟在地,哪里還像一國之君?

  辰綾也很感慨。

  她與殷華仍未大婚,不過北蠻人都已知她是北蠻的“準皇後”,這回是殷華要她陪同前來親眼見見辰已。

  沒想到多年不見,記憶中的皇叔竟變成了這模樣……

  至高的權力腐蝕了他的雄心壯誌,貪婪蒙蔽了他的雙眼,如今的他膽小怯懦、貪生怕死。

  她冷眼看著,心中對他的仇恨,一下子沖淡了許多。

  兩國國主在那國書上簽署蓋印,便算完成了這次議和。

  辰綾拿到解毒珠後,立刻將它攬在手里,欣喜不已。若非不願辰已看出端倪,她真恨不得馬上讓殷華服下。

  什麽割地進貢對她來說都是次要,解毒珠才是最要緊的。

  這點他們當然沒讓辰已知道,那家夥根本不曉得這黑色的珠子是什麽寶物,更不知這東西對殷華有多重要。

  “你若想殺辰已,現在還有機會。”殷華突然將唇輕附在她耳邊,輕笑道。

  這兒有大半都是北蠻的人,只要他出聲,便能將所有在場的冀國人斃於此,包括辰已。

  “我是很想。”辰綾嘆了口氣,“不過看在這解毒珠的份上,就算了吧。”

  “你確定?”這麽好的機會。

  辰綾瞥了不遠處仍看著她,一臉驚恐的皇叔。

  “不用,我想他已經受到應有的報應了。”一個皇帝當得像他這樣,也真夠沒尊嚴了,“就讓他繼續這樣悲慘度日好啦。”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殷華被視為言而無信之人,說要議和,結果卻殺了人家皇帝,這豈是明君之舉?

  要是他真的這麽做,子甫大概又要怨她禍水了。

  “依你便是。”殷華低頭在她額間偷了個吻。

  他心情非常好,因為有人答應議和之後就與他大婚,這也是他最後勉為其難的同意議和的原因。

  如今萬事皆備,就等他們回去後,立刻進行冊後大典。

  辰綾輕輕一笑,最後回頭再望了冀國江山一眼。

  這是她兒時生長的故土,說不想念是騙人的,然而這或許也將是她最後一次踏上這片土地。

  她當過漂亮的冀國小公主、當過平凡普通的婢女靈兒,而今又即將有了新的身份——北蠻皇後。

  天真不知世事的冀國小公主死了,死於多年前那場宮變;處心積慮想複仇的靈兒也死了,兩年前被太子良娣毒殺。

  現在的綾兒,就只是殷華的綾兒,一個只盼能陪伴在他身邊、看著他成為一代明君的綾兒。

  “綾兒?你怎麽了?”

  她回神,朝他嫣然一笑,“沒,我只是迫不及待想和你一起回北蠻了。”

  是的,回北蠻。

  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歸宿。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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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5 00:32:13
躁鬱症VS.皂欲症——丹寧

  大家好,很開心這麽快又跟各位見面了。

  這是丹寧的第一本古代稿,寫得心力交瘁,腦細胞不知死了多少,這段時間也夢過無數次咱家陰險的殷華太子殿下要丹寧絕對不可以把他寫壞,書丹寧都快得躁郁癥了,所以其實很想三行就打發後記(被打)。

  這同時也是我第二次和其他作者們合寫主題書,再加上從沒寫過古代稿,因此非常戰戰兢兢,希望至少不會和其他作者差太多。Q。Q

  總是這樣,在寫稿時常有滿滿的話想和人分享,可寫完後腦袋往往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剛收到出版社給的題材時,丹寧還滿興奮,因竟是丹寧最愛的古代架空奇幻!

  不過事實證明,喜歡和擅長絕對是兩碼子事,丹寧喜歡這種類型,卻絕對不擅長寫,尤其過去念理工科的本人,其實是個徹徹底底的歷史白癡,即便朝代是架空,依舊令我非常惶恐。

  故事里的每一字一句,都是丹寧日思夜想反覆咀嚼醞釀後才敢寫出來的,雖然現在還是很害怕有不小心寫出不合時宜的字句……但不管怎麽樣,至少我可以很開心的說,我盡力了!

  丹寧其實是個有拖稿惡習的家夥,只是由於之前進度排得松,所以沒什麽感覺,然而這次是拖不得的主題書,終於讓我感受到另位作者朋友口中“在死線上奔跑”的感覺。

  當然,除了因為第一次挑戰古代稿很惶恐外,造成丹寧以龜速在死線上奔跑的還有另個原因……咳,這原因有加丹寧臉書的人大概都知道,那就是丹寧最近得了嚴重的“皂欲癥”——某種一天不打上一鍋皂就會死的病。

  自從書展過後,丹寧就瘋狂買了一堆材料,然後像女巫一樣每天在家拚命攪皂,滿地都是瓶瓶罐罐,有酒精、氫氧化鈉、有蜂蜜、有各種油類和精油,因此這段期間丹寧家謝絕訪客。要不肯定會有不少人被這陣仗嚇到。

  做皂是很費工的事,即便只是打鍋簡單的也要花上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而且後來丹寧開始做乳皂,光以乳代水溶鹼這步驟就要花上一個多小時,如果用的鹼量大,有時甚至還要兩小時,再加上攪皂染色,有時晚上七八點回家開始打皂,把皂入模後都半夜一點鄉了。

  結果半個多月下來,丹南幾乎是平均每天打一鍋以上的皂,東西越做越複雜,材料越買越貴(默)。

  當然除了打皂,丹寧也做其他東西,護手霜、護唇膏等等,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材料下去做變化而已。朋友每次看到丹寧的新作,就會不斷的提醒,“丹寧小姐,請記住你只有兩片嘴唇跟一雙手啊!”

  然而這類提醒也不過就是讓丹寧努力做出一堆東西後,又再努力把它們統統送出去,完全治不了那可怕的皂欲癥.

  本來丹寧還勉強可以遵守自己所訂——白天寫稿晚上打皂的規定,但後來常白天寫稿寫到一半,就忍不住拿出計算機開始算晚上要打的皂的成份和硬度,和人聊天三句不離打皂,於是朋友從一開始的“哇,好厲害哦”,慢慢改為“你沒救了”、“又是手工皂,啊你的稿子咧”。

  還好稿子最後總算還是交了!至於交稿後從一天打一兩鍋皂變成一天打三鍋這種事就不要提了(遠望)。

  這是交這篇後記時正好在打的皂,有沒有很像蛋糕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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