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蓮如玉]小地主[全文終]

第一百六十六章 談判

   縣長心里這個後悔啊︰早知道這樣，就帶幾個公安來T敢惹我.

    雖然恨不得他們雙方起沖突，可是畢竟是在自己家，所以胖子還是上來打圓場︰“縣長，這位葉海波老弟是北京人，專門做大生意。”

    “我管你是哪的人，葉海波？原來是你！”趙縣長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他曾經听過這個名字，不是自己能惹起的。

    “葉老弟的名頭不小啊。”胖子心里贊嘆一聲，同時也對這位趙縣長更加失望，典型的欺軟怕硬，這樣的人居然也能爬到縣長的位子。

    “胖叔叔，我們回來啦！”屋外傳來奇奇清脆的聲音，她在道上就听說胖叔叔到家了。

    把奇奇高高舉過頭頂，在他的小臉上貼了兩下，然後抱在懷里︰“奇奇，這位是葉叔叔。”

    “葉叔叔好。”奇奇從來也不怯場，美個滋的和葉海波打招呼。

    葉海波剛要張手抱她，忽然頭頂響起一聲鷹啼，抬頭看時，只見那只白鷹閃動翅膀，似乎隨時要撲下來。

    “小白乖，葉叔叔是好人。”奇奇安撫一聲，小白就噗啦一聲落到她的身邊，昂首站立，仿佛是最忠誠的保鏢。

    “哈哈哈，小丫頭要是長大了，看誰敢要。”葉海波想起家里的女兒，開心的笑起來。

    這時候，櫻田雅靜和大辮子她們一起進屋，小屋里面頓時人滿為患，王三炮和車老板子干脆轉悠出去，到當院抽煙去了。

    “黃先生。您回來了。”櫻田雅靜習慣性地鞠躬。

    “叫櫻田小姐久等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日本櫻花株式會社地櫻田雅靜小姐。這位是葉海波先生。”胖子臉上照舊是笑呵呵。看不出得意。更看不出失落。

    田中一夫給櫻田雅靜翻譯。神色有點凝重。櫻田雅靜臉上閃過一絲驚愕。然後就笑盈盈地給葉海波躬身。葉海波則禮貌地伸出手。和她輕輕握了一下。

    “都坐吧。今天高朋滿座。我和小玉好好弄幾個菜。呵呵。不知道這幾天大伙吃得可好？”胖子心里明鏡似地。他走地時候早就安排過這件事。

    櫻田雅靜也知道現在還不是談話之際。雖然心中急切。但是也只得耐住性子。葉海波和大伙閑談幾句。也就去了當院。.蹲在地上。和車老板子他們扎堆抽煙。

    這個舉動立刻引起王三炮等人對他地尊重。很快就熱熱鬧鬧地打成一片。

    胖子說是弄點好飯菜，實際上就是臘肉炖豆角，然後還有一大盤柿子拌白糖，蘸醬菜倒是弄了不少，滿滿一大桌子，卻沒有一樣合乎趙縣長的胃口。

    葉海波卻吃得分外香甜，在他用白菜葉子卷了一個大飯包之後，胖子就更加確信，此人確實在農村生活過。

    飯桌上沒人張羅喝酒，似乎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飯後的談判才是正餐。

    撤去碗筷之後，胖子拿出一盒大前門撒了一圈，然後開口道︰“下邊咱們就說正事吧，為了合作的事，櫻田小姐已經三顧靠山屯，誠意昭昭，我們做地主的也理應以誠相待。”

    “呵呵，你們談，這樣的大事，不好叫我這個外人參加。”葉海波站起身就往外邊溜達，卻被胖子攔住︰“葉兄弟是我請來的合作伙伴，不用避諱，其實這里面也包括你，畢竟，我們的設備就著落在你的頭上。”

    然後又轉向櫻田雅靜︰“我想櫻田小姐也不會介意吧？”

    櫻田雅靜點點頭，心中卻是一陣黯然︰談判的資本已經徹底失去，變成一次真正平等的談判，至于能夠爭取到多大的利益，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想到這里，櫻田雅靜重拾信心，微笑著注視著胖子，听他發表看法。

    胖子清咳一聲，忽然有用手撓撓後腦勺︰“說實話，俺還真是第一次坐在談判桌上——那啥，雖然這個桌子是我家的。”

    趙縣長腦子里冒出一句話︰狗肉上不了正席。

    “沒辦法，就當趕鴨子上架吧，有啥說的不對的地方，大伙多擔待。”胖子是禮多人不怪。

    櫻田雅靜和田中一夫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談判對手︰說他糊涂吧，有時候卻比任何談判對手都要難纏。

    “我們大青山的野菜資源比較豐富，而且是純天然綠色食品，營養豐富，味道鮮美。我想，日方已經用先進儀器化驗，就不用我多

    自古以來，王婆賣瓜，自賣自夸，胖子當然也不例外︰“櫻田小姐曾經提出，貴方要在這投資建廠，恕我直言，這個提議我們不會采納。其實我們的合作方式很簡單，就好比我是一個蹲在市場上賣菜的，櫻田小姐溜達過來，看中了我的菜，咱們談好價錢，一手交錢，一手拿貨，可是櫻田小姐要想承包我的菜園子，我就不干了，呵呵呵。”

    田中一夫嘎巴兩下嘴，然後說道︰“黃先生，你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提供最先進的設備，也是最大限度提高山野菜的品

    有品質提升，價格才能提升上去。”

    胖子一揮手︰“這個問題已經不必再談，我剛才說的已經很明顯，我賣你買，就這麼簡單。如果我是賣菜的，不可能把菜硬賣給你，你也不能白拿我的菜。”

    誰想不到胖子面上笑呵呵，態度卻如此強硬和堅決，一時間，眾人都陷入沉默。

    趙縣長覺得自己應該說兩句，緩和一下尷尬的局面︰“其實，日方的提議也值得考慮，畢竟我們也要保證產品質量，長期合作，而先進的設備是質量的保證。”

    “嘿嘿，上次櫻田小姐帶回去的山野菜，听說也都吃了，而且吃得還挺香。我想既然可以吃，那麼質量就沒問題。”胖子在原則問題上寸步不讓，直接就把趙縣長頂回去。

    櫻田雅靜和田中一夫低聲交流幾句，然後向胖子道︰“黃先生的主張我們可以接受，不過貴方用這樣原始的加工方法，恐怕不合乎出口商品的衛生標準。”

    “這點我們會盡力去做，生產設備和技術人員都由葉兄弟負責。其實，做生意本來就是最簡單的事，哪怕我的菜爛了，你願意買就成，老話說，好吃不如得意，就是這個理兒。”胖子平時比較懶，所以就慢慢養成一個習慣︰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越簡單越好。

    田中一夫心中不覺苦笑︰這個胖子恐怕是我遇到最難纏的談判對手，偏偏每句話又都能抓住要害，想在他身上討便宜，看來很難嘍。

    不過，山野菜在本國市場的利潤確實誘人，臨來的時候，會長已經下令，無論如何也要談成這筆生意，先行一步，搶佔市場。即使放棄眼前利益，也要做到這一點。

    只要在這個領域站穩腳跟，完成壟斷，那麼今後的利益就會像源源不斷的流水，再也不會斷絕。

    最主要的是，中國地盤大，不是大青山這一個地方能出產山野菜，以後可以慢慢轉移陣地，到時候就算這個死胖子跪在地上哀求，也不再要他們大青山的產品。

    想到這里，田中一夫的心里終于找到一點平衡︰“黃良先生，我們是不是先商量一下價格，如果雙方不能達成一致，也就不用在這些地方糾纏了。”

    “好，田中先生一語中的，一下就說到點子上，我們已經把價目確定好，麻煩過目一下。”胖子取出一張白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字跡，上面的標題是兩個大字︰合同，後面還一本正經的用了一個括號，里面標注有“草稿”的字樣。

    “黃先生看來是早有準備啊。”田中一夫對眼前這位胖子的精明又有了新的認識。

    然後，就逐字逐句開始研究合同的內容，並翻譯給櫻田雅靜。把合同看完，兩個人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黃先生，這簡直就是不平等條約嘛！”田中一夫也顧不得風度，把胖子的合同草稿抖得嘩嘩直響，以此來表達內心的憤慨。

    胖子只是笑眯眯望著他，直到對方停止無味的舉措，這才淡淡地說道︰“我不這樣認為，從談判一開始，我們雙方就站在平等公正的**上。”

    “這價格也未免太高了一些，要知道，關稅、運輸費，再加上我們包裝銷售的費用，簡直是毫無利益可言，甚至是虧本生意。”田中一夫很憤怒，他確實有憤怒的理由，胖子獅子大張口，薇菜干竟然要30人民幣一公斤，菜干也要25元每公斤。

    胖子聳聳肩膀︰“其實一點也不高，因為我們出售的是資源和人力，而你們則是商品的消費者，自然資源的價格，甚至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假如我們要用錢來買你們的富士山，你們會同意嗎？”

    田中一夫也被他氣樂了︰“你們中國人常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價錢的事情我們一會再討論，看看你合同里的這一條，必須標明準確的產地，有這個必要嗎？我們運回去的干野菜，還要重新包裝，二次加工，我看只要標明產自中國就可以。”

    “田中先生恐怕是沒有領會我的好意，我想，貴國想要經營山野菜的，恐怕也不止你們櫻花株式會社一家。我們這樣做，也正是要幫助你們形成品牌效應，有助于對市場的壟斷。以後貴國的消費者，只認大青山牌干野菜，貴社才會財源滾滾啊。”

    說完又轉向葉海波︰“葉兄弟，我听說有個山口株式會社，曾經跟你談過出口山野菜的事情，有這回事吧。”

    葉海波想了想，然後點點頭︰“我們在貿易上有一些往來，不過目前還沒有涉足這個領域，黃大哥你放心，我是不會和你搶生意的。除非這次談判不成功，我再把山口株式會社介紹給你。”

    “說的好听，這擺明了是要我們只能和你們一家合作，我看你想壟斷才是真的。”田中一夫心中憤憤然，這個死胖子，不僅狡猾，野心更大。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春雷滾滾

   談判是世界上最難熬的一件事情，即使是像胖子這樣，T(態來進行，最後也弄得身心俱疲。

    半夜十點多鐘，雙方才草擬出一副完整的合同，對產品的質量、價格、包裝、運輸等等細節都逐一明確。

    經過討價還價，價格最後定在薇菜干每公斤15元，菜干每公斤12元上，胖子對此有些不大滿意，又在合同上添加一條︰保留隨著經濟增長而適當提高價格的權利。

    最後，看著桌上即將燃盡的四只蠟燭，胖子伸個懶腰，打個長長的哈欠︰“是不是再給我補償點火燭費啥的，我這一個月的蠟燭都報銷了。”

    櫻田雅靜和田中一夫卻始終精神抖擻，能不精神嗎，從一開始被胖子穩壓一頭，他們要奮力抗爭啊。

    即使這樣，合同中還是有幾樣條款如魚梗在喉︰一個就是價格，櫻田對中國的經濟還是做過調查，一公斤山野菜的價格，都趕上一個工人半個月的工資了！

    其二就是合作期限，胖子一張口就是十年，最後雙方你爭我奪，確定為五年。這五年時間，對于胖子來說，足以度過最困難的起步階段。

    其三就是產量，胖子給出一個大致的生產範圍︰兩種山野菜的產量都在2公斤到5萬公斤，對于櫻田雅靜來說，這個數量有點少。

    不過胖子有自己的理由︰頭一年要是過度開采，第二年就要絕根，你們想殺雞取卵，我還不想當殺手呢。對此，櫻田雅靜也沒招。

    總體來說，這個合同大致是公平的，雙方利益均沾。不過，田中一夫卻總覺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找點啥東西狠狠咬一頓。

    櫻田雅靜心態雖然比他要平和一些，不過心中也怒濤暗涌，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眼前的這份合同和她原來預想的有著太大的差距。

    這事就不是胖子地錯了。他只是維護了自己地利益。是對方地期望太高。所以不能正確面對現實。胖子倒是可以建議他們看看心理醫生。

    所以說。這是一份真正意義上公平地合同。即使有不滿意地也要想開︰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存在絕對地公平。

    剩下地事情就不用胖子操心了。等合同確立之後。他只要簽字就可以。所以他樂樂呵呵地向趙縣長道了一聲辛苦。

    由始至終。趙縣長只能算是一個看客。未免有些失落。胖子那充滿油膩地笑容。在他眼里顯得分外可惡。趙縣長已經下定決心︰咱們騎驢看唱本！

    走在通往鹿場地道路上。胖子嘴里哼哼著不知名地小調。天上群星燦爛。地上夜風輕拂。遠處蛙鳴陣陣。山村地夏夜。恬靜得叫人足以忘卻世俗地喧囂。

    “黃大哥。以後我說什麼也不會和你坐在談判桌上。”葉海波眨著眼楮。一雙明眸如同夜空中地星星。

    “兄弟，謝謝你啊，咱們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給你客氣了。”胖子打心眼里感激這位新朋友，雖然他並沒有參與討價還價，但是在關鍵的時刻，卻給對方以極大的震懾，有點像核威懾。

    第二天，各家各戶的山野菜就被收上來，少的百十斤，多的二百多斤，這些都是干野菜，十斤水菜也出不了一斤干菜。

    不過價錢上比規定的價格要低一些，分別是十塊和九塊，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加工的方法太過“天然”，不符合日方要求。

    胖子對此也沒啥異議，他的心思，已經開始琢磨在哪里建廠，以及把山野菜加工這塊產業交給誰來管理。

    他自己肯定是不會干的，那就等于一匹野馬被套進車轅；在村里選拔也沒有合適的人選，這些人干活行，要讓他們管理別人，管理工廠，有點小馬拉大車——不能勝任的意思，

    人才啊，胖子現在還是感覺到人才的匱乏，而且，隨著公司逐步走上正軌，管理型的人才將會越來越缺。

    可是這年頭都認準國營單位，你一個生產隊成立的破公司，能招來人才那才叫奇跡呢。

    對于解決不了的問題，胖子的一貫做法就是先放到腦後，等水到渠成的時候，自然也就解決，著急上火都沒用。

    趙縣長能力果然不凡，調來三輛大解放，第二天就把一萬多公斤山野菜全部拉走，他也急啊︰這個破地方，來後悔了，一天也不想多呆。

    櫻田雅靜臨走的時候，已經徹底恢復原來的樣子，和胖子握手的時候，也多了幾分敬重，少了幾分親切。

    在生意面前，只有合作伙伴，沒有朋友之說。

    上車前，胖子大咧咧地和她握手︰“櫻田小姐，歡迎你常來，靠山屯的人，永遠都是你的朋友。”說得櫻田雅靜心里一陣陣苦澀。

    送走了客人，靠山屯本來可以恢復往昔的寧靜，但是，卻再也消停不下來，老老小小都聚到胖子家，當院里面都滿滿登登。

    胖子也有點納悶︰

    剛拉走，錢還沒轉回來呢，等過幾個月再分錢，而且T象征性的分一點，剩下的全得留著，咱們公司正缺錢呢！”

    “胖叔叔真笨！”奇奇和吳瓊費勁巴力地抬出一個大箱子，立刻引來一陣歡呼。

    “原來是為了這個，瞧我這腦子。”胖子一拍腦門。從省城回來的時候，胖子通過葉海波的關系，買回來一台收音機，上海春雷。

    這兩天忙著談判，一直沒拿出來，不過，奇奇已經早就把消息散布出去。

    “把靠邊站搬出來。”胖子一聲令下，二肥子他們立刻動手。收音機擺在院子中央，將近一尺高，二尺長，四面是深棕色的木板，後面是一塊縴維板，上面有幾個圓眼，可以隨之拆卸。

    最漂亮的要算正面，蒙著一層密密的絲布，上面還銀光閃閃，下面一排按鈕，一共有四個，有調音的，有調頻的，還有調台的。

    “胖子叔，快弄出聲來啊！”野小子們這個急，听說收音機里面啥玩意都有，比那個廣播強多了。

    胖子像領袖一般揮揮手︰“為了紀念我們靠山屯第一台收音機，我們是不是要先開個慶祝會，搞個剪裁儀式啥的？”

    哄——，四周一片哄聲︰“我們現在就要听！”

    野小子們急得直蹦，胖子一看這架勢，群情激奮，于是這才清清喉嚨︰“別吵吵了，大青山人民廣播電台，下面開始第一次播音——放不了，沒電啊——”

    胖子拎著電源插銷，這才想起來，村里沒電，沒地方插啊。

    野小子們差點躺倒一片，這不是急死人嘛。忽然有人嚷嚷︰“電池，快找電池。”

    很快，幾只手電筒就拿來，擰開後蓋，倒出一堆電池。胖子鼓搗了半天，這才把收音機的後蓋打開，找到上電池的位置，一共是六節，有塑料卷包裹著電池，免得散架。

    “好　——”胖子忙活出一腦門子汗，總算把電池弄上，你要叫他鼓搗電視機、電腦啥的還湊合，這玩意還真沒弄過。

    　嚓一聲擰開開關，一直擰到最大音量，還是沒動靜。

    “沒聲啊——胖子叔，你到底會不會捅鼓啊！”

    “嘿嘿，我還真不大會。

    ”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

    “換人，換人！”野小子們齊聲高呼，胖子只好把位子讓給大辮子，大辮子不慌不忙地旋轉了一下交流和直流轉換的按鈕，　　的巨響從收音機里面傳出來，嚇得桌子跟前的人都是一蹦，好家伙，真趕上春雷啦。

    大辮子連忙調整音量，然後開始播台，從前到後，一共能收到六七個，其中甚至還有一段朝鮮語廣播。

    滿院子人都鴉雀無聲，剛才短短的幾分鐘，他們听到了新聞，听到了歌曲，還听到了地方戲，還有一個電影錄音剪輯……

    整個世界，似乎一下子就縮小了，被濃縮到這個小小的收音機里面。

    “滴滴答，滴滴答，小喇叭開始廣播啦——”伴隨著清脆的童音，野小子們一聲歡呼︰“就听這個，就听這個。”

    呼啦一聲，在桌子前面圍個里三層外三層。一個個瞪著眼楮，盯著收音機，從來就沒見過他們這麼專注，這麼投入。

    一個慈祥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小朋友們，今天孫敬修爺爺接著給你們講西游記的故事。那個豬八戒啊……”

    外圍的幾個老頭漸漸有些不滿意，以李五爺為首的老年代表隊終于開始抗議︰“別淨听這小孩玩意，剛才那個東北大鼓唱的不錯，听听那個吧。”

    婦女代表也開始發言，大腳嫂扯起高門大嗓︰“二肥子，你們小嘎子都先靠邊，我們要听剛才唱歌的那個台子。”

    “我還想听電影呢，城南舊事，里面的小英子最招人喜歡。”以李大嬸為代表的老大娘們也提出自己的主張。

    胖子因為表現令人失望，已經被擠到最外邊，他看著悠閑抽著煙卷的葉海波，嘿嘿幾聲︰“買少了，一台不夠听啊，估計一會可能要爆發大戰，咱哥倆要不先溜達著？”

    果然不出所料，激烈的爭吵聲很快就超過廣播喇叭發出的聲音︰“小兔崽子，不听話是不是，看我回家不打你　槌子！”

    “老娘們家家的都躲遠點，趕緊回家做飯去！”

    “是不是得可我們歲數大的人先來啊？”……

    胖子和葉海波置身局外，看得嘿嘿直樂︰老百姓吃飽肚子，也都開始有自己的精神追求啦。

    忽然，吵鬧聲都戛然而止，只剩下大辮子無奈的聲音傳出來︰“電池沒電啦——”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高獎賞

小玉啊，把收音機拎到院外吧——”胖子一看人越來^L真擔心把破房子擠塌。
    大辮子也想不到一台收音機差點引發戰爭，于是連忙登高一呼︰“大家都听著，一伙人听一堂課，誰也不用搶。”

    然後抱著收音機往大門走，後面呼呼啦啦跟著一大幫人。胖子一看這些“听客”都走了，這才長出一口氣︰“以後估計要費電池啊。”
    “黃大哥，村里也該接電了，還有電話，做生意不掌握信息可不成。”葉海波也從來沒見過這陣勢，看著還真熱鬧。

    “是啊，說是修公路的時候一塊把電也接上，不過，這都快到秋天了，公路還沒開工，今年怕是修不上了。”胖子也有點無奈，修路這樣的大事，無論是財力還是人力，都不是靠山屯能承擔的，要不然早就號召大伙干了。

    “應該快了，既然跟日商談判成功，縣里肯定也要重視大青山的發展，對了，明天領我到山上轉轉吧。”葉海波已經看過了雞場和建設中的鵝廠，表示來年的雞蛋、鵝蛋，他全部負責收購。

    另外，他也想看看，除此之外，還有哪些商機，既然要合作，那麼就要充分把潛力挖掘出來。
    胖子哼哼哈哈答應著，倒在炕頭上補覺，昨天折騰到二半夜，真有點沒睡醒。

    當他被奇奇捏著鼻子叫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大辮子已經把飯菜做好，一幫人圍成一大桌子，外面還隱隱傳來劉蘭芳講《岳飛轉》的聲音，現在是六點半，正好是講評書的時候。

    吃完飯，胖子去找車老板子和王三炮，告訴他們明天上山。結果一看，那倆人就在他家門口，也興致勃勃地听收音機呢，地上，擺著一電池。

    本來用到手電筒里面，就已經沒有多大電量，听收音機又費電，所以凡是有手電筒的人家，基本上都把電池現出來。

    “明天誰想听。自己準備電池。咱們先听听農村天地。這節目好。最適合咱們。”胖子大聲嚷嚷幾句。他買這個收音機。一方面是為了娛樂。更主要地是掌握一些新聞、信息。

    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人群還不肯散去。最後是李隊長吆喝一句︰“都回吧。明天還得干活呢。大伙這才各回各家。道上還不忘議論幾句。一副興致勃勃地模樣。

    “胖子。晚上借我听听。明天再拿出來。”李隊長看到人都沒了。抱起收音機。美滋滋地回家了。
    “隊長。你這可屬于濫用職權啊——”胖子沒等說完。就看到李隊長已經跑進屋了。只好和葉海波前往鹿場。

    回家一找手電筒。早就一點亮也沒有。胖子一賭氣。干脆不用。踏著蒙蒙夜色。和葉海波往鹿場方向走。時間已經是十點多了。

    剛出村。胖子眼尖。就看到前面有幾條黑影晃動。連忙拉著葉海波蹲在地上。小聲在他耳邊說︰“有情況。”葉海波雖然啥也沒看著。不過還是蹲著沒出聲。

    胖子知道，靠山屯的人，半夜沒有出村的，肯定是外來人。這黑更半夜的，非奸即盜，保準沒啥好事。據胖子估計，可能是奔著雞場或者鹿場來的。

    不過，這伙人並沒有奔向鹿場的方向，而是順著村邊的小河一直往前走。胖子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原來是想對水獺

    那幾個人顯然是從村子外邊繞過來，所以沒有驚動村里的家狗，而且，這伙人看來常走夜道，腳步十分輕快，彼此間也一聲不出。要不是胖子擁有超長的視力，又湊巧出村比較晚，還真發現不了。

    胖子想要回村叫人，又怕把前面的那些家伙驚跑，如果那樣就糟糕了，夜夜防賊，誰也防不了啊。
    抽出紅纓槍擎在手上，又給葉海波找出一根木棒，是用來做鋤頭桿的，山榆木，最堅硬。

    “咱們哥倆拿一個活的就成。”胖子輕聲向葉海波說道。
    葉海波也不答話，只是攥緊木棒，嗯了一聲，看得出，他比胖子還要鎮定，顯然也見過大陣仗。

    走了四五里路，就到了水T<聲說︰“老三，把鉤簾子準備好，今晚一定要連窩端，水獺了，咱們上次栽到那個死胖子手里，這回也算出出氣。”

    “看樣子是熟人啊。”胖子一琢磨就想起來，好像上次去鹿場搗亂的孫三、孫四。這倆小子真是賊心不死，這回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叫他們以後再也不敢來靠山屯。

    打定主意，胖子和葉海波潛入小樹林，貓著腰慢慢摸過去。前面可以看到手電筒的光亮，顯然正在整理鉤簾子。
    胖子心中暗罵︰真夠黑心的，听老板叔說，鉤簾子這玩意大小通吃，一個都跑不了，這幫王八蛋，連這種斷子絕孫的東西都用。

    越想心里越恨，胖子攥緊槍把，下了狠心︰媽了個巴子，看我不把你們腿打折嘍！
    兩個人屏住呼吸，高抬腳輕落步，慢慢挪到樹林的邊緣，黑影就在前面幾米

    忙活。胖子用胳膊肘一捅葉海波，然後大吼一聲，
    “不許動。”隨著胖子的一聲怒吼，鐵槍就掃出去，正打在一個黑影的後背上，當時就趴下了。

    葉海波那邊也不含糊，一言不發，大棒子掄起來，直接砸向一個黑影的腦袋，出手比胖子還狠。
    那人還算激靈，倆手抱頭向前一滾，減弱了棒子的力量，不過還是被打躺下，一時動彈不得。

    剩下的兩個黑影都轉過身︰“誰！”
    “就是你們剛才說的死胖子。”胖子把紅纓槍一輪，又要往上沖。

    “別動！”那人倆手一抬，一支洋炮就對準胖子︰“再敢動就把你打成馬蜂窩！”
    胖子听出來，這個就是孫四的聲音，想不到他們竟然帶著家伙，胖子不禁有點頭大。

    這個時代，槍械管理還不嚴，許多人家都有洋炮啥的，專門用來打獵。槍筒里面都裝上鐵珠子，一打一大片，威力雖然不大，但也不是血肉之軀能抗得住的。

    後背挨了胖子一下子的那家伙爬起來，正是孫三︰“死胖子，今天我非轟了你。”說完，就去兄弟手上奪槍。
    “哥，不能殺人，那是掉腦袋的事。”孫四沒挨揍，顯然比較冷靜︰“我有個好招，咱們把死胖子綁到山上喂瞎:|啥事。”

    “哈哈，還是老四你腦瓜好使，叫他們享受一下山林子里面的最高待遇。”孫三立刻眉開眼笑，結果抻動後背的創傷，嘴里哎呦一聲。

    被葉海波打暈的那家伙也晃晃蕩蕩地爬起來，抄起一根棒子︰“敢打老子，我先給你開瓢！”
    “不用打，一會都綁到樹上喂小咬，那滋味，比打他要強一萬倍。”孫四扔出兩根繩子︰“先給他們捆上。”

    胖子心里也有點後悔︰早知道這樣，就回村叫人了。孫四說的那招是大山里傳下來的老法子，以前專門用來對付罪大惡極之人。

    把人剝光身體，綁在樹上。老林子里面的瞎:|會就在身上糊了一層，吸食精血，能活活把人叮死。
    而且千萬只瞎:||不了，簡直是活遭罪。

    想到這里，胖子心中一陣惡寒，感覺頭皮有點發麻。他听王三炮講過這法子，當初就當听故事，想不到馬上就要落到自己頭上。
    “不能坐以待斃，拼了！”胖子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挨洋炮轟，也比被小咬慢慢叮死強。

    “把棍子扔了！”孫四用槍口點指胖子，嘴里發出命令。
    當啷一聲，胖子毫不猶豫地把紅纓槍扔到地上，然後把倆手舉到半空，擺出一副無害的樣子。

    “媽的，我說怎麼這麼疼，原來是鐵家伙，死胖子，本來我還想給你留個褲衩，現在我要把你扒個溜光！”孫三氣呼呼地沖過來，照著胖子的小腹就是一腳。

    胖子就等他近身呢，一把抄起孫三的腳脖子，往懷里一帶。雖然胖子沒練過武，但是勁大啊，孫三直接就被拉進胖子寬闊的胸懷，然後，鐵杠子一般的胳膊就夾在脖子上。

    孫三像小雞子一樣被胖子拎在胸前，胖子嘴里一聲怒吼︰“孫老四，有種你就開槍。”然後一步步向孫四逼近。

    孫四說啥也不能打自己的親哥哥啊，不過嘴里卻不肯服軟︰“別動，再往前來我他媽的就不管你是誰！”

    話音未落，只听呼得一陣風響，一條黑影徑直飛來，孫四嚇得連忙用槍管一扒拉，只听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全都射到天上。

    洋炮的特點是放一槍就得重新裝子，所以，孫四手里的洋炮已經變成燒火棍。就在他一愣之際，葉海波的飛腳就到了。剛才，就是他扔出手里的木棒，擾亂孫四的心神，然後發起突襲。

    葉海波雖然沒有胖子那麼大的力氣，但是身手敏捷，顯然曾經習武。一只腳蹬在孫四的脖子，另一只腳蹬在胸膛。

    在巨大的沖擊之下，孫四　　　倒退幾步，然後噗通一聲，落到河里。

    葉海波雙手在地上一撐，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看來是有點真功夫。

    剩下那倆人一看大事不妙，撒腿就跑，很快就鑽進小樹林，消失不見。胖子他們也不追，反正抓到倆活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撿起剛才要捆胖子的繩子，給孫三先綁上，孫四還在水里撲騰呢，敢情這家伙不會水。

    胖子看他灌得差不多了，這才扔給他一根繩子，把孫四也拽上來。這家伙趴在石頭上就開吐，看來沒有胖子那樣的肚量。

    “扒衣服，就用你們剛才說的那種法子，正好俺還想不出怎麼收拾你們哥倆呢。不過，俺胖子比較厚道，肯定給你們留點遮擋的東西——那啥，我看留個帽子不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優雅的竊賊

撲通撲通，孫三和孫四齊刷刷跪在胖子面前︰“饒命啊]有罪，你把我們送到公安局得了！”
    胖子其實就是嚇嚇他們，想不到這哥倆是一對熊包，一听說要拿他們喂小咬，就主動申請進局子了。

    “先說說，你們咋知道這里有水T<上。

    孫四先吐出一股水，然後咧著嘴說︰“是听你們村一個小孩說的，開始我們還不信，偷摸來看過。”

    胖子也就明白了，肯定是哪個半大小子上公社的時候顯擺，無意間把這事透漏出去。于是把這包兄弟栓成一串，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一下，押著他們回村。

    剛走到半道上，就見前面鬧鬧吵吵跑來一伙人，跟胖子他們走個對頭踫。

    “三炮叔，是我。”胖子眼神好，看到王三炮跑在最前面，手里拎著獵槍，于是連忙出聲招呼。

    “胖子，咋回事，誰打槍？”王三炮急火火地問。他們本來已經睡著，听到槍聲才爬起來，順著聲音摸過來。因為手電筒基本報廢，所以就只能摸黑。

    “就是上次抓住的孫三、孫四他們，還跑了倆，他們竟然跑來打水獺的主意。”胖子現在是徹底放心。

    王三炮看著胖子手上的鉤簾子，這火騰地一聲就上來了︰“王八犢子，竟然跑來用這個，揍他！”

    上去就是一腳，把前面的孫四踹躺下。那哥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所以孫三也跟著一栽愣，然後又挨了幾腳，哥倆就在地上滾成一團。

    後面地人也都往前擁。有這事誰還不踹兩腳解解恨。胖子還真怕出人命。把事情鬧大。連忙吆喝一聲︰“不用咱們收拾。明天送到鄉里。估計就得重判他們。別把大伙地手髒了。”

    眾人這才罷手。那哥倆怕再挨揍。索性在地上放賴。不肯起來。

    胖子像拖死狗一樣。拉著繩子往前拽。孫三孫四這才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被押進村里。李隊長派人看著他們。其他人都回家繼續睡覺。

    “葉兄弟。你還是練家子啊。

    ”第二次走在通往鹿場地道路上。胖子對葉海波剛才地表現贊不絕口。

    “我那就是花拳繡腿。強身健體還成。我看黃大哥你地速度和反應才是一流。而且。你地視力真好。黑夜里好像也能看見似地。”葉海波其實對胖子更欽佩。他一看胖子地動作。就知道肯定沒練過武。但是在關鍵時刻表現出地鎮定以及實力。絕對不可小視。

    “嘿嘿，咱們哥倆就不用互相吹捧了。”胖子嘿嘿兩聲，經過一起並肩戰斗，倆人感覺更加近乎。

    第二天，一直睡到七點多，胖子這才起來。到外面一看，葉海波正在鹿場邊上跑步呢。

    看到胖子，葉海波招招手︰“黃大哥，你也該減肥了，天天早上跑半個小時，肯定能減下去。”

    胖子擺擺手︰“別，要是跑完了，更能吃，我主要是沒心沒肺、能吃能睡，喝口涼水都長二兩膘，還是順其自然吧。”

    “哈哈，你倒是能想開，不過黃大哥還沒娶媳婦呢，也得注意點形象。”葉海波把腿搭到圍欄上，開始壓腿。胖子注意到，他的兩條腿基本能伸成一條直線。

    拍拍肚皮，胖子也樂了︰“算了，要減肥就得節食，俺這肚皮受不了。”

    回家吃過早飯，王三炮和車老板子也來了，說起昨晚抓到的倆賊，已經派人扭送到公社，這一回，估計就不是蹲幾個月的問題了。開槍威脅他人，這個罪行就比較重。

    听說胖子他們要上山，奇奇和老吳頭他們也非要跟著。胖子考慮到可能要在野外住幾宿，擔心老吳頭的身體吃不消，死活不同意。

    那老吳頭和奇奇又豈是好相與的，軟磨硬泡，倆丫頭抱著胖子的大腿不撒手，弄的胖子也沒招。

    最後還是車老板子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從南窪子那邊進山，老吳頭、奇奇他們在那玩一天就回來，這才勉強通過。

    于是套上大馬車，把木頭筏子橫在上面，大伙往車上一坐，滿滿一車人，就跟旅游團一般，駛出靠山屯。奇奇要帶上小白，卻被胖子攔住。那邊全都是水鳥，要是叫海東青給嚇跑，豈不糟糕。

    走了五六里地，前面就是一馬平川的濕地，二三十個小伙子個個都穿著背心，正在修長城。

    葉海波看著納悶︰“黃大哥，你們在這里還有工程？”

    胖子從車上跳下來︰“咱們過去瞧瞧，看看葉兄弟你能不能猜出來，這里是干啥的。”

    大伙都　哩撲通下了車，沿著一條踩出的小路向前行進。圍牆有一米多高，都是用石頭壘砌，最上面還橫著一塊出檐子的大石頭，小奇奇和吳瓊干脆爬到上面，在上面噌噌噌往前跑︰“哈哈，這條路好走。”

    “看著局勢，這里恐怕就是鵝廠。水草豐茂，難怪鵝蛋會這麼好吃。”葉海波看到一圈圍牆，自然聯

    廠。

    胖子笑眯眯地搖頭，然後彎腰從草叢里抓了一把，把手掌攤開，放在葉海波面前。只見一只褐色的小蛤蟆蹲在掌心，只有手指蓋大小，脖子一鼓一鼓，跟胖子運氣呢。

    啪，蛤蟆後退一蹬，重新跳回草叢。葉海波似有所悟︰“不會是準備在這養哈什蟆吧？蛤蟆油據說也很名貴，不過這玩意隨便抓就是，還用費這麼大勁嗎？”

    這一圈圍牆，工程量也不小，大伙利用農閑時間也干了將近一個月，卻只是完成一少半。

    “兄弟，啥東西也架不住**禍啊，真要是敞開了抓，幾年時間就能把蛤蟆逮光你信不信。”胖子是深有體會，所以才能處處防患于未然，走可持續發展之路。

    葉海波未置可否，顯然還意識不到胖子所說的那種嚴重後果︰“黃大哥養黃蛤蟆，這事真稀奇，回去我跟別人說說，估計沒人信，呵呵——”
    胖子心里有數︰用不上十年，蛤蟆油就會身價倍增，到時候就瞧好吧，也許這個蛙場的規模還得擴大。

    “下來，下來，費勁巴力壘的牆，你們給踩壞了咋整！”遠處傳來一聲吆喝，顯然是針對把圍牆當成平道的兩個小丫頭。
    胖子放眼一望，只見一個老頭搖晃著大鞭子向這邊奔來，下身穿著一雙水衩，正扯著嗓子吆喝呢。

    奇奇扮個鬼臉，扯著小嗓子喊︰“六太爺爺，我們倆輕巧，踩不壞——”
    “是奇奇啊，哈哈，那你們接著走吧。”李六爺也看清來人，態度馬上轉彎，沒辦法，小奇奇在靠山屯的人緣比胖子還好。

    李六爺今年剛六十出頭，身子骨硬朗，所以就被派到蛙場，他和李五爺是叔伯兄弟，也算村里的老前輩。
    “甩手掌櫃的來了，你的那些蛤蟆秧子，都快給吃沒了。”李六爺笑呵呵地跟胖子打招呼，一張嘴，就露出滿嘴的豁牙。

    胖子拍拍後腦勺︰“六爺，你是不知道啊，我整天忙得腳打後腦勺。”
    “那我看你們咋像溜達呢。”李六爺毫不客氣地揭露胖子的老底。

    “嘿嘿，我是領著葉老弟考察考察——你說蛤蟆秧子都被啥吃了？”胖子關切的問。
    李六爺用眼楮搜索一圈，忽然大叫一聲，揮舞著鞭子就跑︰“你個扁毛的小畜生，又跑來偷食，我抽死你！”

    一雙雪白的大鳥優雅地落在草地上，長長的脖頸一曲一伸，就可以看到有蛤蟆秧子在它們的長嘴上蹬腿。
    胖子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明目張膽前來行竊，實在可恨，于是也張牙舞爪往前沖。

    兩只竊賊又吃了幾只蛤蟆秧子，這才拍動雙翅，凌空飛起，動作舒展而優雅，比之丹頂鶴還要勝出一籌。
    呼——李六爺的大鞭子從兩只大鳥身下劃過，卻連一根羽毛都沒帶下來。看來這兩只竊賊經常和他玩這樣的把戲。

    如此優雅的竊賊，胖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大鳥飛得並不高，也就是幾丈，胖子真想拿出紅纓槍，練練天外飛槍，不過他還是忍住，這麼美麗的大鳥，還真舍不得下手。

    而且胖子已經認出，這對白鳥，應該就是白鷺。它們的身軀舒展開，看樣子將近一米，頭上有長毛向後延伸，就像外國貴夫人戴的那種後面有長毛的帽子。

    後背上羽毛披散，就像披著個大簑衣，這正是白鷺最大的特征，所以胖子才能一眼認出。

    話說白鷺自古就是比較招人喜歡的一種水禽，一說到它們，眼前就會出現這樣一幅畫面︰一只雪白的大鳥站立水中，呈金雞**之勢，腦袋縮到後背上，長久靜立，這就是白鷺。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白鷺在古代詩人的筆下，常常是美好景物的襯托。這樣一種優雅美麗，而又樂于和人類親近的鳥類，胖子是說啥也不能動手傷害。

    “哇，好漂亮啊——”奇奇仰著小腦瓜，發出一聲驚嘆︰“小玉姐姐你看，它們腦袋後面的羽毛，多像兩根大辮子。”

    白鷺的羽冠之中，有兩根最長，迎風飄揚，還真像兩條辮子，
    “哈哈，這只留辮子的一定是母鳥——不對，那只也有啊。”奇奇用手指著空中的白鷺，和吳瓊展開討論。

    胖子也樂了，心里僅有的一點恨意也隨之消散，他瞧瞧天上的白鷺，又看看身邊的大辮子，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也許，大辮子就像白鷺般純潔優雅。

    只有李六爺忠于職守︰“這倆白老，天天都跑來吃蛤蟆，趕也趕不走，胖子，你得想點招啊，你壞主意多。”

    胖子撓撓腦袋︰“俺這麼實誠的人，啥時候有壞主意了。奇奇，你上，把這兩只白鷺擺平。”
    奇奇使勁眨著大眼楮︰“胖叔叔，我不會飛呀，怎麼上？”

第一百七十章

   奇奇也有自己的小心眼︰胖叔叔叫我捉白鳥。不會是吧。當然要出工不出力。這是跟李隊長學來的一句話。還在生產隊掙工分的時候。好勞力一年能掙六七百工分。偷懶耍滑的就只有一半還不到。這樣的人。就是出工不出力。

    不過。她還是有點小瞧了胖叔叔的智慧。胖子一看她眨眼楮。就知道肯定有鬼︰“只要把-們驅逐出境就成。白鷺也算是瑞鳥。沒人傷它——那啥。六爺。您那鞭子也先別甩了。”

    李六爺大概是心里|氣急了。跳著腳掄大鞭子。不過卻根本沾不到邊。那兩只白鷺好像故意逗他。飛不高不低。剛好在他鞭子的範圍之外。叫老頭鞭長莫及。看來。這倆家伙的智慧也不低。

    听胖子這麼一說。奇奇也就放心了。向天上招招手。然後就往遠處跑去。兩只白鷺在空中盤旋一圈。就著奇奇的方向去了。

    葉海波也不由瞪大眼楮。他還是一次看到這種情況。瞠目結舌是理所應當。

    “要知道這樣。早點叫小丫頭來好了。”李六爺也如釋重負。不過隨即又皺起眉頭︰“胖子啊。你看那邊的幾棵大樹沒有。白老的窩就在那上邊。要不是歲數大了。我都想把它們的窩捅下來啦！”

    胖子抓抓腦袋︰“六爺。這事還是別干了。咱們這是人民內部矛盾。可以和平解決。不能激化矛盾。”

    “你小子還上綱上線的。要是它-|不來偷吃蛤蟆子。俺也挺喜歡白老的。”李六爺張嘴一笑。又露出大豁牙子。

    那邊。奇奇坐在石頭圍牆上兩只白鷺也已經落下來。溫順的用長嘴在奇奇身上摩擦。看著叫人倍覺溫馨。小吳瓊也受住這種誘惑。跟著跑過去。大辮子也跟了過去。

    “原來人和鳥可以相處的這麼融洽。古人說的天人合一。也不過如此。”葉海波感慨一聲。大感不虛此行。

    胖子極目遠望看李六爺所說的樹上還有兩個白點閃動。于是喃喃道︰“好像有點麻煩。白鷺正在養育雛鳥估計一天的不少吃的。”

    雖然白鷺招人喜歡。是畢竟對于蛙場來說。是一個破壞分子。雖然在白鷺的字典里面。有野生和放養之分。這里蛤蟆子密集。當然跑來啄食；不過。子受不了啊。

    這還真是個難題。按理說想要養蛙。必須用大網罩在上面。這樣就可以防御蛙類的一大部分天敵。【萬^卷^書^屋-ＷWｗ.ＷＡＮＪＵＡＮ．ＮＥＴ提供最新章節閱讀}

    可是。胖子的蛙場實在太大。七分天然。三分人。講究個自然之道所以弄不起大網啊。

    而且。除了白鷺之。還有不少水禽喜歡以蛙類為食。相對于魚類來說。蛙類比較好。如果更多的水禽發現這個大餐廳。估計胖子撒的那蛤蟆子一個都剩不下。

    胖子敲著腦殼想轍。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海東青招來保準嚇的水鳥們四散奔逃。有多遠跑多遠。不過胖又擔心都嚇跑之後。缺少了一道亮麗風景。有水無鳥。實在是無趣。

    正琢磨著呢。就見兩只白鷺重新飛起。直接向鳥巢飛去。奇奇她們三個也往那邊走。胖子一看就說︰“咱們也去瞧瞧吧實在不行給它們挪挪窩。離蛙場遠點。”

    “高這招絕後計害。只要把小崽挪走。大水老還不乖乖跟著。胖子啊。還是你的餿主意多。”六爺毫不吝惜的夸獎胖子。夸的胖子一個勁咂摸嘴。真不是滋味啊。

    繞了一個大圈。這才來到幾棵大樹下面。抬頭仰望。只見上面搭著一個大窩。枝條橫豎八。亂亂糟。一看就是粗制造的豆腐渣工程。技術比起小燕子來說差遠了。

    胖子搖搖頭︰“這鷺長的溜光水滑。家里卻弄的亂七八糟。有時間都自個了。就有人家的媳婦差不多。呵呵呵。”

    大伙听他胡說八道。也都樂了。只見兩只大白鷺落在窩旁邊的樹杈上。修長的身體上下起伏。看著真美。相比之下。鳥窩還真難看。

    兩只幼鳥在窩里撲稜翅膀。個頭已經長的不小。看樣子也快出飛了。只不過。它們頭頂上還沒留辮子。後背上也沒有羽。看著感覺有點光禿禿的。

    “叫二肥子來好了。那家伙最能樹。”胖子嘴里叨咕著。因為體重的關系。胖子最不擅長的就是爬樹。

    “胖叔叔你要干嘛！”奇奇瞪著小眼珠。看那架勢。有點要發火的意思。

    “我想給小白鷺挪窩。離咱們的蛙場遠點。不然。蛤蟆子都被它們給吃光了。”胖子一貫是以德服人。所以就跟奇奇講道理。

    “這招好像不行。要是敢動鳥窩。估計那倆大家伙就的跟你玩命。”車老板子也有點擔心。老抱子急眼都敢斗老鷹。這白鷺個大。要事在樹上跟你搗亂。還真挺危險。

    “那咋辦？”胖子也大感撓頭。

    正說著呢。就見鳥里面的一只小白鷺忽然扇動翅膀飛起來。隨後。另一只也離巢出飛。兩只大鳥相伴左右。四只雪白的身影從蔚藍的天空劃過。如同天使。

    遠處是莽莽

    下面是碧草。藍天相伴。白雲做衣。所有人的這一刻也都隨著飛翔起來。

    似乎是為了慶祝雛的第一次飛行。兩只大白鷺顯的特別興奮。領著它們在領空盤旋。倆小家伙也使勁拍打著翅膀。雖還稍顯稚嫩和笨拙但是卻已經擁有直上雲霄的潛質。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魚肥。黃大哥。現在就差美味的魚了。”葉海波悠然神往。看不出。這家伙還滿有情。

    胖子也咂咂嘴︰“那就的看老板叔的手藝了。魚雖然沒有。但是別的魚卻不少啊。”

    說完之後。胖子忽然又哎呀一聲︰“不好又多了倆貪嘴的！”

    “小鳥離巢就好辦了。我直接把它們領走。”奇奇興高采烈的說道。

    胖子一拍大腿︰“對呀。把它們引到南窪子。那邊魚多。而且比蛤蟆好吃。”

    于是眾人重新跑回馬車上。奇奇站在車上。揚著兩只小胳膊一吆喝。四只白鷺就飛過來著馬車一起前進。

    李六爺以手撫胸︰“總算是清淨啦——好哇。死鴨子。也跑來湊熱鬧看我不抽死你！”幾只秋沙鴨撲楞楞飛起。看來。李六爺和水禽的斗爭。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好在這些家伙都是候鳥。到了十月份。也就該滾蛋了。

    不過。來年開春。好像它們還的回來任重道遠啊。

    一路白鷺相伴。馬也跑的格外歡實。兩只小白鷺畢竟剛剛學會飛翔。漸漸堅持不住。最後竟然落到車上。

    這兩位小乘客。立受到特別優。奇奇和吳瓊一人守護一只就跟了寶貝一樣。

    兩只小白鷺長極為精致。羽毛滑順。如霜勝雪。細長的尖嘴呈現深黃色。就像玉石雕琢一般。

    別看小。但是也會金雞獨立。一只長爪子落在車板上另外一直縮到腹下。穩穩當當。令-海波這個習武之人都嘆服不已。

    胖子也把大腦瓜子湊過來。不料。白鷺淡藍色的眼楮一眨。長嘴如劍。迅捷無比的向胖子腦門啄去。

    “偏心鬼！”胖子的反應速度絕一流。這才躲過鳥嘴。然後嘟囔了一聲因為就在剛才大辮子還伸手摸它們的羽毛了呢。

    灑下一路歡聲。馬車又跑了兩個多小時這才來到南窪子。遠遠就看到一片雪白。蘆蕩上面都頂著白花。就跟落雪一般。

    “好大的一片沼澤。黃大哥。你們的鵝廠建在哪？”葉海波興奮的問道。

    胖子用手一指。豪氣十足的說道︰“這幾十里蘆塘。都是我們的牧場。”其實胖子也是順口胡說。有一片塘子就夠用。他可不想把這個原生態的沼澤弄成遍的鴨鵝。

    “就怕的方太大不好經管。”葉海波對這里實在是太滿意了。唯一擔心的就是管理問題。

    “沒事。鴨鵝都喜成群。好好訓練一下。應該可以——老板叔。你選的鵝廠在什麼位置。咱們忙完秋收就的動工。入冬之前必須把鵝廠建起來。”

    車老板用鞭子一指︰“|到那塊高的沒有。三面環水。的勢又高。不怕水淹。

    木料啥的都準備差多了。等兩天咱們就號召大伙脫土坯。用坯壘牆。然後年年抹一遍黃泥就成。”

    胖子一邊听一邊點頭。心里老敞亮了︰真好啊。啥事也不用**心。這甩手掌櫃的硬是要的。

    “老板爺爺。我們要坐船。”奇奇等著急。跳腳嚷嚷。

    眾人七手八腳把木筏抬下水。因為人多。所以第一撥倆小姑娘再加上大辮子一個大姑娘。仨人去蕩舟。剩下的人則留在岸上釣魚。

    老吳頭和老平時也喜歡釣魚。只是沒有好場子。一般時候都要騎著自行車跑上二十多里的。到郊區的小河溝里面去釣。而且基本上都是老頭魚和瓜殼子。

    但是在這可就不同了。魚鉤甩到里面。很快就咬鉤。提桿上來。撲撲楞楞。白白亮亮的大瓜子就拎到岸上。那叫一個過癮啊。樂的老吳頭胡子直翹。

    葉海波也不由興起。穩坐岸邊。開始垂釣。微風徐來。水波不興。蘆輕搖。漫天飛雪。一切盡在自然之中。

    就胖子一個人沒釣魚。專門打零。在沒人身後放了個大盆子。里面裝上水。釣的魚都往里面放。然後。去準備柴火。一會好烤魚。眼看上秋了。魚兒正肥。

    車上已經拉來木頭絆子。所以只要撿點干草回來當引柴就成。當胖子抱著柴火回來的時|。就看見那兩只小白鷺正在的上啄魚吃。

    “行啊。剛出飛就會抓魚了。”子忍不住表揚兩個小家伙幾句。但是隨即。他就看到一副吃驚的景象︰那兩只大白鷺從老吳頭身後的盆子里叼出一條魚。然後邁著長腿。向這邊奔來。好家。跑這又做賊來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老爺子。你的魚都叫白鷺偷走了！”胖子跑到老吳嚷。

    “我知道。釣上來的魚不就是吃的嘛。誰吃還不是吃呢。”老吳頭根本就不瞧胖子一眼。只是牢牢盯著水面上白色的鵝毛翎浮子。他的眼神有點老花。所以看不太準這樣的漂。

    胖子算是明白了。人家只是享受垂釣之樂。根本就不在乎別的。相比之下。胖子倒是落入下乘。

    “一會吃魚的時候也沒你份。”子嘟囔一聲。然後就開始收拾魚。葉海波也過來幫忙。不大一會。倆人就把魚穿在子上面。架起木頭子。開始烤魚。

    葉海波喝了一大口酒。撕了一大條金黃的魚肉。喊了一聲痛快。胖子也心有戚戚焉。只有那倆老頭。續沉浸在垂釣之中。那兩只大白鷺又叼走兩條魚。一家四口都吃飽之後。這才罷休。

    “赫哲人撒開千張網……”車老板子的小木筏穿出蘆蕩。仿佛從另外一個世界歸來。

    “吃魚嘍——”奇奇和吳瓊歡呼一聲。揚著小胳|奔過來。

    老吳頭和老這才戀不舍的挪動過來。嘴里連呼過癮。老吳頭還說︰“我現在都不想回去了。干脆天天在這釣魚好了。”

    “別的。你要是把這里的魚釣光。我們可咋整。”胖子又跟他玩笑起來。然後把白鷺偷魚的事情跟奇奇一說。頓時把她們樂的前仰後合。

    “我的瞧瞧我的魚竿去。”老吳吃了一條烤魚之後。連忙就往水邊去。還惦記著有沒有魚咬鉤呢。

    “啊——真咬鉤啦！”老吳頭一聲驚呼。

    “咬鉤還值大驚小怪。拉上來就的了。”胖子感覺這個老吳頭像老小孩。

    “拉不了啊。魚竿都被拽走了。”老吳頭在岸邊急直跺腳原來是跑竿了。大伙過去一看只見魚已經離岸兩丈開外。而且似乎還在繼續向遠處游動。

    “好像下面還有魚。魚竿都能拽跑。肯定是大家伙！”胖子把上衣一甩。就準備跳河

    “那可不一定。只是二斤以上的。都能把竿拽跑。”車老板子嘴上說著。手中已經抄起另一把魚。銀線一甩魚就準準的搭在水中那條魚線上面。

    輕輕拉了拉。魚線立刻繃緊。水面也一陣翻涌。露出黑漆漆的一條尾巴。不過不像魚胖頭魚那樣分成兩叉。而是扁扁一條。

    “還真是個大家伙。看樣子是條大魚。這下有口服了。”車老板子把魚竿交給老吳頭︰“先抻著。別往上拉我下去把魚弄上來。”

    說罷。就跳上木。長一點。來到水面橫著魚前。車老板子抄竿在手。慢慢拉成弓形。一條魚在水中若隱若現。

    “去吧！”光芒閃中車老板一拎著魚竿。玲一只手魚叉一閃。眾人只覺眼前劃過一道黃色的弧線。然後。一:-二尺多長的魚就在草的上扭動。

    “往那跑。”老吳頭看到魚要往水里游連忙張開兩手去抓。不料這魚身上一層粘液。在是有點滑不留手。只好雙手一捧。把它使勁扔到遠處。

    胖子看連連咋舌。車老板這一太帥了。只是借助叉子把魚從水里挑出來卻又毫沒有傷到魚身。手眼配合已經到了非常精妙的境界。

    車老板子樂呵呵的上岸︰“胖子。把鍋架上。這條魚咱們的炖著吃。俗話說魚炖茄子。撐死老爺子。就是說這個月份的魚最香。”

    胖子答應一聲。從車上把鍋取來。車老板子已經把魚收拾好。切成兩斷。一般的魚都是黃中透黑。這一條卻是焦焦黃的。看著就有食欲。

    鍋里添上水。啥佐料也不放。就把魚放進去。然後撒點鹽。就算完事。趁著這工夫。胖子就強烈要求坐木子溜達一圈。

    倆老頭還沒過癮。繼續釣魚。只有胖子和葉海波踏上木筏。車老板子慢慢劃著。鑽進蘆蕩。

    前面就是一個水的世界。大塘套小塘。彼此相連。一望無邊。白亮亮的水上。偶爾出現一道道綠色的屏障。那是高的上的蘆蕩。小風一吹。漫天飛花。宛如一童話般的世界。

    木靈巧的在水塘間穿梭。驚起一群群水鳥。有-白的大天鵝。也有灰色的大雁。更多的則是野鴨子和更小一些的水鳥。

    它們似乎也不大怕人。並沒有太過驚慌。只是優雅的從這邊飛到那邊。然後繼續在水中嬉戲。有兩只天鵝。甚至就並排從木旁邊游過。從水中的倒影。還可以看到它們互相摩擦著脖頸。

    木筏上的人只是靜靜的望著這一切。沒有人出聲。沒有人願意破壞這美的瞬間。

    直到兩只天鵝飛走了。胖子這才使勁一跺腳。長長的“*”了一聲。

    “胖子。你發什麼經。使那麼大勁干嘛。小心別把筏子踩翻嘍。”車老板身子晃了幾晃。手里的在水里猛點幾下。這才把傾斜的木筏擺正。

    胖子嘿嘿幾聲。剛才一時忘情。結果忘了是在船上。看到那對

    |胖子忽然想起上一回在蛙場。經想過要帶著大辮|白天鵝。一起見證忠貞不渝的愛情。結果又錯過了。所以有點懊惱。

    葉海波似乎對水有特殊的感情。打進入蘆蕩。就一動不動坐在木上。似乎已經沉其中。直到此時才緩過神來。|里喃喃道︰“等有機會。我一定要著女兒來這里。”

    “葉兄弟。應該把尊夫人一起帶來。看看白天鵝。”胖子笑嘻嘻的說。葉海波並沒有認為他是開玩笑。認真的點點。

    “行了。溜達一就回去吃魚。現在都聞到香了。”車老板子慢慢掉頭。準備往回走。

    “老板叔還沒識您老捕魚的工夫呢再表一回天外飛叉怎麼樣？”胖子一方面是想見識一下南窪塘的全貌。另一方面主要是想瞧瞧車老板子這位老漁翁的本事。

    “行啊。不過魚叉還是少用。太過霸道。咱們就撒網吧。”車老板子打開下面的一個小艙。從里面拎出一團絲網。

    “您老還會這手！胖子忍不住一聲驚嘆。隨著科技的發展。捕魚的手段也越來越先進。種最傳統的網捕魚恐怕已經被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對象里面。

    車老板子把漁網打開。網眼足有鵝蛋大小。看來是專門奔大魚下茬子。最下面。是一排鉛墜。銀光閃閃。都有食指長短。像一個個銀梭子。

    “先撒一網試試。”車老板把網繩的一端纏到手脖子上然後拎起漁網。腰一擺。臂一。

    唰——漁網在空中張開。形成一個漂亮的圓圈。方圓足有一丈。整整齊的落入水中就像扣下去一樣。

    雖然胖子不大懂行。但是也知撒網是技術活。車老板子講過。以前的漁民從|就要練習撒網。先在岸上用小網練。會撒撒個圓不會的撒個扁。

    撒網的面積越大。才能有機會捕更多的魚。所以都要撒出圓網。慢慢的。再逐步換大網。最後練到隨心所欲的的一網撒出指哪撒哪。

    據村里人說。有一年冬天一只山狸子來到靠山屯。天天晚上禍禍小雞。恨的大伙牙根癢癢。王三炮下了兩回套子都沒逮住。

    後來是車老板子出手。月圓之夜。雞窩旁邊。一網撒出。狸子歸天。你想想那是啥功夫。

    胖子盯著漁網。滿眼期待︰不知道這一網能有什收獲。估計百八十條魚是肯定的。

    只見車老板子手腕一。嘩啦一。漁網拉出水。還是一個圓。墜亂飛。竟然一條魚也沒有。本來嘛。網都沒。哪能捕到魚呢。

    “老板叔不會是浪的虛名吧？”胖子看的眼楮都直了。

    “我先涮涮網。不然網線太干。入水的速度比較慢。”車老板子不慌不忙的把網拉上來。慢慢抖落開。

    胖子差點暈倒︰“板叔。你別逗人好不好？”

    “胖子。你劃筏子。慢慢往前溜達著。”車老板手里掐著漁網。視著水面。卻不再出手。

    “好　。”胖子答應一聲。慢慢揮動竹。木緩緩前行。後面沖開一道水線。

    就在胖子一錯眼的工夫。只听刷的一聲輕響。他連忙看去。只見漁網已經撒進河中。車老板子手腕不停抖動。已經開始收網。

    撲稜稜。一條白亮亮的大魚掛在網上。長度竟然將近一米。直接被車老板子甩到木上面

    “好家伙！”胖子撲上去。隔著漁網把大魚按住。只見這魚細鱗巨口。卻是一條大白。

    “子是上層魚。最喜歡在水皮下面找吃的。所以最適合用網捕撈。”車老板子一邊往出摘網。一邊喜滋滋的說著。顯然對自己剛才的表現也比較滿意。

    胖子和葉海波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贊美。只是用充滿敬畏的眼神望著車老板︰真乃神人也。

    “老板叔。我還以為您就是把網一扔。憑天由命撞大運呢。”胖子口中感慨道。

    車老板子把大白塞進艙里。然後在水里涮涮手︰“撒網和打獵一個理兒。不見兔子不撒鷹。那些拿著網亂扔的。就是棒槌。”

    “嘿嘿。俺也試試。一回魚棒槌。”胖子不由癢。把漁網像剛才車老板那樣子整理好。然後扭動水桶腰。大吼一。雙臂用力。把漁撒出去。

    啪嗒。漁網根本就沒有打開。直接就掉進水里。別說圓了。連個扁都沒有。胖子撓撓腦袋。嘿嘿兩聲。然後把網拉到木上面。

    “哈哈。真別說。魚啊！”胖子大叫一聲。興奮無比。只見一只三寸長的船丁子掛在網上。雖然和剛才那條大白沒法比。但螞蚱小也是肉啊。

    就在他欣喜若狂之際。只見那只船丁子身子一扭。就掉落水中。原來它只是被漁網湊巧裹上來。那網眼比雞蛋還大。想要捕小魚。難度恐怕比剛才車老板子還要。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香啊。”胖子站在木上面溜著鼻子。一股醇從岸邊飄過來。一個勁往鼻眼里鑽。

    　哩撲通跳上岸。把鐵鍋端下來︰咱們就守鍋吃吧。”

    大魚的表皮已經微微開裂。露出里面雪白的魚肉。凝脂般細嫩。用筷子挑開魚皮。胖子忍不住一聲歡呼。只見表皮下面是一層乳白色的油脂。顫顫巍巍。滑滑溜溜。

    了一小快放到嘴里。吧嗒半天。這才由衷地贊嘆起來。

    大辮子和奇奇她們本來以為這個油膩。都不敢落筷。听胖子這麼一說。連忙也都紛紛品嘗。果然如此。而不膩。爽滑香。比魚肉還香。

    就這樣。一條大魚最後只剩下一個長刺。眾人還有些吃的意猶未盡。索性連魚湯都喝了。

    胖子心滿意足的撂下筷︰“南窪子之游到此結束。老板叔你送她們回村。我們進山。大家分頭行動吧。”

    小奇奇拍拍肚皮︰“我的白鷺怎麼辦。我要把它們也帶回家。”

    “那可不行。白鷺是候鳥秋天要飛走了。咱-|這冬天太冷。它們沒法過冬。”胖子家里陸海空都備。真是不想-養啥了。更何況白鷺是候鳥呢。

    奇奇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跑到小白鷺身邊。輕輕撫摸著它們的羽毛︰“等有時間再來和們玩。”

    說完從小辮上解下兩段紅頭繩-別系在白鷺地腿上︰“等來年回來。我一眼就能認出你們。你們還會不會記我呀-”

    兩只白鷺的尖嘴在奇奇胳膊上輕摩擦一副依不舍的樣子。

    “去吧！”奇奇一揚手。兩只小白鷺凌空飛起。盤旋幾圈。然後跟著那兩只大鳥飛走。

    胖子整理了一下東西。把帳篷具水壺都準備好王三炮在前面開路。胖子和葉海相隨。三個人從南路上山。

    進了林子胖子現在好歹也算半山里通就始給葉海波介紹。然後不對的地方。再由王三炮進行補充。

    守著南窪子這邊。人跡罕至。進到林子就是一派原始風光林間蘑遍地。一叢叢野果茂。飛禽走獸時有出沒。看的葉海波眼花繚亂。大感不虛此行也對將來地合作充滿信心。

    興之所至。葉海波也借過王三炮的獵槍。打下幾只山雞。槍法竟然不俗。雖然不如王三炮神妙。但是比胖子這個二五眼要高明許多。

    王三炮也對他另眼相看︰“小葉是不是也在部隊呆過？”

    葉海波微笑點頭︰“算是吧以前玩過幾年。不過後來就扔了。”

    溜達到傍晚這才安營扎寨。在胖子的強烈要求|。王三炮又做了一回拿手的叫花雞。胖又煮了一鍋蘑湯。三個人大快朵頤。

    躺在帳篷里面。胖子眼楮一閉。很快就沉沉睡去在夢里。胖子還夢見自己站在木筏上面撒網。撒了一網又一網。網網皆空。

    後來終于有一網撈大魚。胖子使勁往上拽啊。不料。水下的大魚比他地勁還大。一下子就把胖子拉到水里。就在這時。胖子也醒了。

    “有情況。”王三炮低低的聲音傳過來。胖子這才察覺。原來是他在拉自己的大腿。

    胖子一骨碌爬起來︰“情況？”現在。他也不是剛剛進山地毛頭小子。老虎豹子啥地也都見識過。所以膽氣也雄壯不少。

    果發現有野獸靠近。應該出去迎戰。窩在狹小的帳篷里面。那可不是辦法。

    胖子心里納悶。但是也沒有再問。他對王三炮有著一種近乎崇拜的信任。

    帳篷里面伸手不見指。帳篷外面也異常寂靜。寂靜的叫人有點窒息。偶爾幾聲秋蟲低唱。都听格外晰。

    呼嚕嚕——。胖子實在有點憋的難受。索性睜著眼楮打起呼嚕。

    時間在壓抑中仿佛放緩腳步。僅僅十幾分鐘。在胖子感覺卻如同過了整整一夜。無聊之中。胖子的腦子里索性打開大圍的搜索。

    林子里實在太暗。除了一片漆黑。胖子啥也感覺不到。于是只好繼續凝神細听。現在只有耳朵。還能夠和外界溝通。

    終于。一陣輕微的聲響傳進胖子耳際。應該是地上的松針落葉被踩動發出的聲音。雖然很細微。但是在寂靜的夜晚。卻格外清晰。

    胖子身子一顫。紅槍緊握手中。蓄勢待發。此他地全副心神都凝聚在槍尖。

    忽然。他感覺王三炮拉拉他的胳膊。顯然是在示意他不要動手。胖子只好又郁悶地打了幾個呼嚕。表示抗議。

    咯吱咯吱。外面又傳來輕響。

    听聲音好像是在啃食什麼東西。胖子心中一動︰晚上好像還剩了半只山雞。倒是便宜外邊的那個畜生了。

    咀嚼聲才消失。然後。胖子就听到外面那東西開始邊靠近。立刻又繃緊雙臂。如果那個野牲不知好歹。胖子就決定給它點厲害嘗嘗。

    帳篷簾慢慢露出一條縫。外面朦朧的光線畢竟比帳篷里面要亮。所以胖子能察覺到這種變化。

    就在這時。只听身傳來輕輕的　吧聲。隨後。一白光直射出去。是王三炮突然開啟了手電筒。

    無比驚駭的一幕展在胖子面前。雪亮地手電筒照射下。一張人形地面孔猛然一晃。然後。帳篷簾落下。外面傳來　　　的腳步聲。

    那是怎樣地一張面孔啊長長地頭發披散下來。本看不清面目只能憑直覺確定對方是一個人。

    胖子愣在那里。竟然忘了追出去直到王三炮沖出帳篷他這才清醒過來。也跟著跑出去。

    手電筒光束的照射下。一個直立的人形消失在灌木叢中。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他的腰上好圍著一圈東西但是上身和腿。絕對是啥也沒穿。

    “野人！”胖子呆立原地。嘴里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他只听說過有野人地傳說但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有朝一日。會有野人他面對面。只有一米之隔。

    “難道真有野人？”葉海波也從帳篷里鑽出來。然他也早被王三炮叫醒。所以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最後。兩個人的目光一齊射向王三炮。胖子不由追問︰“三叔。到底是咋回事啊。以前听過林子里有野人嗎？

    王三炮點著一鍋煙坐在草地上吧嗒起來。胖子和葉海波也都叼起煙卷。靜靜地等著他說話。

    “剛才我在外面守夜。就听到有動靜。根據我的判斷。確定不是夜間行動的野牲口。”王三炮又吧-一口紅閃閃的煙袋鍋在夜晚十分惹眼。

    “你咋知道不是野口？”胖子問道但是很快又埋怨自己多嘴。王三炮打了一輩子獵難道連兩條腿地和四條腿的還听不出來才怪呢。再說。一般夜里游的野牲口。一雙眼楮都會暴露它們地蹤跡。

    王三炮果然沒有回答胖子這個稍顯幼地問題。續說道︰“我以為也是在林子里采藥打獵的朋友。就吆喝了一聲“山里朋友面對面”。”

    這個胖子倒是知道。點像暗號。曾經听王三炮和老藥子對過。記當時老藥子好像說的是“放下刀槍好相見”。這樣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可是我一出聲。他就跑了。我估摸著八成要回來。所以就叫醒你們。一起守著。”王三炮一袋煙抽完。在鞋底上打幾下。然後用腳把地上的火星踩滅。

    還是不明白那個人到底不是野人。如果要真是野人。那麼大青山可就出名了。肯定要超過神農架。

    “胖子。你看過白毛女那戲沒有？”王三炮反問道。

    “你是說——那人是遭到迫害。然後鑽進山溝里的？”胖子大吃一驚。要是那樣。實在是太過駭人听聞。一人生活在大青山這樣的原始森林那需要怎樣頑| 的毅力才能生存下去啊！

    “很有可能。”王三炮的語氣十分肯定︰“因為十多年之前。從來就沒有听說過大山上有野人啥地。可是最近五六年。就開始有人說這事。在山上看到光著子的野人啥的。越傳越神。開始我也信了。可是有一回在公社看白毛女那個電影。我心里就一忽閃。冷不丁地就想到這件事上。以後上山。我也就開始留意。不過一直沒發現。今個這也是頭一回。”

    听了他的分析。胖和葉海波也都跟著點頭。確實這種可能性最大。

    前幾年那時候。人妖不分。黑白顛倒。有可能是遭到迫害。逃進大山。再也不敢出來。望著四周黑黝黝的林子。葉海波忽然幽幽地說道︰“看來不是野人。是一個苦人啊。”

    老林子里面時常有猛獸出沒。生命隨時會受到威脅。而且冬天嚴寒。缺吃少穿。見人還要躲躲藏藏。如果那人不是野人。還真就是一個苦人。

    三個人同時嘆息一聲。心頭都冒出一個想法︰以後如果再能相遇。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抓住。好好詢問一下。如果不是野人。那麼就可以帶他重見天日。

    被這事一鬧。一向心沒肺的胖感覺心里像壓了一塊石頭。睡意全無。結果就一直站崗到天明。

    王三炮查看了一下。剩下地那半只山雞果然被啃的干干淨淨。而且。胖子鋪在地上當餐桌地那條毯子也消失不見。

    “看來。肯定不會是野人啦。”子現在已經確信王三炮的說法。昨晚遇見地。就是又一個被逼進山林的“白毛女”。

第一百七十三章

     山中歸來，葉海波和胖子達成一項口頭協議︰收購大^+T司的蛋類、果類等產品。ZuiLu.NET雖然雙方沒有簽訂書面合同，但是這種結盟，卻比任何形勢的合同都要牢固。

    至于加工山野菜的設備，則有葉海波負責聯系，也去了胖子的一塊心病。

    臨走的時候，老吳頭老和小吳瓊也一起搭車離開靠山屯。雖然老老小小在這都沒呆夠，可是吳瓊要開學了。

    胖子看得出來，其實最難受的要算奇奇，那麼大一點年紀，硬是把這件事一直緊緊藏在心底，真不容易啊。

    山蘑菇、~老頭領個孩子，說啥也拿不走。

    “放寒假就來啊，到時候我們還玩過家家，你還當媽媽。”奇奇揮著小手，眼楮里的淚珠　里啪啦往下掉，掉得連胖子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都心酸。

    大辮子輕輕摸著奇奇的小腦瓜說︰“奇奇不用難過，和胖叔叔比，你還算幸福啊。”

    奇奇看了胖子一眼，然後點點頭。胖子也沒啥意見︰如果能把奇奇的快樂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胖子願意承受這種痛苦。

    三口人從村頭往家走，大辮子忽然幽幽地說︰“黃大哥，明天跟我回縣城一趟吧。”

    胖子嗯了一聲，心中卻是一陣紛亂，他知道大辮子回去準備干啥，現在已經是八月下旬，高考的成績快要出來了。

    這一直是胖子最擔心地事。想起來就叫人揪心。所以胖子總是有意去回避它。但是有些事情。遲早是要來地。

    “小玉。如果你真要考上大學。你會離開我——們靠山屯嗎？”到了家門口。胖子終于出口問道。

    大辮子搖搖頭︰“我自己也不知道。”

    胖子看著她微微皺起地眉頭。顯然心中也在煎熬。這件事。確實難以取舍啊。

    奇奇眨眨大眼楮︰“小玉姐姐要是上大學。我也跟著去。”

    胖子打開屋門︰“那就把俺一個人扔家啊——”

    第二天一早，胖子推出大國防，車梁上面綁著一個半圓形的木頭座，是二柱子做的，正好用來馱小孩，大辮子則坐在托貨架上，一車三人，離開靠山屯。

    胖子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悶頭騎車，大辮子也心事重重，只有奇奇坐在車子橫梁上面，唧唧喳喳，這才稍稍緩解了一下沉悶的氣氛。

    一路急行，到了縣里，先去大辮子家。听王大娘說高考的分數段還沒下來，胖子和大辮子四目相對，一起長出一口氣。

    吃飯的時候，胖子的胃口也大開，甩開腮幫子吃個實惠。王大娘也總算看明白︰我說人家這身體怎麼這麼壯實呢。

    然後就去了百貨商店，胖子答應給娃子們買文具，這都要開學了，也得落實一下，不然以後不好指揮，其實童子軍的力量也不小。

    先買文具盒，有奇奇和大辮子這兩位專業人士，胖子也就變成拎包的，當然，最後付賬也是他的事。

    文具盒清一色都是鐵的，結實耐用，上面的圖案也都是奇奇精挑細選，有神秘馬良，也有哪吒鬧海，最多的就是西游記的故事，個個都漂亮，四十多個放在一起，都趕上一本連環畫了。

    格尺則都是塑料的，雖然木頭尺子比較結實，但是野小子們別看平時淘得沒邊，但是對文具卻極為愛護，所以就選擇了又薄又透明的塑料尺。

    另外就是鉛筆橡皮啥的，都買了不老少，售貨員看著胖子他們直納悶︰好家伙，家里有多少孩子啊？

    鉛筆都是麻桿鉛筆，上面不帶油漆，因為大辮子說不少孩子有啃鉛筆頭的毛病。橡皮則是那種香噴噴的，不過胖子對此保留意見︰那幫野小子，不會把橡皮扔嘴里吃吧？

    東西買齊之後，胖子就跟大辮子說，先回村子，叫大辮子和奇奇在這里等消息。說心里話，胖子是實在不願意承受這種等待的煎熬，有一種等候宣判的感覺。

    大辮子也不勉強，在第二天，胖子就獨自騎著車子返回，中午時分就到了靠山屯。零零零——車鈴一響，娃子們就鑽出來，一看胖子車上大包小包的，呼啦就圍上來︰“胖子叔，啥東西啊？”

    胖子拿出倆文具盒，輕輕一敲，盒底反射出一道光芒，晃得娃子們睜不開眼︰“走，上胖子叔家里發文具去。”

    “嗷——”野小子們立刻炸了營，哪還能等啊，圍上來就搶︰“我要那個孫悟空！”

    “那個小哪吒是我的——”

    胖子索性抱著膀子在一邊瞧熱鬧，嘴里不是吆喝幾句︰“別搶，誰要是搶壞了就沒他份。”忽然，一股苦澀又莫名其妙地涌上來︰娃兒們啊，你們的老師都不一定能不能回來了啊。

    把東西都撒完了，胖子這才回家，下午時候，李隊長過來一趟，跟胖子商量說︰“收拾大秋還得二十天左右，這段時間，正好把建鵝廠的土坯準備出來，秋收之後正好也就干了，直接就可以蓋房。”

    和大泥，脫大坯，這在農村來說也算是重活，不過胖子當然不在乎，正好在家呆著還鬧心，干

    好。

    于是用大喇叭一通知︰每家出一個壯勞力，兩麻袋麥魚子，有馬車的出馬車，水桶、鐵杴、二齒子、坯模子、泥板子啥的都預備好。

    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就分乘二十多輛大馬車，前往村西五里外的黃土坑。這里原來是個水打溝，里面的黃土又黃又粘，所以年年就都從這挖黃土，結果越挖越大，現在的面積足有十多畝。

    溝幫子上面全是篙草，溝里是大大小小的水坑，里面可以看到馬蛇子和蛤蟆啥的，蛐蛐也最多。

    李隊長先分工，挖土的，拉土的，和泥的、脫坯的，全都落實到位，然後一聲令下，大伙甩開膀子就開干。

    黃土拉到大坑上面，車轅子向後一仰，就是一大堆土，然後灑上麥魚子，中間扒拉出一個坑，就開始往坑里倒水。

    挑水的六七個小伙子肩上搭著扁擔，挺直腰板，穩穩當當，顫顫悠悠，桶里的水一點不撒。一般情況下，十五六開始就承擔家里挑水的任務，早就練出來了。

    比較厲害的幾個，甚至都不用手把著扁擔，照樣上崗下坡，就跟散布一樣悠閑。

    胖子還真沒挑過扁擔，看人家弄得挺輕省，也搶過來一副挑子。不料，扁擔到了他的肩膀就變樣。前仰後合，不是前邊的水桶耷拉地，就是後邊的水桶撞屁股。

    好容易掌握了平衡，晃晃悠悠往前邁步，桶里的水也和他作對，飛濺出來，灑了胖子一身。

    胖子勃然大怒，把扁擔往地上一扔，一手拎起一個水桶，健步如飛，很快就超過那些挑扁擔的，有點少林寺和尚拎水的風采。

    “胖子要是在生產隊那時候，管保是頭號壯勞力。”李隊長樂呵呵地稱贊，那時候雖說是吃大鍋飯，但是也有差別，工分掙得越多，到年底分到的糧食也就越多。

    嘩嘩嘩，水桶倒空，大伙圍成一圈，二齒撓子就紛紛往上搭，一推一拉，就把黃土、麥魚子和水攪拌到一起。

    然後就開始用大板杴折個，這個純粹是力氣活，屬于胖子的強項。只見他大板杴掄圓了，別人鏟一下，他就能揚兩下。

    最後把泥和成圓乎乎的一堆，上面淋點水，就算完活。不過現在還不能使，必須等里面的麥魚子吃透水，充分發揮黏合作用之後，這樣的泥才好用。

    就這樣一車車黃土變成了黃泥，大伙身上也全都是泥點子。小伙子們索性赤膊上陣，等干完活到河里一沖就干淨。

    “哈哈，胖子真白淨，估計比那些大姑娘小媳婦身上還白淨。”有人發現胖子的皮膚又白又嫩，就拿這個說事。

    “你們這幫玩意，都沒正經的，大姑娘身上白不白淨，你們看見了咋的！”稍微上點年紀的就跟小伙子們開起玩笑。

    很快，話題就轉向少兒不宜的話題。老爺們湊到一起干活就這樣，三句話不離女人，大伙嘻嘻哈哈，干著也有勁。

    胖子基本上不和他們摻和，在一邊笑嘻嘻地听熱鬧，听他們一扯蛋，胖子心里那點鬧心事也都散了。

    到了中午，家家戶戶的送飯大軍就陸續來到前線。一般這時候，伙食都不錯，畢竟大伙在一起比著，吃得太寒酸叫人笑話。

    胖子沒人給送飯，不過李大嬸早就把他那份預備出來。干了一上午活，胖子也真餓了，吃了五個大餅子，最後還吵吵半飽，結果又吃了車老板子家兩個菜包子。

    李隊長指著他說︰“胖子雖然是個好勞力，但是要是放到早先也得年年挨餓，這飯量太大啦。”

    中午稍稍歇歇晌，然後就繼續開始干活。下午又分出一部分人脫坯，專門有坯模子，用木板訂成四框，一尺半長、半尺寬、三寸厚，都磨得溜光。

    脫坯的時候，把模子在水里一蘸，放到草地上，旁邊有人用大板杴把泥端來，倒進模子里面，然後上面用泥板子一抹，把模子取下來，一塊方方正正的土坯就加工完畢。

    那時候磚還很少，農村都用這個蓋房子，外面再抹上黃泥，冬天的時候特別保溫。

    大伙都是成手，干這活都已經十分熟練，到了日頭偏西，就已經弄出來四五千塊，于是就踏著夕陽收工。半道上路過小河溝，　里噗通，一半人都跳進去洗澡。一幫大老爺們，個個都赤身**，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中，景象也挺壯觀。

    吃完晚飯，胖子往炕上一趟，渾身也稍微有點酸疼︰其實，這種簡單而充實的生活也不錯啊。

    胖子剛想出這一點體會，就打起呼嚕，不愧是頭號壯勞力，這呼嚕都打得十分雄壯。

    如果沒睡著，胖子或許還能想到︰身體上的勞累，其實是最好的催眠藥，它可以叫你忘掉精神上的壓力，啥也不想，躺下就著，甚至連夢都不會做。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坯大軍一連奮戰了一個禮拜，黃土坑周圍的草地一行T齊齊都鋪著土坯，少說也有四五萬塊。

    李隊長他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麼大的陣勢，都說就算給胖子再蓋個新房都夠了。胖子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二十號，心里也越來越起急。

    按照這地方的慣例，開學早，放假早；暑假短，寒假長，冬天還吃兩頓飯，也算是地方特色吧。

    八月二十號，就是開學的日子，如果到時候大辮子還不來，那就說明，她肯定是考上大學了。

    這一天，已經到了19號，胖子赤著腳，拿著木杴，在場]:籽，堆積如山的草籽都弄成一壟一壟的，這樣比起平鋪來，能增加晾曬的面積，而且有利于通風，屬于農民總結出來的智慧。

    “胖叔叔，我回來啦——”一個清脆的聲音傳過來，胖子一抬頭，就看到了穿著一身新裙子的小奇奇在那邊擺手。

    “你小玉姐姐呢？”胖子一看只有奇奇自個，心里一沉，一種不妙的感覺涌上心頭。

    奇奇用小腳趟著草籽，把壟台趟成壟溝︰“小玉姐姐收拾東西呢？”

    胖子心中一寒，腦袋有點迷糊︰“考上了啊？”

    “考上了，小玉姐姐那麼聰明，當然能考上。”奇奇眨著大眼楮說。

    當啷，胖子手里的木杴掉下來，砸到腳面子上，然後整個人噗通一聲坐在地上︰完了，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成為現實。

    “胖叔叔。你怎麼傻了？”奇奇跑過來。小手在胖子眼前搖晃︰“嘻嘻。小玉姐姐雖然考上了。但是沒去。”

    小家伙顯然在拿胖子開涮。所以玩起先抑後揚地把戲。肯定故意地。

    胖子嗖得從地上站起來。　　　就跑。奇奇從地上拎起一雙布鞋。在後面喊著︰“鞋——胖叔叔鞋！”

    胖子扛著奇奇。一路風馳電掣跑回家。進門一看。大辮子正在鍋台邊上燒水呢。連忙一把抓住她地胳膊︰“小玉。你回來啦。”

    大辮子一說。胖子這才明白。敢情她還真考上了省城地師範大學。不過。大辮子最後還是沒去報到。而是選擇了縣里組織地一個中等師範班來學習。

    因為國家要大力發展教育。所以很多縣城都成立了師範班。利用寒暑假地時間來學習。成員也多是在職教師。

    胖子听完了不由咂咂嘴︰“小玉啊，師範大學那是大學，這個中等師範可照人家差著一級呢。”

    大辮子的雙眼眯成兩條細線︰“黃大哥，你要是願意叫我去，那我就去上大學。”

    “別別別，現在這個結局最好。”胖子心里這個敞亮啊，自從大辮子參加高考以來，胖子一直就惦記著這事，現在總算熬出頭啦。

    高興歸高興，但是胖子知道，考上大學然後卻回過頭來念師範，這對大辮子並不公平，于是攥住大辮子的手，舍不得松開︰“小玉啊，說啥好呢，為了我你連大學都不念，我——”

    胖子剛要表一表決心，忽然想起，旁邊還有個小電燈泡呢，只好把話頭打住，一個勁嘿嘿。

    大辮子臉上微微泛紅︰“臭美，誰為了你啊，要不是為了村里這些娃子，還有奇奇，我才不回來呢。”

    “呵呵，是，沒俺啥事，那俺就做飯，奇奇，你想吃啥就說，就算是想吃老虎肉，胖叔叔現在就給你打去。”胖子精神抖擻，真有一股上山大虎，下海擒龍的勁頭。

    “哼，怪叔叔壞，不許吃威威！”奇奇還當真了，攥著小拳頭在眼前揮舞。

    到了傍晚，老革命從鹿場溜達回來，一進門就吸溜鼻子︰“咋這麼香啊——哈哈，小玉回來了，回來好，沒有女人，這就不叫家。”

    桌上擺滿盤子，有專門給奇奇炸的鍋包肉，還有大辮子最愛吃的松仁玉米，當然也有老革命最得意的豬肉炖粉條。

    “今天是好日子，得多喝點，小玉啊，給我倒上三兩。”老革命也明白，大辮子回來了，就證明她不去上大學，心里也替這一對高興啊。

    這一天，胖子喝了不到一瓶酒，結果就醉得啥也不知道，連鹿場也去不了，躺在炕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醒了，他自己也納悶︰往常就是一斤半也不咋地啊。後來一想也就明白了，敢情樂大了喝酒也醉啊。

    生活重新又恢復了平靜，平平淡淡的日子要能過得有滋有味，那才叫生活呢。胖子現在享受的，就是這種生活。

    靠山屯之外，也在發生著一些可喜的變化，縣里的建築公司已經派人勘察道路，一起準備施工的還有電業局，因為電線桿子就要沿著公路邊跑。

    想到今年冬天就可以點上電燈，告別用了幾十年的油燈洋蠟，靠山屯的鄉親們干勁更足了，家家戶戶都磨刀霍霍，準備秋收。

    最先下手的要算是起土豆，胖子家里雖然沒地，但是也閑不著，他這樣的頭號壯勞力，不干農活怎麼能說得過去。

    一大早，胖

    到車老板子在大門口招喚︰“胖子，今天幫我們家起

    胖子在屋里答應一嗓子，然後披上外衣就出門。後面呼啦啦跟上大隊人馬，三個毛猴一頭熊仔。

    因為奇奇上學，現在沒到大秋，學校還沒放農忙假，所以這些家伙沒了主子，天天基本上就跟胖子混。

    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上面拉著一副犁、一卷子大麻袋，幾個婦女坐在上面，每人胳膊彎都挎著一個土籃子。

    “胖子，你家幫工的多啊，明天也幫我們家起土豆。”大腳嫂也坐在車上，看著胖子前呼後擁，忍不住大笑。

    “成，管飯就行，大毛二毛和毛毛都是吃茬子，就笨笨有點麻煩，還吃奶呢，不知道大腳嫂子你有沒有奶？”胖子別看平時老實厚道，有時候也喜歡和這些老娘們開玩笑。

    “胖子，你可別叫號，信不信我們一人一口就能把你喂飽嘍。”旁邊立刻有個小媳婦幫腔上陣，她的娃子才五歲，真沒斷奶呢。

    話說在農村，娃子生得密實，兩年生一個，三年生倆的，都不稀罕。有的小娃子戀奶，七八歲還沒戒，放學回家還把弟弟妹妹扒拉開，上去裹兩口呢。

    胖子一看這幫老娘們要動真格的，立刻就消停了，先把笨笨抱到車上，這小家伙自來熟，滿車亂竄，最後拱到剛才吵吵的那個媳婦懷里，屁股來回扭，嘴里吭吭唧唧，大概真聞到奶香了。

    三個毛猴不用胖子招呼，嗖嗖嗖跳上馬車，像模像樣的往麻袋上一坐，每個手里還抓著一個小筐，蠻像那麼回事。

    車老板子大辮子一甩，馬車轟隆隆駛出靠山屯。田野里面已經一片黃，一片紅，處處展現這是一個收獲的季節。

    高粱地里紅彤彤一片，谷子子黃燦燦，穗子都耷拉下來。苞米依舊站得溜直，不過葉子也已經泛黃，尺八長的苞米棒子看著特別打眼，上面的苞米胡子已經干巴，昭示著很快就可以扒苞米了。

    收割完的麥地已經翻起來，上面偶爾有一叢叢綠油油的麥苗，是麥粒掉到土里又發的芽子。屬于秋天里少見的綠色，給成熟穩重的大地增添一抹生機。

    到了地頭，把轅馬卸下來，套在犁上，車老板子牽馬，胖子在後面扶犁，破開壟台，里面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土豆子就露出笑臉。

    土豆上面密布著一層細碎的紋路，老百姓管這個叫“麻子”，這樣的土豆比較面。因為今年秋天沒下澇套雨，所以地里很干爽，土豆上面一點泥也沒有，偶爾粘點土塊，用手一摸索就掉了。

    婦女們拿著三尺撓子，在後面揀土豆，毛毛老哥仨也拐了拐了地往筐里揀土豆，然後倒成一大堆。它們手腳麻利，哥仨能頂一個半勞力。

    笨笨最悠閑，躺在一堆土豆秧上面，抱著個大土豆啃，它剛剛冒牙，土豆上啃出一道道溝。

    五畝地土豆，一會工夫就全翻完，車老板子找了個麥地，把轅馬放到里面啃麥苗，然後就開始裝袋。

    土豆也分成三六九等，最小的留著漏粉，加工成粉條，大個的就留著自家吃，中等溜的可以賣一部分。

    這時候胖子的力氣就發揮出優勢，一百五六十斤的大麻袋，倆手一拎就走人。看得那幫老娘們直眼暈︰胖子真有勁啊。

    車老板子一看今年土豆沒少起，估計一車拉不下，就先運回去一趟。胖子成了沒事人，就溜達到車老板子家的苞米地里，不一會，就弄了一大抱青苞米。

    現在這月份，苞米大多數也都老了，不過個別也有一些青苞米，莊稼地里有句老話︰秋苞米熟了更香。

    把外面的綠皮扒下來，把簽子插在苞米棒子上，然後劃拉一堆柴火，胖子就準備烤苞米。

    “等會，我弄點黃豆去！”大腳嫂找了一片窪地，豆子還沒上成，正好可以用來燒著吃。胖子一見，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由拍了兩下大腿︰“咋忘了煮點毛豆吃呢！”

    “那片就是隊長家的，一會回去的時候點豆莢就成。”大腳嫂笑呵呵地說。

    “那咋不上你家地里呢？”胖子逗她說。

    “俺家那是崗地，豆粒都硬了，根本吃不了。”大腳嫂子還真不是小心眼，都是一個村的，掰兩穗苞米，摳幾個土豆啥的，根本不算事，胖子家沒地，一直就吃隊長家的土豆呢。

    胖子不由眉開眼笑，把火點著，就開始烤苞米。毛毛老哥仨一看，立刻把筐一撇，連躥帶蹦趕過來，都拿起簽子，也把上面的苞米在火上燎，居然也像模像樣。

    笨笨也跟個皮球一般滾過來，抓起一穗青苞米就啃。大腳嫂子不由哈哈大笑︰“胖子，等來年收苞米的時候，一定要把你們家笨笨借給我用用，黑瞎子掰苞米，那是最拿手。”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胖叔叔，你燒苞米吃啦，怎麼不給我留兩穗！”奇奇T指禪指向胖子。ZUILU.neΤ

    胖子抹了一下黑糊糊的嘴巴子︰“都吃沒了，這秋苞米還真香。”話音剛落，毛毛就探頭探腦地拿著一穗烤得黑糊糊的苞米，塞到奇奇手里，一看就是它的杰作，都烤糊了。

    “還是毛毛好。”奇奇拿過苞米，啃了一口︰“有點苦，胖叔叔真笨，連苞米都烤不好。”

    “呵呵，那是毛毛烤的，等會胖叔叔在灶坑里給你烤，鍋里還著呢。”胖子早就給奇奇留了幾穗。

    奇奇摟著胖子的脖子，在他臉上香了一下，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嘴印，然後就蹦蹦跳跳地進了園子，砍了兩根甜桿回來。

    話說這甜桿可是小孩們最得意的東西，外表跟高粱差不多，都是一節一節的，每一節都有一尺多長。

    扒開外皮，里面是綠色的嫩瓤，一咬就冒水，甜絲絲的，比糖塊也差不得了多少。而且甜味十分純正，不像甘蔗啥的，有股鬧騰味。

    越到老秋，這甜桿就越甜。上幾天吳瓊來的時候，也吃了不少。結果有一回上大地，看到一片高粱，這家伙把她樂得︰“好多甜桿啊！”

    類似的還有苞米稈子，也有點甜味，不過比起甜桿就差多了。有時候在地里干活，趕上沒水喝，就嚼點苞米稈子解渴。

    毛毛它們也都弄了一根，放在嘴里大嚼。奇奇看見笨笨上來抱大腿，也給它扒了一根甜桿，笨笨嚼得直吧唧嘴，狗熊都喜歡吃甜的。

    苞米好了之後，撈出來一看，焦黃焦黃的，而且苞米粒都脹開花，透出一股清香，大辮子拿了幾穗，用刀子把苞米粒搓下來，一會叫胖子做松仁玉米。

    胖子則把毛豆洗了一遍。然後帶著綠色地豆莢放到鍋里。撒點鹽。放點花椒大料。小火慢慢煮。使滋味都進到毛豆里面。

    又炒了兩盤子松仁玉米。松子是去年采地。可勁放。跟苞米粒各佔半壁江山。

    剛要開飯。二丫端著個小盆進來︰“奇奇。我家蒸地土豆磨糊。”

    奇奇看著盆子里灰色地土豆磨糊。跟煤球差不多。于是就拿起來一個咬了一小口。粘糊糊地特別勁道。連叫好吃。

    “正好。把這松仁玉米端回去一盤。還有毛豆。也拿回去點——那啥。本來就是你家地里地。”胖子知道。農村做點啥好吃地。一般左鄰右舍都送點嘗嘗。

    大辮子跟二丫送了一趟。回來地時候拎著一塊鐵片子︰“明天咱們也磨糊土豆。”

    老革命眉開眼笑︰“成，先弄點土豆磨糊湯，那個好喝。”

    胖子把鐵片接過來，只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眼，都是用鐵釘子釘出來的。一面光，另一面的釘子眼上帶出一圈圈高低錯落的鋸鋸齒。只要拿著土豆在上面來回畫圈，就可以把土豆磨成碎面，然後就可以用來包餡，或者捏成長條、拷成小球，下到鍋里煮湯。

    “嘿嘿，那得先要點土豆才行。”胖子一听說要弄吃的，就先張羅開了。

    三五天時間，各家各戶的土豆就都起完了，接著就是扒苞米，割黃豆，割谷子、子，十幾天工夫，大地里就變得光禿禿，只剩下空蕩蕩的苞米稈子立在那。

    最熱鬧的地方就屬場院了，黃豆垛，谷垛，一家比一家高。場院里放不下的，就在自家房後壓一個小場院，照樣可以打場。

    家家戶戶的當院里都充滿秋天的收獲。房檐子底下是一串串紅辣椒，用麻繩穿著，密密麻麻，等曬干之後，啥時候想吃，就搓碎了炸點辣椒油，又香又辣。

    沒油也不要緊，把干辣椒放到灶坑里面烤一下，烤得糊巴的，放到酸菜湯里面，能吃得你滿頭大汗，那叫一個痛快。

    除了辣椒，還都掛著成串的紅菇娘。菇娘有兩樣，一樣的黃菇娘，比較甜，另一樣就是紅菇娘，個頭大，不過味道苦，必須熟透曬干才能吃，而且消炎敗火，有個牙疼爛嘴丫子啥的，嚼上點紅菇娘，兩天就好。

    在晾衣服繩上，掛著一串串茄子干。本來半尺長的茄子，現在耷拉成二尺長，這里面的奧秘全在刀法上。

    囫圇個曬不透，所以就在茄子兩面打上花刀，然後一抻就能抻老長了。

    茄子把上面豁個小口，另一只茄子把往里面一串，然後就搭到繩上晾曬。

    除了這個，蓋簾上面還有豆角絲，掰的豆角片等等。這些干菜，等到來年開春，青黃不接的時候再拿出來炖著吃。

    本來是無奈之舉，救急的東西，在胖子眼里，這些干菜可是好東西，大點油一炖，油汪汪的，味道一點不比鮮菜差。

    最好的就是土豆干，先把土豆了，然後扒掉土豆皮，用刀子切成小圓片，整整齊齊在簾子上擺好，兩天就能曬成硬邦邦、金燦燦的土豆干。

    到了冬天，炖小雞炖大鵝的時候放里點，咬起來勁勁道道，肉味都在里面。不過，這東西必須得好東西炖它，雞鴨魚肉啥的才行。

    胖子家今年就沒少曬土豆干，干了之後也有大半面袋子，估計夠他和奇奇這個小饞貓吃的了。

    秋高氣爽，雖然沒有夏天那麼熱，但是曬東西最願意上干，

    月份家家戶戶不論咋忙，婦女們都要把干菜準備充足

    另外就是要準備點好苞米，掛在房檐子底下，曬得響干，留著冬天炒苞米花。

    炒苞米花和爆米花不同，爆米花是把苞米都炸開，炒苞米花則是鍋里放上一層沙子，先把沙子燒熱，然後把苞米粒放到里面，慢火翻炒，苞米粒不爆成花，只是稍稍有些裂縫。

    炒完之後，用篩子把沙子再篩回到鍋里，繼續炒下一鍋。炒完的爆米花嚼起來嘎巴嘎巴直響，又酥又脆，冬天兩頓飯，就用這個打零。

    小娃子們上學的時候，口袋里都揣著一兜子苞米花，下課的時候，嘎巴嘎巴的聲音響成一片，那叫一個壯觀。

    也有淘氣的，吃苞米花也要玩花樣，高高扔起來，都快踫到棚了，然後用嘴把苞米花接住，練得就是這個技術，邊吃邊玩了。

    去年冬天的時候，胖子家也炒過，毛毛同志受到二肥子他們的傳染，苦練接苞米花的絕技，現在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能蹦到空中，牢牢把苞米花接到嘴里。

    農家生活，就是這樣，平淡中蘊藏著生機，看似平平無奇，但是細咂摸起來，也有滋有味。

    胖子忙活完家里的，就到場院去跟著忙活，誰家有活就幫著干干。

    場院上人歡馬叫，石頭　子隆隆，壓黃豆，打谷子，還都需要用這種比較原始的農具。胖子對于揚場這樣的技術活不行，他擅長的是最能體現老爺們氣概的力氣活，比如扛麻袋、拉　子啥的。

    村里原來有幾個號稱大力士的小伙子不服氣啊，就跟胖子比著扛麻袋。胖子真不含糊，二百斤的黃豆袋子壓在肩膀，照樣健步如飛。

    後來一看其他小伙子也都這樣，胖子微微一笑，扛起一袋之後，騎馬蹲襠勢往那一站︰“再來一個。”

    結果又摞上一袋，一共四百斤，胖子照樣扛著走。這一下就把那些叫號的小伙子鎮住，四百斤啊，估計換成別人就直接壓趴下。

    幫著扛完麻袋，就又幫王三炮家拉　子打谷子，一圈一圈，比馬跑得還歡實，滿場院的人都邊笑邊贊，別人想拉，估計兩圈就得累躺下。

    “胖子，到時候給你一斗小米子，太賣力氣了。”王三炮只是偶爾動動叉子，把地上的谷草翻個。

    胖子呵呵直笑︰“大伙也都听著，打完糧食的麥子谷糠啥的，自家留夠之後，都得交公，咱們的鵝廠鴨廠那些扁嘴的家伙得老吃的了。”

    大伙一哄聲的答應，完事車老板子又嚷嚷一句︰“胖子，你要把場院里的莊稼都打嘍，就都歸你了。”

    胖子看著一座座小山，腳下一個踉蹌，連石　子也不拉了︰“趕緊換人——那啥，趕緊換馬。”

    “胖子你別跑啊，中午我還管飯呢。”王三炮哈哈大笑。

    “等會再干，咱們都先去迎接貴客。”胖子大步流星跑出場院，只見兩輛大馬車停在那里，上面裝著鍋碗瓢盆還有家具啥的。

    “藥子叔，您真搬來啦！”胖子一把抓住老藥子的手，使勁搖晃。

    “哈哈，听說要修公路，我打完場就來了，好在地不多。”老藥子爽朗地一笑，然後把身後一個年近四旬的婦女介紹給胖子說︰“這是我老伴。”

    “嬸子好。”胖子熱熱乎乎地叫了一聲，卻發現藥子嬸臉上冷冷落落。胖子一想也就明白過來︰靠山屯是有名的窮窩子，村里的姑娘都在外邊找婆家，誰願意到這破地方來呀。

    相通此節，對老藥子更加高看一眼，能頂著家里的壓力，硬是把家搬來，那是純爺們。

    “嬸子，別看現在靠山屯還不富裕，來年就能打個翻身仗，到時候您就瞧好吧。”胖子先送上一寬心丸。

    王三炮車老板子等人也都圍上來，挨個捶老藥子的胸脯子，最後打得老藥子齜牙咧嘴，這也太熱情了，就是這個見面禮有點叫人受不了。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老藥子，你是正好相反啊，跑到山溝溝里來跟大伙一塊干，我們靠山屯男女老少心里都記著這個情。”

    李五爺在場院邊溜達，正好趕上這事，也上來打招呼。他的話有份量，說得大伙全都一個勁點頭，就連藥子嬸，臉上也開朗許多。

    “先搬東西，房子早就給你騰出來，雖然破點，先對付住著，等來年就先給你們蓋新房——那啥，是蓋新房子。”李隊長一高興，嘴也有點不大听使喚。

    正說著，只見二丫和奇奇急火火地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嚷嚷︰“爺爺，爺爺，咱家的小羊吃黃豆脹死了——”

    話說農村常有這樣的事，農忙時候照顧不到，牲口吃多了黃豆，然後一喝水，豆子膨脹起來，能把老牛都活活撐死。

    李隊長先是一愣，然後又一揮手︰“死就死了，反正到冬天也得殺吃肉。老藥子，還是你有口福，咱們羊肉吃！”

    胖子听了，連忙發言︰“啥呀，咱們涮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