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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顏依依]爵士達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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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19:04 |倒序瀏覽
爵士達人 作者:顏依依

誰讓這家夥長髮飄飄美得不像男人,
害她押錯寶含淚放棄最愛的爵士樂專輯,
更冤家路窄成為他的爵士舞老師,
想到一周兩次One By One授課她就頭疼,
第一堂課先修理他這關節生鏽的機器人,
不料卻被他抱滿懷拖著跳起華爾滋,
還屢次被這壞學生強摟偷吻無法自己、
把她家陽台當任意門隨意進出。
雖然情陷,往日情傷卻讓她難敞心扉,
更何況這男人總愛設計她,其實他爵士舞跳得一把罩,
還有個令她聽了想尖叫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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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19:21
第一章

  薄薄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篩進來,映落藍白條紋交錯的床被,放肆斜照至同款色系的枕頭,以及枕上人兒的臉。

  黎蓓蓓完全不受春陽的干擾,好夢猶甜。

  突地——

  「Oh、Hi、Yo——」床頭櫃上的招財貓鬧鐘,盡責的發出日語的道早聲。

  眉峰蹙動,她下意識拉高絲被,擋住朦朧而熟悉的吵擾。

  「Oh、Hi、Yo——Oh、Hi、Yo——」招財貓再接再厲的進行叫人任務。

  小腦袋整顆縮進被中,她還想睡……

  啟動鬧鈐設定的招財貓哪由得著她,一路給他「早安」下去,直到——

  「噢,別叫,我要睡……天啊,我的CD!」埋怨的咕噥忽轉為拔高驚呼,黎蓓蓓一骨碌由被窩中彈坐而起,「九點四十?!」

  再一聲嘩然驚嚷,她顧不得按掉還在吵的鬧鐘,迅速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盥洗、更衣,而後急匆匆出門。

  她想大概沒人會像她這樣,一早不趕上班卻趕著到唱片行買崇拜的歐洲爵士歌手的專輯,而這全因前些時候她忙過頭,等記得要去買那張在台限量發行的唱片時,連逛好幾家店,才發現它均已銷售一空,幸好她知道還有家貨色齊全的唱片行,於是昨晚臨睡前設定好鬧鐘,打算當這家店今早的頭號顧客,或許能幸運的買到CD,怎知她還是睡晚了。

  沒關係,十點十九分,這家店只開始營業一會兒,雖已有小貓兩三隻光顧,但她要的專輯應該還有。

  走進以前曾來過幾次的唱片行,黎蓓蓓在輕柔的英文情歌樂音中這麼安慰自己,並開始尋找她要的唱片。

  「菲爾·雷歐斯……」她喃喃低念爵士歌手的名字,纖長手指於CD架上滑動,仔細小心的不敢漏掉任何一張爵士專輯……

  嘿,有了!雷歐斯樂團——咦?

  正當她伸手欲抽出CD,唱片另一頭幾乎同時間被壓住,她轉過頭,瞧見一位亦抬眼望她的短髮女孩。

  「小姐,我一定要買這張專輯。」短髮女孩率先開口,特意加重「一定」兩字。

  「很抱歉,我也非買它不可。」她不失禮的跟著表明立場,和對方一樣皆未收回按壓唱片盒的手。

  短髮女孩急了,「小姐,我是音樂系的學生,學校老師指定我們研究雷歐斯樂團,這張最新專輯相當難買,你就好心讓給我好不好?」

  若於往常,黎蓓蓓可能會答應,可惜雷歐斯樂團主唱菲爾是她最喜愛的爵士歌手,他那豐富多變化的上乘歌喉,她無論如何都想收藏,細細聆聽。但見對方一臉苦惱,她又有點不忍。

  「老闆,你們還有雷歐斯爵士樂團的最新專輯嗎?」她微揚音調問向不遠處的老闆,倘若店裡尚有其他存貨,結局將皆大歡喜。

  「架上若沒有就沒嘍!」

  很殘酷的回答,這不擺明兩人得為只剩唯一一張的專輯CD廝殺?

  短髮女孩苦著臉瞅她,這位有著微鬈長髮的美女看來很有藝術家氣質,心腸應該很軟,她多用小鹿斑比的眼神望她幾眼,她大概會把唱片讓給她。

  「不如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我們以下一位進門顧客的性別為賭注,猜對的人這片CD就歸她,如何?」不得已,黎蓓蓓只想得到這個折衷辦法。

  短髮女孩沒有異議,畢竟兩人是一齊挑中這張炙手可熱又僅剩一張的專輯,這樣做似乎最公平。她的直覺一向很準,她要先猜,「我猜男的。」

  「那麼我就猜女的。」其實這也是她原本的猜測,依她以往的經驗,逛唱片行的人以女性居多,按常理猜女的贏的機率比較大。

  賭注既下,兩人隨即眺向門口,等看上門的顧客是男是女。

  這時,玻璃自動門恰巧向兩旁滑開,一道黑色身影映入兩人的眼——質料高級的黑長大衣上,是張俊美突出的臉龐,清逸的五宮混合著儒雅與陽光的獨特氣質,蘊含屬於男人的俊魅,一頭隨性披散的過肩長髮卻又給人女性陰柔的錯覺,這人的性別……

  「他有喉結,是男的!」短髮女孩興奮的喊,快手快腳的抽走贏得的勝利品。

  「等等,他是有喉結,但有些女生長得比較中性,男性特徵自然較明顯。」黎蓓蓓直盯被她捧在懷裡的CD,勝負未明,這女孩這樣犯規。

  「先生,請問你是先生吧?」短髮女孩直接問已走到黎蓓蓓身後的美男子。

  「我是——」不介意被唐突詢問,上官樊好脾氣的回答。他一頭長髮有時會讓人誤會他的性別。

  「耶,我贏了!願賭服輸,這張CD是我的了。」雖想多欣賞一下偶遇的俊美帥哥,但短髮女孩認為還是先到櫃檯結帳要緊,免得好不容易贏來的唱片等會又飛了。

  沒來得及喊住朝另一側跑開的女孩,黎蓓蓓微惱的回過身,衝口便問:「你確定你是男的?」即使這人有喉結,且嗓音醇厚,也親口承認自己是男的,但他應該要是個女的,這樣她才能得到那張她尋尋覓覓、夢寐以求的爵士專輯呀!

  上官樊意外的挑高眉,眼裡有驚艷也有困惑。眼前這張嵌含古典美神韻的鵝蛋雅致小臉讓他驚艷,但那秀氣又隱現倔強眉間的怏氣卻令他困惑,她好像是第一個對他的性別如此有意見的人。

  「你覺得我不應該是男的?」噙笑反問,他存心聽她怎麼說。

  「我懷疑你的性別!至少今天你不該是男的。」

  「今天?」

  「對,今天——」眼角瞥見贏走她渴望擁有的CD、笑容滿面離開唱片行的短髮女孩,黎蓓蓓心裡淌血的哀歎出聲,矛頭再次轉向跟前的壞事者,「都是你!」

  「嗯?」迷惑低應,上官樊腦裡想的是,這大美人連瞪人都別具嬌俏嫵媚的風情。

  「把我的菲爾·雷歐斯還我。」

  「『你的』菲爾·雷歐斯?」眉梢暗挑,他深邃黑眸跳閃著訝然流光。

  「沒錯,都是你害我得將他的最新專輯拱手讓人,你知不知道我找好久才找到僅剩的一張,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男的!你——氣死人了。」發覺自己有愈說愈上火的跡象,她不客氣的狠瞪他好幾眼,才悻悻然的離開。老天爺是看她不順眼嗎?派這個長得比女人還美、自稱是男人的傢伙出現,以致她原本該順利到手的唱片就這麼飛了,好嘔!

  瞧美人負氣離去的背影,再將事情稍微連貫,上官樊大致弄明白整件事,想來那位有著如瀑髮絲的古典美女和剛剛的短髮女孩,為了雷歐斯的專輯打賭他是男是女,結果古典美人輸了。

  性感薄唇微揚,他莞爾的凝視她纖柔身影消失於玻璃門外,看來他出現的不是時候,壞了人家的好事。只是,他能不能抗議美人藐視他?他千真萬確是具有令女人神魂顛倒魅力的男人,她怎能指責他「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男的」?

  看似該溫柔似水,個性偏有些不馴的女子呵!

  輕快的回身,他幫自個親愛的奶奶挑起台灣台語天后江蕙的專輯,心想,下回要叫奶奶也聽聽菲爾·雷歐斯的歌,告訴她老人家,他的作品搶手的程度可不輸她心目中的天后偶像哩。

  

  買不到喜愛歌手的專輯唱片,黎蓓蓓直到走進「淋漓盡致爵士舞蹈社」,仍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瞧你這個樣子,九成九沒買到你想買的CD。」見她提不起勁的坐入辦公座位,于琪篤定論斷。

  淋漓盡致爵士舞蹈社是蓓蓓與她合開的舞蹈教室,她這位熱愛爵士舞的夥伴,哪天不是精神抖擻的來上班,能讓她頹喪皺眉頭的,除了這幾天她老買不到的那張唱片,還能有誰?

  「我本來可以買到的。」像上訴的語氣,不甘又懊惱。

  「怎麼說?」事情好像有啥曲折。

  「全是那個不該是男人的傢伙害的!」

  「啥?」于琪有聽沒有懂。什麼叫不該是男人的傢伙?

  「我不想提。」她微鼓粉頰往桌上趴,一想起那個俊美得過火的程咬金,她就想生氣。

  「聽起來似乎有人得罪你,但是事情也沒那麼嚴重吧?不過就是一張CD,這次沒買到,等下一張新專輯就好啦。」兩顆美美的火眼金睛直直朝她射來,她只得連忙改口,「好、好,我再請我老公問問他朋友手上有沒有你要的專輯,若有,再請對方轉讓給你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是喲,就不曉得你怎麼那麼喜歡那位爵士歌手的歌,我同樣在教爵士舞,對爵士樂一向也不入迷。」

  現今常見的爵士舞屬新潮爵士,毋需傳統的爵士樂配合,普通的流行樂便能利用爵士舞步編舞,如同常出現流行歌曲中的伴舞表演,很多即屬新潮爵士舞。因此想學此種舞蹈者,或純粹作為生活調劑、打發時間,或減肥、雕塑身材,單純因喜歡爵士樂而報名的,以她教舞這麼久,倒也沒碰上這種學生。

  然而爵士舞跳得讓她這個舞蹈科班出身的人,都不禁要豎起大拇指封她為爵士達人的蓓蓓,即是真正打從心裡喜愛爵士舞和爵士樂的奇葩。尤其近兩年竄紅歐洲的雷歐斯爵士樂團主唱,更是受她推祟與青睞。

  「所以我說你『暴珍天籟』呀!」黎蓓蓓略微激動的直起身子,「菲爾的聲音可低回、可悠揚;可醇厚、可高亢,更有安定人心的魔力,引人入勝,他根本是個天生的爵士歌手。」

  「就算他是其貌不揚的鐘樓怪人,也無損你對他的崇拜?」聽說那位得過英國爵士樂大賞最佳歌手獎的歌手,從不接受媒體拍照、訪問,專輯封面亦不曾刊登過他或團員的照片。

  「所謂歌就是用聽的好嗎?」她一副老師訓示學生的口吻。

  于琪驀然記起這位夥伴不喜歡當外貌協會會員,一如她不喜歡男人總迷戀她絕美的外表。「知道,歌是用聽的,你的菲爾·雷歐斯則是爵士樂界的歌神。」

  「他當之無愧,可是……厚,我的CD——」

  「蓓蓓,你去哪兒?」于琪錯愕的叫住突然哀嚷著就往門口走的她。

  「去跳舞發洩滿肚子的火。」一思及她意外輸掉的專輯唱片,她就控制不住想遷怒那個長髮男人。他做啥不是女的啊?!

  于琪傻眼的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辦公室,這個平時好脾氣的姊妹淘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說她滿肚子火,而這惹她發火的,到底是哪顆有能耐的火種?

  

  「上官!」

  「美男子!」

  上宮樊一走進老友的軟體研發科技公司總經理室,兩聲熱絡呼喊便拋向他。

  「你終於歸隊了。」潘皓元上前,歡迎的捶他肩頭一記。

  說起來兩人高中時期就認識,當時兩人都住南部,上宮家更是南部望族,後來他們潘家搬到台北,兩人也斷去聯絡,直至前年他才在台北巧遇這位老友。得知上官樊未待在老家接掌家業,他立刻延攬他進自家公司任職總顧問,老友電腦方面的長才,他可是求學時代即見識過的。

  上官樊很爽朗的一口答應,但事先申明自己愛玩,想出國就出國,如果他不介意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總顧問,他很樂意與他共事。

  他當然不介意,自古以來賢才都值得禮遇,而事實證明,自從上官樊進公司協助他之後,他們風雲軟體研發科技的生意做得更有聲有色。半個月前這位大功臣告假出國,今天總算歸隊。

  「昨天我就回來了,長途飛行有些累,所以偷懶今天才來公司。」回他肩頭一記毫無隔閡的招呼,上官樊俊朗笑說。

  「美男子很見外喔,回來也不叫我跟皓元去接機。」接話的是潘皓元的秘書兼未婚妻侯曉憶,她一向喊上官樊美男子。

  「捨不得你那麼累,千里迢迢跑去接我啊。」他迷死人不償命的回道。

  「上官!」潘皓元好氣又好笑,這個老友什麼都好,就是有點痞,連他的未婚妻也敢口頭調戲。

  侯曉憶白他一眼,「我要是會被美男子迷倒,還會答應當你未婚妻嗎?」

  「那是因為上官對你無意,你被迷倒也沒用。」想當初上宮樊出現時,他正在追她這位秘書,一度很怕佳人只愛老友不愛他。

  「沒辦法呀,朋友妻不可欺,我只恨比你晚遇見曉憶。」

  「聽到沒,多跟人家學學說話的藝術。」竟然不給她面子,拆穿上官樊對她無意的事實,這個不上道的未婚夫回家準備跪算盤了?

  潘皓元橫眼睨向老友,「拜託你正經點行嗎?」他天生沒花言巧語的功夫,這舌燦蓮花的俊男還故意陷害他被未婚妻叨念。

  「行。」他正經八百將手上小提袋遞向侯曉憶,「這是要給我奶奶的CD,麻煩你今天要寄貨時順道幫我寄送。」他奶奶和父母都住高雄。

  「沒問題,對了,我也有事麻煩你,請你替我走一趟爵士舞蹈社。」

  「爵士舞蹈社?」上官樊與潘皓元異口同聲問道。

  只見侯曉憶走回座位翻拿皮包,再走至上官樊面前。「我小妹昨天突然說她想學爵士舞,那家舞蹈社就離我們這兒不遠,聽說等著報名的人一大堆,我妹拜託我去關說,看能不能讓她插隊進入這期的春季班。你回來的正是時候,由你出馬,我想勝算更大。」

  「為什麼?」怎麼覺得她笑得賊賊的。

  「曉憶想利用你的美色迷惑對方,好順利讓她妹報到名。」未婚妻那麼點算計心思,潘皓元心知肚明。

  「聰明,不愧是我的准老公。」諂媚完,侯曉憶將一萬元交給上宮樊,「這是報名費,我妹叫侯曉英,有你這位蓋世美男子出馬,事情保證水到渠成。」

  是這樣嗎?他這張臉若這樣好用,稍早在唱片行也不會被那古典美人怒目相向了,然而,沒說出這段令他含冤且莞爾的小插曲,上宮樊很有義氣的接下侯曉憶的委託。

  當他來到位於一棟巍峨聳立大樓八樓的爵士舞蹈社,原欲走往接待辦公室詢問報名事宜,忽然耳尖的聽見走廊盡頭轉角處隱約傳來節奏輕快的樂聲,未假思索的,他腳跟微踅,住音樂來源處走去。

  愈靠近走廊轉角,輕快的樂音愈清晰,是首頗為輕快的爵士舞曲,待他轉進迴廊,不期然的,一抹輕盈舞動的柔美身影映入他眼簾。

  是她!那名教他印象深刻,脾氣有點嗆的古典美人。

  她身著服帖短白色T恤、寬擺絲質黑長褲,在偌大潔靜的教室裡翩然起舞,每個擺首頓足、跳躍抖動,靈巧中見優雅,奔放中顯含蓄,如瀑長髮時而激烈,時而優柔的飛揚出迷人弧度,她整個人宛若一首曲調,舉手投足皆恍如躍動的音符般舞出耀眼動人的舞步,炫目至極。上宮樊打從心底由衷的欣賞讚歎。

  她是這裡的學生嗎?如果這裡的學生跳得如此出色,他想像不出教授舞蹈的老師舞技會有多嚇人的高竿。

  忽見她一個大幅度的單腳旋轉,他反射性住門後縮退,不想她因發現他而中斷跳得起勁的舞興,也因而瞟見門板上的掛牌——黎蓓蓓老師專用舞蹈室。

  也就是說,她的芳名叫黎蓓蓓,是這家舞蹈社的舞蹈老師?

  略微探身望向那仍愉悅舞動的迷人身段,他唇邊噙起一彎笑,轉身跨步……

  

  「呃,對不起,請問你說什麼?」于琪稍稍凝斂迷恍的心神,問向眼前如同希臘神祇俊美的男子。

  半分鐘前,當她掛上詢問報名的來電,一抬頭便瞧見這位俊俏得令人目眩神迷的超美男子走至她眼前,微笑得奪人心魂似的對她說話,可惜她看他看呆了,沒聽進半個字,而總算回神過來的現在,只好再問問帥哥說了什麼。

  完全不介意她的癡傻反應,上宮樊大大方方的逕自拉來椅子落坐她對面,「我要幫我朋友的妹妹報名春季班爵士舞蹈課。」

  喔喔,帥帥美形男連說話的聲音都格外好聽,不過——「不好意思,春季班除了男生班尚有幾個名額,女生班已全數額滿,要等夏季班才有名額。」

  亦即不額外開放名額。

  「那,我報名男生班,選擇黎老師的課。」

  于琪會心一笑,「我們社裡采男、女分開教學,沒辦法將你朋友的妹妹安插在男生班。」

  他回以淺笑,「我是替我自己報名。」

  她一愣,「你?」剛才他是要幫他朋友的妹妹報名不是嗎?

  「是我。」溫煦笑容咧深幾許,明白自己的決定唐突,但報名的念頭就在見過黎蓓蓓耀眼純熟的舞技後,驟然闖入他心裡,莫名的,他就是想親近她。

  「如果是這樣,我們舞蹈社很歡迎你的加入,但是蓓蓓……就是黎老師,她向來不收男學生,男生班都是由我教舞。」于琪說出困難之處,沒忘他先前說要選擇好友的課。淋漓盡致舞蹈社早已打響知名度,蓓蓓這位爵士達人的舞技更是受人推崇,因此于琪並未懷疑他指明要跟她學舞的意圖。

  倒是上宮樊聽完她的話,不解的蹙眉,「為什麼她不收男學生?」

  「避免麻煩。蓓蓓的外表很標緻,為免男學員爭相追求造成她的困擾,打從我們舞蹈社成立,男學員皆由我這個結了婚、老公當警察的人教。」女人或許都希望自己有張令人羨護的芙蓉麗顏,只有蓓蓓對自己受男人驚艷的姣好容貌不怎麼開心,平時總懶得作打扮,殊不知她素顏的清新模樣,反而多了層難得的清靈之美。

  上宮樊認同的點頭,那張看似溫柔、生氣時倔強、舞動時熱情洋溢的嬌顏,確實足以迷惑住所有男人。然而——

  「我還是選擇由她教舞,我略懂姓名學,她的名字跟我比較合。」最後兩句當然是胡縐的,他僅是瞎掰能與黎蓓蓓親近的借口,無關她的美貌,而是順從自個心裡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想靠近她的渴望。

  「可是……」他說得誠懇,于琪卻感覺為難,就她所知,蓓蓓好像不吃跟算命有關那套。

  「我出三倍報名費。」

  「三倍?!」她被他突拋的語句震懾住。

  他毫未猶豫的取出皮夾,掏出原有的兩萬,外加先借用侯曉憶拿給他為她妹妹報名的一萬,阿莎力的放至她面前。「我真的想學爵士舞,也保證不會給黎老師帶來困擾,請你破例通融一次。」

  一疊白花花的鈔票就在眼前,她又不是呆子,幹麼跟錢過不去?何況開舞蹈教室就是要賺錢,一次即可多賺兩人的報名費,這種卯死的事可不常有,不把握機會貪財,她就不叫于琪,所以——

  「念在你這麼執著學舞的誠心上,我就替蓓蓓為你破例一次,這是報名表,請你填些基本資料。」極力將眼底閃現的COCO符號藏起來,她得體的說著好聽話。這個蓄著長髮的新潮美男子給人印象不錯,就先讓他報名,再說服蓓蓓破例教他跳舞。

  正合他意的結果,上官樊配合的填寫報名表,直到耳畔傳來一道軟滑嗓音——

  「呼,盡情的跳過舞後,心情好多了。」黎蓓蓓邊走進辦公室邊以濕毛巾擦拭臉上汗漬。跳爵士舞向來是她抒發不快情緒的好方法。

  「蓓蓓,你來的正好,我跟你介紹剛幫你招收的學生。」于琪站起身,準備進行接下來的遊說工作。

  她停下擦臉動作,「幫我招收學生?明天開始授課的春季班不是已經……赫!」困惑的低問在看清回過身站起面對她的訪客後,徒地轉為驚愕的抽氣聲,繼而揚聲嬌呼,「你是女的?!」

  這個早上害她輸掉心愛CD的傢伙,竟是謊稱男人的嬌嬌女?!

  「喂。」上官樊抗議得好笑又沒轍,這小女人怎老愛竄改他的性別。

  「蓓蓓,人家是男的。」于琪連忙出聲,他不過長得俊美了點,蓓蓓居然失禮的嚷嚷他是女人,要砸自己的飯碗也不是這樣砸的。倒是……「你們認識?」她補問一句,合夥好友方纔那句驚呼嗅起來有跟人家似曾相識的奇怪味道。

  「鬼才跟他認識。」不買帳的輕嗤,她惡狠狠的瞪向一早惹她心情糟糕,現又莫名其妙出現她眼前的罪魁禍首。

  沒有揭穿她的不誠實,上官樊一逕淺笑,心裡很高興她仍記得他。

  「蓓蓓,你有點沒禮貌喔。」于琪大義凜然的吐出公道話,不認識人家帥帥美型男就算,幹啥那麼沖的把鬼扯出來?

  黎蓓蓓真想翻白眼給完全處在狀況外的好友看。將毛巾橫掛脖子上,她有不好的預感,「你可別告訴我,你幫我收的學生就是他。」

  ㄟ……是他呀。可被平時溫和,此時意外展現凶婆娘架式的好友一質問,于琪頓時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就是我。」上官樊善體人意的為她解圍。

  黎蓓蓓瞪大眼嬌喝,「于琪!」

  「我知道你不收男學員,然而這個案例特殊,他說你的名字跟他比較合,而且願意付三倍的學費耶!不提別的,對咱們舞蹈社這樣有經濟效益的學生,當然要收。」被夥伴大聲一喊,于琪豁出去的劈哩咱啦落下成串話,邊說邊住門口移動腳步,「凡事都有通融破例的時候,再說我只幫你收一個男學生,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不打算還這筆報名費,所以啦,你們師生聊聊,我出去買點東西。」

  語畢,于琪不顧好友的叫喚,趕緊逃之夭夭、她有很用力說服蓓蓓喲,那位她剛瞄到叫上官樊的美男子當不當得成蓓蓓的學生,就看他的造化,她先閃人要緊。

  「你朋友卷款潛逃了。」

  不怕死的渾厚嗓音逸入黎蓓蓓耳裡,看戲似的涼涼語氣使她氣得回過身,對上那張笑得惱人至極的颯爽俊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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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19:40
第二章

  凝肅與閒適兩股氣息相互對峙,整間辦公室裡飄浮著不搭軋又奇妙的氛圍。

  「你要是錢多,怎麼不乾脆繳個十幾、二十萬的學費讓于琪捲走!」黎蓓蓓無法好聲好氣,長眼睛沒見過有人自願一次付三倍學費跟她學舞。于琪最大願望就是努力當個千萬富婆,有這麼好康的一筆學費賺,難怪她會罔顧自己不教男學員跳舞的原則,妄自為她收男學生,甚至把爛攤子留給她就落跑,而這個莫名其妙看中她名字,非要當她學生的傢伙,還好意思開玩笑說于琪卷款潛逃。

  「我身上沒那麼多現金。」上宮樊笑答著,舉步走向她。

  言下之意是,倘若他身上有更多錢,他不在乎再自動提高幾十倍報名費?他是哪裡來的瘋凱子!「我沒答應接你這個Case。」她慎重重申自己的立場。

  「我們很有緣。」站定她跟前,他定定的凝視她。

  一股教她忽視不了的存在感由他身上幅射向她,黎蓓蓓不自在的往旁邊挪退兩步,沒好氣的嗆道:「這種孽緣不要也罷,請你認真聽我說話,我無意教你跳爵士舞。」

  他笑若薰風的又朝她欺近,「你不是質疑我的性別?這可是你能近距離驗證我是不是男人的大好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這個欠揍的男人,她都沒跟他算害她買不到菲爾專輯的帳,他還敢記仇她說他應該是女人的事!「我現在相信你是男的了,你……喂,你幹麼一直靠過來?哇啊!你做什麼——」

  他突地出手攬住她,嚇得她驚呼出聲,小手胡亂捶打他胸膛。

  「你後面有桌子,會撞到。」單手輕扣住她撒潑的玉手,他溫雅解釋自己出於好意的攬護舉動。

  聞言她微側過頭,果真看見自己的辦公桌就在身後,她再退個半步,肯定撞上硬實的桌沿,原來他並非登徒子……等一下!

  「要不是你一直前進,我哪需要連連後退,以致差點撞到桌子,這該不是你耍的伎倆,想趁機佔我便宜吧!」她乍然想起,抽開教他抓住的手,掙開他的摟攬對他興師問罪、她險些就傻傻的跟他道謝呢!

  「別冤枉我,是你一直退,我只好跟著前進,可沒要佔你便宜,不過——」他扯唇一笑,「抱著你的感覺,很好。」

  她的心猛地跳岔半拍,「你在說什麼啊?!」講得那麼曖昧。

  「實話。」當她離開他懷裡,他直覺不捨又可惜。

  「不要鬧了。」她皺眉瞠他,儘管他臉上無半分輕狎神情,但他所說的話委實像在調情。

  唉!上官樊無聲低歎,他說得認真無比,她淨當他鬧著玩。長臂探過另張辦公桌,他拿過先前填的報名表,修長食指點指道:「上官樊,我的名字。」

  隨著瀟灑蒼勁的筆跡映入眼簾,黎蓓蓓總算重新想起重要事,粗氣的抓過報名表,「我不管你叫什麼名字,我說過我沒答應教你跳——喂!你又要做什麼?」

  她話尚未說完,就見他當她的面脫起大衣,她只得警覺的住旁邊退。他到底想幹嗎?

  「小心你後面的椅子。」大手再次勾攬住她,在她張口欲反駁前將大衣披上她的肩,「剛流過汗,待在冷氣房,添件衣服才不會受寒。」之前他就想提醒她加件衣服,卻始終沒看見她的座位上有外套,室內有空調運轉,她跳完舞濕了衣服,炙熱體溫已退,他不認為她纖柔的身子能不著涼。

  黎蓓蓓直教他令人意外的體貼舉動怔愣住,她換下的衣服在更衣室,而跳完舞她便直接回辦公室,想晚點再換回正式服裝,正覺有些涼,他卻適時為她披上他的外套。

  「我的衣服你穿起來很好看。」他忽地拋出一句。

  她的怔愣瞬間解除,為何他總有辦法將話說得曖昧不清,像兩人關係很親密一樣,讓她忘記拉開兩人站得很近的距離,忘記脫下大衣還他,反而揪著衣襟,執意澄清自己跟他壁壘分明的楚河漢界,「我沒有『穿』你的衣服,只是披。」

  「我有點後侮了。」他突然羨慕起教她緊揪著、包覆她柔馥嬌軀的黑色大衣,他剛才不該借她衣服,而是該把整個人借給她,他的體溫保證比布料溫暖,也能再度享受抱著她的美好感受。失策哪!

  「後侮?!你以為我希罕你的衣服?」

  她一把扯開充滿他陽剛氣息的大衣,隨手甩上桌面。是他自己硬要為她添衣,下半刻竟說他後悔,耍她還是藐視她啊!可惡……

  「哈啾!」

  他的眉心隨著她的噴嚏聲兜緊,「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快把衣服披上。」

  「不要!」見他伸手想拿大衣,她往空曠的地方移退,倔強的道:「請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接受你的報名,不收你這個學生——哈瞅!」該死的為什麼一脫掉他那件溫暖得沒話說的外套,她就噴嚏連連。

  「你真的很不聽話。」一個大步上前,上宮樊不由分說的將直打噴嚏的她摟入懷中。

  「你做什麼?!」

  「幫你取暖。」

  「你——」

  「我已經報名,你的朋友也收了錢,如果你堅持不教我跳舞,可以,你還我雙倍報名費。」此話一出,懷裡人兒如他所料的停止掙動,杏眸圓睜的瞪著他。

  「你要我還你雙倍報名費?!」她有沒有聽錯。

  「或者你覺得三倍的賠償金比較能表達你的歉意?」他笑得狡詐,雙手在她腰後交握,再次確定抱著她的感覺好好。此時他不禁有些壞心的想,她甩他的外套甩得好極了。

  「你斂財啊!」黎蓓蓓嘩然反彈,「請你搞清楚,收你錢的不是我,我哪裡對不起你來著?」

  「你認為我該向媒體爆料你們舞蹈社信譽不佳,有坑學員錢的不良行徑?」

  「你威脅我?」她氣得抓住他的衣襟,好想揍去他唇邊礙眼的笑。

  他從容依舊,「你又冤枉我了,我是真想學爵士舞,也真的覺得你的名字跟我比較合,不說我們有緣,一天相遇兩次,我很驚訝你是爵士舞蹈老師。」她曼妙舞動的靈巧身影,清晰印記在他腦中。

  「威脅不成就改換拍馬屁?」哼,她當舞蹈老師可不是要讓他驚訝的,與他接連相遇也是倒楣勝過緣份,他還真以為自己是算命師啊,來他們的名字比較合這套。

  依她看,他們根本八字不合、命盤犯沖、星座相剋!

  然她氣得想咬他,他兀自像無事人般,悠哉的笑露兩排漂亮潔白的牙齒給她看,「哎,美人不適合生氣,答應教我跳舞或賠三倍報名費,你倒是說清楚要如何對我負責。」

  天殺的,她不只想咬他,還想拿鎯頭敲他!這痞子男當她對他「霸王硬上弓」,奪去他肯定八百年前便消失的童貞不成?竟敢要她對他負責,更獅子大開口將賠償金自定成三倍,她開始懷疑他真有行騙斂財的意圖。

  「告訴你,我半毛錢也不會賠你。」于琪死不還人家報名費,換作別人,她或許願意自掏腰包退費,可他……害她平白損失鍾愛爵士歌手專輯的禍首,她一個子兒也不給!

  開懷的笑意染上他眼裡,「我知道你的決定了,請多指教嘍,大美女老師。」雙臂一收,兩人零距離的貼個滿懷。

  黎蓓蓓倒抽口氣,總算察覺兩人有多親近,自己又有多遲鈍的任這個武俠片看太多的男人幫她「取暖」了多久,「放開我,你這個大色狼!」

  微微鬆開她,上官樊俯視她,不以為然的道:「我若真是大色狼,你沒被我吃了,恐怕也被我啃好幾口,可是我又沒有。」

  「是、是,閣下是謙謙君子,那麼我要去更衣室拿外套了,請你高抬貴手。」掙不開他的環攬,她說得咬牙切齒。是誰說會吃人、啃人的才叫色狼?未經她同意就對她又摟又抱,也敢講得這樣委屈,敢情她合該被他抱嗎?

  「你還沒告訴我什麼時候開始上課。」機會難得,他想再抱她一會。

  真是夠了,為何她有種被他吃定的感覺?「大後天下午四點半到六點,另外一堂課我得另外再排時間。」他們社裡的舞蹈課一星期兩次。

  他還有疑問,「和其他成員一起上課?」

  「你以為有你在,我那些女學生會專心跟我學舞?」他俊美的儀表對她是沒影響,但用膝蓋想也知道她那一票不同年齡層的女學生一見他,會引發多大的愛慕效應,到時她上得了課才有鬼。

  「你在讚美我有魅力?」上官樊倜儻笑問。

  她直接澆他滿頭冷水,「我在嘲諷男人是禍根。」怎麼有人這麼自戀又白目。

  絲毫不在意被損,他如潭瞳眸精光閃爍,悄悄收束手臂環攬力道的同時,愉快的回話,「意思也就是一對一教學嘍!」

  黎蓓蓓很想回嗆你想得美,怎奈……「對,一對一教學。」而這全拜不顧朋友道義,見錢眼開的于琪所賜。她要宰了她!

  

  夜幕低降,台北的夜生活正要展開。

  位於城區鬧中取靜地段的「尋開心女狼PUB」內,充斥著男男女女此起彼落的談笑聲,滿室熱絡的氣氛正逐漸加溫中。

  唯獨PUB一隅獨立的DJ室裡,黎蓓蓓安靜的趴坐唱片播放機前,聆聽著名電影「西雅圖夜未眠」的主題曲——經典爵士名曲WhenifallInLove(墜入情網),心情異於以往的閒適,竟是有些糟糕。

  她會在這裡,是因這家夜店是她姑姑經營的,而這兩個月她暫代被公司派往香港出差的弟弟在這兒當DJ。這工作難不倒她,除了播放客人點的歌曲或適時播些動感熱情舞曲烘托喧鬧氣氛,她一向隨性的想聽什麼便放什麼歌,然而她槽糕的心情即因此而起,今晚她本來可以播放菲爾·雷歐斯的最新專輯,怎奈這項享受卻被個可惡男人破壞掉。

  上官樊,二十五歲,未婚……腦中忽地閃過一串龍飛鳳舞的資料,黎蓓蓓忍不住微鼓腮幫子低啐了句,她管那個可惡的男人結婚沒,問題是他比她小兩歲耶,怎麼能沒大沒小的害她輸掉渴望至極的CD,更死皮賴臉的硬要跟她學舞?

  而提到學舞這點,她就想剝于琪的皮。

  白天當她終於嘔得很無力的打發掉上官樊後,那個不曉得落跑到哪兒去的損友也回到舞蹈社,並在她宰了她之前遞上一盒她最喜歡的鳳梨酥,可憐兮兮的說她會接受上官樊的報名是一時衝動,下不為例,請她別生氣。

  說的簡單,于琪曉不曉得她因為三倍報名費的一時衝動,害自己莫名其妙被上官樊抱了許久,還得對他進行她不甘願的一對一教學耶!

  「要不然我辭職,以示負責好了。」見她賭氣不語,于琪這樣宣佈。

  幹麼?當她是哪個官員,遇到狀況就來個辭職下台,這招在她看來並非負責,而是逃避責任的戲碼。偏偏事已成定局,她再怎麼說也是與她交情匪淺的好友,沒好氣的數落她幾句,總不能真宰了她、剝她的皮。

  只是一想起今天無端降臨她身上的橫禍,她仍然心有不平,那個引起一切事端的上宮樊不要蹦出來不就天下太平了?

  所以歸咎到底,令她心情無法暢快的正是上宮樊。她是干下啥讓老天爺看不過去的事,非得懲罰她遇見他。

  就在黎蓓蓓垂首埋怨低歎的同時,PUB裡走進兩男一女。

  「哇!我好興奮。」侯曉憶神情雀躍的東張西望。

  「你別忘了我們說好來逛逛而已,我可不答應你加入被服務的行列,少在那裡亂興奮。」潘皓元板起臉將話挑明,像防止她一溜煙跑不見似的牽緊她。

  女狼PUB,近年新興的夜店,店裡的服務員清一色全為男性,專門服務上門的女顧客,舉凡調酒、談心、猛男秀、男鋼管舞等,只要女顧客提出服務要求,男服務員皆會為其服務到底。而這家尋開心女狼PUB算是同業中的佼佼者,因為他們的男公關個個是精挑細選,各種類型的帥哥都有。

  特別的是,這家夜店於店外看板明確註明了,倘若想找一夜情者,請至星期五餐廳,言簡意賅的點出此處不提供性服務。

  曖昧卻與店名相互矛盾的申明,反而今這家店生意出奇的興隆,不過這家店確實說到做到,嚴格執行所訂禁令,如發現服務員與女客間有任何擦槍走火的旖旎情事,會立刻請他們離開,並將其列入不再錄用公關與不再歡迎顧客黑名單中。

  火熱激情但不邪狎下流,或許正是這家PUB賓客雲集的原因。

  也因此,當侯曉憶興匆匆想來這裡瞧個究竟,潘皓元才勉強同意,可這不表示他允許自個的未婚妻接受別的男人服務,不提醒她別興奮過頭,外加看緊她怎麼成。

  「知道啦,你別繃著臉掃興。話說回來,這家PUB感覺滿高尚的,連播的歌聽起來都特別有格調,對吧,美男子?」侯曉憶朝另一邊的上官樊道。

  他抿唇淺笑,輕點下頭。此時入耳的這首曲子,是由已逝著名爵士樂歌手納京高所演唱,如葡萄酒般甜適的「墜入情網」,確實減低了他對PUB的排斥感。

  他向來不喜歡夜店的嘈雜喧嘩,今天因他只顧為自己爭取當黎蓓蓓的學生,忘記要盡力替曉憶的妹妹拗個名額,覺得對曉憶過意不去,不好拒絕她邀他一起上女狼PUB的盛情才會來這裡,沒料到一進入店裡就聽見低柔動人的經典爵士情歌,對這家夜店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

  「你隨意逛,我跟皓元到前面看看。」

  「曉憶……」

  上官樊好笑的看著好友拿未婚妻沒轍,任她拉往人潮聚集的吧檯,他正巡視著要從哪裡隨意逛起,不期然的,他眺見店裡右側一片玻璃上嵌有淡藍色DJ室字樣的隔間內,一張戴著棒球帽的熟悉臉龐。

  未作多想,他舉步朝DJ室邁步。

  這時,黎蓓蓓剛換好一首節奏稍為輕快些、在他們PUB點唱率亦頗高的爵士名曲——The Sentimental Touch,不經意一瞥,她彷彿看見上官樊的側影。

  眨眨眼,她輕敲自己的腦袋瓜子一下,先不提外場人那麼多,要由她面前這片不算大的雕花玻璃住外尋個人不容易,這裡可是服務女性顧客為主的夜店,他豈會出現在這兒,看來她心裡不暢快過了頭,以致瞧見心中埋怨那人的幻影。

  「真的是你。」

  一句磁性的低呼驟然入耳,她起身添倒咖啡的動作霍地頓住,循聲望去——赫,哪裡是幻影,這無聲無息出現的人影,不正是貨真價實的上宮樊!

  現在是怎樣?他們真是冤家路窄?白天相遇不夠,晚上又碰在一塊。

  DJ室的門沒鎖是方便姑姑找她,哪知他無視門外閒人勿擾的牌子,連門都沒敲就闖進來。她正欲開口問他怎會來這兒,忽想起自己戴著壓低的棒球帽,穿著寬鬆的衣服,一副男生裝扮,他不可能認得她,加上白天與他有理說不清的經驗,她不認為該坦白自己的身份。

  微清喉嚨,她沉著嗓音,刻意不看他道:「這裡是DJ工作室,請馬上離開。」播音室經過隔音處理,他們的交談聲並不會隨音樂傳送出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恍如未聞她的逐客今,上官樊瀟灑自若的走向她。

  厚,這男人聽不懂國語嗎?要他離開,他黑得發亮的皮鞋卻直朝她走來,該死的為何每回跟他說話,她總被逼得連連後退。「先生,請你馬上離——」

  「蓓蓓。」

  「上官樊,誰准你這樣叫我!」他一句跟她熟了八輩子的喚喊,終於讓她沉不住氣的仰起小臉怒視他,卻冷不防教他近在眼前的特寫俊顏惹得心頭怦然一跳。

  見鬼啦!屋內的燈光不過昏暗了些,他的長髮不過改披散為扎綁腦後,怎麼他的俊美便多了教人窒息的男人味,害她一時傻住,未及時推開他,反被他抽走帽子,釋放一頭隱藏的青絲。

  「做什麼打扮成男的?幸虧我眼力好才發現你。」他笑得一貫俊灑。他們果然有緣,再次不期而遇。

  「這裡是女狼PUB,服務員全為男性,我當然要打扮成男的。」該死的這人眼力那麼好幹麼,奇怪的是她又幹麼跟他解釋啊?粗氣的搶回棒球帽戴上,她重新將長髮藏入其中。

  「為何在這裡當DJ?」她走到一旁倒咖啡,他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

  「哪有都你發問的道理,你怎麼會來這裡?」換她丟問題給他。

  「我朋友陪他未婚妻來見識女狼PUB的風貌,邀我一道來。」

  「老實說你陪未婚妻來不就得了。」她存心拆他台,但在提到他未婚妻時,不知怎地心口有絲說不上來的窒悶感,是因為屋裡的氧氣被他吸去大半,造成她缺氧嗎?

  溫厚大掌忽貼上她低垂的小臉,將她扳向他。

  「你做什麼?!」她瞪他,這個自稱並非大色狼的人今天到底碰她幾次了?

  「我說的是實話,我連女朋友都沒有。」沒來由的,他不願她誤會他的感情狀況。

  黎蓓蓓實在不懂他,縱使他已成家也不干她的事,何必一本正經的澄清他連女明友都沒有?更沒道理的是她胸口那縷怪異的窒悶感,竟在聽見他的辯解後,霎時消失無蹤,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從遇見他起,她的情緒老被他牽著走,兩人犯沖的實例又添—樁。

  「蓓蓓?」她沒說話,上宮樊輕喊,莫非她不信他?

  「你該喊我黎老師。」她皺眉糾正他,總覺得他喊她名字過於親暱。

  「這裡又不是舞蹈社。」蓓蓓兩字他喊得很順,右手一伸,他同樣很順的端過桌上咖啡啜飲。

  「喂,那咖啡是我的。」要搶回杯子已來不及,她眼睜睜見他大方得過分的享用她的咖啡。

  「這不是你特地倒來請我的?沒關係,我幫你喝一點,免得你喝太多晚上睡不著。」

  她翻個白眼,頭一次見到有人厚臉皮得這樣磊落自然。

  尚未回堵他幾句,他倒先提醒她,「TheSentimentalTouch快結束了,你該換歌嘍!」

  她一訝,「你知道這首歌?」他說起英文的腔調格外好聽悅耳。

  「聽過。」他淡然答道,笑著催促她,「趕快換,否則會開天窗。」

  很想啐他多管閒事,無奈他說的是事實,她只能迅速跑過去更換唱片,挑了首中板輕快的流行舞曲。

  「我以為你要繼續播放爵士樂,你似乎對它情有獨鍾。」醇濃如酒的聲音無預警的在她耳畔響起。

  黎蓓蓓轉過頭,果然就見他不知何時又挨到她身邊。美眸不客氣的橫睞向他,「當個DJ不能光播放自己喜歡的歌曲,不顧其他客人的喜好。我很意外看起來不學無術的你懂些音樂,但是你別跟我提爵士樂喔!那會讓我想踹你——今天早上不應該是男人的上官樊先生。」

  她可愛皺鼻加重語氣的最後一句,清楚的告訴他,她仍記恨早上他無辜介入她與另位小姐爭奪唱片的事。

  泰然自若的啜口咖啡,他凝視她微鼓嬌顏的眸底含笑,「你是第一個說我看起來不學無術的人。」

  「是嗎?那真是我的榮幸。」黎蓓蓓更加用力瞠瞪他,想不透怎麼有人被調侃還能擺出一臉與有榮焉的樣子。

  他偏半點都無視她的挑釁揶揄,兀自笑得瀟脫迷人。「老實說,我比較喜歡看你長髮輕垂的模樣。」

  厚厚厚!這個傢伙實在是、實在是很欠K……

  「蓓蓓,幫我開一下門。」門外陡地傳來慈藹的喊聲。

  「啊!等一下。」驚慌回應,她取下他手上的杯子,忙將他推往洗手間。

  「怎麼了?」

  「噓——」青蔥柔荑迅捷搗上他的嘴,小聲說道:「如果你不想被拖去當小狼狗,就別出任何聲音。」

  小狼狗?上官樊困惑挑眉,未及開口發問,人已被推進DJ室的洗手間,再次被叮囑了句「我叫你出來才能出來」,就這麼被關在洗手間內。

  「蓓蓓?」門外再次傳來呼喚。

  「來了。」她連忙上前應門,「抱歉,讓姑姑久等了。」

  「你在忙什麼?姑姑拿兩盤點心給你當消夜,你磨蹭這麼久才開門。」未帶半絲苛責,黎錦容僅是納悶。

  接過兩盤糕點放落桌面,黎蓓蓓忙打哈哈,「我不小心打翻咖啡,桌上一團亂,稍微整理下才開門。」像要掩飾自己蹩腳的謊言,她端起咖啡灌下兩口,這才記起上宮樊已喝過,而她好死不死的就喝著他之前飲用的杯沿。

  噢——她吃到他的口水了啦!可惜她不僅不能發飆,還得不時以眼角偷偷瞟向洗手間。嗯,門關得好好的,很安靜,姑姑應該沒發現裡頭有人。

  可是,她是哪根筋秀逗?他又不是她的誰,做什麼怕他出眾的俊美相貌被姑姑相中,網羅他成為PUB裡陪女顧客聊天、談風花雪月,甚至跳艷舞給她們看的小狼狗男公關?

  渾然未察侄女的真正心思,黎錦容心疼的拉過她的手,「辛苦你了,蓓蓓。你白天要教舞,晚上又得來這兒幫忙,一定很累,不如姑姑應徵其他人……」

  她柔聲攔話,「我不累,姑姑不必多花錢請人來當DJ,你開這家店不就是想存錢讓兩個表妹高中畢業後能到國外升學,既然如此,在人事開銷上能省則省。」

  姑姑是個不幸的失婚婦女,獨自含辛茹苦的拉拔兩個女兒長大,為了讓兩人到國外受最好的教育,於是開這間夜店賺錢,打算開個幾年便結束營業,她弟弟經過父母的同意便兼差店裡的DJ工作,近來他出差,她自然暫時接下這工作。

  「你是個好女孩,就不知你以前的男朋友怎麼都——」

  「姑姑!」黎蓓蓓急促打斷她的感慨,不想提自己不順遂的感情生活,更何況廁所裡有外人在,她不願在他面前揭露自個的感情隱私。

  明白她無意談傷心過往,黎錦容也就轉移話題,「這首歌播完後你可以休息半個鐘頭,外頭舞台應觀眾要求要進行猛男秀,有樂隊伴奏。」

  「我知道了。」

  「你吃點東西,不夠再到後場拿,我去忙了。」

  黎錦容前腳才走,上官樊隨即走出洗手間,嚇得剛關上門的黎蓓蓓趕忙落鎖,免得去而復返的姑姑撞見他。

  「誰叫你亂跑出來!」她不悅的質問,屆時穿幫,她還得浪費唇舌跟姑姑解釋她怎麼偷藏個男人耶。

  他仍是一副無所謂的從容笑臉。「原來這間PUB是你姑姑開的。」

  想也知道她和姑姑的對話他已全數聽見,也得到她為何在此當DJ的解答。「你有意見?」嗆辣回問,她坐下品嚐小點心。

  「平常你白天教舞,晚上又來這裡幫忙,身體真的吃得消?」落坐她身旁,上官樊擔憂的問。

  「你當我是弱不禁風的林黛玉?」她橫眼瞟向自動自發坐得四平八穩的他。

  「我是關心你。」

  「多謝你嚇死人的關心。」沒事擺出那麼認真的表情和語氣亂關心她,讓她的心莫名一悸。「我還要工作,你可以離開了。」她將近深夜—點才能回家,沒多餘心力繼續應付這個教人摸不透心思的男人。

  「你想偷跑去看猛男秀?」他半挑眉峰質疑她。

  黎蓓蓓直想拿整盤餅乾砸他,「我對猛男秀沒興趣,況且就算我想看,也是正大光明的看,沒必要偷跑,OK?」

  「這就對了,別讓沒啥好看的猛男秀污染你純潔的心靈,吃餅乾配咖啡有意思多了。」聽見她對猛男秀沒興趣的回答,悠閒的笑意重回他唇邊,毫無道理的,他不喜歡她盯著別的男人的裸體瞧。

  「我沒說點心要給你吃。」他居然像在野餐一樣,自顧自地吃起她的點心,又喝起她的咖啡。

  「你有雙會說話的眼睛,我看了就知道。」

  「上宮樊!」

  「噓,趕快吃,叫那麼大聲會讓人發現你偷藏了個優質男人。」

  這回,黎蓓蓓連半句話都嬌喝不出來,只能氣得無力的吃著他遞進她嘴裡的餅乾,喝著他湊上它唇邊的咖啡,在心底無聲吶喊——為什麼她會遇上這個硬賴著不走的煩人痞子啊?

  

  熱情狂野的臨場樂團演奏,加上五名體格壯碩的猛男擺著撩人的姿勢,整個尋開心女狼PUB裡高分貝的傳遞著女顧客的尖叫安可聲,現場氣氛熱鬧到最高點。

  「哇塞,好壯觀的景致,有點令人害羞說。」擠到舞台前方的侯曉憶,語帶靦腆,兩隻眼睛卻張得老大的瞅著台上盡情展現傲人胸肌的猛男。

  「這有什麼好看的?」潘皓元大皺其眉,不明白這年頭女人怎對台上那種大塊頭感興趣。

  「滿賞心悅目的啦!」她頗無身為人家未婚妻的自覺。

  果然,臉孔一板,潘皓元扣著她便住出口處擠。

  「皓元,人家看得正起勁,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掙扎的問。

  「回家。」

  「為什麼?!我正在看猛男秀耶。」

  「回家我跳給你看!」氣死他了,有哪個男人會那麼大方容忍心上人盯著猛男瞧,他神經大條的未婚妻竟還當他的面稱讚他們賞心悅目。

  侯曉憶總算聞出他語氣裡的醋酸味。「那些猛男當然沒你好看,可是我們既然來了,不看白不看,何況我們和美男子走散了,總不能不等他。」這算留下來的借口,其實偶爾感染一下pub裡震撼人心的瘋狂感覺也不賴。

  「不用,上官找得到路回家,也許他正受一群女人包圍搭訕,沒空理我們。」

  沒得商量,潘皓元一路挾抱她離開。

  兩人由DJ室透著昏黃光暈的小玻璃窗前經過,完全沒發現裡頭沒給任何女人包圍搭訕機會的上官樊,正和一位戴著棒球帽的「男生」並坐著,分享點心與咖啡分享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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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19:57
第三章

  深夜兩點,黎蓓蓓就寢的時刻,床旁電話忽劃破滿室寂靜,分外清亮的響起,她毫未猶豫的接起,想是相偕出國環球旅行的父母,或出差香港的弟弟來電。

  「蓓蓓,沒吵到你吧?」不在她預料中的男聲滑入她耳畔。

  是簡賓,她弟弟同事的哥哥,唱片公司的總監,她因參加弟弟公司舉辦的慶祝會而認識與會的他。可惜雷歐斯爵士樂團在台限量發行的專輯不是委由他的唱片公司發行,她無法靠關係跟他A到。

  「我還沒睡,應該不算吵到我。」她語帶詼諧,繼而問道:「怎會打電話來?」

  「想你啊。」

  赤裸的情話於靜謐的夜裡聽來格外蠱惑人心,奈何她心湖波瀾未興,沒有絲毫悸動。倚靠床頭,她穩穩的接招,「你旗下歌手新專輯的名稱嗎?好聽的話,發片時記得送我一張。」

  「欸,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淨會澆我冷水。」簡賓微感洩氣的歎道,他不只一次明示暗示自己的心意,怎奈電話彼端的美人始終未給他明確回應,仍將他定位在普通朋友。

  「這算恭維嗎?謝謝。」她再度滑溜的擋下他意有所指的抱怨。

  即便她再遲鈍,當簡賓幾次有意無意的邀約後,她也明白他對她有意,想和她交往,可惜對愛情,她不再輕易相信——當她發現交往過的前三任男友全都只是迷戀她的美貌,並非如他們信誓旦旦所言那樣愛她以後。

  她承認,她渴望愛情,希望夜深人靜時有個溫暖、安心的懷抱讓她偎靠,與她談天說地,陪她聽風賞雨,但她不希望因心裡脆弱的渴盼,便急就章的接受愛慕者的情意,至少在她仍無法肯定簡賓對她有幾分真心前,與他維持普通朋友關係,才能無負擔又自在。

  「你真有打擊男人自信的本事。」他簡賓名列多金大少,外表也不差,努力兩個月仍未有機會以情人之姿,和美人吃頓親密浪漫的燭光晚餐。

  「聽起來你沒有其他重要的事,很晚了,我要睡了。」

  「等一下,別掛電話。」他忙不迭喊住有個性得讓他只能舉白旗投降的她,「我有公事拜託你。」

  「請說,我在聽。」念在他口中的公事兩字,她就姑且聽聽他有何正事。

  「想請你撥個空,為我們公司一位新進歌手錄製一張單曲。」

  黎蓓蓓曾到他們唱片公司參觀過錄製歌曲的作業流程,湊巧展現她在這方面的天分,能力不輸專業製作人,之後若有需要,他偶爾會請她跨刀幫忙。

  「什麼時候?」

  「預計明天下午四點半進錄音室。」

  她幾乎即刻回答,「抱歉,不行,我有課。」

  簡賓輕彈下手裡的香煙,「我記得週四這個時候你沒課不是?上回請你幫忙好像就是這個時間。」

  「你的記性不錯,但這季這時段被迫排了舞蹈課。」她有些不甘願的努努嘴。

  「被迫?有誰這麼大膽敢威脅你這位爵士達人?」他去過她和于琪合開的舞蹈社,知道于琪以及學員對她爵士舞技的推崇。

  「還有誰?不就是他。」

  上宮樊,這個她每次只要一想起,情緒總要起波動的可惡男人,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會記恨的人,偏偏自從遇見他開始,她彷彿成了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就是無法心平氣和的看待他,連已經兩天沒再倒楣遇見他,今晚不小心提及他的此刻,她又感覺胸口有絲怏氣浮動。

  沒辦法,有誰會像他害她輸掉寶貝CD、讓她不得不破例答應教他爵士舞後,又出現在她姑姑開的夜店搗她的亂。

  她敢發誓,他絕對是存心亂她,兩天前在尋開心女狼PUB,他都已經把姑姑給她的消夜,還有她一壺香噴噴的咖啡瓜分到一滴不剩,仍然賴著不走,說什麼有他陪,她比較不會無聊。害她為了分神應付他,好幾次都播錯客人點的歌曲,逼不得已,只好警告他若再不離開,他們的舞蹈課就無限期延後開課,才讓那個碎碎念她好殘忍的俊男離去。

  虧他說得出她好殘忍這種話,被惹得腎上腺素不斷飆高的是她好嗎?殘忍的危害她健康的,到底是誰啊?!

  可怕的是被他鬧過這麼一次,這兩天她總不自覺的頻頻由DJ室瞄向外場,或時時盯著門扉,生怕不知哪秒鐘他又出其不意的冒出來吵她,搞得自己如臨大敵似,天天把他記在心上。

  這是她欠他的嗎?

  「你是指于琪?」簡賓直覺猜想。

  「差不多。」于琪是幫兇,誰教她硬收人家三倍報名費,逼得她非得「下海」收上官樊當學生不可。「不提這個,很抱歉這次無法幫你忙。」

  「假如將錄音時間挪到週末,就沒問題吧?」雖覺她的嬌怨有些古怪,簡賓仍以邀她錄製唱片為重,這位歌手是他打算力捧的偶像,他想借助她的長才為她錄音。而就他所知,淋漓盡致舞蹈社有別於其他舞蹈社,週末不排課程。

  黎蓓蓓保留的說:「原則上可以,確切的時間等明天確定後我才能告訴你,我得先替一位學生安排另外一堂課,到時若你們能配合,我沒問題。」

  不是她故意拿喬,多出個麻煩學生,一周兩堂課的另外一堂課,她只能排在週六或週日,而這她礙先跟上宮樊談,以配合他的時間、該死的,她好像真的欠他耶!處處得遷就他,這還有天理嗎?

  「那就這麼說定,我等你敲時間。」微頓,他不死心的將話題繞回私事上,「要不要過來我這兒?由我屋裡看出去的星空很美。」

  「我想等會我夢裡的夜空景色,應該不會比你家屋外的遜色。」

  「小姐,你就不能賞個臉,點頭說樂意之至?」邀約佳人深夜獨處的冀望再次被無情拒絕,簡賓大聲歎嚷,「真是敗給你了。記得夢我,拜。」

  結束通話,黎蓓蓓直覺莞爾,認識簡賓以來,她有哪天夢過他?倒是這兩天她依稀夢見上官樊噙著痞痞的笑,搶走菲爾·雷歐斯的最新專輯,可惡的對她挑釁「買不到、買不到」,等她氣不過要追回CD,又變成他跟她搶點心吃,怎麼踢都趕不走他。

  唉,看吧!她又想起那個無孔不入影響她作息的剋星了。甩甩頭,她舒適的躺入枕中,窩進溫暖的絲被裡,她現在可沒多餘精力再去想那個痞子男,得睡個好覺補足兩倍的體力,明天才有精神應付他。

  

  教授爵士舞這麼久以來,她從不曾像這一刻這樣,好想罷課。

  低歎口氣,黎蓓蓓仍舊逼自己打起精神走向她的專用舞蹈室,或許上官樊說要學爵士舞只是一時興起,他早忘記今天要上課……驀地,她的思緒隨著忽頓的腳步戛然而止,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敞開門扉的舞蹈教室內,那道頎俊身影上。

  他來了,比她還準時。換好社裡所發放,穿在他身上特別合身好看的白短衣、黑長褲舞衣,他傭懶的斜倚在窗前,長髮率性的扎束頸後,整個人沭浴在柔暖的陽光下,閒適優雅得好耀眼。

  誰說美女才能如畫?此刻在她眼前的他,賞心悅目得猶如一幅最極致的高檔畫作,讓人一不小心便看得出神。

  察覺空氣裡隱約浮動清雅的幽香,上宮樊轉過頭,含笑招呼,「你來啦!」

  她的心莫名怦快一拍,因為自己糊里糊塗的望他望得失神,也因他令人炫目的笑容。沒睡飽呀她,出這種岔,不過這男人不曉得回眸一笑百媚生是女人的專利嗎?笑得比外頭陽光還燦爛有魅力,他想誘惑誰?

  「我以為你早忘記今天的課。」微整出錯的神思,她走進教室,隨手關上門。

  他瀟灑跨步迎向她,「我好不容易才讓你這個名師答應教我跳舞,再忙也要趕來。」站定她跟前,大掌再自然不過的輕拂上她未沾染任何脂粉的素淨嬌顏,「這兩天你過得好嗎?」

  這幾天他忙著測試、修改幾款程式,沒空上PUB找她,今日與她再見,連日的疲累瞬間全數消散,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她對他而言……似乎是不同的。

  「我過得很好,別亂碰。」她心跳失序的拍開他這次的手,教他拂撫過的頰畔不知是否因為留著他的餘溫,熱熱的。

  他繼續笑問:「有沒有想我?我很想你喔!」彷彿每個休息的空檔,她倔氣的容顏便會竄進他的思維裡,提振他繼續努力工作的士氣。

  「你——」她說不出話來,胸口鼓動著令自己困惑的節拍,昨夜簡賓說想她,她心如止水,為何聽見他不正經的玩笑話,她的心湖竟詭異的漣漪輕漾?

  他偏還要鬧她,長手一伸就抽走她綰髮的髮簪,她一頭烏黑秀髮弧形優美的滑肩而落,夾帶著迷人的茉莉花香。

  「上官樊!」她嬌叱著想搶回簪子,無奈他狡猾的藏至身後,使她站不穩而撞入他懷裡。

  他順勢攬住她,「我說過喜歡看你長髮輕垂的模樣。」

  「我就是不想讓你看才綰起來。」沒空注意被他摟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氣呼呼的瞠瞪他。來上他的課前,她就是突然想起他在PUB說的那句話,遂故意綰起發,豈料他會直接抽走她的髮簪。

  「可見你偏心,對別的學生比較好。」

  她好想扁他!這種控訴他也說得出來。食指帶氣的戳向他結實肩窩,「既然知道你是學生,請拿出你尊師重道的精神,更遑論你小我兩歲,別淨做些沒大沒小的舉動。」終於發現被他環攬著,她連忙推開他,不禁在心裡暗啐自己怎老被他抱著而不自知。

  黑眸一眨不眨的凝視她,「說謊不太好哪,蓓蓓,你看起來像女大學生,怎麼可能比我大。」

  有夠甜膩的花言巧語,可惜他找錯對象說了,不展現點威嚴,他真以為她這個老師當得這樣沒魄力。「聽著,我二十七歲,除非你填的報名表謊報年齡,否則我就是比你大,你得叫我黎姊或黎老師,懂嗎?」

  「懂,可是我喜歡叫蓓蓓。」他說得很當一回事。

  天啊,跟他溝通好累,為什麼她會收到這種冥頑不靈的學生?吁口長氣,她懶得再跟他辯,準備開始上課,免得被他東扯西聊的題外話氣死。

  退開一步,她道:「你沒學過爵士舞吧?現在我從最基本的舞步教你。」

  他點頭微笑,「悉聽尊便,我很放心把自己交給你。」

  她朝天翻個白眼,又來了,他隨口一句便是混沌不清的曖昧語句,不清楚狀況的人準會對他的話想入非非,見他存心不讓她綰回發,將髮簪放至教室最角落的窗台,再走回來,她忍不住低啐,「你真的皮在癢。」

  「什麼?」他聽不清她的咕噥。

  「開始上課。」她逼自己將話導入正題,「爵士舞是一種急促又富動感的節奏型舞蹈,也是屬於外放性的舞蹈,需要利用肩部的抖動、四肢的延展或臀部的扭動來表現音樂旋律,舞者必須有一定程度的柔軟度、協調性、靈巧度與平衡力,現在請你將身體放輕鬆,先跟我做些暖身與肌肉伸展運動,我得評估看看要對你採行何種訓練課程。」

  沒有異議,上官樊兩腳打開與肩同寬,舉起雙臂跟著站在他對面的俏佳人做伸展運動。

  「不對,手關節放軟點,手臂住上平舉的弧度才會好看。」黎蓓蓓邊說邊示範。

  「這樣?」他依樣畫葫蘆。

  「你是機器人啊!姿勢硬邦邦的。」她蹙眉看著他僵硬的動作。

  被罵的人逕自逸出一串爽朗笑聲,「會嗎?我是照著你教的做。」

  「胡說八道,我哪是這樣做。」氣不過他的譭謗,看不過他僵化的姿勢,她乾脆上前一手扶他手臂,一手輕扣他腕關節,輕輕上下擺動,「放輕鬆,別給自己壓力,動作才能達到最自然柔化的效果……該死,你的關節是多久沒上機油啦!」怎麼拗起來就是比別人硬。

  他呵呵直笑,「蓓蓓,你有點凶。」

  「再笑小心我扭斷你的手關節。」她用力瞪他,平時授課她可是很親切溫柔的,是他自己骨頭硬得跟化石一樣,還好意思怪她凶,「彎個腰看看。」

  「這樣嗎?」他將腰微向前傾。

  「彎下去一點。」小手往他背上按,「就像日本人行九十度鞠躬那樣。」

  「那樣腰會斷掉,到時你可別埋怨我。」他慎重無比的「預告」。

  立於他身側,黎蓓蓓不放鬆的施力壓按他才彎約三十度的背,「你當你是八、九十歲的老爺爺,彎個九十度腰就會把腰折斷?還說什麼埋不埋怨的,誰聽得懂。」

  他徒地直起身子,讓努力將他當梅乾菜壓拗的人兒,毫無防備的因反作用力往旁邊傾倒。

  上宮樊俐落的勾住她纖腰,穩住她的身子,在她張口嬌叱前一臉正經的解釋,「我指的是,我的腰若出問題就無法給我女朋友幸福,到時她會埋怨我。」

  微愣,她恍然意會他的語意,雙頰亦染上嫣紅,「上宮樊,你居然亂開黃腔!」

  「我沒有喔,只是陳述事實。」

  「頭啦!依你的腰的僵硬程度,你能給你的女朋友幸福才怪——喔,我在說什麼?」察覺自己竟跟他扯到「那方面」去,她臉上桃紅更深,啪的一聲拍開不知何時又擱放在她腰上的手,沒好氣的瞪向笑得性感卻令她羞窘的他,「別鬧了,你是來踢館的啊?」

  他上訴,「蓓蓓,當老師的不該對學生有偏見,我從頭到尾都很正經。」

  正經的挑戰她耐性的極限?深吸口氣,她才勉強忍住踩他幾腳的衝動。「你的柔軟度不合格,現在請你單腳提膝,像這樣——」退後,她雙手平舉,左腳立地,右腳抬起微微向內彎曲,「我要測試一下你的平衡力。」

  「這簡單。」

  「等你做了再說,喂——」

  幾乎在她說完話的下半秒,她本能的奔上前抱住大言不慚的說簡單,待抬起修長右腳,整個人卻像折翼飛機直往左側栽跌的他。

  「幫幫忙,怎麼你的平衡感也這麼差?最簡單的單腿提膝都站不穩,爵士舞裡還有單足跳、單足旋轉的舞步,你豈非要撞得滿頭包。」難以置信的數落著,她一時忘記收回抱住他的雙臂。

  上宮樊如星閃亮的眸底有隱藏的笑意,把身體一半的重量全倚向她。「熟能生巧,有你這位名師指導,想也知道我的成就指日可待。」

  「你不適合……站好,誰叫你一直單腳站著。」為了支撐他的重量,她可以說是緊緊的抱著他,這才發現他竟一直保持單腿提膝的動作。

  「你沒說可以放下腳。」右腳落地,他仍環倚她的肩,略微踢動發酸的左腳。

  「怪了,你何時變得這麼聽話?」怕他摔倒,她只能暫時繼續充當他的支柱,不忘說完之前被打斷的話,「你不適合跳爵士舞,還是別學吧。」

  「誰說,我跳給你看。」

  話落,他攬過她,握住她玉手,帶著她輕柔滑開步伐,翩然起舞。

  「拜託!這個是華爾滋。」黎蓓蓓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項國際標準舞和代表活潑與喧鬧的爵士舞是截然不同的舞蹈,就只有他有辦法將它們混為一跳。

  「至少這表示我有舞蹈細胞,你要好好調教我這匹後勢看好的爵士黑馬。」

  「一匹可能腰斷、腳殘的黑馬?」停住被他旋轉圈圈的身子,她不敢恭維的望進他氣定神閒的雙眸裡。柔軟度和平衡力皆不及格的人,哪來如此磊然的自信。

  他像上輩子沒笑夠一樣,又發出醇厚悅耳的笑聲,「如果是那樣,我只好以身相許的賴上你。」強而有力的臂膀唱作俱佳的將她攬近一些,「到時候你要對我負責,因為我那麼賣力學舞都是為了你。」

  「愈說愈不像話,你這個人真的是——唉!」嗔念的語句忽轉為一聲無奈的喟歎,她有些無力的抵首他胸前,「好累。」

  說笑的俊顏頓斂,他輕拂她的背,關心低問:「這幾天太累,沒睡好?」

  不知是他輕拍的大掌帶來溫暖的舒服感,抑或他身上的氣息令人感到安心,黎蓓蓓就這樣輕闔雙眼,一動也不想動的靠著他。「還不都是你,要跟你這個我說一句你回好幾句的難纏學生應對,必須耗費雙倍的精神和心力,上你一堂課比跳整節爵士舞還累。」

  他釋懷而笑,徐柔滑撫她如緞長髮,「習慣就好,到時你就能應付自如了。」

  聽聽,標準的上官式應答,可她委實提不起勁再和他計較,昨晚她又夢見他搶走她的CD、跟她搶點心吃,和他在夢裡吵嚷好一陣,睡得不是很好……

  「蓓蓓?」懷裡的身子突地住下滑動,他稍微摟緊些。

  只見她小臉往他胸口蠕動了下,囈語般低喃,「我有點睏,讓我瞇一下……」

  溫柔的勾揚嘴角,上官樊低望她酣甜睡顏,眸底映著不容錯認的憐惜,她白天要教舞,晚上還要當DJ,夠她累了。

  輕輕柔柔的抱起她靠牆席地而坐,他小心翼翼的讓她枕靠他的肩頭,睡得安穩舒適些,就讓她好好休息會,晚點再叫醒她。

  

  她好想找塊豆腐撞喔!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啊?

  「美女,說實話,你真的沒跟超級俊男發生什麼事?」

  聞言,黎蓓蓓直瞠大眼,瞪向從一進電梯就不斷在已經心煩得可以的她耳邊聒噪的好友,「你要我說幾次,沒有!」

  先前在辦公室她已回答于琪N遍相同的答案,而要回家的這時候她仍窮追猛問,幸好電梯裡只有她們兩個,不然被逼問如此曖昧的問題,她的臉往哪兒擱。

  「可是你竟然在舞蹈教室睡著,還是上宮樊臨走時叫我晚點再叫醒你,說你累壞了,讓你多睡會、不談你身上蓋著他的大衣,光他那句『你累壞了』,就相當有令人想歪的空間。」並非她愛八卦,蓓蓓認真教學的態度在她之上,遲到都不可能,何況是於課堂上睡覺這令人跌破眼鏡的事,更別提是只有她跟個無敵霹靂美型男獨處的情況下!再說上官樊通知她叫醒她的神情與語氣均溫柔到不行,她心生遐想有理。

  「我說過這幾天我沒睡好,偷空瞇眼休息了下,哪曉得會睡著,而他也沒叫醒我。」她無辜的向她舉高始終挽掛自己手腕上,想也沒想便一併帶下樓的外套,「大衣是他自個拿給我蓋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直到現在她仍想不明白,她怎會那樣安心的靠在上宮樊懷裡睡著,她專業舞蹈老師的一世英名很可能就這麼毀了,于琪還要調侃她。

  「那你睡著時他有沒有對你怎樣?」于琪賊兮兮的將臉湊近她問。

  「于琪!」

  「瞭解,不說就是了,反正就算上官樊有對你怎樣,睡得不省人事的你也不知道,對吧!」

  好友大剌剌的實話直窘得她僅能漲紅臉,再次大喊她的名字抗議。她確實睡得連上官樊何時離開都渾然未覺,也不曉得他有無趁她熟睡時輕薄她。

  但他會如此趁人之危嗎?直至來到尋開心女狼PUB的此刻,黎蓓蓓猶思索著這個問題。

  她明瞭自己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問題是,那個從兩人認識第一天便痞痞的說抱著她的感覺很好,爾後也常動手攬她的男人,是君子嗎?

  PUB裡正迴盪著惠妮休斯頓震撼力十足的舞曲,黎蓓蓓恍若末聞,雙眸注視著教她擱置椅背上那件上官樊為她披蓋的黑色長大衣,思緒裡繞想的依然是他、來這裡前她撥過他留於報名表的手機電話給他,想還他外套,並問他週末哪天有空上第二堂課,她好回覆簡賓幫他旗下歌手錄製唱片的確切時間,未料他手機沒人接,她只好改傳簡訊請他回電話,但到現在仍無他的回音。

  這個她不想見他時猛蹦現她眼前,等她有事卻聯絡不到他的男人,跑到哪裡孵蛋啦?

  「嗨,讓你久等了,大美人。」彷彿回應她心裡的抱怨,熟悉的男性嗓音冷不防飄入她耳裡。

  「上官樊?!」她驚訝的由旋轉椅上跳起來,這人怎總是無聲無息的出現。

  上官樊好笑的走近她,「幹麼這樣吃驚,我又沒多個鼻子、少只耳朵。」

  「誰教你又像鬼魅一樣突然冒出來,還有,誰在等你啊!」什麼讓她久等了。

  「你傳簡訊說有事找我不是?」

  「我是請你回電,沒要你專程過來。」

  「有事當面談才清楚,我也才能毫無阻礙的看你。」手指輕輕一掀,他第二次摘掉她的棒球帽,拯救被她束縛在帽內的柔亮長髮。

  黎蓓蓓被他那句不知啥意思的「我也才能毫無阻礙的看你」惹得心頭一跳,沒空質問他不正經的語句與擅自取下她棒球帽的放肆舉動,她匆匆走向播音處,只因這回在他提點前,她已發現播放中的舞曲即將結束。

  她選了張菲爾·雷歐斯的爵士專輯,在那乾淨低柔的歌聲輕逸而出後,才轉回身走向他。

  聽見入耳的歌聲,雙手抱胸、姿態優雅倚坐桌沿的上官樊,饒富興味的挑高半邊眉,「你的菲爾·雷歐斯?」

  她微蹙柳眉,「你忘了我曾告訴你,別在我面前提他?那會讓我想起你害我買不到他的最新專輯,直想揍人。」儘管心裡詫異他繼上次準確無誤的說出她所選放的歌曲,這次又一聽即知她選的是菲爾的歌,但她所言屬實,她猶仍介意她因他而賭輸唱片一事。

  「你揍人的樣子一定很可愛。」他笑得好俊灑。

  天哪,她是不是該現在就給這個毫無危機意識的傢伙一拳,讓他徹底見識她究竟有多可愛?無奈她終究只能狠瞪就是有本事激得她情緒起伏的他,一如她沒拿回被他放置桌上的棒球帽,因為她敢打包票,她若戴上,他肯定會再次脫下它,白天他不就不讓她用髮簪綰髮。

  「我有話問你。」她說。

  「站近點我才聽得清楚你要問什麼。」他理所當然的輕扯她纖腕,滿意的看著兩人瞬間縮短至只差沒臉貼臉的距離。

  「你有對我怎樣對不對?」沒理會被迫拉近的距離,黎蓓蓓仰首直問,瞧他又自然得不像話的拉碰她,她相當懷疑他會放棄趁她熟睡偷襲她的機會。

  上宮樊微愕,「什麼對你怎樣?」

  「就是今天上舞蹈課我不小心睡著的時候,你有沒有偷偷的……呃,偷偷的對我不軌?」講到關鍵處雖覺得彆扭,她還是要自己鎮定的把話問完。

  「譬如?」他唇邊、眼裡都藏著笑。

  「譬如?!」她忍不住拔高聲線,雙手凍未條的揪住他的衣襟,「我睡著了耶,你居然要我描述你如何對我不軌?說實話喔,你到底有沒有吃我豆腐?」

  「吃你豆腐?」像存心逗弄她,他忍住笑,凝視她被慍火綴染得更燦亮逼人的美眸,佯裝迷糊的重複她的話尾。

  黎蓓蓓差點沒直接掐住他的脖子,這男人是外國人嗎?這樣簡單的國語也聽不懂,非要她舉例給他聽。她只得氣呼呼的說:「例如偷、吻、我。」

  「像這樣嗎?」

  沒給她意會他話中之意的機會,兩片溫熱的唇瓣密密實實的疊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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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20:13
第四章

  猝不及防的,她的呼息間全是他迷魅惑人的氣息,腦袋猛然陷入當機狀態,一時反應不過來發生何事。

  趁著她怔愣恍神之際,他摟緊她,滑溜的靈舌竄入她的香唇中,放肆卻也溫柔的吮嘗她驚人的甜美。

  他在吻她!如此親暱的接觸讓她總算意識到他對她做了什麼,她該推開他、該掙扎,可她完全使不上力,軟倚著他,感覺他溫柔的唇舌出奇的醉人,讓她不由自主的輕闔雙眼,無力阻止他的掠奪,任他輾轉索嘗她口裡的每一寸甜膩,情難自抑的嚶嚀出聲。

  那淺促撩人的催情細吟,險些令上官樊從不失控的慾望瀕臨潰堤邊緣,儘管不捨,他仍理智的逼自己退開她引人犯罪的香甜,濁喘平息蠢動的渴望。

  四目相對,兩人急促的喘息在菲爾·雷歐斯深情低回流洩室內的BecauseILoveYou歌聲中相互呼應,DJ室裡的氛圍很曖昧。

  終於,黎蓓蓓如夢乍醒,酡紅雙頰掙離他的懷抱。

  「上官樊!你、你怎麼可以吻我?」而她竟然迷迷糊糊的任他冒犯,甚至陶醉其中……噢,好丟人。

  俊顏一臉坦蕩,「我在回應你的話。」

  回應她那句譬如偷吻我?「你這個解讀能力有障礙的大色狼,我只是舉例在舞蹈社你有沒有偷吻我,你——可惡!」哪有人像她被吻得這樣冤枉,不槌他幾下怎麼對得起自己。

  「我沒有。」他輕輕抓住對他而言不痛不癢的粉拳。

  「剛剛才造次,還敢睜眼說瞎話!」舉起另隻手就要槌打他另一邊肩膀,豈料他長臂朝她腰肢勾攬,輕易的化解她的攻勢,讓她只能驚呼的撲入他懷中,「上官樊——」

  「先聽我說,在舞蹈教室裡我沒吻你,雖然我很想,不過那樣會吵醒你,我只是讓你靠著我睡,後來我得回公司處理未完成的工作,才沒等你醒來就先行離開,麻煩于琪晚點再喊你。」

  很磊然的陳述,可是——「什麼叫雖然你很想?」她的心跳因這句話莫名漏跳半拍。

  「要我以實際行動證明給你看嗎?」伸指輕拂她留有他餘溫的紅艷柔唇,他的眸色轉濃。

  「大色狼。」她低叱的拍開他的手,懊惱自己怎一再對他放肆的舉動亂掉心跳頻律。

  「意思是我該趁你熟睡時吃了你?」唉,他好後侮自己太過君子,沒那樣做。

  「你胡說什麼!放開我,別人會看見。」她努力推扳環抱她的臂膀,終於遲鈍的想起這兒不是完全隱密的空間,兩人這樣相貼一起,被看見會引人閒話……天啊,他剛剛還吻她耶,她不會已經成為PUB裡受人指指點點的對象吧?

  「放心,這裡燈光不夠亮,除非眼力極好,否則無法由一小片玻璃外看清裡頭的動靜,且你以往總戴棒球帽,現在長髮披垂,就算被看見也沒人認得你。」

  他觀察過,店裡客人要點閱歌曲只需於吧檯以電腦輸入,即可連線至DJ室的電腦系統,客人毋須近距離與她接觸,加上門外掛有閒人勿擾的牌子,他猜除了她姑姑,基本上不會有人唐突來打擾她。

  「強辭奪理。」縱使來這裡當DJ至今,確實只有眼力好得不像話的他一眼就發現她、認出她,但她絕不承認他說對了。

  「蓓蓓,在男人懷裡別亂動,很危險。」醇厚的嗓音添入一層忍耐的沙啞,方纔的甜蜜親吻已讓他確定自己對她的自制力有限得可以,她再磨蹭扭動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個不會真變成她口中的大色狼。

  微怔,她掙動的身子霍地僵住,滿面桃紅。

  「被我嚇壞了?」他輕柔拍碰呆瞅著他的小臉,「我是好心提醒你,沒其他意思。」就算忍得再辛苦,在她首肯前,他不會貿然侵犯她。

  「那就請你乖乖的坐下來聽歌可以嗎?」怕引起他的「反應」,她一動也不敢動的任由他摟攬。

  「我沒有聽——」他奇怪的停頓了下,「我平時沒有聽菲爾·雷歐斯專輯的習慣。」

  黎蓓蓓微瞇起眼,「你的話有藐視的意味,懂得欣賞音樂的人就該知道菲爾的歌是一流的。」

  「喔?」他一笑,「聽你這麼說,這首Who'sLovingYouTonight,好像還滿悅耳的。」

  是她的錯覺嗎?為何有一瞬間她覺得他說英文的腔調、餘韻,和菲爾·雷歐斯極為神似。

  「嗯?我說錯話?怎麼這樣看我?」這首以薩克斯風伴奏的歌,他應該沒記錯。

  「你當然說錯話,你該說肯定、絕對悅耳,不是好像。」回駁的音調忽放軟下來,「拜託,請你放開我,我腳酸。」再跟他這麼親暱依偎下去,等會說不定她會被抱昏頭的拿他當她喜愛的歌手菲爾。

  「傻瓜,腳酸怎麼不早講。」拉過椅子,他不由分說將她抱坐他大腿上,有點自責自己讓她站那麼久。

  黎蓓蓓好想大叫,他到底懂不懂得放開的意思?「我找你不是請你來抱我。」這樣他知道該怎麼做了沒?

  「我一直在等你提找我有什麼事,再說這和抱你並無衝突。」

  見鬼的他最好是一直在等她提找他有什麼事,他根本一直在吃她豆腐,把她當專屬私人抱枕巴著不放,也敢說談正事和抱她不衝突?怎奈他就是這樣說也這樣做了。掙脫不開他,她只能嘔在心裡,不甘願的放緩語氣央求,「打個商量,你去別家舞蹈社學爵士舞好不好?」

  有型濃眉頓皺,環扣她腰上微微收緊的力道是他的回答。

  「那讓于琪教你?」她不死心再道。

  有力雙臂一個鉗制,她的小臉差些吻上他明顯透著不滿的俊顏。

  「該死的,週末你哪天有空,我幫你上第二堂課!」兩手被迫抓扳他雙肩,她繃著俏臉對他吼,好想咬他俊挺迷人的鼻子洩憤。這裡好歹也算她的地盤,為啥這傢伙不用說半句話,就能喧賓奪主的威脅她非得繼續教他跳爵士舞不可?!

  上官樊終於露出他慣有的颯爽笑痕,「兩天都有空,時間隨你安排。」

  「說得好聽,你幾時有把我這個大你兩歲的老師看在眼裡?」

  氣炸她了,他明明跟她弟同年,她弟什麼都聽她的,他卻專門跟他唱反調。

  天理何在?

  「你又冤枉我了,蓓蓓,我的眼裡只有你。」

  「因為現在跟你大眼瞪小眼的是我!你——」嬌嗔陡地停住,只因瞪人的她反被他凝視得心頭小鹿亂撞。天殺的他那是什麼眼睛,那樣迷魅、那樣深不見底,直像漩渦般將人捲入其中……

  叩叩!清脆的敲門聲突地插入曖昧的兩人世界中。

  「老天,有人。」令她恍惚的魔法驟然消失,她慌喊著像無頭蒼蠅由他腿上掙跳下來。

  「小心。」上官樊跨步撈抱差點吻上地板的她的同時,DJ室門應聲而開……

  

  慘了,沒來得及像上次那樣叫他躲進洗手間,反倒讓姑姑目睹足以產生誤會的一幕——上官樊緊緊摟住差點撲跌在地的她,而她則本能的環抱住他的腰。

  「蓓蓓?」黎錦容的喚喊微帶困惑,並非她不認得眼前這位沒作男生裝扮,放下一頭漂亮長髮的侄女,而是困惑又驚訝她會瞧見一位五官俊美得無懈可擊,教她驚為天人的男子。瞧兩人親密的模樣,莫非是蓓蓓新交往的男朋友?

  黎蓓蓓忙不迭拉開兩人的肢體相纏,「他叫上官樊,淋漓盡致舞蹈社的學生,我們在練習雙人爵士舞。」

  「嗯?」上官樊撇頭瞟她,怎麼他從來不曉得雙人爵士是這樣跳的?

  「這是我姑姑,這家PUB的老闆。」她轉而向他介紹自己的姑姑,不著痕跡的扯他衣袖,以眼神暗示他別亂開口。她已經拚命讓姑姑不致誤會兩人的關係,這位沒默契的大少還給她亂「嗯」。

  「你好。」幸好他還算有禮貌的跟她姑姑打招呼。

  黎錦容點頭,笑笑的走向他,「既然是蓓蓓的學生,說你們是交情匪淺的朋友也不為過。」

  黎蓓蓓有不好的預感,姑姑笑得怪怪的,該不會……

  「上官先生條件這麼優秀,要不要在我店裡擔任男公關?」

  果然,她就知道。「姑姑,你別亂說!」

  黎錦容眼裡淨是賞識的光芒,由頭到腳打量上官樊,「店裡的男服務員可全是我應徵的,我閱人無數,上官先生絕對具有成為我們PUBNo.1紅牌服務員的本錢。」

  她今天來找侄女聊天的時機選得對極了!讓她發現這麼個極品男人,不將他網羅為尋開心女狼PUB的公關,實在說不過去。

  黎蓓蓓只差沒抓狂,姑姑在上宮樊面前這樣講,他搞不好會以為這裡是牛郎店。她急忙將姑姑推到一邊,壓低聲音道:「PUB裡的男公關夠多了,姑姑別看到人就打他主意。」

  「這麼說怎麼對?你這位學生一人就可抵店裡大半的男眼務員,如此難得的人才,包準每家女狼PUB都搶著要。你跟他交情不同,幫姑姑慫恿他來店裡兼差,如何?」

  「免談!我又不是皮條客。」

  「丫頭,我們店裡沒有人是,你忘記我們店裡的服務員是賣笑不賣身?」

  「一樣,反正這事沒得商量。」眼角瞥見行情看俏的男主角噙笑望著她,黎蓓蓓氣不過的脫口沖道:「還笑!難道你想當被一群女狼扒光衣服的小狼狗?!」

  豈有此理,她極力護衛他的清白,他卻像無事人般在一旁納涼,她又做啥管他會不會被扒光衣眼?也許他就愛那樣,她犯得著腦筋短路的阻止他的興趣,擋姑姑財路嗎?

  「算了,我不管了,你想當公關隨你。」惱怒的壓下胸中無由竄升的怒氣,它冷著臉越過他要坐回自己的座位。

  然而,上官樊卻一把摟住她,在她抗議前朝黎錦容開口,「謝謝姑姑的抬愛,可惜我對女狼PUB男服務員一職沒半點興趣,請你別為難蓓蓓,也別為難我。」

  「沒有協商的空間嗎?」心思全在說服他當紅牌台柱上,黎錦容未注意他攬著侄女宛若情人般的舉動。

  他搖頭,「蓓蓓會生氣。」

  一聽這話,從剛剛就認真想扳開他擅自環扣住她的手,怎奈徒勞無功的黎蓓蓓,忍不住抬眼瞪他,這人的國文造詣真的很爛,說得好像她是會吃他醋的女朋友。

  黎錦容倒沒想那麼多,揣想面露不悅的侄女,或許不希望自個舞蹈社的學生到這兒兼差。「真可惜,今天店裡的主題是陪女顧客談天聊八卦,我本來想讓你去試試,現在只好等你不是蓓蓓的學生時再重金挖角你來這裡。」

  「姑姑——」她討饒的喊,姑姑以為男公關是啥令人爭破頭的高官祿位,還重金挖角呢!

  「我知道,你們繼續練雙人爵士,我去端些點心來。唉,扼腕哪,平白錯失這麼個絕無僅有的大台柱……」

  看著姑姑惋惜連連的離開,黎蓓蓓簡直哭笑不得,姑姑當女狼PUB的負責人未免當得太投入,隨時隨地都在物色男服務員。

  轉過頭,對上上官樊那彷彿永遠笑不膩的從容俊臉,她鼓著紛頰,舉起腳就往他的腳踩去。

  他靈敏的往後退開,險險化去被踩的危機。「蓓蓓……」

  「別喊我。」老是不懂得加個姊字,沒禮貌。終於由他的鉗制中脫身,她趨前抓過擱置在旋轉椅上的外套遞向他。

  「做什麼?」未伸手接衣,上官樊定視著她問。

  她氣氣的回答,「你的!第二堂舞蹈課定在禮拜天早上,你可以回去了。」

  他一動未動,像要看穿她似的望進她水靈眸底,「我絲毫沒有歧視你姑姑開女狼PUB的意思,否則不會來這裡,你沒必要因為她邀我當男公關而覺得彆扭難堪。」

  眸心顫動,她萬般詫異他竟能洞悉她心裡的疙瘩。

  輕咬紅唇縮回手,她瞥低視線,嘴硬的反駁,「少自以為是,你當不當小狼狗是你的事,我只是不喜歡熟人在店裡賣弄風騷。」

  就如同她父母曾跟姑姑約法三章過,她弟弟只當DJ,不當外場男服務員。雖然他們尊重姑姑經營新潮的夜店,也尊重店裡的男公關,然而,他們仍舊放不開心胸讓自家人在台上取悅一干女顧客。

  只是她想不透,上宮樊又非她的家人,即使她心裡的確擱著被他說中的彆扭疙瘩,可她反對他當男服務員的大半原因,是一想到他要成為眾多女狼竟相爭奪為其服務的「紅牌」,胸口就梗著悶悶的不舒服感。

  這是怎麼回事?

  「那就沒問題啦!我也沒在外人面前賣弄風騷的本事,別氣了。」上宮樊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好讓他能鎖住她的視線。

  「誰跟你氣這個,我是氣你在這裡會影響我工作。」聽他講得好像她有多在意他似的,她就更不能承認自己對他那荒謬沒道理的介意。

  「我有嗎?菲爾·雷歐斯的專輯仍在播放啊。」他辯白的好無辜。

  她該說什麼?有,她細細聆聽菲爾醉人歌喉的雅興就硬生生被他影響?但她敢發誓,若她這麼說,他一定會建議她回家再慢慢聽。

  「OK,你沒影響我工作,但我找你談的事已經談完,你可以回去了。」硬的不行,她只好來軟的,本欲還給他的外套正被她不自覺的捧在懷中,可憐的承受她將對它主人的郁氣轉嫁至它身上,使力壓擠它。

  上宮樊淺笑,「我還沒吃你姑姑說要端來的點心。」

  「噢——」她挫敗哀號,為什麼她會碰上這個臉皮厚得像大理石的饞鬼啊!

  黎蓓蓓只顧哀怨滑坐椅中揉按太陽穴,沒注意到執意賴在DJ室等吃點心的上官樊,視線始終未曾離開過她,而唇邊的笑,好溫柔。

  

  週末假日,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上官樊簡便做了盤什錦炒面,早餐跟中餐一併解決。

  講究的煮壺研磨咖啡,他坐入客廳沙發欲翻閱報紙,電話鈴聲在這時響起。

  「請問哪裡找?」他不疾不徐的接應。

  「外太空。」電話裡傳來無厘頭的回答。

  他愉悅的呵笑出聲,跟著搞笑接話,「原來是外星人奶奶啊。」

  「呿,就只有你這個小子敢開奶奶玩笑,放假不回來讓奶奶看看,你待在台北搞什麼飛機?」上官黃雪嘴上叨念,事實上,能與孫子通上電話的她,可開心得連老眼都笑瞇成一直線了。

  上官樊俊朗笑說:「我什麼飛機都沒搞,很乖的在看家。」

  「那棟花園洋房有你奶奶我好看嗎?」

  他現在所住位於台北近郊的兩層樓花園洋房,是他父親多年前於北上洽公時買下,作為全家人北上度假的休憩處,後來他因工作需要常出國,怕影響家人作息,索性就在台北住下,再抽空回去探望親人。

  「別以為寄兩張台語天后的CD回來,就想打發我老人家,真有心就回老家讓奶奶瞧瞧你是不是跟以前一樣俊。」上官黃雪又補上幾句。這個最得她疼的孫子對她始終孝順又有心,知道她愛聽台語歌,常會寄CD給她,然若能見上一面勝過所有禮物、電話,她有頗長一段時日未見這個忙碌的孫子了。

  老人家的想念,上官樊豈會不知,他甜著嘴哄道:「我們上官家的寶貝奶奶當然比任何花園洋房好看百倍嘍!本來這禮拜我打算回去讓您看看我絕對比以前迷人的丰采,可是最近我有要事,過陣子再回南部看您。」

  「你又要到國外鬼混?」

  他燦然一笑,每回出國,奶奶都說他到國外鬼混。「這次不是,我要留在台北追女朋友。」

  佈滿歲月痕跡的老手,不失靈活的將話筒換至另一邊,「奶奶沒聽錯吧!倒追你的女生起碼好幾打,什麼時候聽你說過需要追女朋友?」

  剛啜飲一口香醇咖啡的性感嘴角噙著柔笑,「我只追我的真命天女。」

  「真命天女?」

  柔情笑意直達眸底,「我未來的老婆?!」

  這下老人家聽懂了,「你是說你找到老婆了!」

  「嗯。」

  蓓蓓,他不作第二人想的妻子人選。

  早在唱片行相遇,他即對她留下深刻印象,第二次巧見她靈動翩舞的模樣,他更是未作多想便決定當她學生,藉以親近她;初始他厘不清自己為何想親近她,然而在逐次的相處中,為她心動的情愫隱然成形,直到前晚那親暱的吻,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為她動心的事實。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像她一樣,如此令他牽念,只要想著她,心裡便一片滿足柔軟。儘管會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對她動心陷情,自己也始料未及,但蓓蓓就是他這輩子想廝守呵疼的另一半,此時的他再篤定不過。

  「既然找到老婆,就趕快帶回來讓奶奶和你爸媽看呀,我可是巴不得你今天就結婚,明天再生個可愛的曾孫給我抱哩!」

  口裡的咖啡險些噴灑而出,放妥杯子後他才道:「奶奶,您這話要是讓蓓蓓聽到,會嚇跑她的。」今天結婚,明天就生小孩這超神速的辦事效率,他不曉得別人能否辦到,但他和蓓蓓離製造娃兒可還有一大段距離,她若得知奶奶這麼說,肯定懷疑是他造謠已染指她,而不再搭理他。

  「蓓蓓?我的孫媳婦嗎?」

  「如果事情順利的話。目前我還在追她當女朋友的階段,奶奶可別一高興就要爸媽幫我籌備婚事。」不先跟寶貝奶奶講清楚,急著抱曾孫的她真來這步棋,屆時缺了新娘的婚禮如何進行下去。

  「那你趕快去追,你媽把你生得那麼漂亮,就是方便你追女孩子,可不要漏氣哪!奶奶就不浪費你的時間,掛電話了。」

  電話說掛就掛,上宮樊直覺好笑不已,敢情奶奶是要他用美男計迷惑蓓蓓?可惜啊,他的大美人從初次見面就對他的長相很有意見,至今仍未被他的美色所惑。依他想,日久生情這招雖然較花時間,然而慢慢滲透蓓蓓的心,卻是最穩紮穩打的做法。

  笑著再啜飲兩口咖啡,他拿起電話直撥奧地利——

  「席托,是我。麻煩你寄張『真愛』專輯給我。」電話接通之際,他以流利的英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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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20:26
第五章

  微風輕吹的陰涼午後,簡賓送黎蓓蓓走出長富唱片公司大樓。

  「真是不好意思,要你特地抽空來卻沒錄成音。」站在唱片公司前的寬廣騎樓,簡賓語帶歉意的說道。

  黎蓓蓓微微聳肩,「我比較想確定,楊思妮真是你們公司想力捧的新人?」

  楊思妮,今天她受托為其錄音的對象,大約只有二十歲的年輕女孩,臉蛋俏麗,身材很豐滿,可惜歌聲平凡——平凡到毫無特色可言。換言之,她並不適合當歌手,如此關鍵的重點,身為音樂總監的簡賓想必清楚,但為何他沒反對公司簽下她?

  他的眼神有些閃爍,「她昨天跟朋友玩通宵太累,音質難免打些折扣,下次再錄應該就能表現出該有的水平。」

  這些話她不陌生,當楊思妮比她遲到半小時進錄音室,她聽見她的歌聲而皺眉請她多試唱幾次,勉強才收錄她認為最OK的表現時,這位尚未出道的新人擺著明顯不爽的臭臉,拋下個和簡賓相去不遠的回答——

  「昨天我跟朋友狂歡通宵,沒睡好,現在又要我一唱再唱,這樣唱得好才怪!反正上次排定錄音時間是黎小姐自己無法配合,我們就下次再錄啦,總監。」

  言下之意錯全在她,上次她不該無法騰出時間替她錄音,今天也不該為難她一唱再唱,該讓她一次就過關?

  有沒有搞錯?!她是受托幫忙者,自然擁有答應與否的主權,該配合的是她楊大小姐好嗎?知道今天要錄音,歌喉已經不怎麼樣的人也敢狂歡通宵,更儼然她猶如眾星拱月的天后般發飆,未發單曲就耍大脾,她憑恃的是什麼?

  適才在錄音間她給簡賓面子,未和楊思妮計較,沒回駁她半句,但當簡賓順著楊思妮的意取消錄音,她已萬般驚愕,此時他竟又替她說話,她實在無法不質疑的審視他……他都是這麼維護旗下歌手的?

  被盯得心虛,簡賓佯裝喉嚨不舒服的咳了下,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你知道的,很多偶像都是包裝、宣傳出來的,與實力無關,或許思妮歌聲平凡了點,但公司願意花錢替她做包裝,讓她發首單曲闖闖看。」

  「什麼時候你也推崇這種華而不實的偶像包裝?」

  據她所知,簡賓經營的唱片公司,旗下歌手均有一定的歌唱實力,至少也有個人特色,而非光賣身材外貌。

  「公司開會的決定,我也沒辦法。」隨口搪塞,他再道:「下次可能要再麻煩你,可以嗎?」

  「恐怕有點困難,下個禮拜開始我比較忙。」

  忙什麼?她還沒想到。雖然偶爾插花替人錄音頗有成就感,無奈以今日楊思妮的表現,她明白這個新人達不到自己對歌聲的挑剔要求,何況簡賓已挑明無論如何她的單曲都會發行,那麼找任何錄音師錄音不都可以,何必找她。

  「沒關係,我再跟你聯絡。」凝望她絕美容顏,簡賓逸出歎息,「難得與你相見,偏偏公司一堆事要忙,不能載你浪漫出遊。」

  她無所謂一笑,「去忙吧,我一點也不介意。」

  「希望很快就能等到你介意的那天。」再落下一句意有所指的告白,他認分的回公司忙去,只能再找時間與佳人約會了。

  目送他離去,黎蓓蓓沒來由的想起上宮樊,為何簡賓每回認真向她表白心意,她都像聽天氣報告一樣沒感覺;反而上宮樊不正經的曖昧調笑話,總能令她出現奇怪的心跳反應。是那個痞子男有問題,或是她不對勁?

  「蓓蓓。」

  這聲音……她轉過身。赫!撞邪了喔,她正糊塗思及的不正經傢伙,竟整枚蹦現她跟前,一件白色高領毛衣搭牛仔褲,要命的率性瀟灑又不失貴氣優雅。

  「剛剛跟你揮手的那個男人是誰?」上官樊瞟了眼長富唱片公司的燙金字體。方才停車時他驚喜瞥見她的倩影,未料她身旁有個高大斯文的男子,兩人似乎極為熟稔的交談。他心裡的警鐘頓響,自己從未問過她有無男朋友,難道那個已進大樓的男人是她男友?

  「你是說簡賓?他是我朋友。」腦子裡猶思索著兩人巧得離譜的不期而遇,黎蓓蓓直覺的順著他的話尾回答。

  「普通朋友?」這才是問題核心。

  「不然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平和的敘述陡地打住,她總算察覺他猶如狗仔隊的連連追問。美眸微瞇,她語氣轉嗆,「我為何要告訴你我跟簡賓的關係,你幹麼不說你做啥無緣無故冒出來。」

  「我開車出來加油,沒想到會巧遇你。」溫朗的笑容重綻他唇邊,她前半刻突然打住的那句回話已足夠讓他清楚,她和那位簡賓僅是普通朋友,並非已擄擭她芳心的棘手情敵。

  她傻眼瞅他,「你出來加油?」

  不是吧!全台北市的加油站何其多,他不過加個油兩人也會碰見?

  「是啊,平常去的那家加油站人太多,我繞到另外一家,結果意外看到你。」真是繞得好呀。「我們走吧!」大手牽起她的小手就住騎樓右側跨步。

  「什麼走吧?我又沒說要跟你走,你要帶我去哪兒?」掙不開教他牢牢包覆在溫暖掌心的手,她被迫隨他邁步。這個莫名其妙的美型男究竟想怎樣?

  「前面有家百視達。」他笑望她,自始至終以她的步行速度放緩自己的腳步。

  圓亮澄澈的杏眸不客氣的橫睞他,「我在問你話,你居然跟我扯到錄影帶出租店。」欠扁啊。

  「我沒跟你扯。」他俊笑的牽著一臉茫然的她走向百視達大門,「假日窩在家裡看影片,感覺不錯,你幫我挑幾部片子。」然後,他們一起觀賞。

  

  這是什麼亂七八槽的世界?要看錄影帶的人又不是她,為何她得幫著挑片子?那個上官大少爺把她當他家的菲傭還是老媽子?

  豈有此理,她就抓兩部鬼片讓他看到嚇破膽。

  「喏,給你。」走回他身邊,黎蓓蓓將手上的DVD塞入他手裡。

  看見封面圖樣,上宮樊微訝,「想不到你喜歡看恐怖片。」他的大美人膽量不小哪。

  鬼才喜歡看恐怖片,他沒看見她是閉眼隨便抓兩支片子,連片名都不敢瞄嗎?不過她才不向他示弱,讓他有機會嘲笑她,「怎麼?你不敢看?」她挑釁的問,在心裡哼想,最好是這樣。

  他笑笑,「我的膽子很大,你挑什麼我都看。」重點是她喜歡就好。

  對,他的膽子特大,否則怎敢抱她、摟她、吻她,樣樣都來,她居然忘記這個人色膽包天,又豈會怕看鬼片。哼,與他的交戰,她又輸了一回。

  心有不甘的轉身想替自己挑部溫馨文藝片,她的肩膀無意間與人擦撞——

  「對不起……蓓蓓!」對方先她一步道歉,卻在瞧清她時訝然驚呼。

  「傑耕?!」發現與她擦撞之人是她前男友孔傑耕,她同樣驚訝,兩人分手後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未曾碰面。

  靜立她身後的上官樊劍眉暗蹙,狐疑的打量眼前的陌生男人。稍早前那個簡賓和她是普通朋友,這個不帥但有幾分穩重氣息的男人跟她又是什麼關係?

  「好久不見,你仍是那麼漂亮。」孔傑耕絲毫未掩飾他眼裡的欣賞。

  上官樊心裡不是滋味的凝深眉間折痕,即使這男人很久以前就認識蓓蓓,也沒人准許他用肆無忌憚的傾慕眸光注視她,打從他認定蓓蓓是他的真命天女後,她的美麗就只屬於他一個人,這個大膽男人放肆得有點欠K。

  「謝謝,你也沒什麼變,穩重的丰采依舊。」心湖無任何情牽漣漪,她說的純為禮貌的客套話。

  然不知情的上官樊心裡的不是滋味卻持續加深,莫非蓓蓓嫌他不夠穩重?

  「有空嗎?我們到咖啡廳坐坐——」

  「傑耕,我找到你要看的片子了。」

  一道女聲比上官樊的「沒空,我們要回家看DVD」的佔有性回話早一步落下。

  一名秀秀氣氣的女子笑著挨到孔傑耕身邊,他臉上閃現的尷尬,黎蓓蓓注意到了。

  「傑耕,你看——」女子邀功似的朝他揚起手中錄影帶的動作突然頓住,順著他凝視的方向望去……「你是黎蓓蓓?!」

  「你認識我?」她微感困愕,不記得曾見過這名女子。

  「姿紋。」孔傑耕暗使眼色要她別多話,正想跟前女友道別,未料身旁的女人沒按照他的指示,逕自開口。

  「我叫陳姿紋,和傑耕已經交往四個月,感情很好。我曾在傑耕的皮夾裡見過你的照片,雖然你們曾經是情人,但請黎小姐認清你們已經分手的事實,別介入我們的感情。」生怕男友被美麗的前女友搶回去,陳姿紋緊緊挽著他的手臂。

  聞言,上官樊總算弄懂了,原來蓓蓓和這個男的是前男女朋友的關係。他微感擔心的看著她,這個叫陳姿紋的女子如此跟她宣示身份,她心裡一定不好受,他是否該替她回嗆自己是她的未婚夫,為她扳回一城?

  只見她稜線優雅的側臉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視線調向孔傑耕問:「你們已經交往四個月?」

  他臉上的尷尬更深,彆扭回答,「應該沒那麼久。」

  「哪裡沒那麼久!」像要提醒他,更像要向黎蓓蓓揭露兩人的親密度,陳姿紋急切搶白,「我們同居的日子我記得很清楚,到昨天為止恰恰好滿四個月。」

  臉上出現詭異的青紅交錯神色,孔傑耕忽垂下眼瞼,避開黎蓓蓓靜視無言的目光。兩人分手不過四個半月,他卻與現任女友同居了四個月,換作別人,他或許能故作鎮定炫耀他行情好,唯獨對她,他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當初她清麗逼人的姣好容貌是他追求她的主要原因,無奈交往半年仍無法突破她的最後防線,與她有最親密的關係,於是他以退為進與她協議分手,希望刺激她感到無助緊張,而願意委身於他。奈何他早該明白她不若外表給人的感覺那樣柔弱,更非無知好騙,一談感情便昏頭、任由他予取予求的女子,她反而相當冷靜的同意分手,錯愕的反倒是他。

  他明瞭理虧的是自己,他的真心確實建築在她沒幾個人能及的美貌上,縱使今日偶遇,他仍為她迷人的麗顏所惑,忘記自個並非單獨前來錄影帶出租店,一心想邀約她喝咖啡,妄想再續前緣,然此時他感情迅速出軌的事實赤裸裸的揭露於她面前,他還能狡辯什麼。

  黎蓓蓓狀似灑脫的撇唇一笑,「你在我們分手前就認識陳小姐了吧!」

  「我……姿紋其實是我的大學學妹。」

  他支吾其詞的回答,已足夠讓她釐清重點,先前陳姿紋不就說過曾在他的皮夾裡看過她的照片,很顯然的,他劈腿,而她不曉得陳姿紋的存在罷了。「這麼說起來,我還真像個第三者。」

  上官樊的心狠很一揪,捕捉到她唇畔顯露的淒迷淡笑,正想上前攬她離開,陳姿紋的聲音又在四人間盪開——

  「如果你有和傑耕復合的打算,你就是第三者。」她很愛他,不想失去他。

  上官樊的胸口跟著一緊,蓓蓓想和前男友復合嗎?

  一旁原該叱責陳姿紋胡亂說話的孔傑耕,不禁有些期待的望向黎蓓蓓,他知道凡事以他為重的姿紋比獨立自主的蓓蓓適合他,可基於男人魚與熊掌皆想兼得的劣根性,他企盼聽見復合的答案。

  「很抱歉,我沒興趣當第三者。」斷然落話,她轉過身低問鐵定聽進所有經過的帥哥,「挑好片子沒?我們可以走了吧!」

  「就等你這句話。」柔柔淺笑,他像來時那樣,牽起她的手到櫃檯結帳。

  她該掙開他的,可不知怎地,他包覆她手心的大掌令她感覺好溫暖,如涓暖意直透她心房,奇異的填平她胸臆間教孔傑耕與陳姿紋不小心挑開的那道感情失敗的裂痕,讓她就這麼溫溫馴馴的由他牽著。

  「原來她也交了男朋友,跟她就像金童玉女一樣速配。」不管那個俊美得令她多瞧好幾眼的男子是不是黎蓓蓓的新歡,陳姿紋就是要將他們說成一對,好讓她的男人了悟他與黎蓓蓓復合無望,別再心猿意馬。

  孔傑耕否認不了前女友與那位有如明星般俊美的男子萬般登對,之前他就注意到他一直站在她身後,本以為是好事路人甲,對方未出聲干擾,他也就不以為意,沒料到他竟是黎蓓蓓的男伴。

  靜眺著他一路呵護的牽著她走出店外,他心裡再清楚不過,就算這兩人毫無瓜葛,他和黎蓓蓓也萬萬不會有丁點復合的可能,她連半句再見都沒跟他說……

  「傑耕?」見他怔怔直盯門外,陳姿紋慌張的推推他,難道他真打算回頭追她?

  「放心吧,我配不上她。」此時此刻他終於徹底頓悟,唯有能真心誠意愛蓓蓓的人,才能擁有最美好的她。

  

  「你還好嗎?」

  輕柔迴盪著以鋼琴演奏爵士樂的車廂裡,添入上宮樊磁性的嗓音。他身旁的人兒從上車後就安靜得令他放不下心,原本打算帶她回他住處再探問她與前男友情變之事,此時不得不先將車停靠路邊,提出他的擔心。

  黎蓓蓓微愣的轉望他,「我很好啊,為什麼這樣問?」

  「你毫無異議的上我的車,而且沒問我要載你到哪裡。」依她每次總要與他對峙的前例,她的平靜著實不尋常。

  「對喔,你要載我去哪兒?」經他一提,她這才警戒的問,自己竟然在情緒低落間傻傻的坐上他的車,連他幾時停車均未察覺。繼錄影帶出租店,他這回又想帶她上哪兒去?

  「賓館。」他挑眉回答。

  她愕張大眼,密長眼睫連眨數下,氣不過的拿起擱放腿上的皮包敲他,「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個大色狼!」

  他順勢拉過她,在她撲入他懷裡時低道:「你其實想跟前男友重續情緣,可是他已有同居女友,你因此傷心難過、心不在焉?」

  「你胡說八道什麼。」差點吻上他的臉,她沒時間推開他,只顧抬頭反駁。她幾時想跟孔傑耕重續舊情,又哪裡為他心不在焉了?

  「若非這樣,從百視達出來之後,你怎會那麼乖的靜默無語。」

  所以這個思考模式異於常人的傢伙才會說要帶她上賓館,刺激她跟他吵嚷?他當她平時是張牙舞爪的潑婦嗎?只不過沒說話,竟用有貶損她之嫌的「乖」字來形容她。

  「你管我。」她賭氣送他個大釘子。

  「蓓蓓,告訴我,我想知道。」

  想知道她是否對孔傑耕餘情未了;想知道她是否始終在等待他回頭;想知道自己是否連一絲進佔她芳心的機會都沒有。

  他做什麼呀,擺出這麼正經八百的神情?邃黑瞳眸專注認真得令她的心無由的悸顫著,渾身開始覺得赧然忸怩起來。「你先放開我。」

  「蓓蓓——」

  「你這樣摟著我,我會心跳加速嘛!」

  刀削濃眉暗挑,上宮樊眼裡閃著驚喜流光,她會心跳加速代表她對自己是有感覺的吧!

  「你別想歪喔。」察覺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連自己都嚇一跳的話,黎蓓蓓輕揪他胸前衣服,臉兒微紅的急作補充解釋,「你對我有不軌的前科,現在又不放開我,大有再次偷襲的嫌疑,我當然會緊張得心跳加速。」

  「蓓蓓小姐,你真的很不解風情。」完全把他當色胚看。環在她腰上微微收束的力道,透露出他的不滿。

  「難道你還希望我花癡的跟你說,請吻我吧?」欠人瞪嘛他。

  薄唇狡黠的俯近她,「樂意之至。」尾音隨著他的唇瓣落在她軟馥紅唇上。

  「你……唔——」驚覺他像第一次吻她那樣,將她僅止說明的普通敘述扭曲成允許他吻她,黎蓓蓓想開口阻止,但他溫熱的舌尖卻趁隙探進她的唇齒中,霸道纏住她的丁香小舌。

  如同上次一樣,她無力反抗,渾身氣力像教他奪走般軟倚在他懷裡,沒有多餘心力思索為何就是對他的吻毫無招架之力,恍似受催眠的闔起眼,不由自主的環住他的頸項,隨著他熾熱的唇舌共舞……

  老天,她的回應令他的情慾火熱沸騰,好想愛她!

  然他明白那樣的貿然會嚇壞懷裡的人兒,他可不想他的親親未來老婆被他駭得落跑,再也不理他。

  萬般困難的,他逼自己結束欲罷不能的纏綿深吻,埋首於她細緻頸項,平緩濃促喘息,不意汲聞到屬於她的淡雅馨香,呼吸更加紊亂,在殘存的理智消失前,他連忙將她扶坐回副座,拉開兩人的距離,以策她的安全。

  挾小車廂內的音樂已換成略帶傭懶的薩克斯風爵士演奏,身子猶存親暱虛軟的黎蓓蓓彷彿聽見自己如擂鼓動的心跳聲,臉紅耳熱的垂眸輕喘著。

  鬼迷心竅嗎?她該想辦法掙脫他的冒犯才是,竟反而迷迷糊糊地回應他,此刻的她真想找個地洞鑽。

  「你還沒回答問題,你是不是想和前男友復合?」極力緩和蠢動慾望,他需要談點重要事情來抑止對她甜美滋味以及完美契合他的嬌軀的遐思渴望。

  「這與你無關。」語氣夾雜賭氣味道。她原本的確打算坦白,可被他的吻一攪和,她有些惱羞成怒,不想說了。

  「我明白了,我們直接到賓館去。」

  「上官樊!」紅臉嬌喝著,低垂看著自己無意識絞弄皮包吊飾的螓首,終於被迫抬起與他四目相對,「你別老是威脅我。」

  「那就說實話,要不等會我若再吻你,我會要的更多。」他是說真的,她不曉得她剛才的溫柔回應在他體內掀起多大的情焰波濤,先前他一直忍著未伸手扳碰低頭不看他的她,即是怕自己輕輕一個碰觸,會讓體內未散盡的情火燎原成他克制不了的漫天愛火。他為她忍得很痛苦哪,她非得在他生理受折磨的情況下,還殘忍的讓他心理受煎熬,繼續忐忑難安的猜測她是否情系孔傑耕?

  黎蓓蓓聽得瞠目結舌的呆愕住,他說他會要的更多?!天啊,這個男人哪來這樣坦蕩得教人罵不出隻字片語的色膽包天。

  「唉——」委實拿他沒轍,她揉著隱隱泛疼的太陽穴,整個人靠向椅背,認命的回答問題,「我壓根沒想過要和孔傑耕復合,只是心生感慨,心有慼慼。」

  「怎麼說?」心裡正為她無意與前男友重續情緣打鼓喝采,他仍不忘深入瞭解她話中有話的感慨。

  「姑且不論他是不是在和我交往期間便劈腿,跟我協議分手時他曾信誓旦旦的說雙方各自冷靜一段時間,我會發現他的好,同意他屆時的復合提議,然而跟我分手不過四個半月,他卻已和新歡同居四個月,這對我來說不是個可笑的諷刺嗎?」

  「你感慨他違背誓言?」

  她柔美唇邊浮現他於錄影帶出租店見過的淒迷紋路,「早在交往後期,我就發現他對我並非全然的真心,他的誓言早被打了折扣,沒什麼好期待,自然也沒什麼好失望,我不過感歎自己為何總遇不上一份真心捆待的感情。」說著,她轉頭睇他,「你們男人真那麼在意女人的外貌嗎?」

  「什麼意思?」他不解她突來的問語。

  「遇上個頗有姿色的對象就被她的外表迷惑,一味的獻慇勤、討好她,口口聲聲說愛,其實覬覦美色大過真心付出。」

  「那是差勁的男人,獵艷的投機者,不懂得純欣賞風度的不良代表。」

  「這麼說我還真『幸運』,碰到的全是這類男人。」長得比別人漂亮又不是她的錯,為何老天專派些不夠專情的爛男人給她。

  「我不是啊!」上官樊慎重其事的提醒她,想起曾於尋開心女狼PUB聽見她姑姑惋惜她所遇非人,但教她匆匆打斷的慨歎。今天他總算清楚她確實經歷過情傷,直為她感到心疼。

  「你?」翦水秋瞳橫去明顯難以苟同的一眼,「那倒是,你是更魔高好幾丈的超級大色狼。」稍早前才放肆吻她,威脅說會要她要更多的人,也敢大聲疾呼他是好男人,不怕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蓓蓓,你這樣譭謗貨真價實的正人君子,有點不厚道。」他要不要冒著極可能會在車裡愛她的風險,吻得她相信他是宇宙罕有的超優質男人?

  真是大言不慚,正人君子會未經她同意就吻她?「我已經回答完你的問題,我要回家了。」與他獨處太危險,她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我送你回去。」按住她握在門把上的手,他止住她開門的動作。

  她的心隨著他的靠近與燙人的碰觸猛然一跳,害她直往門邊挪靠,心慌得只想快點打開車門逃開。「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會叫車……哇啊!上官樊——」

  手腕教他輕輕一扯,她再次被迫與他面對面,他有力手臂牢牢鉗扣住她的腰。

  她尚未罵人,厚實的嗓音已然滑下,「聽著,再來一個吻、或上賓館、或讓我送你回家,三選一,請作答。」

  噢!該死的上官樊,她好想好想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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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週末假期第二天,工作夥伴兼好友的于琪八點便登門造訪,黎蓓蓓甚感意外。

  「發生什麼大事嗎?放假你不都睡到過午才起來,怎麼這麼早來我家。」開門請她進屋,她問完逕自臆測答案,「跟你老公吵架啦?」

  「呿,少亂詛咒我,我跟我老公甜蜜得很。」于琪瞪她,自動坐入沙發。

  「要不然是什麼希罕的風把你吹到我家?」

  「上官樊那個超級俊美男人風呀!」

  「上宮樊?」黎蓓蓓一雙細緻柳眉頓時有些扭曲,為何美好的假日早晨,她就得聽見他的名字?

  于琪狐疑又好奇的打量她,「幹麼聽見他的名字就一副想咬人的模樣?」

  她一屁股落坐她對面,腮幫子微鼓的由齒縫進話,「他可惡得很欠咬。」

  「也就是上次他真趁你睡著時對你怎樣,將你由頭摸到腳?哇塞,那你也真是遲鈍得厲害,全身被帥哥撫摸遍,居然沒感覺!」不可思議,真有蓓蓓的。

  「于琪!」她羞窘大過氣憤的喊,好友過人的聯想力實在令人難為情,她曾幾何時被上官樊撫遍全身?即使當真如此,于琪要做的是替她討回公道,而非淨說奚落的風涼話吧。她怎會與這種損友成為手帕交?

  于琪愣了下,「我猜錯了?」

  「廢話。」竟還給她一臉可惜,她也許該考慮跟她絕交。

  「不然你為什麼說人家可惡,你總不能因為他非要跟你學爵士舞就對人家有偏見,這樣太小家子氣了。」

  她小家子氣?黎蓓蓓差點大吼抗議,道出于琪偏袒的那個痞子男是如何大方的冒犯她,昨天更威脅要載她上賓館,非要送她回家,更在她堅持不請他進屋時猝不及防的吻得她暈頭轉向,還說那是道別吻。惱得昨夜她夢裡頻頻出現他的身影,羞死人的浮現與他擁吻得雖分難捨、臉紅心跳的旖旎畫面。

  他已經嚴重干擾她的生活,還不可惡?偏偏這些絕對會惹來好友追問她被上官樊親吻是何感覺的內幕,她一個字也說不得。

  「這一切的導火線全因你硬收人家三倍學費而起,你還好意思數落我?說,你今天來到底有什麼事?」內幕說不得,她可忍不住要抱怨幾句。

  哇,刮颱風了,未免被強烈颱風尾掃得更淒慘,她只好老實供出來意,「前天你說今天早上要替上宮樊上課,我很好奇他的舞蹈細胞真有你所說那麼糟,特地來接你到舞蹈社,偷看你們上課的情形。」之所以會用偷看一詞,是因為兩人授課時向來嚴禁他人旁觀,避免課程中途被擾,影響老師與學員的學舞心情。

  「別懷疑,他跳起舞肢體僵硬得可以,看了你會昏倒。」

  開什麼玩笑,讓于琪看她與上官樊上課的情形?到時他老愛動手抱她的不良習慣被她瞧見,自己準被揶揄到太平洋去。

  于琪還想說什麼,客廳的電話忽響,黎蓓蓓起身上前接應,冷不防教入耳的一句「蓓蓓」喊得心口無端輕悸。

  這醇厚好聽的嗓音除了她跟于琪正討論的那個男主角外還有誰?「做什麼,討債啊?」就只有他有本事讓她一聽見他的聲音,心臟便像吃錯藥似的跳亂節拍。

  上官樊由喉間逸出愉快的笑聲,「你還是這麼可愛。」他的嗆辣美人呵。

  這個無時無刻都從容閒適得教人牙癢癢的大痞子!「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喔,沒事打電話來鬧,很無聊你知不知道?」

  「我沒鬧你,今天我臨時有事,九點的課沒辦法去上,跟你請個假。」

  「才上第二堂課就請假,你要去幹啥壞事?」

  黑眸裡精光浮掠,「跟女朋友約會,你介意嗎?」

  她胸口緊窒一縮,原來他有女朋友,前陣子在姑姑的PUB他還認真無比的申明他沒女友,要她別冤枉他。大騙子!

  「不說話表示你介意嘍!」性感唇畔漾著笑。

  「就算你和一打女友出遊也不關我的事,我幹麼介意。」打死她也不承認對他有女友這事莫名的耿耿於懷。

  電話彼端的上官樊欣喜的開懷大笑,蓓蓓話語中不自然的僵硬冷意,他可以自我解讀成她心裡是在意他的吧!「騙你的,我要約也是約你,我是真有事忙,等忙完再去找你。乖,待在家別亂跑。」

  末了他再附贈一枚響亮的飛吻才掛電話。

  黎蓓蓓的眉梢抽搐好幾下,他居然叫她「乖,待在家別亂跑」?他是把她當他家的狗狗或貓咪?什麼又叫要約也是約她,更煽情的還在電話裡啵得那麼大聲,這個總讓她摸不透心思的男人耍什麼寶啊。

  「上官樊打的?」見她活像無線電話會螫人似的瞠瞪著它,于琪走向她問。之前的對話清楚的點出來電者的身份。

  她點頭,掛上電話。「他有事,我今天不用幫他上課。」

  「為什麼他跟女朋友出去要問你介不介意?」這自然也是由她回話中推測而出的問題,頗有八卦的價值。

  「他那人說話一向口無遮攔,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也能天馬行空的亂亂說,問出奇怪的問題不值得大驚小怪。」只不過弔詭的問出她胸口說不出所以然來的疙瘩就是了。

  「怪了,你們不是才上過一次課,怎麼你好像很瞭解他?」

  「錯,我若瞭解他就不會每次都只有被逼得束手無策的份。」

  「每次?逼?」八卦指數一下子升高好幾顆星,于琪興致勃勃的瞅她,等待相當精彩的下文。

  「你要看的男主角今天請假,你可以回家睡回籠覺了。」豈料她兜頭丟給她迂迴的逐客令,擺明沒有任何下文給她挖。

  不提敘述她和上官樊每次的相處、應對有多累人,光她被他又摟又抱又親的意外狀況,于琪百分百會以有色眼光調侃他們其實仍很清白的關係。

  「哎呀,怎麼這樣說,我難得來串門子,你總該給我關心你的機會。」于琪猛搖她的手,不死心的盧她講清楚被上宮樊逼了什麼事,人家她好想知道喔!

  「行,把上官樊開的三倍賠償金交出來,我就告訴你想知道的事。」

  ㄟ……她是聽蓓蓓提過上官樊所開要他退課的條件,可要她半毛錢都沒賺,再倒貼一疊白花花的大鈔換好友跟上宮樊間,也許真沒什麼牽扯的小道消息,這簡直要她的命哪!「我還是回家等我親愛的老公,我要燉雞湯給他吃。」

  早就曉得她不可能做蝕本生意。「這麼快就要走?我本來想請好姊妹你幫我大掃除呢!」

  嘖嘖,不傀是爵士達人,回馬槍放得像爵士舞步又快又犀利。「改天吧,我們家也要打掃。」識相的住門邊退,免得被留下來做苦工。打開門之際,她忍不住再問兩句,「你不是都只留舞蹈社的電話給學生,怎麼上官樊有你家的電話?」

  她古怪的咬下紅唇,「全拜你所賜,胡亂替我收學生,搞得我連假日都要騰出時間上課,不留家裡的聯絡電話,如何跟他喬上課時間。」

  只有她知道,事實與她所述有所出入。昨天她被上宮樊的道別吻吻得迷亂,他突然問她家裡的電話,她迷恍間便告訴他,還有——

  「今晚你幾點要到PUB?」他在她耳際暗啞低問。

  軟倚他胸前嬌喘的她沒作多想便回答,「姑姑的PUB假日不營業,她要陪兩個寶貝女兒。」這也算尋開心女狼PUB跟別家夜店不同的地方,就像她和于琪也堅持週末不排課,以便能盡情休息。

  「你跟你父母同住?」他迷魅如具催眠隨力的聲音再次飄入她耳裡。

  「嗯,不過他們正在環球旅行,過些時候才會回——」迷離的神思乍醒,她既羞且窘的推開他,總算記得該有的正常反應「你問那麼多幹麼」,倉促將他關在門外。

  大膽狂徒,竟在她家門前吻她!倘若讓左鄰右舍見到還得了。直到現在想起來她都覺得臉上熱燙一片。

  「就這樣?」于琪窮追猛探的狗仔精神又開始作祟,「今天不熱啊,怎麼你的臉有點紅?」

  「你要負責幫我掃客廳或是廁……」

  「拜拜,明天見。」

  她好笑的看著好友終於像逃命一樣離開。關上門,她不由得大歎口氣,本來她可以泡壺茶和于琪東家長、西家短的,卻全教上宮樊破壞掉。

  「可惡,剛才應該叫他來做苦力大掃除,操得他半死,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那麼痞,動不動就吻我……」挽起袖子打掃前,黎蓓蓓這麼喃喃自語。

  

  忙碌了一個早上和半個下午,黎蓓蓓總算將頗為寬敞的屋子打掃乾淨。

  徐風輕吹的溫和天氣或許正適合整理家裡,有好幾次她都被由隔壁傳來,像釘東西和移動傢俱等驚人的聲響嚇到、沒想到與他們家比鄰而居的王老夫婦如此老當益壯,做起家事這樣粗魯……呃,熱鬧。

  挑了張菲爾·雷歐斯的專輯播放,她煮了壺香草奶茶,犒賞自己的辛勞。

  餘音繞樑的歌聲、香氣瀰漫的熱飲,此時此刻她覺得好滿足。

  突地,輕輕的聲響自客廳陽台傳來,隨性窩坐沙發的她下意識轉頭——

  「赫!咳、咳咳……」她愣張雙眼倒抽口氣,隨即嗆咳連連。

  從陽台跨進屋裡的上宮樊驚得疾步上前,取下她手裡的杯子,落坐她旁邊,大掌連忙輕拍她的背,「怎麼這麼不小心,沒事吧?」

  「都是……咳咳!你……咳!——」她咳得眼淚都飆出來,無法將話說完整。

  「好,都是我害的,先別說話,免得愈咳愈厲害。」伸指拭去她眼角的淚,他一下一下地替她拍背順氣,好幫她止住難受的嗆咳。

  好一會,她終於止住咳嗽,喝口香草奶茶潤喉,轉首瞠瞪他,「為什麼你會由我家陽台蹦出來?」嚇得她差點被奶茶嗆死。

  「我從隔壁過來的。」他自然的撥弄她微亂的鬢髮。

  「隔壁?!」太過意外的答案,她沒空注意他又動手碰她,「你認識王先生、王太太?」

  「昨天才認識,我跟他們租房子。」

  「聽你在蓋,我們家跟王家當鄰居這麼久,他們幾時曾將房子出租過。」

  上官樊溫雅一笑,「昨天你進屋後,我巧遇出大樓張貼出租單的王先生,他們夫婦要到日本照顧即將臨盆的媳婦,打算在那兒住幾個月,遂想將房子出租,收租之餘也有人替他們看房子。這裡離我上班的公司近,於是我就租下了,租約從今天起生效,我也從今天開始成為你的鄰居。以後請多指教嘍,蓓蓓小姐。」

  很巧合的機會,沒想到堅持送她回家,會遇上她的鄰居急著出租房子,這裡比起他們上官家位於市郊的花園洋房,確實離潘皓元的公司近多了,然令他決定租下它的真正原因,是她。

  日久生情是他對她這個有點倔、有些不馴的心上人所採行的擄心方法,假如加上近水樓台的地緣關係當橋樑,應該更能提高她動心的機率,如他所願早早將她娶回家。

  「你在開玩笑吧!」黎蓓蓓的眼裡寫滿難以置信,他居然在短短一天之內成為她的新鄰居?!

  「千真萬確,我今天都在忙搬家,在房東允許的範圍內更動屋裡的擺設。」

  也就是說,今天那些偶爾嚇她好幾跳的噪音,全是他製造的?喔,不,平時狹路相逢她已經被他亂到心臟出現奇怪的心悸現象,現在他就住她隔壁,她還有安寧的日子可過嗎?他……

  「喂!誰叫你喝我的香草奶茶?」瞥見他端起她的飲料就喝,她睜大眼睛怒視他,這人怎老喜歡搶她的東西吃。

  「我口渴。」他一下子就灌去大半杯,「這是你煮的對吧,它是我喝過最可口的香草奶茶。」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然而怪異的是,之前才啜飲三口奶茶的她,此時心裡卻像喝了整杯奶茶那樣甜。

  看吧,一碰上他,她就變得不像自己的症候群又出現了,還是問他重要的問題減低這種症狀要緊。「你當自己是闖空門的小偷?從陽台擅闖我家。」

  「這樣能省去我由隔壁大廳開門、關門,以及你幫我開、關門的時間。喔,對了,我有記得將鞋子脫放在陽台,不會弄髒你的地板。」

  「是喔是喔,你連敲門的時間都省了。」他笑笑的接受她的揶揄,替自己添了杯奶茶,喝得好享受,讓她忍不住又調侃他一句,「你還真自動自發。」

  「跟你還用得著客套。」他接得像相聲一樣順。

  「虧你說得出來,我們很熟嗎?」不淑女的搶過懷子,換她品嚐自製的香草奶茶。

  濃眉微挑,他一眨不眨的凝視她,別用有意的反問:「我們不熟嗎?」

  心像打鼓砰咚一撞,她伶俐的舌頭突地打了結,一時間接不上話,只因教他如黑曜石的深眸這麼睇望苦,她乍然想起自己正和他共飲一杯奶茶,更曾與他「口水交融」過好幾回,不熟的人會這樣親密?可他們到底算幾分熟……唔,現在是怎樣?討論牛排點餐的熟度喔?

  「請你搞清楚,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你熟,全是你陰魂不散的搞得我好像跟你熟了八輩子,你還好意思質問我。」她挪動身子坐離他遠點,今天她大概勞動過頭,心律嚴重不整,別跟與她把沖的他靠太近,以免心悸的情況更糟糕。

  聽她將兩人的關係由不熟更正為熟了八輩子,上宮樊滿意的勾起嘴角,卻對她挪退的舉動有點小不滿。

  「如果你現在有空,我們可以上第二堂舞蹈課了。」他別有居心的說。

  「現在?!」黎蓓蓓訝然轉望他,看不出他這麼好學。

  「IWannaDanceWithSomebody。」一串徐緩悅耳的英文自他口中逸出。

  她的心再度不受控制的一顫,他說「願與愛人共舞」是什麼意思?為何他突然用神似菲爾的英文口音說IWannaDanceWithSomebody?!

  是菲爾的歌!此時浪漫迴繞客廳的動人歌曲,正是菲爾·雷歐斯的「願與愛人共舞」。

  她用力瞅他,「菲爾的每一首歌我保證比你耳熟能詳,你不必告訴我歌名。」害她胡亂遐想他暗喻自己是他的愛人,心跳與神經頻頻出錯,或許幫他上課能恢復正常,「就照你的意思,上課了。」

  「幹麼把音樂關掉?你不是很喜歡他的歌?」跟著站起來,上官樊納悶的看著她按掉音響,這首歌很貼切的傳達他的心聲,他只想和她這位愛人共舞。

  「我才不信你這個爵士舞的門外漢能一心二用,邊聽音樂還能專心聽我上課。」將L型沙發中間的小方桌挪靠邊邊,騰出的空間足夠兩人做基本練習,她和他不約而同穿著方便活動的休閒服,毋需再換舞衣。

  「你大概不知道我對你的專心度是百分之兩百。」就如同他隨她移動的眼裡,只有她。

  「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她皮笑肉不笑的恭維,這傢伙又在發揮他的痞子語錄了。「正經點,把我上次教你的伸展動作先做一做。」

  他唇邊有抹苦笑,他的大美人仍舊不太解他的風情,一逕將他的深情呢喃當不正經調笑。在心底低歎,但仍依言照做,複習她教過的伸展動作——平舉雙手上抬、左右側彎、鞠躬彎腰……

  「你的骨頭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還是這麼硬。」一旁的黎蓓蓓每看他做一項動作,眉毛便皺一分,到最後兩條彎月柳眉只差沒打死結,他半點都沒進步的柔軟度,比機器人更像機器人。

  他笑得俊朗,「是這樣嗎?我覺得今天做得很順手,搬家時也沒扭到手或腰。」

  「要不要叫你第一名?這種不及格的柔軟度你也能沾沾自喜。」

  「知足常樂,快樂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何必給自己那麼多壓力。」站定,他右腳緩緩抬起,複習的正是她所教過的單腿提膝。

  「喂——」她驚喊的跑上前如同第一堂課那樣,抱住整個人往旁邊傾倒的他,「拜託你別知足常樂到這麼墮落行不行?連平衡力也一點都沒進步。」

  低渾的笑聲輕鬆盪開,他雙手早將她當支柱攬個滿懷,清新的茉莉幽香由她披散的長髮、馨柔的身子飄入他鼻間,他下顎舒適的輕擱她肩頭,貪婪的嗅著她的芬芳。「你剛洗好澡?好香。」

  「香你的頭!站好。」她俏臉泛紅,輕叱的推著與自己相貼的碩實胸膛,早知道之前因大掃除流了滿身汗的她就別沐浴,臭死他。

  怎料,他兩手輕巧的一環一帶,摟著她跳起華爾滋,不著痕跡的保持兩人親近的距離。「好巧,我也剛洗好澡。」

  「要我也說你好香是嗎?」她依然沒好口氣,就只有非要把爵士舞跳成華爾滋的他,才會在乎這種平常的巧合。

  「我是覺得自己滿有男人味的,不信,歡迎試聞。」長臂施力收東,他密密實實地擁住她,一手輕按她後腦,讓她小臉貼伏他心口,嘴角、眼裡淨是柔情笑意。

  黎蓓蓓發誓,她真的好想扁人!

  沒有錯,他確實很有男人味,剛才她撲抱住他時,即聞到他身上恍如不久前才沭完浴的清爽香皂味,與屬於他的乾淨陽剛氣息,很魅惑、很好聞,可有誰會像他這樣將她困在他懷裡,要她試聞他的男人味啊?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如何學會尊師重道,收斂他的沒大沒小。

  低下頭,她舉起穿著拖鞋的腳用力踩向他打著赤腳的腳背。

  「蓓蓓,你又想踩我。」敏銳的發現她的企圖,上官樊靈敏的移開右腳,發覺這個小女人似乎很愛踩他,上回在尋開心女狼PUB她就曾這麼做。

  「因為你很欠踩。」

  一擊不中,她快、狠、準的襲向他左腳,當又被他狡猾躲過,她像個生悶氣的小孩似,開始像踩蟑螂般雜亂無章的對他左踩、右踏,非要正中目標不可。

  「蓓蓓……」邊後退他還得邊預防她不小心滑倒,閃躲得有些狼狽,豈料她修長長腿突然改踩為絆的橫向他的腿,他重心一個不穩,整個人壓向她——

  「呀啊!」抵不住他的重量,她驚呼的住後倒,本能的閉起眼,這下跌倒,她的腦袋沒開花也要腫個大包……

  咦!她聽見了叩撞聲,可後腦並無預期中的疼痛。睜開眼,她赫然發現自己安然無恙的貼在一堵熟悉寬厚的胸懷上,原本該在地上躺平的人換成上宮樊。

  「你不要緊吧?」見他俊儻濃眉微微蹙起,她心口一緊,忙拍拍他的臉。

  濃密眼睫慢慢睜開,他眼裡映入她擔憂的小臉,「頭撞了下,不過也許是鋪地毯的關係,沒我想像的疼,你呢?沒撞到哪裡吧?」大手輕拂她垂落的長髮,他不放心的是她。

  「我沒叫你拉我,當我的靠墊。」心裡感動,她卻粗氣的抓下他的手,前半刻見他闔眼皺眉,她以為他摔破頭,嚇死她了!

  「要我眼睜睜看你跌倒受傷,我辦不到。」

  聞言,她的胸口怦然一悸,他說得好像自己是他捧在手心裡珍惜的情人,害她感覺怪不自在的,只好藉著跪坐他身旁的動作,緩和自己出岔的心跳。「你如果不鬧我,什麼事都沒有。」

  「誰教你老是不說實話,我只好抱你逼你呀。」

  「什麼話,明明就是你——」她忽地罵不下去,他表情無辜得讓人覺得罵人的她才是罪大惡極。

  無力的往他身旁一躺,她盯著天花板歎道:「我想我前世大概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壞事,這輩子才會遇見你這個有本事折磨我的惡魔。」

  他沉渾的逸出招牌笑聲,「所以我說我們有緣啊。」

  緣他的頭啦,她在拐彎抹角損他,這人到底懂不懂?「你還笑得出來,可見真的沒摔傷。」懶得再花力氣跟他辯,懸在她心口的擔心這時總算全部落地。

  「你很擔心我?」上官樊轉過頭望她。

  「當然,我可不希望我家成了命案現場。」

  「蓓蓓,你又不誠實了。」他跌倒時她眸底的擔憂他補捉得一清二楚,她偏不親口承認對他的掛心。

  「胡說,我從小就是誠實寶寶。」只有對他例外,怕他死纏爛打逼她道出真實心情,她迅速轉移話鋒,「今天的課你還要繼續嗎?」

  「教我難一點的舞步,也許我適合從難的地方學起。」話雖這麼說,他仍悠閒的躺在地上。他喜歡這樣與她並躺的感覺,好溫馨。

  「這種話你也敢講,不會走路就想學飛。」嬌啐著,她半點都沒起身的意思,微帶挑釁的睇睨他,「爵士劈叉怎麼樣?」

  「爵士劈叉?」

  「爵士舞步的一種,前腿伸直滑坐到地上,而後腿外翻及彎屈,再用手按地作為緩衝。」解釋的同時,她以兩手手指做示範。

  「這樣劈腿,筋不會裂斷?」他煞有其事的問。

  她眉梢暗暗抽搐,怕腿筋裂斷他還跟人家學爵士舞。她咬牙切齒的解說另一項舞步,「再來是滑並步,一足橫踏,一足緊接著踏到第一足旁。」

  「兩腿不會相撞或打結?」

  這回她連嘴角都隱隱抽動,「會,就只有你協調性差又沒靈巧度的腳會打成九彎十八拐!」背轉過身,她不想再講解其他舞步,避免被他氣死。

  誰知身後的人皮皮的笑道:「能打成這樣高難度的結,我也很厲害。」

  她撫額翻個白眼,不想搭理他。

  「蓓蓓。」他偏像叫魂一樣喊她,沒得到她的回應,輕拉她衣服再喊,「蓓蓓——」

  「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一直喊。」她倏地轉回身瞪他,冷不防教他近在眼前的放大特寫俊臉惹得芳心跳撞好大一拍。奇怪,他們剛剛有這麼靠近嗎?

  「借我抱一下。」

  「你說什麼?!」他乍然拋落的大膽句子讓她顧不得追究兩人原先的距離,揚聲嬌呼。

  「這陣子我工作忙沒睡好,今天又忙搬家,有點累、借我抱一下,我想睡會。」說話間,他已圈摟住她的腰,將她攬入他懷裡。沒誆她,這幾天好友公司的軟體設計的確壓搾盡了他的腦力與體力,不知是她家的地板躺起來特別舒眼,還是有她在身邊,他的精神得到完全的鬆散,忽覺有些睏意。

  「該不是你剛才撞到頭,暈眩得想睡吧!」黎蓓蓓問得緊張,要不要送他上醫院?

  「別擔心,我沒撞傷頭,只是單純的想睡會。乖乖待在我懷裡,有你陪著,即使只睡十分鐘也勝過午睡一下午。」

  她發現,他委實有說甜言蜜語的天份,可他搞錯對象了吧,或許他們是有過一、兩次……嗯,較親暱的行為,但她充其量不過是他的爵士舞蹈老師,今天勉強被迫成為他的鄰居,為何得荒唐的陪他躺睡地毯上?

  然而她竟當真乖乖待在他懷裡,任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像抱攬心愛寵物一樣摟著她,滿足的閉上眼,不消一分鐘就沉沉入睡。

  這個熟睡後少去痞痞笑意,簡直是上天偏心傑作的帥哥,難不成真把她當他家的寵物,因此非要抱著她睡?

  蹙眉思索間,她的心跳愈來愈急促,只因隨著對他的靜視凝睇,一道令她驚慌的訊息忽像閃電般劈入她腦裡——

  她好像……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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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21:00
第七章

  「上官,有你的國際快遞需要你親自簽收。」輕叩兩下總顧問室的白金大門,潘皓元在門外通知老友。

  上宮樊揚聲回句請進,將手上已完成的繪圖軟體程式作妥備份,才離開辦公座位,迎向隨潘皓元進來的年輕男子,在他遞送的單據上簽名。

  「那是什麼?」待快遞員離開,也跟著由隔壁總經理室趕來湊熱鬧的侯曉憶,很好奇他手上那方型盒裡裝的是啥東西。

  潘皓元拉過伸長脖子探看的秘書兼未婚妻,「不是叫你留在辦公室別跟來嗎?」

  「飄洋過海的國際快遞耶,會對它感興趣很正常,對吧,美男子?」

  「曉憶——」

  「沒關係,只是唱片,並非什麼不能給你和曉憶看的私人物品。」明白好友尊重他的穩私,上宮樊淡笑的攔阻他對未婚妻的薄責。

  「唱片?」侯曉憶興致勃勃的追問,「什麼唱片需要由國外寄回台灣?」

  「歐洲爵士樂團雷歐斯的最新專輯,我請朋友寄的。」他小心的拆開外層包裝紙盒,儘管席托細心的將CD層層封裝,他仍得確定他是否寄對專輯。

  未拆封的CD盒面上印著斗大的淺藍叫TRUELOVE字樣,正是他要的「真愛」專輯,上頭尚貼了張黃色便條紙,寫有幾行潦草的英文字,翻成中文為——

  菲爾:

  賽門說你不但沒有聽自己專輯的習慣,更沒送唱片給歌迷的閒工夫,

  你要我寄最新專輯回台灣,到底要搞什麼鬼?

  席托

  他嘴角輕揚。還是賽門瞭解他。

  如假包換,他正是雷歐斯的主唱菲爾·雷歐斯。他母親是奧地利人,從小到大他飛奧地利的次數不勝枚舉,也因而有機會結交許多外國朋友,賽門跟席托便是。或許是體內流有一半奧地利格拉茲人的浪漫爵士音樂細胞,他向來喜歡爵士樂,更陰錯陽差的在純粹好玩的參賽下,獲得英國爵士樂大賞最佳歌手獎,和賽門、席托、羅賓森等友人合組爵士樂團,意外走紅歐洲。

  不過他拿唱歌當興趣,從未想過當讓樂迷追逐的偶像,因此成立樂團至今,他始終秉持不接受媒體拍照訪問的原則,所幸賽門他們也支持他的低調作法,讓他擁有幾乎沒人認得他的歌手身份。

  發現蓓蓓喜愛他的歌,他相當意外,但他希望她能單純的喜歡上他,而非因他是她所崇拜的爵士歌手而夾雜任何虛幻的戀慕,遂決定隱瞞他即是菲爾的事實。

  然而,菲爾的身份雖暫時坦白不得,可送她一張她想要的專輯,對他而言不成問題,即便今天要他專程飛一趟奧地利,他也要將「真愛」專輯送給他的真愛。

  而在他覺得沒有必要張揚的情況下,潘皓元與侯曉憶亦不知他秘而未宣的爵士歌手身份。

  「還好是曉憶不太懂的音樂CD,要不然你這麼當她的面拆開包裹,裡頭的東西很容易被她搶著研究個仔細。」潘皓元老實的揭發自個未婚妻常會好奇過頭的小毛病。

  「什麼我不太懂音樂,說得我亂沒氣質的,美男子,唱片借我,我保證把裡頭的歌聽到滾瓜爛熟再唱給這個木頭男人聽,讓他見識一下我多有音樂素養。」

  侯曉憶忿忿不平的哇啦怪叫著,欲伸手抓他手上的唱片,可惜他舉高手,沒讓她碰到。「抱歉,這個我要送人,沒辦法借你。」

  「送人?難道是上官奶奶?可是上次我打電話告訴她,幫你寄江蕙的專輯給她時,她有跟我聊到她覺得還是台語歌道地,不像英文情歌,旋律好聽歸好聽,她卻聽不懂在唱蝦米碗糕耶。」這樣美男子還要送英文專輯給他奶奶?

  上宮樊會心一笑,曉得他是菲爾的寶貝奶奶的確不太捧他的場,記得他出第一張專輯曾拿CD給她聽,誰知她聽得直皺眉頭,一副不解的問他,「歌喉一極棒,嗓音也迷人,幹麼不去當台語天王,跑去唱奶奶聽攏無的爵士英文歌?」

  幸好這個聽不懂自個孫子唱啥歌的寶貝奶奶,以及其他家人都很尊重他唱歌的興趣,也尊重他的決定,並未向外人透露他是歌手。

  「不是我奶奶,我要送的另有其人。」將CD上的便條紙撕下放入口袋,他轉向老友道:「那套繪圖軟體的程式已全部完成,就在我電腦裡,我另有要事,可以提前下班吧?」離下班時間尚有十來分鐘。

  「這還用問。」潘皓元從未干涉他的上、下班時間,即使工作中外出也可以。

  「謝啦!我先走了。」

  看著瀟灑離開辦公室的上宮樊,侯曉憶忍不住疑惑的想——美男子到底有什麼神秘的要事?而能讓他大費周章托人由國外快遞音樂專輯回台灣的那位「另有其人」,又是誰?

  

  從來沒有一次,黎蓓蓓像今天下班不得這樣急迫,往常結束舞蹈教學,她總會和于琪以及工讀美眉小亞一起打掃舞蹈教室,但今天她借口有事,打算先行離開。

  她要躲上官樊。

  就在昨天,在他抱著她睡的突發狀況中,她驚覺自己似乎喜歡上他,可這怎麼可能?他愛亂愛鬧、既皮又痞,不正經又比她小,根本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男人。然而她卻怕吵醒工作疲累的他,任他摟抱十多分鐘,確定他睡得極熟,才小心翼翼由他懷裡起身,到臥房拿出棉被為他蓋上,若非在意他,自己何需擔心吵醒他,怕他著涼?

  即使如此,她仍舊說服自己,心裡那份乍然冒出來的喜歡僅是她的錯覺,她幾個月前才結束一段不愉快的戀情,沒打算這麼快又自討苦吃的跌入另一段吉凶難測的愛情海裡。

  偏偏今天早上他又把她家陽台當他家般自由進入,說他要上班,順路載她到舞蹈社,惹得她昨夜已因自我說服而平靜許多的心,再次因他掀起紊亂漣漪,餘波蕩漾到上課時破天荒閃神,教錯舞步的地步。

  太在意自己是否喜歡上他,以致適得其反的教他弄亂心湖,好好冷靜是她目前的當務之急,因此她得遠離引發她心緒錯亂的禍首,而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他極有可能順道來接她下班,她必須在他來之前開溜。

  正推動淋漓盡致舞蹈社所在大樓的玻璃旋轉門,她的手機忽響——

  「于琪,有事嗎?」想是好友找她,黎蓓蓓下意識接起電話便道。

  「是我。我來接你下班。」

  「上官樊?!」要命,她的第六感怎麼這麼準!「不、不用,今天舞蹈社臨時有狀況,我要很晚才能離開。」踏出旋轉門,她心跳失速的扯謊。

  「你要很晚才能離開?」

  奇怪,為何她聽出他話裡的質疑?可仍硬著頭皮說:「對,很晚。」

  「多晚?」沉渾的嗓音繼續追問。

  她跨走的步伐一頓,蹙眉低下頭,沒料到對他扯謊這樣麻煩。「那個……還不曉得,反正你不必來接我,忙完我會自己叫車回去,就這樣——」

  「那麼你現在趕著去哪裡?」另一句問話在她企圖掛電話前擲入她耳裡。

  她心裡打了個突,想也沒想就接腔,「你怎麼知道我現在趕著離……開……」

  疑問隨著抬起的螓首怔在唇邊,她驚愕的望著站立眼前的俊逸身影,終於明瞭為何他話裡流露明顯的質疑,為何恍如能透視般知道她已離開舞蹈社,且最後一句問話感覺特別接近她、特別清楚,原來他早已看見她,跟她通電話的同時正一步步朝她走來!黎蓓蓓這才遲鈍的想起,他一開始說的是「我來接你下班」,而非「我等會過去接你下班」,顯然當時他已抵達附近。

  「你怎麼會在這裡?」心臟跳得像跑百米,她握著電話傻傻的問。

  一瞬不瞬的凝視她,上官樊亦未掛電話,「來接蓓蓓小姐下班,可是她大概趕著跟某個富豪大亨約會,所以騙我她還得待在舞蹈社加班。」

  藏在心底未出口的話是——他的心很介意,她是否真如他所想,趕著赴某個男人的約會?

  「才不是那樣!我只是想快點離開,讓你接不到我。」不甘被說成像趕場赴會的花蝴蝶,她闔起手機替自己辯白。

  「你知道我會來接你?」將手機放入大衣口袋,他心裡的介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困惑。他下車致電給她時,即瞥見她俏麗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大樓出口處,如依她所言,她早料到他會過來?

  「猜的。」她微斂眼瞼,不情願的回話。

  「然後打算躲開我,讓我接不到你,為什麼?討厭我?還是愛上我?」

  愛上他!天,她的一顆心差點蹦出來,有種被抓包的感覺,問題是她都不承認自己喜歡他了,怎麼可以有這種更嚇人的錯覺。

  她連忙抬眼瞪他,藉以驅除陶中的起伏迷亂。

  「你的反應是討厭還是愛?」他問得好認真。

  「別跟我要嘴皮子,我不過不想一直欠你人情,讓你載我上班又接我下班,才會趕著回家。」暗暗深呼深,她總算能順利作答。

  他忽將俊顏湊近她,「看清楚,我沒跟你要嘴皮子,也沒想要跟你討人情,告訴我,你有沒有一點愛上我?」

  「你——別鬧了!」她雙頰微紅的退開他半步,這個老是痞不夠的傢伙非得尋她開心才高興。

  低歎口氣,上官樊有些洩氣,他的大美人讀不出他眼裡認真的情意?居然說他在鬧,這時他若坦白為她深陷的情衷,她會不會當他在演戲,要他別亂了?

  算了,或許他打算讓兩人日久生情的日子還不夠久,她尚未察覺很可能已經對他萌生的情意,他就再等些時候再問她吧。

  「喂,你做什麼?」自動自發牽著她就走。

  「晚點你要到PUB對吧,我們先去吃飯,我再送你去。」

  「下必——」

  「你再掙扎,我們會成為更多路人圍觀的焦點。」

  他沒騙她,擁有引人注意外貌的兩人早已惹來許多人流連注目,她若再跟他拉拉扯扯,等會他們搞不好會成為電視新聞的花絮報導、無可奈何的,她只有被押坐進他停放路邊轎車的份。

  「別氣,這個給你。」見她噘嘴生著悶氣,上官樊將置徹箱內的CD拿給她。

  「天哪!菲爾·雷歐斯的最新專輯!」瞄見他遞過來的東西,原本不想理他的黎蓓蓓忍不住驚呼的接過它,「你在哪裡買到這張專輯?」

  「請朋友從奧地利寄給我的。」

  她激動的揪住他的衣袖,「能不能再請你朋友寄一張回台灣,我跟他買。」怕影響父母旅遊的心情以及耽誤弟弟的工作,她沒麻煩人在國外的他們幫她尋買這張唱片。

  「傻瓜,這張就是要送你的。」溫文笑說,他伸手為她挑理微亂的劉海。

  「送我?」水眸連眨兩下。

  「你一直想要它不是?」

  所以他特地托朋友遠從奧地利寄唱片過來?黎蓓蓓胸中漾滿感動,料不到他會有如此貼心的舉動。「謝謝。」紅唇彎揚,她由衷道謝。

  上宮樊的視線完全膠著在她難得對他展露、迷人至極的清甜笑靨上。「給我個吻更能表達你的謝意。」

  「你想哩!」

  「是很想。」

  這個一點也沒長進的色狼,害她防備的直往窗邊挪靠,「我告訴你喔,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再也不理你。」她的心已因為他的出現興起一陣波瀾,不能再讓他總是令她無力招架的迷魅深吻,更擾亂她的心湖。

  假使他坦承他即是菲爾·雷歐斷,她是否會答應讓他亂來個徹底?這樣的偷香念頭才浮上心間,他隨即搖頭甩開它,不,他要她自自然然的愛上他。

  「好吧,這個吻就先讓你欠著。」下回再加倍的吻回來。

  拜託,這人以為她合該欠他吻呀?見他發動車子,想起他說要帶她去吃晚餐,她趕忙說道:「別載我上餐廳,今天我想買便當回家吃。」

  「這樣才能邊吃便當邊聽你的菲爾·雷歐斯的新專輯?」

  「不行嗎?」語氣有點不甘,為什麼她的心思他隨便就能看透。

  「行,你說什麼都依你。」寵愛的輕捏下她稚氣可愛的鼻尖,他緩緩開車上路。

  覷著他稜線俊逸的惻臉,黎蓓蓓的心湖終究被他親暱的舉動擾亂了,可她怎會拿他放肆的碰觸當疼寵縱容?是感冒發燒了嗎?

  

  沒發燒,她神智清楚,體溫也正常,但當有人白天接送她上、下班,夜裡等她結束PUB的工作,再次跑去接她回家,主動進她家後旋即又說要煮營養泡面給她當消夜,黎蓓蓓覺得有問題的人是他。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她皺眉站在像極屋裡男主人,自顧自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的「問題者」身旁,十分懷疑他曉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煮營養泡面啊。」鍋裡水滾,上宮樊一邊下泡面一邊回答,「我注意到你姑姑替你準備的餅乾點心你一向吃得少,在PUB忙到深夜,回家你需要吃些消夜祭祭肯定餓了的五臟廟,泡面是能填飽肚子,但加顆雞蛋和青菜才營養。」

  「我不是跟你說這個。」

  「嗯?不然是哪個?」他毫不含糊的加入青江菜,再將雞蛋打入小鍋子內。

  該死的,男人不都遠庖廚,怎他烹飪手法熟練又優雅得讓她險些看呆掉,慢了半拍才回答,「我是說我沒叫你接我上、下班,更沒要你幫我煮消夜,你沒事幹麼做這些?」顯見發燒昏頭的,是他。

  上官樊爾雅一笑,「這些本來就是身為一位體貼男朋友應該做的事。」

  言下之意,他是她男朋友?她忍不住朝正在關瓦斯的他翻白眼,「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別嘻皮笑臉跟我扯些有的沒的。」

  一聽,他停住欲戴隔熱手套端鍋子的動作,轉身面對她,「蓓蓓,我再認真不過了,你看不出來嗎?」既然她尚未發覺對他的情感,他先當她男友不犯法吧!

  專注得令她心頭狂跳的視線,正經得不帶半絲戲謔的神情,她的確看出他的認真,但是……他這突來的認真有幾分真心?

  「你都是這麼厚臉皮,自認為別人的男朋友?」理智壓下心底的悸動,她移開與他相對的視線,坐至餐桌前,心裡有道聲音提醒她,愛情之路她跌撞過太多次,千萬別輕易接受自己沒把握的感情。

  「我很挑,可不隨便當人家的男朋友。」端過小鍋子放落地面前,他將筷子和湯匙交給她,「趁熱吃,小心燙,我的女朋友。」

  「不要亂喊,我沒答應當你的女朋友。」泡面的香氣在她胸口盈聚窩心感動,但總不能因為他幫她煮包泡面,就要她當他的情人作回報。

  落坐她身旁,上宮樊眉心輕蹙,「我都大方當你的男朋友,怎麼你小氣得不當我女朋友。」

  這是哪門子荒謬邏輯?「是你自個硬要這麼大方,與我何干。」禁不住泡面的香味誘惑,她不客氣的動了筷。

  「蓓蓓——」

  「我想你大概忘記我比你大兩歲,女人老得快,現在不難看,過幾年也許就醜得嚇死你,或者……你只想來段短暫無負擔的戀愛遊戲,壓根不擔心見到我變醜的那一天?」是試探,也是潛藏在她心底不敢承認喜歡他的芥蒂吧!畢竟她交往過的男友全都只是迷戀她的美貌,小她兩歲的他理該結交比他年輕或同齡的女孩,但他偏要她當女友,她理所當然懷疑他的動機。

  上官樊像要看穿她似的深深凝望她,「你會老,難道我不會?如果真要照你的評斷,那些姊弟戀的情侶不就全只貪圖短暫、無負擔的戀愛遊戲,全無真心可言?」

  「我沒那個意思,你別挑我語病。」她夾面的筷子因反駁而停住。

  「美女我見多了。」他沒頭沒腦的迸出一句。

  「什麼?」她納悶瞅他。

  「我常出國,看過形形色色的美女,如果僅為覬覦美色而想找個情人,並不一定非要你不可。」他意有所指的點出她的顧忌——因過往的不快戀情,生怕下一個男人同樣是為她的美色而親近。

  眸心輕顫,她很驚詫他能細心看出她的心結所在,怎奈他的話卻也挑起她抑止不住的醋意,「是啦是啦,跟你見過的好幾卡車美女相比,我根本上不了檯面,那你去找她們啊,委屈自己待在這裡幹麼?」

  美女他見多了?如果要找美麗情人不一定非要她?可惡,向她炫耀拜倒在他西裝褲底下的女人,隨便一個都比她優秀嗎?那他還來招惹她這只醜小鴨做啥!

  「你在吃醋?」他欣喜的看她把面裡完好的蛋用筷子連戳好幾下,顯然是醋勁大發。

  「你眼睛脫窗?我在吃面。」衝動的嗆回去,她大口吃起他煮的營養泡面。

  他笑露出兩排潔白牙齒,他的大美人真的在吃醋喲,表示她對他並非全然的無動於衷,這讓他連眉梢都染上笑意,無視她的怒氣,好脾氣的問:「面好吃嗎?」

  「長這麼大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泡面。」怎樣,知道嘔了吧!

  誰知他竟說:「今天就勉強以它當消夜,下次記得別買這個牌子的泡面。」

  她瞠目以對,她是在損他耶,他竟然簡簡單單就讓無辜的泡面背黑鍋!她早該知道,自己討不了滑頭的他半點便宜,「你不去當律師實在可惜。」

  「意思是你已經接受我的說服,答應當我的女朋友?」故意曲解她的揶揄,他伸指抹去沾附她唇邊的湯漬。

  此舉換來她的怦然心跳,可惜她心底的顧忌猶存,只得板下臉,「你再談這個話題,我會變臉。」

  唉,他捨不得見她不開心。「好,不談,再給你一段時間做心理調適。」

  「誰跟你說我要調——」

  「你的電腦我幫你修好了。」他存心不讓她說完的攔話。

  黎蓓蓓果真被他轉移注意力。「你幫我修電腦?」

  「送你去PUB時我向你借電腦,你說它故障不是?」今晚他有工作要做,沒待在PUB陪她,而他的電腦需持續列印重要資料,索性借她的來寫程式。

  她是說過這樣的話,電腦也確實出問題,可是她沒想到他會幫她修理……等一下,「你該不會又從陽台進我家吧!」出門前她記得鎖了大門。

  他點頭,「很方便。」

  「很方便?!你當你是兼職小偷?老走偏門到我家。」而她從他搬到隔壁開始,就常常被他亂得忘記鎖陽台門,若被爸媽知道,肯定要叨念她的粗心大意。

  只見被罵的他依然一副八風吹不動的從容樣,「除了電腦,你房裡的東西我一樣也沒動,若真要偷——」他突地打住話,定定的凝視她。

  「我臉上有面條?」沒聽清楚他壓低聲音未說完的那句話,她以為自己臉上沾到食物以致惹來他的盯看,下意識的摸摸左臉。

  「不在那裡。」眼裡全是她柔美容顏,他磁性的嗓音添入幾許迷魅。

  她本能的換摸右臉,「沒有啊。」

  「在這裡。」長臂勾攬住她的頸項,他俯下頭攫住他渴望一整天的紅唇,深深的吻住她。

  等她心甘情願當他女友,他會告訴她,他想偷的,只有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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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21:18
第八章

  黎蓓蓓發現,上官樊嚴重影響她的生活、干擾她的作息。

  這幾天他一樣堅持接送她上、下班,還威脅她若像上次那樣偷溜,讓他接不到人,隔天他就到舞蹈社跟她的學生宣佈他是她的男朋友,讓她只能依他。

  晚上他若有空,也執意陪她窩在尋開心女狼PUB,直到店裡打烊。他在DJ室幫她播放音樂播得自得其樂,卻苦了她不時得跟看見他就想邀他當店裡紅牌公關的姑姑表態,她不希望自己的學生過這麼複雜的夜生活,更得避免姑姑胡思亂想兩人的關係,瞎掰他對當DJ有興趣,才會三不五時跑來PUB。

  謊話說太多若會遭雷劈,屆時她一定拉他這個罪魁禍首—起受刑。

  這個讓人拿他沒轍的俊男說泡面不宜多吃,他煮的營養泡面偶爾貪之就好,有時他會帶她去小吃店吃牛肉面,或下餛飩給她當消夜,這兩天他更會為教舞而使小腿略感酸疼的她做按摩。

  「不用,我泡個澡就不酸了。」她彆扭掙扎,總覺得腳丫子被他握在手裡,既害臊又難為情。

  「這是身為一個體貼男朋友應該做的。」他馬上端出最近成為他招牌的至理名言,並在她想回駁他們未交往前硬生生將話截斷,「我又不會把你的腳捏斷,你膽小的怕什麼?」

  她膽小?他竟敢用激將法污蔑她!氣死人的她偏就禁不起激,任他對她的腳又揉又按。

  心裡雖然賭氣,她卻無法否認他的手勁很輕柔,經過他的推按,她酸麻的腿肚總能很快散去疲憊不適,只是他仍一樣愛偷吻她,就像第一次為她煮營養泡面那晚,為她按摩雙腿的他,總在她來不及防備時自討獎賞,吻得她天旋地轉。當她終於記得要啐罵他時,他則忙不迭催促她去泡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改不掉壞習慣的又從她家陽台溜回隔壁租屋處。

  好吧,說實話,她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自己確實喜歡上他,然而她無法確定硬說是她男友的他,對她的真心有幾成,也因而未坦白對他的喜歡,亦未答應當他的女友。

  就算這樣,他俊美帶點雅痞氣息的臉龐,常不經意的躍入她腦海,尤其是一個小時後她將為他上舞蹈課的此刻,她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足見他對她干擾得有多徹底……

  「蓓蓓!」

  突然一聲大喊嚇斷她遠揚的心神,她埋怨的望向好友,「嚇人啊,沒事叫這麼大聲。」

  「是你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我連喊你兩聲都沒聽見。」于琪伸指比向辦公室中央,「有人找你。」

  她抬眼望去,滿眸訝異,「楊思妮?!」真是意外的訪客。

  「你的學生?」楊思妮尚未開口,于琪狐疑的先行發問,不記得見過她。

  「她是簡賓旗下新簽約的歌手。」儘管對楊思妮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來者是客,她仍是站起身招呼她入座。

  「不必了,我說完話就走。」她半點也不領情。

  于琪直瞇起眼,簡賓旗下的歌手來找蓓蓓已經頗為可疑,這個怎麼看都覺得有點跩樣的女生講話還這麼高傲,讓人聽起來很不爽喔。

  黎蓓蓓倒沒表露太多情緒,語氣平淡的道:「不曉得你有何貴事?」

  「要不是簡賓好說歹說要我親自跑一趟,拜託他認為工作細心專業的你,挪個時間再幫我錄音,你以為我希罕來呀。」她不屑的撇了下嘴角,「明明閒到有空發呆,這幾天也敢跟簡賓胡縐你很忙,抽不出時間到唱片公司錄音。哼,分明就是拿喬、自抬身價。」

  「喂!你給我有禮貌一點,我們蓓蓓本來就忙,倘若答應簡賓替他的歌手錄音也純粹是友情幫忙,何需拿喬、自抬身價。」于琪看不過去的搶先對她開炮。

  蓓蓓偶爾受托替簡賓公司歌手錄音的事,她以前就知道,而斯斯文文的簡賓怎會簽下這個沒禮貌的女人當歌手,還讓她跑來這裡鬧場?

  楊思妮回以一臉不馴,「說得好聽,我看她根本想對簡賓來欲擒故縱這招。」

  「你這話什麼意思?」黎蓓蓓微板起臉。

  「以女人的直覺,我敢肯定簡賓對你有意,而你八成也相當垂涎他,於是便藉他有事相求,大使欲擒故縱的伎倆,好讓他對你更著迷,對吧!」

  她不是呆子,瞧不出簡賓看黎蓓蓓的眼神充滿愛慕。她就那張古典美的臉蛋比她好看那麼一咪咪,身材卻遠不及她的突出火辣,年紀更比她老好幾歲,她真以為簡賓會一直昏頭的戀慕她,竟妄想勾引她的簡賓。

  「你嘛幫幫忙,對蓓蓓有好感的從來都是簡賓,她只拿他當普通朋友好不好!」朋友不是當假的,簡賓想追求蓓蓓卻總碰釘子一事,她于琪當然清楚。

  「楊小姐,你不過是長富唱片公司的新進歌手,來找我該是針對我有沒有空幫你錄音的問題作討論,你的詰問與指責似乎沒道理了點。」未見怒氣,黎蓓蓓若有所思的瞅視她,覺得這個始終未尊稱簡賓總監,而直呼他名字的女孩,與他之間的關係頗不尋常。

  她渾身細胞都在炫耀似的抬頭挺胸,刻意展現她惹火的身材,「憑我早已經跟他上過床,是他答應捧紅的枕邊愛人身份,我就有資格懷疑你對他的居心,要你離他遠一點。」

  于琪倒抽口氣,楊思妮自爆的內幕夠勁爆,想不到人模人樣的簡賓,也跟人家來時下演藝界時有所聞的「桃色交易」這套。

  真相終於大白,黎蓓蓓唇邊有抹嘲諷。難怪簡賓執意替歌喉委實不怎麼樣的楊思妮發行單曲,原來兩人早親密到床上去,給過大力捧紅的承諾。

  真是諷刺,口口聲聲說想追求她,背地裡卻跟其他女人有一腿,這就是他給她的真心?這樣的虛情假意和孔傑耕及她另外兩任男友相較,有何差別?

  「怎麼樣?知道我們火熱纏綿的關係,嚇到說不出話了吧!」雙手環胸,楊思妮唇角挑著得意,上次礙於在唱片公司,她不便向她嗆明與簡賓早打得火熱的地下關係,今天才會趁他忙著開會,無法陪她前來的機會,假借拜託黎蓓蓓為她錄音之名,行向她挑明這層關係之實。

  于琪正想回罵,黎蓓蓓沒啥起伏的聲音先她而落,「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跟簡賓不過就是最普通的普通朋友,他喜歡如何與你親熱跟我無關,倒是我要提醒你,這種床上情事,實在沒必要大肆張揚,如果你想當玉女偶像的話。」

  「你——」楊思妮被她最後一句話反諷得臉上青紅交錯。

  「怎麼樣?」于琪學她之前的傲慢語氣,抬高下巴,用鼻孔哼她。這裡可是她和蓓蓓的地盤,這個紅不紅得起來尚是個大問題的肉彈妹也敢囂張。

  寡不敵眾,楊思妮正想撂話要黎蓓蓓說話算話,別對簡賓存不良居心,就見她不湊巧的接起辦公桌上的電話。

  「簡賓?」

  一句平靜的稱呼換來于琪與楊思妮同時看向她。

  瞟了眼楊思妮,黎蓓蓓毫未猶豫的將電話轉為擴音方式,簡賓的聲音隨即傳來——

  「我是趁會議中場休息時間打給你,我要思妮去拜訪你,請你敲個時間替她錄音,她到了吧?你們談得如何?」

  「非常不愉快。」于琪搶話,招來好友一記瞄瞪。

  「于琪?」無暇細究怎是她答話,他一逕追問,「怎麼回事蓓蓓?為什麼于琪說你們談得非常不愉快?」

  「我全說了。」這回換楊思妮搶白,簡賓那聲蓓蓓格外刺她的耳。

  他困愕,「你全說了?」

  「恭喜你和楊小姐已是親密的一對。」黎蓓蓓沉穩清晰的字句劃入他耳際。

  電話彼端的簡賓背脊一僵,莫非……「思妮!」他由椅子上跳站起來大吼,難道事情真如他所想?

  「你用不著凶我,我們的確早在床上裸裎相對過無數次,你也說過你愛我。」被他一吼,楊思妮豁出去的回述事實。

  他的背脊全涼了。「蓓蓓,你聽我說——」

  「你現在最好什麼都別說,尤其是會傷到楊小姐的話。」黎蓓蓓淡聲打斷他倉惶的辯解,不希望他做出男人犯錯總習慣差勁的為自己脫罪,將過錯與不堪歸咎於身旁女人的行為。

  楊思妮訝然的看向她,這個她視為頭號情敵的眼中釘在替她著想,阻止簡賓很可能說出只是和她逢場作戲的傷人話?

  抿住唇,簡賓知道他的任何狡辯都免不了傷害楊思妮,也會讓蓓蓓更唾棄他。

  她清脆的嗓音於此時果斷的傳入他耳裡,「我自認對你的態度一向表達得很清楚,我只當你是普通朋友,不論你和旗下哪位歌手發生風流韻事,皆和我無關,然而我得向你慎重申明,我有感情潔癖,無法接受一個男人向心儀對像示愛的同時,又和其他女人搞曖昧,換言之就是,以前我們不可能成為情人,經過今天,更不可能。你明白嗎?」

  他豈會不明白,自己禁不住楊思妮青春同體的誘惑而與她發生關係,已觸犯她的感情潔癖禁忌,本來他冀望有機會打動她的心,現在丁點希望都沒了,是吧?

  「就算你不明白,以後也不准你再騷擾蓓蓓。」于琪為好友抱不平,「虧我當你是情癡,結果你這樣亂來。」

  微搖首示意她中止正氣凜然的討伐,黎蓓蓓說道:「還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抱歉,我是真的很忙,沒辦法替楊小姐錄音,請你別再為難我。」

  她本就無意為楊思妮錄製單曲,經過今天的事,三人再碰頭只有徒添彼此的尷尬,她還是明確拒絕的好。

  「我知道了。」沉默許久再開口的聲音,夾雜著失意與無奈,「我們……還可以當朋友,普通朋友嗎?」不得不加重最後一句,他明瞭自己再也沒機會贏得美人心,但他不想與她從此成為陌路人。

  「如果你能說到做到,我們當然仍是朋友。」

  「謝謝你。思妮若有得罪你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對不起。」

  黎蓓蓓瞭解,他末了那句對不起,包含未對她全心以待的歉意。

  平平靜靜的,她結束與他的通話。

  于琪的嚷嚷馬上擲下,「你就這樣跟他說再見?起碼也罵他幾句才對。」

  「我們僅是普通朋友,他的情事我無權干涉。」聽似回答好友,實則再次向楊思妮表明她對簡賓無半絲男女感情。

  楊思妮當然聽得出她的語意,躊躇會,她朝她輕點下頭,「打攪了。」

  話落,她轉身離開。縱使弄明白黎蓓蓓與簡賓之間全是男方一頭熱,黎蓓蓓剛剛也迂迴的替她說話,但跟她點頭致意已是高傲的她所能放下的最低姿態。

  「哎呀!這丫頭就這樣丟下一句打攪了就走?」于琪的不滿抱怨再度響起,她才想好好數落跑來找好友撒野的楊思妮,她竟給她不負責任的落跑。

  「無所謂,她會向我低頭,已經讓我很驚訝了。」她原以為驕縱的她會繼續她的無理取鬧,栽贓她與簡賓的攤牌是另一種欲擒故縱。

  「做人心腸不能這麼軟,無端被罵就該抨擊回去……」于琪叨絮的句子於轉頭瞧見坐入辦公椅,之前一臉平靜,此時顯現低落神情的好友時驟然打住,「你還好吧?」

  黎蓓蓓沉沉的低吁口氣,由學生資料夾中抽出一張紙挪向她,「我想出去透透氣,麻煩你幫我打電話給上宮樊,告訴他今天的課暫停,改天我再替他補課。」

  說完話,她不顧好友在她身後的叫喚,逕自離開辦公室。

  「蓓蓓不會又想起自己老碰到真心不足的男人,心裡難過沮喪吧!」于琪擔心的低喃。

  

  「你說什麼?蓓蓓心情低落的離開舞蹈社?!」

  風雲科技軟體研發公司總經理室內,響起上官樊急切的嚷問聲。他正和潘皓元討論公事,接到于琪的來電才驚覺他忙得忘記今天要上爵士舞蹈課,怎知于琪竟說蓓蓓已離開舞蹈社,今天的課改天再補上。

  不只她未親自打電話通知他停課這事透著古怪,那令他不安的「心情低落」四個字更引出他滿懷焦急疑竇,直覺有事發生。

  而一旁的潘皓元與侯曉憶均被他由沙發上驚跳起來的反應嚇到,兩人幾時見過他接個手機這樣激動,他口中的蓓蓓又是誰?

  「呃,對,蓓蓓離開時臉色不太好。」電話那頭的于琪也被他拔高聲線的嚷問怔住,她不過照好友的吩咐致電上官樊停課一事,這位仁兄反應幹麼這麼大,還喊蓓蓓的名字喊得這樣順口?

  「她離開前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沒來由的,他心裡的不安層層加深。

  「你怎麼知道?!」她好訝異。

  「以蓓蓓負責盡職的態度,不會無故放我鴿子。請你告訴我剛剛究竟發生什麼狀況?」他現在只想弄清,令他心上人心情低落得從舞蹈社出走的原因。

  無暇質疑他對好友那篤定得耐人尋味的瞭解,于琪受他執意問到底的堅決語氣左右,遂將簡賓想追蓓蓓,卻受不住誘惑與楊思妮有染的事全盤道出。

  「該死的簡賓!」

  「耶?」他冷不防拋擲的咒罵令她困愣,「你認識簡賓?」

  「知道有他這個人。蓓蓓對男人的信心已經很薄弱,他還雪上加霜的出這種紕漏。」這下他要讓蓓蓓相信他的真心,不就更難上加難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會去找她,拜拜。」

  「喂……等一下,喂——」電話裡只剩嘟嘟聲回應她。

  呆望著斷線的電話,于琪滿腦子問號。上官樊不但知道簡賓的存在,居然還曉得蓓蓓對男人的信心很薄弱!這對爵士達人老師與據說骨頭僵硬到不行的學生之間,何時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且連她都不曉得蓓蓓會上哪兒透氣,上宮樊要到哪裡找她?

  風雲科技公司這頭——

  「皓元,我有重要事,這個研發案子就麻煩你自己負責。」收起手機,上官樊疾步往門口走。

  「你的重要事,和你口中的那位蓓蓓有關?」侯曉憶把握時間提問心中的好奇。

  「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了。」匆匆落下一句,頎俊身影如風捲出公司。

  「哇!你聽見沒,美男子說沒什麼比那位蓓蓓更重要耶!她是誰?你見過嗎?」侯曉憶好奇指數破百,直拉著未婚夫問。

  潘皓元搖頭,「我也是今天才聽到這個名字。」

  「蝦米?你們是哥兒們,他居然沒跟你介紹過她?」那她要如何八卦。

  他莞爾,「是誰說哥兒們就必須事事報備?」

  不過說真的,瞧上官剛才那難得一晃的著急神色,一向不好奇的他,突然也有些感興趣——那位對上官而言最重要的蓓蓓,跟他是什麼關係?

  

  夜幕終於完全替代白晝之時,黎蓓蓓踩著懶懶的步伐回到了家裡。

  「你跑到哪裡去了?」

  「啊——」

  黑暗中一句如鬼魅的低問,及突如其來襲向她左臂的拉扯,駭得她失聲尖叫。

  「蓓蓓,是我。」張臂摟住驚惶駭喊的人兒,上官樊準確的打開牆上的電燈開關,廳裡頓時燈火通明。

  再熟悉不過的俊美臉龐映入眼底,黎蓓蓓掄起扮拳槌他,「你幹麼嚇我!害我以為是闖空門的歹徒,你好可惡。」她餘悸猶存的驚駭著。

  「抱歉,我無意嚇你,我等你等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聽見你回來的開門聲,壓根沒想到客廳沒開燈,我貿然出聲會嚇到你。」他像哄小孩子似的拍拂她的背,自責自己讓她受驚了。

  「你等我等得心急如焚?」美眸困惑的抬望他,她能猜到他八成由她忘記鎖門的陽台進她家,可他的話怎麼好像她發生什麼讓他緊張萬分的大事。

  上宮樊凝視她好半晌才說:「我從于琪那裡知道簡賓與楊思妮的事了。」

  她的耳際轟然作響,震撼的消化他的字字句句。她只是請于琪代為轉告他今天停課,而她竟然把下午楊思妮找上舞蹈社的插曲告訴他?!

  極力壓下心裡的跌宕起伏,她故作鎮定的推開他,「那不過是簡賓個人的花邊情事,沒什麼。」

  「你在意不是嗎?」他的話成功止住她欲邁住臥房的腳步。

  「我沒有!」她彷彿刺蝟一樣反駁。

  他深深望進她倔強的眼底,「如果沒有,今天你會照常上我的課,即使你想停課,也會親自打電話給我。事實上,你就是受了簡賓說要追你,私底下卻與其他女人發生曖昧關係的影響,這讓你想起以前男友同樣對你不夠真心的戀情,再度使你懷疑起男人的可信度,心情煩悶,才想出去透氣……」

  「胡扯!別自以為是的以為你什麼都懂。」雖然心裡疙瘩教他一針見血說中,她仍逞強否認,不願在他面前顯現或許會讓他笑話的脆弱。

  他卻非要地正視自己的心結,一逕又道:「因為是你,所以我懂,懂你今天下午肯定反反覆覆的質疑我對你的真心有幾分,這也是你沒直接打電話給我的原因,你想一個人淨空心思,尋找你要的答案。」

  震懾、驚愕、怔愣,以及無以名狀的情緒在她圓睜的水燦瞳眸中閃掠,他說對了,下午她破天荒的蹺課,除了教簡賓與楊思妮暗通款曲一事挑惹出她過往幾段不順遂愛情的感傷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

  儘管她喜歡他,他也自認是她男友,然以她所遇皆非真正有情人的悲哀紀錄,這個男人當真全心對她?自己真能毫無顧忌的相信他?

  她惶亂的心,找不到答案。當她漫無目的在街巷中遊走,想放膽相信他的下半刻,腦中便又竄入懷疑,將近兩個小時,她就在相信與否的天秤之間擺盪、舉棋不定。這些掙扎,他是否也知道?

  「蓓蓓……」他柔情低喚著扳住她雙肩,明白她內心勢必會有的天人交戰。「並非每個男人都那麼表裡不一、不懂得付出真心,我說過,至少我不是那樣的爛男人,我對你的關心全部發自肺腑,要你當我女友也是真心誠意。」

  「你知不知道我在街上尋不到你,打你的手機得到關機訊息,打到你家電話又沒人接,回來也等不到你時,我有多擔心?生怕心情低落的你一不小心被車子擦撞到或出其他意外,一顆心怎麼樣也緩不下來。」

  直到她開門,摟她入懷的剎那,他高高懸起的心才得以緩緩著地。

  「相信我,蓓蓓,我對你的真心日月可監。」

  「別逼我,我不知道……」她軟弱的抵首靠向他胸懷。他的磊然直述令她動容,可要她此時便百分百的相信他,這樣孤注一擲的信任,她不曉得自己做不做得到。

  無聲輕歎,上宮樊憐惜的摟緊她,有點想宰了之前那些對她不夠全心全意的混蛋男友,還有今天捅樓子的簡賓,拜他們所賜,他的可人兒非但對男人的信任度打了嚴重的折扣,更使完美得絕對值得男人交付整顆心的她喪失感情自信,以至於讓他的追妻之路頻添阻礙。

  罷了,就別逼她,再給她些時間相信他半點不假的真心。

  「你心情不好,跟你姑姑請個假,今晚別去當DJ。」輕撫她滑柔長髮,他體貼的提議。

  她的心一陣溫暖,明白他不逼她了。「我已經跟姑姑請過假。」情緒低迷的她沒心情再到PUB去,還好姑姑說會找人播歌,沒要她非得過去幫忙。

  「這樣啊……」他沉思片刻,「你等我一下。」

  黎蓓蓓疑惑的看著他由陽台回他的租屋處,不一會再進廳裡時,手上多了兩片DVD。

  「你家有沒有DVD播放機?」他笑笑的問。

  「在我房裡。」客廳的DVD播放機壞掉後,尚未再添購,「你要做什麼?」

  他牽起她的手走往她的房間,「心情鬱悶對身體不好,看看恐怖片讓渾身細胞嚇一嚇,保證精神百倍。」

  「恐怖片?!」

  「前幾天你挑的片子,我一直忘記找你觀賞,再不看就要還出租店,很可惜。」

  可惜?喔,一點也不,她根本不敢看恐怖片好嗎?但他說的好像頗有道理,讓鬼片嚇一嚇,她胸中的負面情緒或許會被嚇飛,可是她……

  沒讓她有考慮的時間,上官樊已動作迅速的放好片子,攬她坐入沙發。

  「先看『恐怖幽魂』,再找時間觀賞『魔宅』,你精挑細選的片子,我想一定很好看。」察覺她身子奇怪的發顫,他轉頭低問:「冷嗎?要不要添件外套?」她身上只穿件紫色排扣針織杉,是有些單薄。

  「我……不是,其實……」就在她有些語無倫次的猶豫該不該向他示弱,坦白自己不敢看恐怖片之際,電視傳來—串驚聲尖叫,她嚇—跳挽緊他手臂的同時,眼角也瞄見電視螢幕出現泛著幽森綠光的駭人幽魂的特寫鏡頭——

  「呀啊!」她駭然大叫的撲進他懷裡。

  「你不是喜歡看恐怖片,怎麼影片才剛開始就被嚇到。」上官樊摟著她笑謔,卻發現她像風中落葉抖顫個不停,他頓覺有異的扳開用力抱著他的她——

  老天!他胸口緊緊一窒,她一張小臉蒼白如紙,瞇閉的雙睫明顯顫動著害怕。

  「蓓蓓,你怎麼了?蓓蓓?」他慌急輕拍未發一語的她。

  顫悸的密長眼睫總算慢慢張開,她被驚嚇得再也無力顧及示不示弱的問題,唇瓣輕掀的傾吐,「我不敢看恐怖片,一點都不能看,會作、作惡夢……啊!」

  話才說完,影片裡忽然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咭咭怪笑,她心驚膽戰的又駭叫著撲入他懷中。

  他連忙關掉DVD,拍著她的背安撫,「好了,別怕,我關掉電視了。」

  仍在他懷裡打著哆嗦的嬌弱身子,令他有種她隨時都會昏厥的錯覺,他打橫抱起她,將她抱落她的床鋪。

  「為什麼你不敢看恐怖片,卻挑這兩部給我?」心疼的輕撫她依舊蒼白的容顏,他低柔輕問。

  她細聲輕道:「我才沒有挑,是在恐怖片區閉著眼睛隨便抓兩部片子給你,好嚇死你,誰教你那天硬拉我進錄影帶出租店。」

  他直覺好笑,原來她是想陷害他。「那剛才看片子前,為何又不坦白你半點恐怖片部不能看?」

  「不想讓你笑話我膽小啊,不行喔!」虛弱的實話裡仍摻雜些微的不甘示弱。

  「你呀,就是愛逞強,這下自食惡果了吧。」他縱容又沒轍的輕捏她鼻尖。心裡分明藏著脆弱,偏倔強的武裝堅強,這就是他戀上的小女人。

  「什麼自食惡果,我會被嚇都是你,要不是你說看恐怖片……」腦裡陡地浮現之前瞥見的駭人幽魂影像,她小手發抖的揪住衣襟。

  見狀,上官樊知道她一定又想起影片中的恐怖畫面,輕握著她的手低哄,「放輕鬆,別去想剛剛看見的畫面,我去倒杯溫開水讓你鎮定心神——」

  「不要!」她惶恐的反抓住他的手,「別走,等會電視說不定會自己打開,鬼怪會從裡面跑出……」

  兩片溫熱的唇瓣霍地封住她未竟的喋喋絮語。她嚇壞了,溫暖的吻也許能驅走她心底的不安。

  伸舌挑開她的貝齒,他直探她甜美的領地,憐惜溫柔的吻她。

  當他由欲罷不能的吮吻裡放開嬌喘連連的她,蒼白的小臉終於染上羞赧的紅暈:「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我會一直陪著你,嗯?」與她鼻碰鼻,他嗓音暗啞的呢哺。

  「一直嗎?」她不安的心奇異的安定下來,水眸嵌著美麗的迷濛光彩凝望他。

  「一直。」堅決的回答,他情難自禁的再次覆住她吐氣如蘭的嫣紅小嘴。

  沒有推拒,她攀摟住他的頸項,紅唇為他輕啟,闔眼與他唇舌交纏。

  他危險的渴望迅速被她的溫馴回應點燃,大掌放肆在她誘人的曲線上游移,火熱的吻順著她泛著香氣的頸子探吻而下,經過性感的鎖骨,用嘴咬開她的衣扣,灼燙的唇印上她白皙的胸口,輾轉流連,引得她不住輕顫。

  「蓓蓓,快阻止我。」他以殘存的理智閒難的提醒她,嗓音因壓抑情慾而沙啞,大手已癡迷的罩上她包裹在淺紫蕾絲褻衣中的迷人渾圓。

  黎蓓蓓清楚的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是……她毫無阻止他的念頭,雙頰燙紅、渾身燥熱,在他迷魅折磨人的吻中,本能的發出醉心的嚶嚀……

  「蓓蓓?」呼吸濁促的俯望她,他痛苦的壓抑想愛她想得發疼的慾望,尊重的詢問她的意願。天知道每晚吻她,他總得在自己的渴望潰決前逼自己結束對她的深吻,由她家陽台回租屋處冷卻勃發的熱情,她絕對不曉得他有多想要她,但他不想自私的佔有她,希望她能心甘情願的給他。

  「我……」她半點都不想阻止他,可這令人害臊的事,她要如何開口?

  羞慌間,她下意識伸出粉紅小舌舔舐她緊張得有些乾燥的唇瓣,豈料這無心的舉動卻成燎原的誘惑。

  「噢——」上官樊抽喘的低吟了聲,「現在就算你想阻止,我也不放開你了。」

  俯下頭,他密密實實的吻住身下人兒,溫柔放縱的釋放他如潮的渴望。

  嬌吟粗喘交相應和,熾熱的情火停不下的漫室延燒……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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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8:21:33
第九章

  夜,如薄紗般輕柔飄降。

  「蓓蓓!」上宮樊急切的呼喊聲冷不防劃破這份寧靜。

  片刻前,當睡夢中的他下意識收緊雙臂卻未攬觸到懷裡的馨香柔軟,他的睡意乍醒,赫然驚見枕邊人兒消失無蹤,他心中一凜,匆匆下床套上衣衫,跑出房間尋人。她該待在他懷裡的,莫非……

  不,千萬別是他想的那樣,她不可以就這麼離開他!

  「蓓——」著急的喚喊陡地頓住,來到客廳的他猛然瞥見由廚房那頭緩步而出的身影,他一把上前摟住她,「你嚇死我了!」

  乍聞他倉急落下的低述,黎蓓蓓不禁停住被他突然抱住的忸怩掙扎,她正想回房喊他起床用餐,便聽見他的喊聲,連做好幾個深呼吸才穩下緊張心緒走進廳裡,怎知他衝上前就抱住她,一開口更奇怪的說她嚇死他。

  「你在說什麼?我幾時嚇你了?」她想抬頭,他卻將她摟得更緊。

  「我以為你不告而別逃跑了。」

  「逃跑?」她不解的望向他。

  「因為我要了你。」徹底的要了她。

  令他意外又驚喜的是,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因此當他醒來沒看見她,心裡忍不住竄出最槽的想法——她氣怨他未能控制自己的慾望,奪走她珍貴的純真,所以趁他未醒前逃離他,讓他再也找不到她。嚇壞他了!

  黎蓓蓓怎麼也料不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臉上紅雲翻湧,腦裡浮現幾個小時前與他親暱繾綣的纏綿影像,羞得說不出話來。

  怎知他接著竟說:「相信我,我絕非故意佔你便宜,天知道第一次吻你我就恨不得在PUB愛你——」

  「你別亂說行不行!」她面紅如霞的搗住他的嘴,他居然說第一次吻她就想、就想愛她?!天,他不難為情,她都覺得害臊。

  「我說的是實話。」輕抓下她搗嘴的小手,他眸裡映著坦蕩,「你絕對不曉得自己對我有多麼大的吸引力,但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想愛你,不是你以為的貪戀你的美色。今天會要你是情難自禁,可我給過你阻止的機會,你……」他直言的語句再次教她的纖手覆住。

  「拜託別再說了,我沒有逃跑,還在這裡不是嗎?」

  如果這裡有地洞,她發誓一定會鑽進去。以往交往的男友想與她纏綿,她總是有所顧忌,無法放開心胸把自己交給對方;只有他,她半點阻止的念頭都未曾有過,溫馴羞澀、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是因為他的熱情她向來無力招架,抑或她讓恐怖片駭昏了頭?她直到這時候仍然想不透,他竟還羞人的一再提起。

  「你是沒逃跑,但你沒在我懷裡等我醒來。」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他如黑夜深邃的眸子直直凝視她,心裡很介意她是否後悔將完美無瑕的自己交給他。

  天啊,這人存心讓她困窘的嗎?她意外獻身於他已經夠教她羞赧,由睏倦的睡夢中先行醒轉,怎可能再羞死人的在他懷裡等他醒來。

  仰高螓首,她又羞又惱的道:「台灣法律又沒這條荒唐規定,我肚子餓,先起來弄吃的不行?難道你肚子不餓?」

  瞧她慌窘交加,既羞怯又不服輸的嬌俏神情,上官樊總算緩下心底的介意,唇角勾起一抹促挾的魅笑,「晚餐我還沒吃,之前又賣力的愛你那麼久,現在的我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

  「你還說!」她連粉頸都紅透了,幾個小時前他的確令人臉紅心跳的眷要她許久許久……喔,她真的好想鑽進地洞裡。

  他愛憐的印吻她眉心,「不談這個,那你現在可是我女朋友了吧!」

  聞言,她嬌嗔的小臉添入猶豫為難。

  他唇邊的笑意頓斂,不可思議的扳正她,「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考慮?」

  「我說過別逼我。」

  老天,「你知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通常是女方緊抓著男的不放,要他娶她以示負責,我不過要你親口承諾當我女友,你居然要我別逼你?」剛才他若是躁進的要她嫁他,她豈非馬上奪門而出?「你老實講,我的床上功夫有這麼差嗎?」

  差到令她不願讓他對她負責?

  「上官樊,你扯到哪裡去了!」實在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此刻她只想逃離他溫暖的懷抱,逃開他令人無措的追問。

  他偏牢牢環扣住她。「蓓蓓——」

  她無助的攔話,「我知道你要說你對我是真心的,我也已經試著相信,可是能不能讓我們的關係就暫時維持現在這樣,等過段時間,我再答應當你的女友?」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遲疑、堅持什麼,身與心都已交付給他,卻可笑的無法放開懷答應當他的女友。

  女朋友這個身份對她恍如是種魔咒,前前後後談過三次戀愛,結果全都陰溝裡翻船,得不到對方最摯誠的真心,或許,這即是她潛意識所害怕的,怕自己一旦允諾當他女友,他那份信誓旦旦、她已努力要信入心底的真心,不多久終會成為哄騙她的虛情假意。

  「就說吧,我真該把簡賓、孔傑耕,還有其他惹你傷過心的爛男人全宰了,要不是他們,我也不會追你追得這樣辛苦。」

  他抱怨得咬牙切齒,她卻感覺窩心悸動,明白看透她心裡在意與顧忌的他,不會再逼她了。

  「我肚子好餓,你弄了什麼好吃的?」牽她走往香氣飄溢的廚房,上官樊決定讓無助得令他心疼的她鬆口氣,不再執拗的要她承諾,他會邊祭五臟廟邊思索讓她賴不了是他未來老婆的方法。

  決定跳過女朋友階段?畢竟他們都已親密結合,她的心結仍在,他不下點猛藥逼她拋開無謂的猶疑顧慮,要到何時才能將親愛的她娶回家?

  「簡便的三菜一湯,不曉得合不合你的胃口。」

  「只要是你做的,絕對都合我胃口。」

  輕按她坐入餐桌前,他體貼的為她添飯,再為自己盛碗白飯落坐她對面。桌上擺著雪菜炒肉絲、三丁豆腐、涼拌海蜇皮,以及排骨山藥湯,簡單的菜色,格外有居家的感覺。

  夾一大口涼拌海蜇皮進嘴裡,他滿足讚歎,「好好吃!」這個賢慧的老婆,他娶定了。

  「是嗎?現在只怕再難吃的菜你都會說好吃,是誰說他肚子餓得可以……」成串的句子頓時停在唇邊,她頰畔隱現困窘嫣紅,只因她想到他說餓得能吞下一頭牛的原因——賣力的愛她許久。

  「可以怎樣?」上官樊戀棧的凝注她頰上羞紅,壞笑著問。

  她拚命瞪他,「再囉唆,等會只准你吃白飯。」

  「說實話,我比較喜歡吃你。」

  「上官大色狼!」

  一串厚實的朗笑聲隨著她羞惱的嗔叱後落下,在她大有拿整碗白飯住他臉上砸的意圖之前,他疼寵的替她夾上滿滿的菜,「別生氣,不然會消化不良,你也餓了,趕快吃,順便想想有沒有人可以幫你代舞蹈課及DJ的班。」

  「代課跟代班?」他的話轉得好奇怪。

  「如果可以,明天我想帶你到南部見一個人。」他胸中的盤算已然成形。

  「去見什麼人?」

  他神秘的挑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眉間的疑惑愈皺愈深,「你到底打什麼啞謎又賣什麼關子?」

  「這不重要,先想想看有誰能替你代班。」他狡猾的轉移她的注意力。

  黎蓓蓓未作多想的回答,「于琪有兩位學妹有教授爵士舞的經驗,我和她若有事都是請她們代班,至於DJ……我得問問鈞豪,看他有沒有朋友能幫忙。」

  「鈞豪?他是誰?」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眉心幾欲打結,除簡賓之外,這個鈞豪難不成是她另一名仰慕者?

  「他呀,和我的關係非常密切。」換她賣起關子。

  只見他一臉嚴肅,一骨碌走過來攬她起身,「帶我去找他,我要告訴他和你關係最密切的是我,警告他休想打你的主意。」

  「等一下——」

  「半刻我都不想等!」收束環放她細腰的手,他繼續攬她往門口走,有人要搶他的未來老婆,要他如何坐以待斃。

  「等等,你誤會了,他是我弟弟黎鈞豪……」

  

  結果,黎蓓蓓被迫答應與上宮樊一同南下,而這可說全拜她姑姑黎錦容所賜。

  昨夜就在她拿出戶口名簿,終於讓那個說什麼都眼帶不安,懷疑鈞豪是另一個對她居心叵測的追求者的固執男人,相信他真是她弟弟後,遠在香港出差的鈞豪恰巧來電——

  「姊,你真的收了個足以成為女狼PUB首席紅牌的超級美男子當學生?」

  弟弟劈頭便這麼問,而她不用猜就知道是誰告訴他的。

  「姑姑說她想了很久,覺得沒將那位俊男收編旗下,實在暴殄天物,問我何時回台灣看看他,再幫她說服你,讓你這位學生到她店裡當TOP.1男公關。」

  黎蓓蓓猛翻白眼,她都跟姑姑講得那麼清楚,她仍想招攬上官樊當她夜店裡的男服務員,甚至找鈞豪一起當說客。她連瞪身旁那俊美得不像話,讓姑姑鍥而不捨肖想許久的罪魁禍首好幾眼,電話裡忽又傳來一串驚人的話——

  「明天開始我有兩天假,本來打算在香港殺時間,不過現在我決定搭明天一早的飛機回台北,到時姊再介紹那位條件優到爆的學生給我認識。」

  介紹上官樊給他認識?鈞豪在開什麼玩笑!她還不曉得怎麼定位這個與她已親密耳鬢廝磨過的帥哥身份,該如何介紹他?而且他就住他們家隔壁,把他們家陽台當他家大門自由進出,如此曖昧的景況,她又該如何跟鈞豪解釋?

  於是,原本對上官樊突然想帶自己到南部的邀約心存懷疑的她,只得以此作為錯開與弟弟碰面的機會,告訴他休假休得正好,要他回台接續原就是他在兼職的DJ工作,她則需到南部幫朋友籌備訂婚事宜,再以同樣理由請于琪麻煩她學妹替她代課,隨意準備兩套換洗衣物,於隔天早上隨上官樊搭機到高雄。

  此刻,他們已下飛機,正在計程車上。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黎蓓蓓納悶的轉望與她並肩而坐的上官樊。她對高雄不熟,他之前報給計程車司機的住址,對她而言不過是陌生的字串。

  「到了你就知道。」他笑得一貫帥氣瀟灑。

  她柳眉直皺,「昨天害我連撒兩次謊的人,現在還敢賣關子。」

  「我半點都不介意你實話實說是和我來高雄。」這些話他昨晚就很「好心」的告訴過她,更「好意」的要幫忙向她弟弟與于琪說個明白,無奈佳人威脅他若敢開口,她三天都不跟他說話,他只好收起他的「好心好意」嘍!

  水靈大眼狠瞠向他,「你當然不介意,會被追問一大堆問題的是我耶。」

  昨天她請于琪找人代課時,于琪便問起聽見她心情沮喪離開舞蹈社,上官樊怎會那樣緊張,她只能隨口說他大概怕她欠他一堆課沒上,並在于琪強烈質疑,大有再刺探下去的企圖前,匆匆結束通話。若告訴于琪實情,她包準她會直接殺到自己家裡追問內幕,然後直擊他深夜仍在她家用餐的一幕,到時她肯定被于琪糗到外太空去。

  那就大方承認是他女友啊!上官樊很想這麼說,不過為免她賭氣跳車,他僅摟摟她的肩頭安撫,「耐心點,再等一下你就知道我帶你來見誰了。」

  二十分鐘後,兩人來到一棟高雅氣派的銀白色歐式別墅前,黎蓓蓓尚未來得及細細打量這棟附有豪華噴水池與迷人花園的富麗堂皇建築,一位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步伐穩健的朝他們緩緩走來。

  「奶奶!」牽著她迎上前,上宮樊笑喊著擁抱老者。

  黎蓓蓓聽了怔住。他喊老人家奶奶?難道這是他家?!

  「怎麼這麼慢才到,奶奶等好久也沒接到你要司機老倪去機場接你的電話,還以為你黃牛不回來了呢!」上官黃雪微笑抱怨。昨晚得知孫子今天要帶心上人回老家的電話,她連作夢都在笑。

  「我不想麻煩倪叔,直接和蓓蓓搭計程車回來。」說著他輕摟過靜站一旁的佳人,向她引介,「這位是我奶奶,也就是我想讓你見的神秘人物。奶奶,她就是蓓蓓,我未來的老婆。」

  他未來的老、婆?!原欲向上官黃雪有禮打招呼的黎蓓蓓,不期然教他的驚人語句砸得愣住,震愕的輕扯他衣袖,微壓低聲音道:「你在胡說什麼?」

  上官黃雪慈藹的上前拉過她,「我們家阿樊很認真,你可是第一個讓他這樣慎重其事帶回上官家,向我這個老奶奶介紹是他未婚妻的人。可借他爸媽前天飛荷蘭看朋友,過幾天才會回來,要不他們看見自個兒子帶回這麼漂亮的未來兒媳婦,鐵定跟我一樣笑得闔不攏嘴。」

  老人家的認定直教她彆扭又心慌,「上官奶奶,您聽我說……」

  「放心,奶奶跟你保證,我們上官家上上下下都會很喜歡你,奶奶第一眼就覺得與你投緣喔,我們家阿樊的眼光真不是蓋的,挑了個這麼可愛的新娘。」

  可愛?她現在很無措好不好?「上官奶奶——」

  「蓓蓓丫頭。」

  「嗄?」她才開口喊她老人家,怎料始終笑如春風的慈祥老臉反愁下灰眉,滿臉受傷的喊她。怎麼了嗎?

  「你一直想反駁我的話,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老人家?」

  愣然傻住,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打從心底喜歡這個有如她外婆親切的老奶奶,可她若想再表明自己並未與上宮樊私定終身,上官奶奶會不會一口認定她就是不喜歡她,而難過得掉淚給她看?

  「這樣就對了,你可是阿樊中意的新娘,要是我們不合,他會很為難的,呵呵,你就跟著他喊我奶奶吧!走,我帶你到庭院逛逛,花園裡頭的花都是奶奶種的唷……」

  上官樊望著一臉無辜、軟心腸順從奶奶挽著走的心上人,眼裡有著得意的笑。

  姜果然是老的辣,昨天他跟奶奶說他的追妻計畫有點不順,今兒個要帶他的真命天女給她老人家看,請她在旁邊煽個風、加點油,讓他的大美人賴不了是他未來老婆的事實,想不到寶貝奶奶會祭出誣陷蓓蓓不喜歡她這招,哀怨的模樣使她不忍心再反抗她對她孫媳婦的認定。

  這下,蓓蓓會略過女朋友這層猶豫未定的關係,直接允諾當他的妻子了吧?

  

  「你是故意的!」

  上官家梯田茶園最上段園地,傳來黎蓓蓓不悅的質問聲,她總算看清上官樊帶她回高雄的意圖——讓她百口莫辯的在他奶奶面前應允成為他的未婚妻。

  他怎麼可以這樣設計她?

  上官樊唇畔有絲苦笑,他終於由霸佔住她快一天的奶奶身邊帶開她,到茶園來走走,重新取得兩人獨處的機會,但他都還沒吻她呢,她卻已冷臉相向。

  很想裝傻,直接吻得她昏頭轉向,忘記追究他拐她來讓奶奶看的罪狀,但之後她勢必會更氣他。

  沒辦法,他只好招了,「我承認我耍了點心機,誰教你不答應當我的女朋友。」

  「所以你就故意在奶奶面前誣賴我是你的未婚妻,讓我有口難言的翻不了供?」

  「你說得好像嫁給我就像坐牢一樣可怕。」唉,他真有這麼糟嗎?

  她因他唇邊咧深的苦笑心頭一窒,微咬紅唇澄清,「我沒那個意思,我已經說過給我點時間考慮當你女朋友,你不該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拐我回來見你的家人。」縱使她跟他奶奶相當談得來,但她就是心有不甘自己總是拿他沒轍,受他左右。如果他真愛她,就該尊重她的決定不是嗎?

  「你要我給你多少時間才答應當我的女朋友?一年、兩年,或者十年?然後再給你十年考慮要不要當我的新娘?蓓蓓……」他柔情萬千的喊,「就算我願意等,老天爺假使不給我機會呢?」

  「什麼意思?」

  「人有旦夕禍福,也許明天我就倒楣的被車撞——」

  「不許胡說!」她駭然以手覆住他的口無遮攔。

  他微感欣慰的抓下她的小手,至少她是擔心他的。「蓓蓓,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不在於你不愛我,而在於你害怕相信我的真心,認為我們什麼關係都不界定,你就可以避免重蹈過去戀情失敗的覆轍。」

  垂眸,她無言以對,她的心事好似從以前就瞞不過他。

  托抬起她小巧下巴,他執拗的與她視線相纏。「今天會帶你回來見奶奶,也是我對你感情不假的見證,我的真心這麼明顯,你還會不安、仍有質疑?」

  瞅著他,她靈澈雙眸覆上一層氤氳,豆大的淚珠教他措手不及的漣漣滾落。

  「怎麼哭了?」上宮樊直教她突如其來的淚水灼燙得胸口發緊,心慌意亂的想伸手為她拭淚,她卻撲入他懷裡。

  哽咽的低訴由他胸臆間逸出,「我知道我很糟糕,明明愛了卻又惶怕不安,可是面對感情我就是會膽小、懦弱又多疑,即使我的心相信你的真心勝過以往所遇過的男友,我卻還是怕,怕這樣的美好終究不會屬於我……」

  不承諾彼此相屬的關係,或許情滅時她的悲哀會少一些,心痛會輕一點吧!

  「對不起,我……對不起……」喃喃道歉,她問不出他是否後悔愛上一點也不可愛的她。

  「傻瓜,別說了,我沒怪你,別哭。」緊摟著她,他柔聲拍哄,這是她頭一次在他懷裡這樣潰決她的脆弱,讓他好心疼,懊惱自己是否逼她太緊。

  偏偏她的淚停不下來,他對她愈好,她愈感無助,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感情,如何於最短時間內拋棄心裡的情傷枷鎖,乾脆的答應當他的妻子。

  她細碎不止的啜泣聲哭得他一顆心全亂了,手足無措間,他想也沒想的找話引開她傷感的情緒,「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學爵士舞時我是故意裝得骨頭僵硬、動作笨拙。」

  太過突兀的語句,果真讓黎蓓蓓由他懷裡抬起頭,眼淚一併忘了流,嗓音微啞的問:「你說什麼?」

  他輕柔的抹去她頰上淚痕,「其實我會爵士舞。」

  教淚水洗滌得格外透亮的美眸不信的眨了下,「你會爵士舞?騙人!」哪有會爵士舞的人能將柔軟度、協調性、靈巧度與平衡力,裝得比新手更糟糕好幾倍。

  擔心她一句騙人之後又繼續剛才的潸然淚流,上宮樊吮去她眼角殘存的淚水,放開她,決定以實際舞步徹底分散她的注意力。

  微退開她,站至後頭一處未栽種茶葉的空地上,他開始輕緩舞動起來。

  黎蓓蓓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眼前的男人哪有半分機器人的僵硬姿態,那提手、彎腰、踮腳踢踏,柔軟輕巧極了!

  輕輕鬆鬆的單腿提膝,穩重得很;曾被他認為腿筋會劈裂的爵士劈叉,他劈得俐落又優雅;讓他說成雙腳會打成九彎十八拐的滑並步,他敏捷得一氣呵成;單足跳、半身回轉,還有單足旋轉……天啊,漂亮又俐落的連續三圈半旋轉!即使沒有爵士樂作搭配,他每個動作皆完美流暢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于琪稱讚她是爵士達人,她若瞧見他的舞姿就會曉得,他的爵士舞天賦一點都不輸她。而這樣一個具有高超純熟舞技的達人,居然該死的裝成丁點爵士舞都不會的機器人誆騙她?!

  「你耍我!」見他停下流暢舞步,她冷著臉氣嚷。他覺得要她很好玩嗎?

  「不是那樣的。」本想以實際舞步分散她傷心注意力,止住她的淚水,不意卻引出她的氣怨,上宮樊急忙走向她,「我沒耍你,只是——」

  「只是把我當傻子騙得團團轉。」她連連後退。

  不怪她的指責,他反而擔心他一靠近她便後退,待會沒注意身後不小心摔傷,於是他停住腳步,坦然的迎望她,「我沒耍你,也不是存心欺瞞我會爵士舞,當初我會上淋漓盡致舞蹈社,是受朋友所托,希望我能以美色替她妹妹拗個春季班名額,也就那麼湊巧的,我在你的專用教室外頭,看見隨音樂舞得渾然忘我的你。」

  她一訝,「你見過我跳過完整的爵士舞?」

  「就在你第二次看見我那天。」

  微頓,她想起來了,「就是我們在唱片行相遇的那天!」那日因為他,她沒買到菲爾的唱片,回舞蹈社遂盡情的跳舞發洩情緒,之後回辦公室便又冤家路窄的碰見他。原來他早在專用教室外偷看到她的舞姿!

  他笑著頷首,「初次相見,我即對你印象深刻,再次巧遇,得知你是爵士舞蹈老師,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成為你的學生,那樣才能親近你。」

  「好報我在唱片行對你不客氣的仇?」她不馴的回嗆,「印象深刻?哼,彼此彼此!那天我對你這個半途殺進唱片行的程咬金也氣得牙癢癢。」雖然他已補送那張「真愛」專輯給她,然現在翻起舊帳,她可沒忘當時的氣火。

  趁她埋怨間悄悄走近她,上宮樊愛憐的輕摟住她,嘴角微揚,「我的印象深刻可是心不覺間為你怦動的那種喔!」

  芳心一悸,她沒被他的甜言蜜語迷昏頭,一逕推扳趁她不注意又抱住她的他,「別告訴我你對我一見鍾情,那樣瞬間產生的感情對我而言,牢靠度等於零。」胸口忽有道沉重的聲音俏然襲向她——他對她真是一見鍾情?這樣的真心能持續多久?

  彷彿看穿她對他動搖的信任,他雙臂像給予安撫般牢牢圈鎖住她,「我不知道對你初次見面的好感,是否隱含一見鍾情的情愫,我只知道我打從心底想親近你,假裝不會爵士舞,也僅是想獲得與你近距離接觸的機會,至於逐日對你深陷的情感全是最真的赤誠,由頭到尾都沒有惡意耍你、騙你的意思。」

  濃情告白柔柔撫過她心底的不安,但,怎麼說這都算他欺瞞的不良紀錄,人家說有一就有二,那麼……「你還有什麼事瞞我?」

  他輕拂她弧度柔美的劉海,「奶奶有沒有告訴你,我媽是奧地利人?」

  「你是中外混血兒?!難怪五官輪廓這麼深。」有二了耶,會不會再冒出個三?「你坦白講,我還不知道你什麼事?」

  坦白講嗎?罷了,這事遲早要告訴她。「我就是菲爾·雷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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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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