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612|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元柔] 狐狸城主 (唯恐天下不亂之1)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2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1-6-17 16:39: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頭一回遇上採花賊,不但偷窺她入浴,還登堂入室擄走她,
這賊廝居然是一城城主?!
瞧他一身華服美飾及不俗談吐,在在顯現他的尊貴不凡,
就算她這肉票使壞大鬧宴席,要他放下身段親自剝蝦服侍
他不但不生氣,還笑笑的滿足她各種要求,
言明想請她這花魁幫個忙,到他府上作客──真的這麼簡單?
當她踏進氣派宅邸後,迎面走來八位花容月貌的美女,
她才驚覺,一臉賊笑的他是想帶她回府當招親擋箭牌,
嘖嘖嘖,八個女人?這男人也不怕夜夜精力耗盡,早日投胎去,
怪的是她竟心頭犯悶,莫名就來氣,雖不想蹚這渾水,
但八美的高傲讓她嚥不下這口氣,只是她的不示弱卻惹禍上身,
被人下毒的她,闔眼前只記得他焦急的怒顏,
可他不是只想利用她,那滿臉的不捨與在乎又代表了什麼?

《 本帖最後由 wine0906 於 2011-6-17 16:42 編輯 》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2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1-6-17 16:41:0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四周鋪以代表天子的玄黃錦布,寬敞的房裏有一張偌大的桌案,案上亦鋪著繡龍的錦緞桌布。

此刻,房內氣氛有些沉重,三名男子神情各異,其中坐在案桌後身穿黃色五爪金龍錦袍的天子,緩緩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兩人。

「消息確定了?」天子的聲音在靜謐的殿內響起,人如其聲,俊偉的臉龐,有雙沉穩的眼眸,氣質高貴,光是坐著,不怒而威的氣勢盡現。

身著龍袍者,正是辰曦國的天子曜玄靖。

辰,意喻日、月、星之統稱;曦,意喻著太陽之意,辰曦兩字就代表著掌管日月星天地萬物之意。

辰曦國,是陸上最強大的國家,擁有最肥沃豐饒的土地,這強盛之國還擁有令人稱羨的賢良忠臣,辰曦國的皇都日晏,是天子所在之地。

全國被劃分為十六個大州城,每一大州再劃分小州城,並挑選最豐饒的小州城,建造執政城都,每一州城的掌管者,皆稱城主,城主之職多半世襲,全是天子近臣。皇都日晏四周的州城以北斗七星為名,分別掌管護衛皇都之責。

而此刻在天子面前的其中一名男子,即為城主之一。

「是。」坐在天子對面的城主回道。

該城主身穿一身繡著麒麟的深紫色衣袍,腰束玉帶,面容俊朗,唇邊似含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哼,這不要臉的老傢伙,總算是死回來了。」坐在另一邊的男子也出聲。

他穿著一身墨黑,繡著四爪金龍的衣袍,顯示其身分亦為皇族一員,只見他面如冠玉、唇紅齒白,一張俊美過火的臉龐上,染著淡淡邪氣。

「皇弟自從出宮後,說話可是越來越放肆了。」天子曜玄靖開口,眼中帶著笑意。

「羡慕吧?誰教你要當皇帝?麻煩死了!」被喚作皇弟的男子邪佞一笑,眉尖一挑,擺擺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曜玄靖和城主對看一眼,忍不住笑了。

距今二十年前,一向平靜安穩的辰曦國經歷一場政變。

當年的皇帝,也就是先皇曜桀,初為人君不久,政權不穩,他的弟弟曜義趁機發起政變,領著州兵殺入皇都,意欲逼宮讓位。

叛軍入城後燒殺擄掠,皇都頓時變成人間煉岳,皇宮更成一片火海。

當時兵荒馬亂,身負護衛皇都的七星城主立即領軍,一路殺進皇都,拯救當時被圍困於皇宮的先皇。

而先帝納有三位妃子—一位是天子曜玄靖的親娘敏皇后,另外兩位則是文貴妃與蓉貴妃。

宮變時,文貴妃正好帶著二皇子向敏皇后及大皇子請安,她們在當時的禁軍統領護送下快速離宮,毫髮未傷。

而蓉貴妃和三皇子則慢了一步,當他們在天權城主護衛下要離宮時,正好與部分叛軍短兵相接,雙方立即展開廝殺。

天權城主驍勇善戰,將叛軍一路打退,沒想到另一路叛軍卻從後路沖了過來。

猝不及防中,蓉貴妃及當時年僅兩歲的三皇子都被劫持,雖然當時宮變大局已定,叛軍註定必敗,但那賊首不甘心,用人質做要脅,趁機傷了天權城主,並狠心殺了蓉貴妃,而後挾著三皇子一路逃出宮去。

雖然先皇派出大批人馬追查,但叛軍作亂造成民心不穩,鄰國亦蠢蠢欲動,先皇只得忍痛撤回追尋人馬,命七城城主先回駐州城,安定民心。

等到一切平靜,才命人尋找三皇子。未料這一找,竟足足找了二十年,直至先皇駕崩,在闔眼之前都無緣再見到三皇子一面,而尋找三皇子的任務,自然就落在當今皇帝身上。

「臣一定不負皇上及家父使命,早日查出三皇子下落。」身穿深紫色衣袍的城主俯首回道,他正是當年天權城主的長子—宇文懷燕。

當年叛軍使計,天權城主因而身受重傷,無法救下三皇子跟蓉貴妃的這份愧疚一直壓在心上,宇文懷燕如今也子承父職,立誓尋回當年失蹤的三皇子。

「宇文老弟,有勞你了。」俊美得過火的邪美男子,正是當年與文貴妃一起逃離的二皇子曜玄凰。

當年僅有他與大皇兄順利逃離,小皇弟卻生死未蔔,此事亦讓他耿耿於懷。

「宇文愛卿,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務必找出三皇子的下落。」曜玄靖語重心長地說道。

在這些年鍥而不捨的追查下,終於在一年多前,有好消息傳來。

據稱當年抱走三皇子的叛軍之一,改名換姓後,躲在鄰邦元葳國裏。

經過宇文懷燕一年來的佈局,派人潛到該叛軍身邊誘之以利,終於將他騙回國內,並回到鄰接天權城的馳州,下密旨封該名叛軍首領在馳州做個小小縣令,好掌握他的行蹤。

三皇子的下落呼之欲出,此刻正是至關重要之際,必須步步為營。

「臣遵旨!」宇文懷燕慎重施禮,心裏早有盤算。

Rank: 2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1-6-17 16:4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馳州轄下的馳暉城,夜晚猶如白晝般燈火通明,街道四處掛滿彩燈,就像一座不夜城般熱鬧繁華。

只是,不論街道上多麼明亮,夜空仍舊一片漆黑,今夜的月光被烏雲遮蔽,只有淡淡星光點綴夜幕。

倏忽,黑夜中一道黑影快速竄飛,以疾風般的速度在各家屋頂上飛奔,步伐沉穩,像早已知道目的地,直往馳暉城的東大道疾奔而去。

幾個輕點之後駐足而立,站在高處看著東大道上某一處,一會兒身影才又翻飛過牆垣,直奔東大道裏最奢華的一棟房舍內。

來到獨立的樓閣上,他緩緩蹲低身子,輕巧掀開屋頂覆蓋的琉璃瓦片,雙眸凝睇閣樓內的一舉一動。

不同於前院的熱鬧喧騰,這獨棟的閣樓沒有半點絲竹笙樂,室內飄散淡淡馨香,窗旁倚著一名年輕女子。

女子緩緩回首,彎彎的柳葉眉下,有雙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的靈動星眸,長長的睫羽輕眨幾下,煞是醉人;一張紅嫩如花瓣嫣紅的唇,噙著淡淡笑意;膚若凝脂,如玉般剔透。

佳人如畫,如夢似幻。

「我的好春主,你今晚就陪我吧?」坐在花廳內唯一男子,眼中燃著對年輕女子的欲望,一副很渴望能撲上前去,狠狠吻上她那張誘人的紅唇。

被稱為春主的美人兒輕笑一聲,蓮步輕移,每走一步,發上的流蘇簪就跟著晃動閃爍,只見她緩步走到男子身邊。

「歐陽大人,春主賣藝不賣身,從不接客,難道您忘了?」聲音輕柔甜膩,猶如飛舞的棉絮貼到人臉上,讓人心癢難耐。

歐陽理再也忍不住,伸手握住美人兒的手,不停在手背上搓揉,「你就從了我吧!我好歹也是個馳州縣令,嫁給我當姨太,我不會虧待你的。」

美人兒但笑不語,眼睫輕垂,目光落在被人輕薄的手背上,唇邊的笑意更深了,「歐陽大人,今兒個您喝多了,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歐陽理用力搖頭,抓緊她的手還想說些什麼,她卻已經先一步開口。

「小春——」

話音一落,原本緊閉的房門在下一瞬間就被人從外打開,一名俏麗女子偕同三名高壯男子出現在門外,瞧一眼房內情景,便快速走到春主身邊。

「春主。」四人恭敬地在美人面前頷首致意。

春主不慌不忙地將柔荑從歐陽理手中抽回,耐著性子輕聲道:「歐陽大人醉了,安排轎子,送大人回府。」

「是。」

小春回頭對身後三名男子使個眼色,他們立刻上前,架住歐陽大人,半壓著他離開房間。

「放開我!我沒醉、沒醉啊!」歐陽理猶不死心大喊,一雙眼還直盯著美人兒不放。

見難纏的歐陽理終於被架出房門,春主暗吐一口氣。

「叫嬤嬤過來。小春,熱水備妥,我要沐浴淨身。」她不慍不火的聲音,淡淡的在房裏響起。

小春早看出主子的不耐,吞了口口水,眸色閃過一絲緊張。

「是!」婢女忙不迭應聲後,人也快速自房裏消失。

春主依舊站在原地,如同一幅畫般靜靜凝視房門,要不是胸口尚有起伏,真讓人誤以為是座玉娃娃擺在房內。

不一會兒,先前離去的小春領著一位約莫四十來歲的女子,以及若干拎著水桶的奴僕一同進房。

「將水填滿。」小春指引身後幾個提著水桶的奴僕。

奴僕們都很安分,小心緩步進房,動作迅速地將屏風後的木桶填滿水,而後快速離開。

這期間,春主依舊站著不動,但笑不語。

小春抿緊嘴,等奴僕全走光了,才走上前將房門關上,乖乖在房內候著。

喀的一聲,當門扉關上的那一瞬間,春主立即臉色大變。

「嬤嬤,你在幹什麼?怎麼會讓那老色鬼又上門找我?我不是交代過,他要再來,就把他掃地出門嗎?」

平地一聲雷,方才的絕美容姿已消失無蹤,美人氣呼呼地瞪大眼質問,剛才的溫柔婉約、楚楚動人,讓人誤以為只是一場夢。

「大小姐,歐陽老爺好歹也是馳州縣令,嬤嬤我怎麼敢得罪他?」嬤嬤苦著一張老臉為自己辯解。

「小春,去幫我叫二少爺上來。」美人擰著眉頭,一邊一件件扯落自己身上的衣物,「那個死色鬼,居然敢碰老娘,給老娘等著,要不整得他哭爹喊娘的,我就不姓岳!」

小春投給嬤嬤一記同情的目光,快速開門閃人。在大小姐發怒的時候,她絕對不想待在一旁遭池魚之殃。

從頭到尾藏在屋簷上的黑衣人,看到這精采的一幕,尤其「老娘」這兩個字從美人嘴裏吐出時,他差點笑出口,狹長的鳳眼隱隱透出笑意。

嬤嬤頭痛地看著這明明該是氣質不凡、容貌過人的大美人兒,現在卻柳眉倒豎瞪大眼,開口閉口老娘老娘的自稱,簡直破壞畫面。

「大小姐,您小聲點,要是讓客人聽見可不得了。」

「聽見就聽見,我就愛叫老娘,他們能拿我怎樣?」

不在意地撇撇嘴,不一會兒她就把自己扒個精光,噗通一聲跳進木桶裏,拿起桶裏的花瓣,用力搓著方才被色鬼碰過的手背。

「嬤嬤,我再講一次,下次他再來,說我病了什麼都好,不准他再靠近我的春閣一步!」

嬤嬤為難地歎氣,「大小姐,咱們四季閣是做什麼的,您可沒忘了吧?」

「妓院啊。」

她斜睨嬤嬤一眼,半趴在桶子旁,兩條纖長的腿頑皮地踢著水,笑嘻嘻看著水波濺濕地板。

嬤嬤臉都青了。既然知道是妓院,那怎麼可能關門送客?

「大小姐……」她都四十來歲了,還得讓個二十歲的姑娘折騰,老天爺開不開眼啊?

「別理她,前院還忙著,你去忙吧。」

突地,一隻手粗魯地推開房門,一道低沉聲音跟著響起。

「二少爺!」救星來了!嬤嬤感動回頭,一臉恨不得撲上去抱住來者的模樣。

走進房門的是一名穿著深藍色勁裝的俊美少年,看上去約莫十八、九歲,腰間系著一把長劍,隨著他走動時發出聲響;五官俊秀,卻有些陰柔,初見時令人難辨雌雄,走路時步伐沉穩,可見武功造詣不俗。

「出去吧。」

「是,二少爺。」嬤嬤像得特赦一般,連忙點頭,拎著裙擺快速離開。

「你怎麼把人趕走了?人家還沒同嬤嬤說清楚呢。」半躺在水裏的美人不滿的抱怨。

「閣裏頭忙,你自個兒不務正業也別拖人下水。叫我上來幹麼?」俊秀少年一個旋身坐在椅子上。

「魔兒,人家剛剛被吃豆腐了。」岳甯兒噘起嘴,雙臂交迭在木桶邊,一雙美眸眨啊眨的,聲音委屈極了。

「又怎麼了?」岳魔兒不耐煩地看著大姊,真不知跟她扯上關係到底是幸還是不幸。「你別亂使性子,把娘親辛苦一世的心血給敗掉了。」

話說四季閣多年前,只是馳暉城一間破爛的青樓,一日一名叫岳清紅的女人砸下重金,不但改建成現今美輪美奐、鑲金鍍銀的模樣,更耗費鉅資培養青樓的姑娘。

貌美精明的岳清紅將新建成的妓院改名四季閣,同時也將姑娘分成四門。

四季之首春閣,姑娘能歌善舞,賣藝不賣身,滿腹的才氣加上過人美貌,讓春閣的女子一直是四閣中的少數。

四季之二夏閣,姿色才情雖較春閣女子略遜一籌,但接客與否,都看夏閣姑娘本身意願;四季之三秋閣,是四季姑娘人數最多的一閣,裏頭的姑娘靠最基本的色藝侍人;四季之末冬閣,亦是馳暉城裏特殊的存在,原因就在冬閣裏的姑娘—呃,不是姑娘。

由於辰曦國風氣開放自由,早在幾代前,皇都日晏城男妓之風盛行,而冬閣便因此而生。冬閣裏的「姑娘」多半是容貌陰柔、難辨雌雄的男子打扮的,專門伺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四閣各有司掌,每閣皆有一位閣主,亦同等青樓頭牌,皆是每一閣中最貌美出眾的女子。

岳清紅這輩子最得意的莫過於一手打造第一青樓,四季閣花名遠播,就連天子腳下的大官都不遠千里而來。而她在大女兒滿十八歲那年,終於和孩子們的爹和好如初,收拾包袱,兩人雲遊天下去了,將她一生的心血四季閣交給她三個女兒打理。

在浴桶內一臉可憐兮兮的岳甯兒,望著一身勁裝的大妹岳魔兒,噘起嘴。

「就說別再讓那歐陽色鬼找上門來,他又吃人家豆腐了啦。」岳甯兒眼眶一紅,眸底閃爍淚光。

岳清紅的大女兒岳甯兒,自小用心栽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四書五經全難不倒她,雖然擁有一張絕美臉蛋和精明頭腦,但個性頑皮驕縱,擅長用一張看似無辜的臉皮博取同情,目前掌管春閣,是為春閣閣主。

岳清紅並不知道,當年岳甯兒雖然乖乖學唱習舞,卻三不五時溜出去跟外頭的地痞孩童廝混,等岳清紅發現,已來不及,只能勉強讓岳甯兒不要在外人面前現出本性。

「解決什麼?真要我殺人不成?我上回不也照你的話,給他苦頭吃了。」岳魔兒無言地望著岳甯兒,忍不住歎氣。

岳清紅的二女兒岳魔兒,有張難辨雌雄的陰柔容貌,俊秀模樣常引來馳暉城裏的姑娘為她大打出手。

由於自小被岳清紅送去習武,原是打算讓她學點防身之術,雖然後來如願讓她負責掌管四季閣的安全,但她的外貌跟行為舉止,自此之後都像個男的。

所以岳魔兒總是一襲男裝打扮,雖是個大姑娘,人人卻都喚她「二少爺」,個性像男子大剌剌的她,易急躁不耐,卻是三人中最心軟的,常常讓大姊岳甯兒利用了都沒發現,目前專掌冬閣,是為冬閣閣主。

「我哪知道那個姓歐陽的那麼死纏爛打,半年前這死色鬼調到馳暉當縣令,一見到我,就天天上門纏著,一開始還算客氣,最近卻越來越過分,三不五時就想偷吃豆腐,上個月也是像今天這樣,一把就摸上我的手,真是氣死我了!」岳甯兒氣得咬牙切齒,那回真氣到她不顧一切,當場大哭大叫。

「別氣了,上回我不也半夜潛進歐陽府,將那死色鬼臉上的毛全剃光了,讓他不敢出門見人。」上回被大姊吵到沒辦法,岳魔兒只好教訓了那歐陽色鬼一番。

只是沒想到才安靜一個月,眉毛長齊後,他又來了!

「嗚嗚……我不管,你幫幫人家啦,他又吃我豆腐,難不成真要見我被那老色鬼一再輕薄?嗚嗚……魔兒……他一直偷摸人家,我討厭這樣啦……」岳甯兒嘴一噘,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見大妹沒反應,她嚷得更大聲了,「哇嗚!魔兒好壞,都不幫自家人!與其被這樣欺負,我寧願出家當尼姑去!」

岳魔兒看著她,頭痛地揉揉太陽穴,瞪著那個有二十歲,卻還像個孩子在木桶裏亂打水花哭鬧的女人。「好了、好了,別哭了,你要我怎樣?你說,我答應你便是。」

算了,她認命了,誰教她們這輩子是姊妹。

一聽見大妹應允,岳甯兒哭聲立止,晶亮大眼還含著兩顆淚珠子,傻氣地甜甜一笑,「我就知道,魔兒你最疼我了!」

「我是怕你出家之後,佛祖會被你氣得不得安寧。」岳魔兒閉上眼,輕歎口氣。依照大姊的性子,肯定把尼姑庵鬧得雞犬不寧。

「魔兒。」岳甯兒雙眼閃著喜悅光芒,一點也不在意她說的。

「怎麼?」

「那老色鬼方才又故態復萌,這次別剃毛了,他都學不乖,依我看……」她燦亮亮的眸子閃過幾絲邪氣,彎彎的紅唇竟輕吐—「就打斷他兩根肋骨,讓他動彈不得幾個月吧?」

「嗄?」這人真是剛才那一臉無辜委屈的大姊?

「他今晚剛好喝了不少酒,是下手的好時機。」岳甯兒笑彎了眼獻計。

方才的淚花滿面就像騙人似的,眼前這笑得沒心沒肺的佳人,完全沒了剛才哭得慘兮兮的可憐樣。

岳魔兒抿唇不語,安靜起身,可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用力,走到房門前,正伸手要開門,身後又傳來一句—

「要記得喔。」

岳魔兒惡狠狠地回頭瞪了甯兒一眼,「唉!」她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踩著沉重的步伐離去。

砰的一聲,岳魔兒用力關上門扉,而岳甯兒自始至終皆笑著目送她離去。

嘻,沒說話,那就代表今晚魔兒會幫她報仇了!

「啦啦啦啦~」

越想越樂,岳甯兒在木桶裏撩起水自顧自的玩了起來,一點也沒發現自己春光外泄,曼妙身子給屋頂上的人給看光光。

站在屋頂上的黑衣人,狹長的鳳眼已全讓笑意占滿,微偏著頭,欣賞眼前的美景。

良久,躺在木桶裏的美人兒終於玩夠了,這才從桶裏起身,擦幹身上水漬,穿上肚兜、褻褲後,套上輕薄柔軟的緞衣,赤腳慢慢走到銅鏡前,愉悅地哼著歌,拿起桌前梳子輕輕梳發。

原本早就該離去,但黑衣人的目光依舊停在她身上,久久無法移開,透過燈光看著她無瑕的臉龐,不自覺胸口一緊。

驀地,遠方傳來不尋常的破空聲,黑衣人原本凝視美人的雙眸,倏地變得淩厲,飛快回首。

遠遠地,另一道黑影疾奔而來,黑衣人緩慢起身,只見那道黑影奔至他前方,俯身頷首。

「城主。」

被稱為城主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頷首示意。

「走吧。」他有些不舍地將目光再移回屋瓦下,坐在銅鏡前的岳甯兒仍開心地哼著歌,讓他藏在黑巾下的薄唇微微彎起。

豈料準備離開之際,他一時分神大意,不經意踩到放置在一旁的琉璃瓦片。

啪噠一聲,琉璃瓦片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正打算把頭髮紮起的岳甯兒也清楚聽見了,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仰首朝屋瓦處看去,就見她的屋簷已經開了一個小洞,從小洞望去,還隱約可見兩抹人影。

臉色一白,不知那些人在屋頂上多久了,她想起不久前自己正開心沐浴,不禁張嘴尖叫,「啊—」

城主身後的黑衣人,下意識俐落翻身,抓著屋簷的一角,從敞開的窗櫺躍了進去,一個旋身,正要止住驚聲尖叫的女人,身後卻傳來一道勁氣,逼退他的動作。

「城主?」男子擰眉,不解望著出手阻止他的城主。

「我們……」

黑衣城主還來不及說完話,另一道淩厲的劍氣破門而入,兩人同時旋身閃過逼近的劍氣。

「魔兒!」岳甯兒一見大妹趕來搭救,快速躲到她身後,絕美的五官這下又滿是委屈。

「甯兒,你沒事吧?」正要離開的岳魔兒聽見她的尖叫聲,抽出腰間的長劍,提氣直接翻身上二樓。

岳甯兒紅了眼,眼裏淚花亂轉,「他們躲在屋瓦上,我方才還在沐浴……」

岳魔兒顯然也想起大姊剛才在做什麼,一想到這幾個采花賊竟敢輕薄姊姊,眉眼間倏地染上殺氣,長劍一甩,銀亮劍光筆直刺去。

三人就在房裏大打出手,岳魔兒是真的起了殺機,招招直取對方要害。而兩名黑衣人,一個是顧著城主方才出手勸阻,所以處處留手;而黑衣城主並沒打算真的與岳魔兒對上,於是處處閃避。

原本春閣的雅致陳設被毀去大半,聞聲的護院武師也正紛紛往春閣而來,眼見情況越來越不可收拾,黑衣城主腦中倏地靈光一閃。

他使了個眼色給另一名黑衣人,那人頷首,抓準時機纏住岳魔兒。

趁這個機會,黑衣城主身影一閃,眨眼間竟站在岳甯兒身前。岳甯兒驚覺不對,才想轉身,肩上便覺一麻,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黑衣城主順手將她架在身前。

「甯兒。」岳魔兒甩開另一人,沖向黑衣城主。

「大小姐、二少爺!」慢了一步的護院們沖進房裏。

「再靠近一步……」黑衣城主一手架住陷入昏迷的岳甯兒,另一手輕扣在她柔嫩的頸間。

「通通站住!」岳魔兒放聲怒吼,拿著長劍看向兩個黑衣人,「你們到底是誰?快放開甯兒!」憂心忡忡地看著像個娃娃一樣被抓住的大姊。

遠處傳來一道像是信號般的尖銳嘯音,房裏每個人都聽見了,同時警覺地看著他們。

「走!」

黑衣城主聞聲立刻將岳甯兒負至肩上,跟著另一名黑衣人分頭奪門而出。

「甯兒!」岳魔兒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地撒腿急追。

Rank: 2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1-6-17 16:43: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大戰後的春閣一片狼藉,破損嚴重的樓閣裏,一抹嬌小的身影站在房中,小小人兒有雙水亮大眼,紅撲撲的可愛面容卻一點也沒有高興的表情。

「三姑娘,這下該怎辦?大小姐被帶走了,二少爺追了上去,到現在都沒有半點消息。」嬤嬤著急地在房間裏走過來晃過去。

一個時辰前,大小姐被黑衣人帶走,連跟著追去的二少爺到現在也還沒回來,該不會出事吧?要真出了事,她要怎麼跟大主子交待?

「嬤嬤,你別這樣走來走去,墨夜已經派人去追了。」岳澄兒沒好氣地拉住嬤嬤。

被喚作三姑娘的岳澄兒,是三姐妹中長得與岳清紅最不像,但她秀氣可愛的臉龐像極了父親,現下的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卻負責整個四季閣的運作,所有帳冊皆由她過目。

岳清紅當年送她去學商,希望她精明聰穎,讓四季閣營運長長久久,只是對於閣裏大小事務,岳澄兒的確錙銖必較,但平日生活的瑣事,她卻少根筋到讓人擔心。除了處理商事,私底下的她,根本就是個傻乎乎的大姑娘。

「三姑娘,你瞧咱們要不要飛鴿請大主子回來?」嬤嬤沒她那麼有定性,她可是心急如焚啊!

「嬤嬤不信任墨夜嗎?」岳澄兒瞪她一眼,「沒事傳信要我娘回來幹麼?她回來也只能發一頓脾氣。」

娘好不容易跟爹和好如初,雲遊四海過過清閒日子,把事傳過去,萬一娘又因為太擔心和爹吵起來那可怎麼辦才好?

「呃……我只是擔心,大小姐要真出了事,大主子那也不好交代。」嬤嬤把含在嘴裏的話嘟嘟嚷嚷說完,她也沒惡意。

「三姑娘。」墨夜突地出現在兩人身後,剛毅的臉龐沒什麼表情。

「墨夜!」岳澄兒才想說嬤嬤幾句,就見身穿黑色勁衣的墨夜已走入房裏,忙著追問:「墨夜,有大姐消息了嗎?」

她一面追問,腦海中同時想著,最近這幾個月大姐可有得罪什麼仇家。

想來想去,只有馳暉縣令歐陽理,大姐上個月才指使二姐把他臉上的毛給剃光,但歐陽理應該不知道是岳家人幹的才對,那到底是誰?

「在下已派人四處搜查大小姐下落,大小姐才貌過人,應該不難查出線索。」墨夜簡單明瞭的回答,反問:「二少爺呢?」

「魔兒也還沒消息,該不會他也出事了吧?」岳澄兒搖搖頭,縮在懷中的兩手緊緊糾纏在一起。

墨夜靜靜看著她,揚手摸摸她的頭,「三姑娘放心,我會將她們帶回來的。」

岳澄兒抬眸看向他,勉強勾起笑,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輕輕點頭。

「嗯,我相信你。」

喀啦、喀啦……

一陣規律的聲音,不停在岳甯兒耳畔響著。

「唔……」輕微的晃動帶來些許不適,原本沉睡的她緩緩睜開雙眸,眼前一片迷茫,好一會兒,眼底才綻出點點光彩。

捂著發疼的頸邊,慢慢坐直身子,耳邊的馬蹄聲還有木板的震動,正在提醒她目前身處在移動的馬車上。睫羽輕顫,這才看見那道倚在窗旁的高大身影。

「姑娘無恙否?」男子低沉溫潤的聲音,在這狹隘的空間響起。

岳甯兒還搞不清現況,但仍表現得氣定神閑,嫩如花瓣的紅唇抿起一抹笑,蔥白秀指優雅地撫去垂落頰邊的亂髮,晶亮的大眼輕眨,打量坐在窗邊的男子。

男子修長的雙腿一腳伸直,另一腳弓起,身著墨黑色衣袍,腰間綾帶束著玉扣,一塊深色血玉垂掛在衣擺上,視線自他寬闊的胸膛往上移,對上一雙溫潤含笑的深邃黑眸,劍眉朗目、面如冠玉,唇邊噙著溫雅笑意,華服美飾乍看之下,是名不折不扣的翩翩公子。

仔細打量對方一身行頭與相貌後,岳甯兒雙手掩唇輕笑一聲,美眸直視著對方的眼道:「不知公子擄走小女何意?」

垂落在另一邊的小手悄悄緊握成拳,顯出她心底的怒意。

雖然對方一副貴公子樣,卻沒辦法掩去他色膽包天的罪行,之前還偷窺她入浴。

宇文懷燕對她從容的表現感到佩服,只是,她雖淺笑倩兮,但眸底那隱含的怒氣,卻沒瞞過他的眼睛。

「在下需要姑娘的幫忙,還請姑娘見諒。」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前天夜裏看到的一切,那白嫩的嬌軀雖然誘人,卻不是令他念念不忘的原因,而是她那人前人後天差地別的性子,一想到這朵嬌嫩嫩的芙蓉花開口閉口都是粗言,他就覺得好笑。

「幫忙?」岳甯兒柔嫩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原本散發柔媚之意的臉龐一凝,淩厲地睨視著對方,「我不管你和歐陽老頭有什麼過節,皆與我無關。你強行擄走我,究竟意欲為何?」

這樣才對!他劍眉輕挑,朗目含笑,「姑娘又怎麼知道,在下此舉與歐陽大人有關?」

岳甯兒想著那夜他在屋頂上也不知看了多久,自己的本性也許早讓人看透了,便省去了表面工夫。

她嗤笑一聲,小臉抬得高高的,「我一個小小春主,講難聽點,不過是青樓裏的頭牌,何德何能招惹到公子您?」

「依您一身行頭,便知公子非富即貴,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再者,歐陽老頭就算色膽包天,諒他一個小小縣令也不敢明目張膽將我強行擄走,而當天晚上,我接見的客人就歐陽老頭一位,你若不是為他而來,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這一切,都是姑娘自個兒推敲出來的。」真是個聰明的美人。

「你也沒否認不是?」她冷冷看著他。明明就被她說中了,他還想玩把戲?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峙,誰也不讓誰。

宇文懷燕笑了笑,主動打破沉默道:「姑娘絕頂聰明,在下十分仰慕,魯莽帶走姑娘,只是想請姑娘幫個忙,確實是在下太過匆促無禮,這樣吧,」語氣停頓了下,他笑看著她警戒的神色,再道:「請姑娘務必到敝府作客,讓在下好好向姑娘賠罪。」

聽他這麼說,岳甯兒趕緊掀簾,看向窗外的陌生景色,看樣子她早就不在馳州了。

「我才不管你和那歐陽老頭有什麼恩怨,也無意過問,更不想蹚這渾水!本姑娘不屑去你家作客,快點送我回去!」怒甩窗簾,她回頭氣呼呼地拒絕他。

「姑娘請放心,在下一定將你奉為上賓,好生伺候。」宇文懷燕笑笑地回拒了她的要求。

岳甯兒臉色陰晴不定,又氣又急,眼前這個男人可以輕易在魔兒面前把她帶走,代表一點武功都不懂的自己,沒有半分打贏他的勝算。

這可惡的男人,嘴上說得好聽,明擺著不管她願不願意,都要帶她去!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跟岳家人聯絡上,萬一通知了娘,肯定也會驚動「那個人」,到時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形勢比人強,岳甯兒強忍滿肚子火,僵硬地扯著笑臉,「既是邀我作客,你總得讓我同家人通報一聲,是不?」

這不要臉的色胚!請老娘去作客是嗎?老娘要是不鬧得你府裏雞飛狗跳,就跟你姓!她在心裏起誓。

「那是自然,等到了敝府,自會讓姑娘寫封家書報平安。」這回還得靠她才能成事,但在那之前,只能先將她留在身邊。

岳甯兒心思轉了又轉,她看得出來他並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只是猜不透他為什麼堅持帶著她、要她幫什麼忙。

雖然她很想知道答案,卻不打算再問。她是個聰明人,眼下知道的事越少,她日後越好脫身,千萬別給自己找無謂的麻煩。

「姑娘?」

「那就多謝公子了,還有一件事——」算了,現下走一步是一步,先等一切妥當了,再來想想怎麼脫身。

「姑娘欲知何事?」宇文懷燕好脾氣地問。

岳甯兒諷刺一笑,扯扯自己身上薄透的白色裏衣,「既然是上賓,是不是該為我準備一套上賓的衣裳?」

「那是自然,到了下個城鎮,自會為姑娘打點好一切。」宇文懷燕點點頭,明知不該笑,但卻忍不住滿腔笑意,覺得這位岳姑娘真是有趣極了。

岳甯兒沒好氣地撇開頭,看向窗外。車內一陣沉默,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又道:「尚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沒別的意思,只是晚上她要紮草人詛咒他!

「在下複姓宇文,名懷燕。」

望著窗外的嬌軀僵凝了下,她緩緩回過頭,看著對方那雙飽含笑意的溫潤俊眸,眼底一片錯愕。

宇文?宇文懷燕?

「天權城……天權城主?」訥訥看著他,岳甯兒整個人都傻了,雖早猜想到他身分不凡,但沒想到采花賊竟是一城之主。

宇文懷燕對上她微愕的目光,綻放一抹如煦日般耀眼燦爛的笑容,微微拱手。「正是在下。」

「你……」岳甯兒頓時整張臉都拉長了。

該死的,她到底蹚入什麼渾水?

晚上她一定要做草人,拿針戳死他!

馳州與樞州交界的城鎮上,熱鬧的街道,喧嚷的人群,往來商隊絡繹不絕,大街上滿是攤販充滿活力的吆喝聲。

可城鎮最出名的酒樓,此時正是用餐時刻,平常肯定嘈雜喧鬧,但今日卻安靜得詭異。

明明一樓坐滿了人,還有些人排在外頭等著進來吃飯,真正怪異之處,在二樓。

二樓本是有些家底的貴客才能坐的,但平時二樓也擠滿了人,如今二樓卻禁止客人上樓,這情況搞得一樓的客官每個都交頭接耳,不懂樓上現在是在演那出戲?

不一會,就見一名店小二匆匆忙忙從外頭走到掌櫃旁邊低語幾句,掌櫃立刻看向酒樓門口,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移過去,一見來人,掌櫃機伶地從櫃後走出來迎向前去。

就見三、四名腰間系著長刀的綠衣大漢,走進酒樓後排成兩列,接著一名穿著墨色衣衫的俊朗男子率先走進酒樓,頎長身子一側,手背搭上另一隻白嫩如玉的柔荑,男子挽著一名美若天仙的白衣姑娘進門。

那女子微微抬首,唇畔噙著笑,霎時,酒樓中不論男女,都為她這美人一笑而倒吸了口氣,眼睛全瞪得又圓又大,從未見過如此絕色美人,讓他們震撼無比。

就連掌櫃都用一雙驚豔的眼眸直瞪著人家,久久回不過神,直到墨衣公子不悅地擰起眉輕哼一聲,掌櫃才回了神,急忙鞠躬哈腰。

「公子請,小人已在二樓備妥雅座,請公子、小姐隨小人上樓。」掌櫃嚇得額上佈滿汗水,臉色又驚又慌。

明眼人一看,就知眼前這對璧人身分尊貴,就連掌櫃都嚇成這副德行,也難怪二樓全部淨空,看來就是為了留給這位公子。

俊朗男子挽著美人跟隨掌櫃後頭,身後尚跟著七、八名剽悍的漢子,以守護之姿護著這對儷人一同上樓。

等這群人全上去了,一樓屏息許久的眾人才松了口氣,一瞬間,整個大廳開始嗡嗡響著,熱烈討論方才出現的那對璧人。

宇文懷燕果然實踐他的諾言,讓她享受上賓般的款待,身上穿的是最昂貴的斜紋錦織布,腳下踩的是最柔軟的繡花翹頭鞋,頭上戴的是最別致的銀絲流簪,只是這些都沒辦法消去她心裏的不平。

她總覺得自己只能像個娃娃似的任人擺佈,這種被動的情勢,讓她不悅,要不是眾目睽睽之下,怕一開口就壞了自己的名聲,她肯定揪起宇文懷燕的領子,臭駡他幾句。

岳甯兒柳步輕搖,一路來到二樓最裏頭的雅座,雅座四周竹簾早已放下,外頭也站著八名高壯男子,透過燭光,隱約中能瞧見竹簾內似乎有人。

是誰?

她柳眉一挑,紅唇微諷地抿起笑,水靈美眸睨著身旁高大的男人。

「還以為城主是為了給我賠罪才擺出這樣的陣仗,原來是另有目的。」她還想這男人綁人還這麼招搖,原來這酒宴另有目的,她也許只是他計畫中的一隻棋子罷了。

想到這,她怏怏不快,一種被利用的不悅感油然而生。

「甯兒姑娘,你多慮了。」宇文懷燕笑著掀開竹簾,扶著她一起走入簾後。

竹簾一掀,原本酒樓的桌椅早都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厚實的黃梨花木桌,和散發淡淡香氣的檀木椅,椅上還放著柔軟靠墊,桌上早擺滿各種佳餚。

一名男子噙著笑意坐在椅上笑望著他們,男子劍眉鳳目,亦是儀錶堂堂,看到宇文懷燕時,眸裏先是閃過一絲欣喜,再看到他身旁的岳甯兒,鳳目微眯了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漾滿笑意。

「還以為你要失約了呢,原來是佳人相伴,坐吧,菜都要涼了。」

等到兩人都落坐,宇文懷燕才笑道:「紹兄說笑了,這位……是岳甯兒姑娘,是我從馳州請來的貴客。」

「馳州?」紹雪竹了然於胸,笑著點頭,「先用飯吧,岳姑娘怕是餓壞了。」

岳甯兒沒打算和他們客套,不客氣地拿起碗筷,就這麼吃喝起來。反正她只是個棋子,現在看來沒她的事,她也不想費心交談。

「有打算在此停留幾天嗎?」紹雪竹執壺為宇文懷燕倒了一杯酒問。

他是少數知道宇文懷燕正在辦什麼事的人,也是宇文懷燕的密友之一。

「不。」宇文懷燕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正低頭吃飯的美人,「城內事務繁忙,這次就不在樞州作客了。」

紹雪竹自然瞭解他那一眼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強留,等你過陣子偷了空,咱們兄弟倆再好好聚一聚。」

「沒問題。」他笑著允諾。

「希望屆時能聽到你的好消息。」紹雪竹話中有話,舉杯笑看著他。

他也舉杯與他碰撞一下,「蒙你金口,一切順利。」

兩人相視一笑,仰頭舉杯飲盡。

岳甯兒嘴裏嚼著香嫩的雞絲,靜看旁邊兩個男人談天論地笑得那麼開心,完完全全忽略了她,心裏頗不是滋味,壞心眼一起,伸出白嫩的手指,輕輕在宇文懷燕臂膀上點了兩下。

「甯兒姑娘?」宇文懷燕一頓,偏頭看著她。

她甜甜一笑,指著桌上那盤鮮紅的龍井炒蝦,「我要吃蝦。」

他怔愣了下,而後抿唇一笑,順從美人旨意,舉箸為她布菜,將蝦子放進她的碗裏。

「來,吃蝦。」

見狀,岳甯兒唇邊的笑容更甜美了,反把蝦夾在小盤上,再遞回給他。

宇文懷燕還摸不著她的意思,就聽到她用甜膩的嗓音開口。

「幫我剝蝦。」

剝蝦?

紹雪竹訝異地看著眼前這位一臉甜美的美人兒。

他有沒有聽錯?方才這位姑娘居然要七星城天權主幫她剝蝦?

堂堂一城城主,身分尊貴可說是除了皇上和六城城主之外,無人可以比擬,她一個女人家,居然敢指使城主為她剝蝦?!

岳甯兒沒理會紹雪竹驚詫的目光,只是笑看著宇文懷燕,眼眸彎彎,柳眉則刻意挑了挑,那份濃濃的挑釁意味,不用說也明白。

宇文懷燕盯著她嬌笑的臉龐,她不閃也不躲,只是笑著回視他。

一旁的紹雪竹聰明地不加入這場戰爭,但一雙眼睛也是看著宇文懷燕,想看看他會怎麼做。

一陣靜諡過後,宇文懷燕笑笑地垂眸,目光停在盤中的蝦上,好一會兒,放下手中的象牙箸,當真挽袖為她剝去蝦殼,然後再夾回她的白瓷小碗裏。

她贏了!岳甯兒慢條斯理地夾起蝦,這只蝦不是普通的蝦,她緩緩張嘴吞下,吃進嘴裏的,不光是充滿茶香的美食,更是勝利的味道,真是好吃極了!

紹雪竹舉袖掩去嘴邊的笑意,第一次看到宇文懷燕讓姑娘這麼指使,看來這姑娘不是普通角色。

「我還要吃。」岳甯兒得了寸,當然要進尺。只見她一點也不客氣地又夾了好幾隻蝦子放到小盤上,一臉理所當然的看著宇文懷燕。

宇文懷燕沒露出半點不悅,相反的,看著她笑得那麼開心,眸底反而閃過一絲寵溺。這麼點小小的勝利,就能見到她如此迷人的笑容,他心甘情願。

「岳姑娘真是好本事,雪竹認識懷燕近二十年時間,還是第一次瞧他為別人布菜呢。」紹雪竹打趣地笑說。

「紹城主說笑了,甯兒不過一介女流之輩,手無縛雞之力,哪來的好本事。」她扯著假笑回他。

紹雪竹被猜出身份,驚訝起挑起眉,「岳姑娘怎麼得知在下是城主?」

「辰曦國裏能識得宇文城主之人,應該不多,而公子認識他,兩人一副狼狽為奸的模樣,再加上誰不知這天樞城城主姓紹,您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岳甯兒依舊一臉假笑。

紹雪竹眨了眨眼,這下可是拿出正眼上上下下打量起她。還以為只是個空有美貌的棋子,沒想到不但膽大包天,還牙尖嘴利得很。

「倒茶。」

沒再理會紹雪竹,岳甯兒轉向宇文懷燕,得了便宜還賣乖,對他更加頤指氣使,要他倒茶。

宇文懷燕對她真誠流露的驕傲模樣,暗暗感到有趣又好笑,不在意密友的反應,只是順著心裏的感受,由著她胡來。

這一回,岳甯兒可是大大出了心裏那股悶氣。看一城之主為她倒茶布菜,那種滋味真讓她笑得嘴都快闔不攏了。

深夜,宇文懷燕坐在房裏,身前跪著一位穿著夜行服的男子。

「那事情辦得如何?」

那黑衣人恭敬地低著頭道:「王爺表示會將人安排妥當,歐陽理每日都上四季閣吵著見春主,都被嬤嬤擋在門外,尚不知春主失蹤的消息。」

宇文懷燕黑眸半眯,暗自思忖著。

當初歐陽理一心想回馳州當個小縣官,先前就覺得奇怪,辰曦國內十六州,為何獨選馳州?回到馳州後,又流連各大青樓,直到見著四季閣內的岳甯兒後,才像著了魔似的迷她。

雖說岳甯兒的確貌美傾城,但以歐陽理如此奸詐狡猾之徒竟如此留戀美色,是單純癡狂?還是……另有所圖?

「城主?」黑衣人久久等不到主子吩咐。

宇文懷燕想了又想,才道:「派人混入馳州,並將岳甯兒帶到天權城一事傳出去,密切注意歐陽理的動向、與何人聯繫,每日飛鴿回城。」

「是。」黑衣人恭敬頷首。

「退下吧。」他自椅上起身,準備就寢。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又開口,「屬下還有事稟報。」

「說吧。」宇文懷燕走向床邊,準備更衣。

「據天權城裏傳回的消息,老夫人趁城主您到皇都時,邀請八位大臣與富商的千金至天權別宮作客,老夫人的意思是,這八位千金……是、是……城主您未來的妻子人選。」黑衣人語氣有些不穩。

宇文懷燕正在褪衣的雙手一頓,一抹冷厲閃過眼底又立即消失,緩緩將外衣脫下後,才道:「讓兄弟們傳消息,就說……我帶了一位絕世美人回天權城。」

奶奶到了這個歲數還是不忘權力,仍想掌控他嗎?

黑衣人一下就瞭解主子的意思,看來將岳甯兒姑娘帶回來也真是時候。

「是,屬下遵命。」

Rank: 2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1-6-17 16:4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客棧住了一晚,隔天醒來之後,岳甯兒才知道昨天還不算大陣仗,今天的隊伍才真是大張旗鼓、極盡招搖之能事。

原先的護衛突然暴增一倍不止,原本四人乘座的小巧馬車,換成八人乘的兩輛華麗馬車,最明顯的,是馬車側簾上那大大的「天權」二字,還有車頭插著的旗幟,在顯示馬車上坐的是什麼樣的大人物。

岳甯兒柳眉挑得高高的,回過頭看向身邊那位含笑的宇文懷燕。

今天這麼大的排場,可真讓她有些心驚膽跳了。

原本站在第二輛馬車後的四個婢子,一看見岳甯兒走出客棧,立即迎了上來,輕盈地彎身行禮。

「奴婢春花、夏花、秋花、冬花,見過小姐。」

「日後,他們就是你的貼身丫鬟。」宇文懷燕攙著岳甯兒往第二輛馬車走去,一雙黑眸輕輕掃過她的臉,很滿意看見她眼底的怒意。

「貼身丫鬟?」岳甯兒一聽,臉都僵了。

這人安了四個眼線在她身邊,肯定沒好事!怒火沖上心頭,仗著衣服遮掩,她用力在男人手臂上擰了一下。

宇文懷燕也不惱,她那力氣就像蚊子叮似的,看到她氣呼呼的臉蛋,心裏一軟,還撤了自己護體的內勁,運功讓自己手臂的肉好捏一些,好讓她消消氣。

原本怎麼掐都掐不起來、像石頭一樣硬的肌肉,突然變得又軟又好捏,岳甯兒愣了下,一瞥眼,見他仍舊一臉笑吟吟的模樣,撇撇嘴,縮回了手。算了!

將岳甯兒送到第二輛馬車,宇文懷燕也不假手婢子,親自扶她上車,一返手,握住她纖弱的腰身一托,送她進了馬車裏。

「好好歇息,有事我就在前頭的馬車上。」

話落,松了手正想舉步離去,沒想到她反手一握。

岳甯兒原先也想坐到馬車裏,但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個念頭,馬上伸手抓住他,嬌怯地道:「城主,甯兒會怕。」

怕?這女人身上什麼都有,但絕對沒有怕這個字。

宇文懷燕挑著眉上下打量她,「那甯兒想?」

岳甯兒嬌弱地偎進他的懷裏,「甯兒想跟城主坐同一輛車。」

小手抖啊抖的,出色的外貌給她龐大的助力,裝嬌弱的模樣費不了多少力氣。

低頭看著那顆靠在自己胸膛上的小腦袋,不知道她又裝了什麼鬼主意,宇文懷燕一笑,一手勾著她又下了馬車。

「那就陪甯兒搭一段路吧。」他倒有些好奇這丫頭又想耍什麼花樣來戲弄他。

岳甯兒靠在他懷裏得意一笑。哼!就知道天下沒幾個男人抵擋得了她的魅力。

一會兒後,一行人啟程,宇文懷燕跟岳甯兒兩人獨處同一輛車上,兩人眼對眼、人對人,一個倚在右邊窗旁假意看風景,一個靠在車內軟靠上翻著手中書冊。

岳甯兒當然知道宇文懷燕不會相信自己說的藉口,大大方方讓她上車,應該也是等著看她出招,對方都有了心理準備,她再出招不就是傻瓜了?

慵懶地打個呵欠,伸了個懶腰,拾起一旁柔軟的軟靠跟披風,蓋上披風,閉上眼睛開始假寐。

一時間,除了車輪喀啦喀啦的滾動聲,就剩下書冊的翻動聲。

敵不動,我不動。

過了近一個時辰之後,倚在窗邊的岳甯兒已經睡熟了,馬車突然顛簸了下,她軟綿的身子就往車板傾倒,僅是眨眼間,她嬌軟的身子已被接起,落入宇文懷燕的手臂裏。

他將右手的書冊放到一旁,看著她熟睡的嬌顏,禁不住有些怔愣。

伸手輕輕撥開她頰上散亂的頭髮,心裏漾著一份暖意,想著要將她抱到一旁鋪著毛毯錦緞的位置上好好休息。

一雙柔嫩的手突然貼在他的兩頰,原以為熟睡的美人兒,也突然睜開了眼睛,靈動的雙眸直直勾著他。

「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車廂裏,她的聲音就像湖水般泛起漣漪,往四周擴散開來。

岳甯兒緊張得兩手直發汗,手臂也抖個不停,原本像琉璃似的黑瞳,此時卻閃著一抹異樣的青光,心跳飛快,嘴裏不停重複一樣的話語,仔細注意宇文懷燕的反應。

看著他的雙眸漸漸從清靈轉成木然,一顆吊到喉嚨的心才落了下,纖細的小手輕輕一推,宇文懷燕就像木娃娃似的讓她推開來。

她一手扯開自己身上礙事的披風,連忙坐起身子,臉上全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過來。」她噙著一抹得意的笑,明媚大眼睞著那個怔愣的男人,招招手。

宇文懷燕睜著一雙空洞的眼,挪了挪身子,坐到她旁邊。

岳甯兒偏著頭,伸手在他的臉上摸過來、摸過去,「真成功了?算你倒楣,我這招攝魂術,可是十次有九次半不靈光。」

想當年,她可是跟娘學了很久才學會這招,就知道這男人一直提防著她,一上馬車就裝睡,果然是個好主意。

想到這幾天心裏受的悶氣,岳甯兒撇撇嘴,兩手掐著他的臉頰肉,又是捏又是揉的,看著他臉上怪模怪樣的,樂得咯咯直笑。

捏著、捏著,纖細的食指不自覺劃過他斜飛的劍眉。

「長得挺好看的嘛,真不愧是狐狸精。」紅嫩的唇瓣笑得彎彎的,明媚的大眼也笑成了彎月。

兩人靠得好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吹拂在自己柔嫩的肌膚,眼神一瞬間迷蒙,小嘴微微嘟了起來,兩頰浮上一抹淡淡紅雲,有些生氣,又有些害羞。

「你叫什麼名字?」趁他不能動吃夠了豆腐,她才開始辦正事。

「宇文懷燕。」男人還是一臉怔然。

「你今年多大歲數?」

「二十有五。」

也不過大自個兒五歲。接下來岳甯兒先挑了幾個不輕不重的問題反復問著,幾次之後,漂亮的大眼一眯。

「為什麼到馳州去?」

宇文懷燕這次沒有回答了,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為什麼到馳州去?」見狀,岳甯兒連忙再問,這次一字一字慢慢問著。

男人有些掙扎,擰了擰眉,然後才道:「為了馳州小縣令歐陽理。」

果真是因為他!

「怪了,記得墨夜告訴過我,歐陽理只是元葳國的小商賈,是隔壁縣令的遠親,托人關說,才當上縣令,這麼不起眼的角色,怎麼會惹來你這只大狐狸?」岳甯兒臉色凝重了些,眸一抬,又追問:「為什麼要擄走我?歐陽理到底是什麼人?」

這次宇文懷燕臉上的掙扎更明顯了,臉上肌肉跳動著,一副隨時要蘇醒過來的模樣。

岳甯兒嚇得又抓回披風,拉開他的雙手躺在他的懷裏。

要命!聽娘說過,這被攝魂之人,要是出現明顯的掙扎,就代表對方隱藏的秘密事關重大,很有可能將對方的神智拉回。

心蹦跳了好一會兒,原本以為他回神了,沒料到他又繼續說了。

「綁架你……歐陽理回到辰曦後……流連花叢……為你駐足……帶你引他前來……」

他話說得斷斷續續,岳甯兒皺著眉聽著。

雖然他說得不太清楚,不過大致跟她猜想的一樣,總之,她是一個引歐陽理入甕的誘餌。

可怪了,他怎麼還是不說歐陽理的真實身份?轉念想,可能是歐陽理的身份很特別,所以跳過那個問題?況且以她攝魂的功力,會回她問題就該偷笑了。

說到歐陽理,她倒想起另一件事。

「我問你,那一夜,你究竟有沒有偷窺我入浴?」這事她擺在心裏很久,早就想問了。

宇文懷燕動作又滯了下,嘴皮子掀了掀,但就是沒出聲。

岳甯兒兩道柳眉挑得高高的。怎麼?有沒有偷看她沐浴難不成還是他心底的秘密?

「算了,見招拆招吧。」她想了想,既然有人要對付那老色鬼,那她也不急著走了,要不現在回去馳州,肯定也是讓那老色鬼糾纏不清,幫他這麼一次忙,也算是幫自己解決一個大麻煩。

這麼想,岳甯兒也輕鬆了些,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顏,壞壞一笑。她記得娘說攝魂術成功的話,可以短暫控制對方一下。她轉過身背對他。

「過來幫姑娘我捏捏肩膀。」她使喚得順口極了。

「是。」

她接著感覺肩膀一沉,一雙大掌還真開始揉捏起她的肩膀。岳甯兒捂著嘴竊笑不已。堂堂大城主,居然幫她捏肩膀,太好玩了!

「嗯,捏仔細一點。」她閉上眼享受他適度的揉捏,背上一陣酥麻。想來應該是會武功的關係,他捏得好舒服。

不知不覺中,她眼皮子越來越沉,沒一會兒工夫,就真的沉入夢鄉,嬌軟的身子一偏,這次也是直直落在宇文懷燕懷裏。

只見原本應該眼神空洞的宇文懷燕,眼底早佈滿笑意,神色清明,哪來半點中了攝魂術的模樣,伸手捏了捏她俏挺的小鼻子。

「鬼靈精……」嘴上罵著她,話裏卻透露絲絲寵溺。

大堆人馬就這麼從樞州往權州而去,一路上,岳甯兒對宇文懷燕多有刁難,兩個人不時鬥嘴爭氣,不過多半是岳甯兒講話挾槍帶棍地損他,而他總是笑吟吟地隨她說去。

這樣的日子過了快半個月,他們總算到達天權城。

城主回來了。

城主帶著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一起回來了!

天權城裏四處傳著這個消息,由外城傳至內城,人人都在討論城主大張旗鼓地帶著一位姑娘回城。

會造成這麼大的騷動,原因正在天權內城上演著。

天權內城,飛簷玉脊,瓊樓玉宇,有南方的精緻,也有北方的大氣。

接待貴客的廳堂裏,眾人不尋常地沉默著。

階上擺著一張紫檀木雕成的木椅,椅上鋪著柔軟的黑色錦織,一名約莫六十來歲的老婦人,挺直背脊端坐椅上,衣著華貴,一根鑲金龍頭的拐杖擺放一旁,豔紅的流蘇輕輕晃動,唇線微抿著,在一室靜寂裏端起茶杯,杯蓋輕輕在杯沿滑過,低頭吹了吹氣,才輕啜口泛著香氣的茶水。

她左側站著一對中年男女,身上的衣著同樣奢華,可兩人臉色都有些不安,其中那名婦人偷偷覷向階下站著的兩排年輕女子。

左右兩旁各站著四名女子,共八位,每一位容貌都稱得上各有千秋,舉止優雅,身上綾羅綢緞、金釵銀飾,不論是打扮或是相貌,都是上上之選。

中年夫婦對看一眼,婦人拼了命地對丈夫使眼色,丈夫臉色擰了下,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對著坐在紫檀木椅上的老婦人開口。

「娘,懷燕才剛回城,咱們這麼做,不好吧?」

老婦人冷冷看他一眼,從鼻子哼了一聲,手上的拐杖重重敲了下地,「我這個奶奶做主有啥不對?婚姻大事,本該聽從父母之言,別以為他是城主就能拿喬,這孩子都幾歲了?不成親不都學你?」

中年男子一聽老婦人這麼說,苦笑了下。

想當年他擔任城主時,正值國家多事之秋,婚事一拖再拖,年近三十才娶妻,沒想到這也被娘拿來說項。唉,夾在兒子跟母親之間,他也難為啊。

一名小侍匆忙自門外走進來,在眾人的注目下,緊張地來到老婦人面前,嗓音微抖地喊著,「城主駕到!」

話聲一落,只見廳堂上的八位美人眼睛全亮了起來,一雙雙含情脈脈的美眸全瞅著門口,等待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出現。

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廳門,等到那抹高大頎長的身影踏入廳裏時,除卻宇文家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彎腰垂眸,起身迎接。

宇文懷燕身穿一襲墨紫色織金蟒紋袍,腰束玉帶,一頭黑髮以金絲玉冠整齊束在腦後,腰間玉環隨踏步而輕搖,姿如松、氣韻如竹,深幽的黑眸帶著溫潤的笑意。

這麼一位氣質斐然的翩翩公子走進廳裏,那八個名門千金全都忍不住羞紅了雙頰,目露傾慕之意,只不過這傾慕之意到了下一刻,全變成了驚豔與錯愕。

宇文懷燕一雙黑黝黝的眸子不著痕跡地掃過廳內所有人,眸光最後停在身邊的岳甯兒身上,小心攙扶著她緩緩走到階下。

多美的女子啊!白玉般剔透的肌膚,婀娜多姿的身段,一身粉色銀紋綢緞,裙擺處繡著幾隻舞蝶,水袖絲帶隨她一舉一動而輕擺,五官精緻美麗,像個玉娃娃般,不染塵埃,站在宇文懷燕身邊,兩個人就像一對璧人,如此相襯。

她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身邊居然還攙著一位女子,而且那位女子……居然還比她們美!

「參見城主。」廳內所有人同時朝他行禮。

岳甯兒乖巧安靜地站在宇文懷燕身邊,一雙大眼眨啊眨的,仔細觀察眼前的一切。

宇文懷燕一進門就看到父母暗中遞來的眼色,目光轉到高坐主位的老婦人身上。

「奶奶,懷燕向您介紹,這位是岳甯兒,岳姑娘。」他主動牽起岳甯兒柔嫩的手掌,「甯兒,這位威儀不凡的姥姥,是宇文老夫人,而這兩位,是家父及家慈。」

甯兒?在人前喊得這麼親熱,她跟他有這麼熟嗎?

岳甯兒偷偷在他掌心捏了一下,才鬆開他的手,上前一步,盈盈施禮,「甯兒拜見老夫人、尚主、尚主夫人。」

辰曦國例,凡退任城主,均尊稱為尚主。

「你這是什麼意思?」宇文老夫人眯眼看著孫子,看也沒看岳甯兒一眼。

宇文睿跟宇文夫人一聽老人家這語氣,馬上緊張起來;宇文夫人擔心地望著兒子,心裏忐忑不安,怕兒子跟自個兒一樣,又得走一遭艱辛路。

當年老夫人心底早有屬意的媳婦兒人選,只因那時政局混亂,夫君宇文睿的婚事便一延再延,最後老夫人屬意的媳婦兒都年屆二十,等不及就嫁別人,為此老夫人頗有微詞。

而後夫君認識當年只是平民的她,與她相戀,費了好大工夫才讓老夫人接納她。

這兩年懷燕也大了,老夫人又開始故技重施,強迫孫子選媳……

岳甯兒垂首,腿半蹲,小手還擺放在腰間,動也不動。

於禮,要是老夫人不喊一聲「免禮」,她是不能起身的。

「奶奶,甯兒是孫兒請來的貴客。」宇文懷燕雖笑著回視奶奶,但眼神嚴肅,又隱隱帶著一絲淩厲。

宇文老夫人威嚴的相貌總算有些變色,臉皮抽了抽,這才正眼看了岳甯兒一眼,對她的美貌的確有些訝異,但不是她自個兒挑的,就是看不順眼。

「嗯,免禮。」她勉強揮了個手,敷衍的態度,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燕兒,這八位都是城裏富紳、城臣的千金,奶奶今兒個特意請她們進內城來玩,後花園已經擺好宴席,一同過去吧。」自始至終她根本沒提到岳甯兒,擺明瞭無意退讓。

兒子已經娶了一位她不滿意的媳婦,孫媳婦一定要她親自挑選!

岳甯兒乖巧退到一旁,嘴角竊笑。眼前這情況,鐵定是「有人」被逼婚了。仔細端詳那八位姿色各異的年輕女子,呵呵,還是自己最美。

再瞧一眼,八美跟那臭老太婆都用不善的眼神瞪著自己,突然,她想通了。

想起一路上的大張旗鼓,她垮下一張小臉,美眸惡狠狠瞪向宇文懷燕,不敢置信這卑鄙的傢伙竟裝了一肚子陰謀詭計!

難不成,她真被他拿來當逼婚的擋箭牌?

可惡!岳甯兒低著頭,一雙美眸閃著熊熊怒火,心裏不知怎麼著,有些苦澀,鼻尖也泛起一抹酸意。

「來人,帶八位小姐到後花園用膳。」

宇文懷燕微微點頭示意,兩旁林立的侍女立即上前,領著八位美人離開。

宇文老夫人一開始還很高興他的識相,正迫不及待起身,打算讓愛孫攙著一同前往後花園,沒想到愛孫卻轉過身攙著纖弱美麗的岳甯兒。

「奶奶,貴客初到,孫兒還要安排甯兒住下,城務繁忙,眾臣也還在等孫兒前往議堂理事,午膳就恕孫兒沒法陪您老人家一同赴宴了。」宇文懷燕淡淡說。

「這怎麼可以!那些千金都是奶奶特意為你邀請來的,你這主子不赴宴,像話嗎?」宇文老夫人重重敲了下拐杖,氣得怒目圓瞪。

岳甯兒正唯恐天下不亂,哪可能當個悶聲蟲不幫這老太婆教訓宇文懷燕一把,她甩開男人輕持的手,上前一步。

「老夫人說的是,」她紅唇抿了又抿,然後才扯起一抹牽強的笑,「城主大人,老夫人悉心為您安排,您怎能拂逆老夫人的好意,甯兒、甯兒自個兒隨丫鬟退下歇息便是,您……就別辜負老夫人的安排了。」話說得句句好意,表情更是心痛委屈,好不楚楚可憐。

要不是屋子裏人多,宇文懷燕真要為她出色的演技撫掌叫好。

就算她臉上表情再怎麼委屈,卻騙不過他,瞧她眼底眉梢,滿是看好戲的得意樣,對他被逼婚一事,不但幸災樂禍,擺明瞭還想火上添油。

看她這鬼靈精的模樣,宇文懷燕直想笑。這麼一個烈脾氣的姑娘,真不知道除了自己,還有誰能治得住她?

廳堂裏所有人都為她這副柔弱委屈的模樣跟著心疼,就連宇文老夫人都忍不住訝異地看著她,沒料到她居然這麼識大體。

宇文夫人更對她的委曲求全心疼極了。宇文睿則不忍心見自家夫人難過,硬著頭皮對宇文老夫人開口。

「娘,來者是客,岳姑娘一路舟車勞頓,應是還未用膳,不如添個位置,讓岳姑娘一同到後花園用膳吧。」

宇文老夫人一聽,眉頭馬上皺了起來,本想馬上反對,但轉念一想,待會兒那些名門閨秀要在席間輪番現藝,而眼前這位岳姑娘美則美矣,搞不好是個空殼子,若趁機給她個難堪,說不定她會知難而退。

「尚主大人,甯兒身份卑微,怎敢當座上客。」岳甯兒咬唇,臉色黯淡說。

真不愧是宇文奸賊的爹!她可沒興趣參加後花園那場百花爭奪宴,沒事硬把她拉下水做啥?

哼……八個女人……八個他都要納為己有?也不怕夜裏耗盡了早日投胎!

想到這裏,岳甯兒心頭不免有些酸澀,莫名就來氣。

宇文懷燕眸底閃過笑意,抿緊唇,怕自己要是不抿緊,那笑聲就會控制不住奔泄而出。

「奶奶,甯兒是孫兒帶回的客人,理應如此。」

「好吧,就讓岳姑娘一同過去。」宇文老夫人心底雖已打定主意,但還是裝作一臉為難,一會兒之後才開口道:「可懷燕啊,你也得一同用膳才行。」

「是,奶奶。」

低著頭的岳甯兒撇撇嘴角,在心裏暗忖:哎呀!沒想到自己這一鬧,居然弄巧成拙,害她也得一同用膳。但這老太婆也太好說話了吧,這麼三言兩語,就讓人說動了?

心底正在偷偷罵人,手臂驀然搭上一個厚實大掌,愣了愣,水靈美眸往旁邊一瞟。

「甯兒,走吧。」宇文懷燕笑吟吟地說。

扯扯嘴角,大眼往四周兜了一圈,眼看所有人都移步前往後花園,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宇文懷燕扶著,一同前往,或者,該說被挾持不得不去?

Rank: 2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1-6-17 16:44: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後花園內輕柔優雅的小曲回蕩,一雙纖白小手正搭在一具古箏上挑動著,演奏的名門千金含羞帶怯,盈盈水眸帶著絲絲情意瞅著前方,在她的正前方,則是身穿墨紫色衣袍的宇文懷燕。

花團錦簇的花園內,寬闊庭中擺設雅致的檀木桌椅,正中央是一座露天石亭,美人坐在亭內彈奏古箏,宇文懷燕坐在正前方,宇文老夫人則坐在他的左手邊,右手邊則是宇文夫婦,兩旁各坐著眾千金,而岳甯兒則坐在右邊最角落,當然,位置是宇文老夫人安排的。

岳甯兒此刻心情其實還不錯,平常都是她彈琴給人聽,現在換她坐在位置上聽人彈奏,桌上還擺著精緻佳餚,好不享受!

她心底雖然喜孜孜,但臉上表情卻沒洩漏半分,只是低著頭用膳,讓人誤以為她面對眾家千金的技藝超群,自慚形穢。

一曲奏畢,席上眾人紛紛鼓掌,宇文老夫人更是滿意地笑著直點頭。亭內這位可是老臣子的千金,一向很討她歡心,她最屬意的也是這位,老眼微微一抬,想看看孫子的表情。

只見宇文懷燕雖噙著笑意,但一雙黑眸總是停駐在最角落的岳甯兒身上。

單單他這個動作,不用言語就能意會,席上其他美人都暗自生著悶氣,在石亭裏的名門千金見到他視線的方向,臉色更是一白。

終於他的目光回到亭中姑娘臉上,微微睜眸,像才剛發現她的演奏聲已停的模樣,輕輕一笑,「何姑娘的琴聲真是動人。」

這話一聽就知道只是表面的讚賞話語。

岳甯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無聲地嗤笑了下。還以為只有她會扮戲子,這位城主大人也不遑多讓。

「城主謬贊了,蘭兒學藝不精,讓城主見笑了。」何蘭兒臉色僵了下,心底雖氣卻沒表現出來,仍是有禮地輕福個身,有些僵硬地邁開步伐走回自個兒的位置。

接下來七美輪番上陣,彈曲吟唱、纖手輕揚畫山水,除了武藝沒上陣,能現的文才都拿出來現寶了。

宇文懷燕在每個美人表演後,總是凝望岳甯兒的臉龐,像擔心她受冷落般。

岳甯兒在心裏早就把他罵翻天,多想沖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打掉他臉上那副溫柔多情的模樣。

一開始何蘭兒還忍著,等到了第八個姑娘上石亭現藝後,終究忍不住心底那股氣,等到人離開石亭後,聲音才不淡不重地揚起。

「城主特意自外地帶回嬌客,想必岳姑娘家世不凡,不知岳姑娘會彈琴還是作畫?也讓咱們開開眼界吧。」她何家可是灌州城三代城臣元老,她是官家千金,自小就盼著能當上城主夫人,好不容易盼到老夫人親自迎她進城,還以為終於有望,沒想到被迎內城的不只她一人。

原本滿心期待已被潑了桶冷水,沒想到城主居然還帶回一名女子。

她不依!出何府前,她已經向幾個閨中姊妹說了,城主夫人一定是她!對,城主夫人只能是她,絕對不能是那個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女人!

原本充滿說笑聲的後花園裏,突地靜了下來,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轉向坐在末位的岳甯兒身上。

岳甯兒滿腦子正想著怎麼與馳暉城的姊妹聯繫,沒想到何蘭兒突然冒出這句,在瞧見對方眼底的妒意後,她已有打算。

「甯兒不過是平民百姓,哪敢與各位姊姊相提並論。」她對那笑面狐沒興趣,只希望其他人也好心點別來擾她。

她這話聽在眾人心底,就像她親口承認了技不如人。可何蘭兒哪肯放過這個給她難看的機會,唇邊的笑意更甜。

「岳姑娘謙虛了,城主親自帶回來的人,怎麼可能輸給我們這些姊妹,莫非……岳姑娘當真出生貧寒,從未學過琴藝書畫?岳姑娘長得如此絕色,真是可惜了。」

這擺明取笑岳甯兒家貧、目不識丁,空有一張美貌,卻是個草包美人。

宇文懷燕淡淡看了何蘭兒一眼,唇角的笑意凝了下。宇文夫婦則是對看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惴惴不安看著兒子,宇文老夫人則是笑而不語。

岳甯兒本來懶得理她,只是這人羞辱她就算了,還損了她家,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怎麼能忍?

在大家的注目下,她輕柔起身,對著眾人盈盈一笑,「姊姊如此盛情,甯兒再推脫就是不恭,只好獻醜了。」

以為她怕了是嗎?非要激她,好!她就讓這些井底之蛙瞧瞧,能當上春閣的閣主,她靠的,絕不只是美貌而已。

岳甯兒起身走向石亭,腦海裏同時轉著該彈什麼曲,一抹惡意閃過。方才那些姑娘家每個彈的都是訴情衷的曲子,訴情,想得美!

她纖弱的身子一擺,先對主位上的宇文家人福了個身後,才笑道:「甯兒技拙,還請老夫人、尚主、尚主夫人和城主見諒。」

話落,她輕巧地坐在石椅上,纖纖秀指撫上石桌上的琴弦,有別于其他姑娘清雅溫潤的琴音,這會兒園子裏響起的,是悽楚動人的前調,琴音輕轉。

前調方歇,岳甯兒也開了嗓,「一張機,采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兩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回頭一笑,花間歸去,只恐被花知……」

輕輕柔柔的歌聲,帶著一絲絲的幽怨和淒涼,她的嗓音動人,唱起來讓園裏的眾人也不由染上了感傷,一時間園裏不聞聲響,唯有她的琴音與歌聲。

這九張機是來自遠方國家的樂府歌曲,在辰曦國中也是耳熟能詳的,曲中詞意一開始是少女懷春,與相愛之人相戀的甜蜜,到了後段,就是戀人移情別戀,對薄情郎的哀怨心碎。

這曲子,聽得何蘭兒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方才她們唱的都是訴情曲,岳甯兒卻偏偏唱這曲調,究竟是什麼意思?

岳甯兒的聲音清甜脆嫩,配著哀怨悲戚的音色曲調輕唱,將曲中那少女愛不得的恨意,唱得絲絲入扣。

圍繞在四周聽曲的一些侍女,早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待琴音歇下,一直淡然看著其他姑娘表演的宇文懷燕,帶頭撫掌,這動作也帶動其他還沉浸在琴音中的眾人,刹那間,園裏響起一片掌聲。

原本想給她難看,沒想到是丟了自己的面子跟裏子,何蘭兒臉色又白又青。方才那一曲,就足以證明自個兒的琴藝根本就比不上岳甯兒!

何蘭兒勉強地勾著笑,意思意思地輕拍了下手。

「原來岳姑娘的琴藝如此不凡,就不知……岳姑娘本家家業為何?」她就不信這個女人會有多好的出身!因為她從沒聽過哪家權貴是姓岳的。

此話移出,園裏的氣氛頓時又緊張了起來,眾人心思各異,宇文老夫人想著的是摸清楚這丫頭的底細,宇文夫婦則是擔心准媳婦兒家世不好,肯定惹人非議,而何蘭兒的一句話,則問到了其他七美人心裏最在意的事。

被一堆眼珠子瞪著,岳甯兒心思轉得飛快,心裏暗忖:問得好,看樣子有機會脫身了!

先是一雙大眼假意慌亂地瞟一眼宇文懷燕,紅嫩的唇兒抿了又抿,好一會兒才用低啞的聲音說:「甯兒……出身不好……來自馳州的四……四季閣……」

話尾聲音越來越小,但園裏每個人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四季閣?四季閣?馳州的四季閣可是遠近馳名,在場的美人哪一位不是官家小姐、富家千金,這女人居然出身青樓!

宇文老夫人臉色一青,馬上站起身,手上拐杖狠狠一敲,瞪著身邊的孫子,「這是你從哪個下流地方帶回的狐狸精?也不怕弄髒這座城?快把人給我趕出去!」

兒子選了個不如意的媳婦,孫子居然還選了個青樓名妓,她怎麼能接受?

宇文懷燕還來不及說話,就看到岳甯兒已全身顫巍巍撲跪在主位前的地上。

「老夫人,不關懷燕的事,請您別對懷燕動怒!」抬起一張蒼白小臉,岳甯兒哀淒地說。

美人含淚,瑩瑩欲墜,見到她這副模樣,幾乎沒有人不跟著心抽疼。

就連宇文懷燕也跟著心擰了下,眸裏真有幾分佩服,要不是早知她底細,他一定也會跟著上當。

「奶奶……」他忍著笑,起身看著宇文老夫人。

奶奶這聲狐狸精可沒叫假,眼前的岳甯兒早巴望著逮到機會脫身,奶奶真趕人,這小狐狸心裏可開心了。

想走?沒有那麼簡單。

看著宇文懷燕一臉賊樣,岳甯兒心裏一驚。

不妙,這笑面狐狸肯定要壞她的事!

「老夫人,甯兒不敢讓這天權城染了塵,這就速速離去,從此……不再與城主相見!」她大戲唱完,甩了袖,拎起裙擺就快步離去。

她那句從此不相見,讓宇文懷燕心裏一窒,對她隨意就能脫口說出這種話,一股怒火竄起,唇邊笑意一斂,頎長的身影輕輕一晃,一眨眼,就來到岳甯兒身前。

「哎呀!」慘叫一聲,岳甯兒不懂武,閃避不及,狠狠撞了上去。

像撞上一堵高牆,她纖弱的身子反彈,直往地上摔去——

突地,她感到腰間一緊,驀地又被攬回溫熱的胸膛裏,一股熱氣自頭頂上吹拂,睫羽輕顫,偷偷抬眼覷著抱住她的男人,露出羞赧的笑。

宇文懷燕俊雅臉龐上長存的笑意沒了,一雙黑黝眸子直盯著她,盯得她全身雞皮疙瘩都跑出來。

難得見到他如此嚴肅,岳甯兒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領口,「說笑、說笑的,別這麼愛生氣。」

她這副賣乖討好的低姿態,讓他滿腔怒火消了些。他唇角揚高,厚實的手掌搭上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緊緊攬在身邊,另一掌輕撫著她的長髮。

岳甯兒愣愣地隨他擺弄,面對他臉上的笑,她才感到有些悚然,就聽到他開口了。

「甯兒,我怎麼捨得你離去?當初相見,我就知曉你的身份,要是嫌棄你,怎會帶你回來見長輩?別擔心,一切有我。」

他溫柔動人的詞語,卻安撫不了岳甯兒慌亂的心。

她想掙開他的手,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法,讓她全身動彈不得,心底苦笑了下。這下可糟嘍,玩過頭,害這傢伙也來勁了。

「你說這什麼話?還不快點把她給我趕出去!」宇文老夫人瞪大眼,扯著嗓子大吼。

「娘,有話好好說。」宇文夫婦見老夫人氣成這樣,趕忙上前安撫。

「還有什麼好說的?來人啊,把她給我趕出去!」宇文老夫人氣壞了,大聲嚷嚷。

一旁城中護衛聽令,立即沖入園中,手持刀槍劍戟,立于宇文懷燕身前,等著主子下令。

八位元美人也沒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面面相覷。

好一會兒,宇文懷燕終於一抬手,輕揚兩下,圍繞的軍士又退出園中,「來人啊,送八位姑娘至客居休息。」

「是,城主。」站立兩旁的宮女訓練有素,兩人一組,容不得這些小姐不起身,逕自彎身掖住左右臂膀,強扶著她們快速離席。

「放肆!」宇文老夫人氣黑了臉,拄著拐杖的手抖啊抖的。

宇文懷燕這時才鬆開鉗制岳甯兒的手,「帶岳姑娘到凝星宮休息。」

剩下的丫鬟、侍女聽城主這麼一說,臉色頓時變了,這次可不敢對岳甯兒像方才幾位小姐那麼無禮,全都恭恭敬敬來到岳甯兒身前,施禮福身,「請姑娘隨奴婢前往。」

岳甯兒瞟了宇文懷燕一眼,點個頭,靜靜隨侍女離去。走了幾步,她隱隱約約聽到宇文懷燕的聲音,說了什麼聽不清楚,但隨之而來的,是宇文老夫人尖銳的咆哮。

岳甯兒漂亮的大眼眯了下,想起方才他一臉怒容,現下她可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得跟著侍女先行離席,其餘的,只得日後再從長計議。

「老爺、老爺,不好了!」

歐陽理正沉醉在擁抱美人的睡夢中,耳邊卻不停傳來擾人聲響,不耐地揮揮手,想把那聲音給打散。

只是耳邊的聲音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大聲,身子也不停被搖晃著,他心火一起,睜開赤紅的眼睛,不由分說,一掌就呼上來人的臉。

「吵什麼吵,沒看到我正睡覺!」

來人約莫三十來歲,捂著臉站在一旁,「老爺,岳甯兒失蹤了。」

原本還想躺回去的歐陽理一聽,馬上從床上彈坐起來,睜大一雙眼瞪著他,「失蹤?這是怎麼回事?」

歐陽力低著頭繼續道:「小人不知,方才守著四季閣的人回來通報,說岳甯兒已經失蹤好些天了,消息到今兒個才走漏。」

歐陽理臉色沉重,一手無意識地撫著下巴上的鬍鬚,「怪不得這兩日我放帖,嬤嬤怎麼都不敢通傳,原來是因為甯兒失蹤了。」眼底精光一閃,「該不會……」

歐陽力搖搖頭,「主子那兒沒消息。老爺,現在該怎麼辦才會?」

他有些擔心,主子交代的事情,到現在都沒有眉目,好不容易有點消息了,人又不知去哪,這要怎麼向主子交代?

「派人查查岳甯兒到底在哪里,順道傳個口訊給主子,讓他知道情況。」歐陽理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半垂的眼底一片陰幽,隱隱含著一股怨恨。

歐陽力點頭,一會兒才又猶豫道:「老爺,你瞧是不是咱們動作大了,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聞言,歐陽理不屑地勾起唇角,「這不就是主子要的?咱們能做的,就是讓主子更順利接近那兒,再說,找那位貴人也是件大事,若是能找到那位貴人,咱們才有機會活命。」

歐陽力黯然垂下頭,「小人知道。」

「去吧,有消息通報一聲。」他厭煩地揮手。

歐陽力不再多說,彎身行禮後便速速離去。待他走後,歐陽理快速自床上爬起,頂了下床頂上的花紋木板,拿出藏在夾層裏的紙卷,攤放在桌上。

這是一張馳州臨接平州的地圖,細細看著地圖,歐陽理眼底一片赤紅,左掌緊握成拳,一雙眼睛死盯著地圖,久久之後才又將地圖收起,放回夾層內,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躺回床上,閉上雙眼。

妹子澄兒親啟

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大姊日前被人莫名其妙挾持擄去,那挾持大姐的老狐狸,亦是躲在屋頂偷看大姊洗澡的采花賊,竟是天權城主宇文懷燕。

如今大姊身陷天權別宮,不但有個盛氣淩人的老妖婆,還有八隻蜘蛛精,更有個修煉千年的老狐狸需面對。

所幸那只千年老狐狸,算計的不是大姊,大姊暫無危險之虞,切莫過於憂心,目前只知對方算計的是馳州縣令那個老色鬼,咱們不好摻和此事,還是速速派墨夜前來,營救大姊方為上策。

大姊岳甯兒

書房裏,除了坐在主位上的宇文懷燕外,左邊站著一個俊俏男子,右邊站著一位元濃眉大目的魁梧大漢,他們都是宇文懷燕的城臣。

負責伺候岳甯兒的冬花,低著頭,在將岳甯兒的信交給城主之後,雙手不安地絞在一塊,不時抬眸偷覷城主的臉色,心裏又怕又驚。

今日後花園午膳後,冬花陪著岳甯兒前往凝星宮歇下,岳甯兒睡醒之後,突然要起了文房四寶,揮毫幾下就完成這封信。

冬花是宇文懷燕特意安排在岳甯兒身邊的丫鬟,收了信自然要先轉交城主。

那甯兒姑娘也真是膽大包天,信寫完沒收也沒折,就這麼一張紙大剌剌拿給她,讓她想不看內容也難。

信上盛氣淩人的老妖婆……肯定是老夫人;那八隻蜘蛛精……應該就是那八位千金,至於修行千年的老狐狸……

冬花偷瞥一眼坐在紫檀木椅上的主子,心裏一涼,不敢再亂想。

宇文懷燕細細讀過信後,找個信封裝上,再交給一旁的小太監吩咐幾聲,小太監接過手後,拎起衣袍便悄聲退下。

「冬花,你回去告訴岳姑娘一聲,事情我辦妥了,這兩天怠慢了她,晚膳我再同她喝杯賠罪酒。」

「是。」冬花手擺腰側蹲低身子。

呼,城主也真是好脾氣,甯兒姑娘擺明在損城主威風,城主也不生氣。

等冬花退下後,站在左側的俊俏男子才笑出聲,「這甯兒姑娘真是有趣。」

他是宇文懷燕處事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任少賢,方才他就站在案旁,那封信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俺長這麼大,頭一次看到這麼水亮的姑娘,嘿嘿!城主,這下您可是占了便宜了,聽說她……出身青樓?」另一邊粗獷的漢子則是咧嘴笑道。他是負責權州軍務之一的武官季禦。

宇文懷燕看了季禦一眼,「別胡說,甯兒不是那樣的姑娘。」

這鬼靈精心高氣傲,今日席間不過讓人損了下家門就氣成這樣,這話要是讓她聽到,季禦肯定有苦頭吃。

甯兒?叫這麼親熱?任少賢眉頭微微挑動了下。「城主,消息已經傳到馳州,探子回報,那老賊已經動身前往權州了。」

宇文城主最近辦什麼事,他們幾個近臣都清楚,請岳姑娘回到城裏,自然也是別有用意。

聽任少賢突然提起公務,宇文懷燕自然瞭解他的意思,約莫是怕他因為岳甯兒的美色而誤事。「那老賊有聯絡過何人?」

「尚未有任何舉動。」任少賢擰著眉頭,「當年宮變,挾持三皇子的叛軍就剩他僥倖逃到元葳國,城主是懷疑,咱們晨曦國還有叛軍藏匿?」二十年前的那場宮變,許多名門世家因此受累,不是下岳,就是誅九族,先皇一向仁慈,但扯入這種大事,罪無可赦。

「嗯,仔細派人盯著他,咱們的人混進去了嗎?」事情就像蒙上一層霧般,宇文懷燕中覺得事情不對勁。

「是。」任少賢點點頭。

三人又在書房討論城務,天色越來越暗,內城也點起燈火。

由於宇文懷燕離開權州有一段時日,累積的公事不少,晚膳時間都過了,三人還在相商。

佇在外頭的丫鬟跟小侍也不敢上前叨擾,只悄悄摸進門,把燈給點上了,才又無聲地退出書房。

Rank: 2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1-6-17 16:45: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知道多久後,書房外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

「甯兒姑娘,甯兒姑娘!」

站在門外的內城總管,看到廊道上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走來,身後還跟著一群丫鬟、護衛慌亂地叫嚷,立刻皺起眉。

「放肆!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內城總管沉著嗓音大喝。

岳甯兒眼裏冒著小簇火苗,不客氣地賞他一記白眼,「去通報一聲,我要見城主。」

內城總管怔愣了下,平時除了城主一家人之外,誰見著他不都客客氣氣,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像她這樣的女子。

岳甯兒見他不動,乾脆自己上前推門,門前的丫鬟連忙圍了上來。

「甯兒姑娘,城主與李大人、任大人正在相商城務。」

門前正亂著,門卻同時打開來,眾人紛紛轉頭施禮。

岳甯兒氣極反笑,宇文懷燕不解地領著任少賢跟季禦一同出房門,就看到一個水靈靈的大美人沖著他們笑,任少賢與季禦也見過不少世面,但像眼前這樣的角色真是沒見過,一時間都怔住了。

他們兩個看不出岳甯兒眼底的火氣,宇文懷燕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看了下天色,心裏暗叫聲糟。

岳甯兒雖平時愛耍性子,脾氣倒算好,但就是有一點,她絕對不能挨餓,只要一餓,她火氣就上來,稍早他傳膳到凝星宮,眼下早過了晚膳時辰,她早就餓壞了。

還以為宇文懷燕是真要設晚膳同她賠不是,想不到居然讓她餓肚子等他!等了又等,她終於忍不住沖過來找他算賬。

她這模樣活像只小貓被惹怒般,全身的毛都站了起來,看得宇文懷燕忍不住就想伸手撫摸她的毛。

「城主,甯兒也有事想與您相商。」岳甯兒笑得很甜,蓮步輕移來到他的身前,好讓他看清楚自己眼裏有多少火花。

話落,她不待其他人反應過來,一伸手,抓著宇文懷燕的大掌就往書房裏拖,他也沒反抗,順著她。

等其他人回神,抬腳要跟進去時,那扇門卻硬生生關了起來,讓大夥碰了一鼻子灰。

關起門,岳甯兒一點也不客氣,一轉身就伸出纖纖小指用力地在他胸口上戳,「姓宇文的,你口口聲聲說要吃飯,人呢?這晚膳都耽擱一個時辰了,你大爺不餓,本姑娘已經快餓死了你知不知道?」戳戳戳,戳死他!

宇文懷燕笑著,一把握住胸前那根纖細的指頭,「什麼本姑娘?不稱老娘了嗎?」

老、老娘?岳甯兒一時懵了。

她腦海隨後閃過被他帶走的那一晚,倒吸口氣,眼珠子瞪得更大。

「老娘……喔!你……你可終於承認那晚偷看我入浴了吧?」腦門子轟地一聲,氣壞她了,小手撲上前去用力揮打,「你這混蛋、色狼、偽君子!」

那拳頭叮叮咚咚直落他身上,丁點力氣跟蚊子咬沒兩樣,看她氣成這樣,宇文懷燕怕她敲疼了手,柔聲勸道:「別氣了,我跟你說聲對不起,當心手疼。」

話畢,他伸手一攬,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裏。

岳甯兒怎麼可能不氣,整張臉都貼在他胸膛上了,雙手還在他背後敲敲打打,「你一定是豬八戒投胎。」

「好了,別氣了,來人啊,傳膳!」還是先將這只餓壞的小貓安撫好才是。

「是!」門外傳來丫鬟的應答聲。

肚子餓又花力氣打人罵人,岳甯兒這下真是手腳無力了,依在他懷裏直喘氣,她從小就有這毛病,餓過了頭,就頭暈腳軟。

「別氣了,我讓你打,吃飽了,我再讓你打。」看她這樣,宇文懷燕心疼極了,挽著她,讓她坐到木椅上。

看他一臉疼寵的模樣,岳甯兒心裏不知怎的雖然還有氣,但就是有另一股甜滋滋的感受跟著湧上心頭,嘴角竟有股抑不住的笑。但還在氣頭上的她,怎樣也不想給他好臉色看,哼了一聲,把頭撇到另一邊,不去看他。

見她小鼻子一哼,撇開頭的嬌俏模樣,讓宇文懷燕心裏又是一軟,目光泛柔,盯著她柔嫩的雙頰,居然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輕輕在那片白玉印上烙印。

岳甯兒一震,不敢置信地回頭。

「你……」怎麼吻她?她捂著臉,白嫩的臉上紅了一片,他的俊臉近在咫尺,讓她慌亂的站起身子。

「你想做什麼?」她小手在桌上亂抓起本書擋在身前。

他居然偷吻她?第一次,這還是第一次真有人吻她!別以為她出生青樓,就能亂來啊!

看她眼神慌亂,拿書擋在身前的傻愣模樣,讓宇文懷燕笑了,心裏也踏實了。

她的態度自然不做作,加上先前在馳州所見的一切,他可以肯定,她雖然出生青樓,但仍是個單純的女子。

「做我看到你之後就很想做的事。」他大掌將她的手給壓下,直言道。

沒錯,當他那晚站在屋瓦上看著她在浴桶裏使壞的模樣,她的影子就在他心頭縈繞不去,這段時日朝夕相處,對她的喜愛有增無減,這麼一個奇女子,絕對要牢牢握在掌心裏,怎樣也不放手。

岳甯兒聽他說得直白,先是一愣,小臉倏地通紅,又羞又氣,「你你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方才我說的,你真不懂?」他偏著頭笑睨著她。

岳甯兒臉色緋紅,抿了抿嘴,突然想起了中午的事,浮躁的心思也穩了下來,沒好氣地丟兩顆白眼給他,「不懂,我只知道城主好福氣,有八位姿色不凡的千金,正在這城裏等著您寵倖。」

這話說得有點酸,話甫出口,她就暗暗咬牙,心裏暗惱自己幹嘛這樣說,好像她很在意似的。

「不是八隻蜘蛛精嗎?」宇文懷燕假裝詫異地看著她。

聽他這麼一說,岳甯兒忍不住撲哧一笑,嬌嗔地睞他一眼,「那城主你不就成了唐僧?啊,不對,你是豬八戒,方才才說過的。」

「那你不就成了鐵扇公主?」

岳甯兒扯扯嘴、瞪著他。哼,誰都知道鐵扇公主脾氣火爆善妒,這不是拐個彎罵她?

瞧她漂亮的臉蛋又繃起來,宇文懷燕伸手捏捏她小巧的鼻,「這麼愛生氣?」

枉費她長得一副不是人間煙火的模樣,脾氣可真不小。

「你管得著嗎?」哼!一旋身,她坐回那張紫檀椅上。

宇文懷燕笑著搖頭,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城主,可要上膳了?」內城總管的聲音突地自外頭響起。

「進來吧。」

得到指示,連忙讓丫鬟們把熱騰騰的菜肴給端進屋裏。

丫鬟們小心翼翼地入了門,低著頭做自個兒手上該做的事,其中一名丫鬟壯著膽子抬頭偷覷了下,心裏一陣驚詫,那位甯兒姑娘居然坐在城主的位子上,而城主卻在一旁站著,這像什麼樣?

這……老夫人讓自己注意點,甯兒姑娘若有什麼一舉一動,就趕往稟報,看來等等得去老夫人那走一趟,把這情形給老夫人說一聲。

「都退下吧。」

「是。」丫鬟們得令,紛紛退下,門亦不忘幫忙帶上。

宇文懷燕牽起她的手,領她來到桌前坐下,「快吃吧。」

岳甯兒睨他一眼,唇瓣有著止不住的笑,接過他遞來的碗筷,吃了幾口飯,胃裏有些東西了,她才開口,「城主,不知你打算將小女子留在這兒多久時日?」

「有消息傳來,歐陽理在五天前已經出發,往權州而來。」

岳甯兒持筷的手停了下,又慢條斯理夾起一筷子的菜放進嘴裏,「是嗎?」

奇怪,她對歐陽老頭來說有這麼重要嗎?莫非她身上有什麼歐陽理想知道的秘密?心頭一凜,半垂的眼眸閃過一抹精光。

「如今我也算是與城主同坐一艘船上的人了,難道城主還不打算給小女子一個交代?」

「你真想知道?我以為你不想蹚入這渾水。」想起她先前說過的話,宇文懷燕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笑道。

「你真要說?」她想聽,但也不知他是不是說真話。

「呵……何必心急?等過陣子歐陽理到了權州,你就知道了。」他是沒打算現在就對她說清楚。

岳甯兒懊惱地咬牙。哼!他總愛吊她胃口,真是急死她了。忍著氣,她秀眉輕揚,「先不說這個,老夫人的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雖然老妖婆跟老狐狸擺明不合,但老夫人若真想把她這小女子弄死在舔權城裏,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不用擔心,日後我會派兩個護衛負責守衛凝星宮。」

岳甯兒兩道柳眉緊蹙,派了四個貼身丫鬟監視她不夠,還要加兩個護衛?再轉念一想,算了,事關她的安危,也只能忍耐。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半句話,就這麼安安靜靜吃完這頓飯,飯後,宇文懷燕親自送她回到凝星宮。

就在岳甯兒走上閣樓的廊道時,腳步突然頓了下,宇文懷燕原本欲離去的身影也跟著駐足。

「據說,天權為北斗七星之一,城主寢宮是聚星院,那不知這凝星宮又有何意?」她所住的地方,鄰隔一個九曲橋池,就是他的院落了。

「聰明如你,怎會不知?」宇文懷燕淡淡一笑。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漸漸由近至遠,站在門口的岳甯兒這才緩緩回頭,廊道上,猶能看見那抹頎長的背影。

她眯起了眼,微微偏著頭笑著,那神情嬌媚極了。

一群在門前的丫鬟和護衛,全讓她臉上那抹笑勾走了魂,只能傻傻看著她柳歩輕搖,緩緩走近屋內。

岳甯兒來到權州的第一天,老夫人就因為她的出現,氣病了幾天,只能待在房內休養,也因為她破壞了城主的婚事,整座天權城都在傳著她的大名。

聽到這消息,岳甯兒只是挑挑眉,沒往心裏頭放,追根究底,真正把老夫人氣病的是她的愛孫,但她也知道要避開這些紛紛擾擾,於是躲在凝星宮內,不出門自然就遇不到那些大家閨秀,別人也沒辦法找她麻煩。

這幾天,她沒再去找過宇文懷燕,總覺得他這個人太難捉摸,心思太深。她柔荑輕撫臉頰,紅唇先是彎起後,又不悅地撇下,俏鼻輕哼。

「姑娘,可要傳膳了?」冬花瞧天色差不多了,上前詢問。

岳甯兒點個頭,摸摸自己的肚子。來到這裏,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再這麼下去,不胖也難。

膳食一下子就擺滿桌,岳甯兒看著琳琅滿目的菜色,拿起象牙筷朝自己愛吃的炒荀子出手,東西好吃,但是一個人吃卻有點寂寞,不知為什麼,今天心裏就是有些煩悶,她只吃了幾口,竟揮揮手就讓人撤下。

「姑娘,您今日怎麼吃這麼少?身子不舒服嗎?需要奴婢請大夫來嗎?」冬花伺候她,也知道姑娘一向胃口很好,像今天這樣是從來沒有過的。

「我沒事。」岳甯兒搖搖頭,起身走向桌案,撫著置於其上的古箏,看著今日天氣好,想到外面走走,看心情會不會好一些。

用不著她說出口,一旁的夏花跟秋花瞅著她的動作,兩人搶先一步上前把古箏抬起,岳甯兒見狀淡淡一笑,轉身就往庭園走去。

出了樓閣,她的心情就好一些了,看著那搭在九曲橋上的涼亭,「我們到涼亭裏坐坐。」

吹吹冷風,應該能讓她腦子清醒點,也不會一天到晚想著那色胚。

「是。」

穿過回廊,往九曲橋走去的路上有一大片盛開的月季花,沿著池塘種滿了一大片,岳甯兒看了心底歡喜,忍不住走到花圃旁,伸手摸了摸嬌嫩的花瓣。

看著看著,她突然覺得胸口有點悶,捂著胸,突然間覺得眼前的景物晃動了下,柳眉輕蹙,忍不住搖了搖頭。

「姑娘?」春花在一旁察覺岳甯兒的臉色不對。

「我沒事……」話才剛說完,她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一股噁心感伴隨痛楚竄出胸口,一彎腰,壓抑不了胃裏的翻騰,全部吐了出來。

「姑娘!」四花嚇了一跳,古箏丟在一旁,全沖了上去。

岳甯兒半趴在地上幹嘔著,短短時間內,臉色變得慘白,還滲著冷汗,四花嚇得跟著臉都白了。

「大夫!快傳大夫啊!」冬花對著一旁的護衛大喊,兩名護衛之一急急忙忙地趕去請大夫。

岳甯兒的情況沒有好轉,一會兒之後居然開始抽搐,春花看得眼淚直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主子一直吐,想碰她也碰不得。

岳甯兒覺得自己就像快死了,肚子腹痛如絞,又一直忍不住想嘔吐,冷汗涔涔,衣服瞬間已經濕透。她好痛,好痛……

不知道痛了多久,她覺得意識開始模糊,又冷又痛,恍惚中,仿佛有雙有力的臂膀抱起她,她能聽到耳畔傳來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安慰著,接下來就掉進了一片黑暗中。

當岳甯兒的護衛前去稟報內務總管時,宇文懷燕正好在偏廳,跟剛回內城的宇文懷康商討事務,一聽岳甯兒出事了,立即扔下宇文懷康就沖過來。

他抱起還在地上發抖抽搐的人兒,速往凝星宮而去,大夫接到通報,亦火速趕至。

「快來看看她怎麼了。」宇文懷燕抱著岳甯兒大步走進寢房,懷中偏冷的身子,讓他心底也染上一絲寒意。

大夫一聽,顧不得朝城主施禮,城主把人安置在床上後,他立時上前診脈,翻看眼皮、舌苔和臉色之後,他小聲地靠到城主耳邊說話。

宇文懷燕的臉色變了變,「你確定?」

大夫退開一步,恭敬地低著頭,「老臣確定。」

「那現在?」他看著床上的人兒,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一臉怒氣在胸腔裏繞著,眼神有著殺氣。

「姑娘定會腹痛,老臣先以銀針止疼,再佐以湯藥,待病況好轉後,好生歇息就沒事了。」

大夫放開隨身藥箱後,取出銀針在火上燒烤,同時對一同跟來的弟子說著藥方子;那弟子一開始還沉心寫著,只不過寫了幾帖藥後,臉色也變了,冷汗跟著落下,目露憂光地看著老大夫。

老大夫裝作沒看見弟子異樣的眼神,說完了藥方就專心施針,弟子只好拿著藥方子去取藥、煎藥。

寢房裏頓時一陣沉默,只有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好一會兒,藥端上來了,問題是岳甯兒緊咬牙關,春花她們四個怎麼灌也灌不進去,一碗藥湯灑了半碗。

眼看藥水又從岳甯兒唇角流出,宇文懷燕胸口的怒火越來越大。

「讓開!」大喝一聲後,他伸手把婢女們都給推開,冷冷瞪了她們一眼。

「奴婢服侍不周,請城主恕罪。」四花馬上跪在地上求饒。

宇文懷燕看也不看她們一樣,伸手輕柔地扶在岳甯兒背上,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心裏如針紮般發疼,「把藥拿來。」

他先含了一口湯藥,吻上岳甯兒發紫的小嘴,耐心地將藥水一點一滴哺進她嘴裏。

一開始藥水還是從岳甯兒嘴邊滑落,可宇文懷燕不放棄,喂完一口又一口,幾次之後,才聽到一聲吞咽的聲音,他懸吊著的一顆心,才真正落了地。

「再去熬一副湯藥來。」宇文懷燕看著面如死灰的岳甯兒,取過冬花遞來的白帕,輕輕將她嘴角暗褐色的湯藥抹去。

他臉色始終陰晴不定,低垂的眸底,混著殺氣與淩厲。

方才大夫靠在他耳邊說她中毒了,是誰膽敢在這裏傷了她?

心底冷冷一笑,看樣子他這溫雅城主扮久了,別人只記得他的親和,卻忘了他是城主嗎?

沒關係,他就好好地幫眾人記起來!

Rank: 2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1-6-17 16:45: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當岳甯兒醒過來之後,腦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她中招了!

她氣喘吁吁地在春花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他人呢?」左右張望了下,沒看到那個應該在這裏賠罪的傢伙。

春花細心為她掖好被子,塞了個錦枕在她背後,「城主晚些兒才會到,城主吩咐,還請姑娘細心休養,一切有他為您做主。」她有些複雜地看著這位漂亮的主子,心裏輕歎著氣。

因為這位美麗的姑娘,內城裏現在是一片混亂,人人自危,光是廚房那就不知道杖斃了幾個丫鬟、婆子。

剛醒過來,岳甯兒精神並不是很好,病懨懨地半躺在床邊,催促著腦子快點轉動。本以為在宇文懷燕的保護之下,她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沒想到還是中招了,現下這渾水她還蹚不蹚?

「姑娘,要吃點東西嗎?廚上有為您煮的小米粥。」春花很快斂了心神,她只是個奴婢,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

岳甯兒搖搖頭,「城裏最近有什麼動靜?」最好是該來的人來了,這樣她就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奴婢不知,不過您在城外休養,有幾位世家大戶投了帖子說是想見您。」姑娘的美貌已傳遍城內外,城裏幾個富戶都搶著要見小姐,要不是有城主的身份壓著,小姐早讓一堆人給纏上了。

世家大戶?岳甯兒挑起了眉,小臉仍是一片蒼白,有些頭暈腦脹地往後仰去,「扶我躺下。」剛醒來果然不適合動腦子,才轉了幾圈就覺得好疲憊。

春花輕柔地伺候她躺下,在床邊陪伴了好一會兒,等到主子的呼吸平穩之後才離開。

腦子昏昏沉沉的岳甯兒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突然感覺到額際一片冰涼,神智也漸漸地清醒過來。

她長長的羽睫輕顫了下,緩緩地睜開眼,只見一隻手臂橫過眼前,冰涼的大掌正貼在她額上。

「醒了?身子還好嗎?」大掌的主人縮回了手,淺笑地看著她。

岳甯兒有些迷惑。他的笑看起來和之前一樣清淺,可是眼底卻好像有些壓抑,怎麼回事?

「是我的疏忽,沒有下一次了。」宇文懷燕拂開她壓在頰邊睡亂的發絲。

一瞬間,岳甯兒突然懂了,他眼底所抑止的,是將要跳脫顯露的狠絕殺氣。

她心悸,抬眸看著他俊雅的臉龐,嘴皮掀了掀,最後還是沒說話,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歐陽理來了,投了帖子說要見你,我做了主,等你精神大好後再見他。」

宇文懷燕轉過頭去對在門外伺候的春花使了個眼色,春花點頭後便快速離去。

「嗯。」真的追來了?難不成她身上真有什麼是歐陽理需要的?可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腸枯思竭的想了好一會兒,露出抹苦笑,「我真的想不出來我有什麼能引得他如此重視。」

宇文懷燕唇邊的笑似乎有一瞬間凝住,但在下一秒又變得輕柔,他細心地扶著她在床上坐起,「他已經追到這裏來,自會對你有所行動,這兒已經安排好我的人,你且安心休養,一切等你身子大好再說。」

她蒼白的臉色讓他心裏極不舒坦,她不該是這副模樣,她應該是恣意地笑著,扮著柔弱、扮著高雅,偶爾表現出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就是不該像現在這樣虛弱地躺在床上!

「嗯。」岳甯兒不知該說些什麼,看他的眼神,她大概可以猜想道內城裏應該經過了一場大清洗。也是,在菜裏下毒,這不光是她一個人的危機,更是對上位者赤裸裸的挑釁,只能說做這件事的人是個笨蛋。

她難得的柔弱與順從讓宇文懷燕心裏有些不舍,他憐惜地望著她,修長的食指滑過她的頰畔,那絲滑的觸感讓他愉悅地眯起眼,勾起她一縷發絲,在手心裏把玩著。

他愉悅的表情讓岳甯兒怔愣了下,臉頰飛快地染上兩抹紅暈,有別以往的嬉鬧,一股莫名的曖昧在兩人間飄蕩著。

身為花魁,她在那些姐妹身上也看了不少男女感情事,但是從未在自己身上發生過,小女兒家的羞澀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張著一雙大眼盈盈地看著他。

醇厚的笑聲在她耳畔揚起,粉嫩的唇在一瞬間感受到一股濕熱,一抹淡淡的舒爽味道竄入鼻息間,她迷糊地看著那張接近的臉龐,還來不及感受更多,那張貼近的臉龐就已經退開了。

纖細的手指忍不住輕撫著自己的唇。方才……她是被吻了嗎?不是臉頰,而是唇……一想到這一點,臉頰上的緋紅變得更深了。

「你又想幹什麼?」原本該是嬌蠻又強橫的態度,但是現在卻語氣柔軟,襯著她緋紅的臉頰,怎麼看都像在嬌嗔。

宇文懷燕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寵溺,輕輕地捏了下她挺俏的小鼻子。「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天沒吃了。」手一抬,拿起白玉瓷盅,掀開蓋子,小米的香味瞬間飄散開來,他拿起了湯匙舀了一匙,遞到她唇邊。

岳甯兒真的懵了,眼前的一切似乎有點不真實,他怎麼突然間變得如此溫柔,老愛戲謔她的眼神也變得柔情似水,她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傻愣愣的由著他餵食,腦海裏卻不停思索著他變化這麼大的原因。

看著她迷糊可愛的模樣,宇文懷燕眼底笑意更深。

她不會知道在池州的那一夜,她就已經讓他認定了,她不會有機會逃出他的手掌心,而他也會小心呵護她,只要誰敢傷害她,就是與他為敵!

接下來的日子裏,宇文懷燕每天早上都出門入內城去處理公務,而她就留在別院裏好好養病。

只是,岳甯兒越養病心裏就越亂,宇文懷燕對她是一天比一天還要溫柔,每到晚膳時間,一定會回到別院來陪她用膳。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忘記了內城裏還有八個姑娘在等著他?還有,他一個城主天天往外城跑,都沒有阻止他嗎?

這樣的日子讓岳甯兒過得有些心煩意亂,對於宇文懷燕異樣的溫柔,她有些惴惴不安,他對自己,究竟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樣有所情意?

陰沉著一張臉,歐陽理將手中的紙丟入一旁的茶杯中,房裏燭光輕晃,寂靜之中有一絲絲詭譎。

「老爺,這岳姑娘讓城主給護著,現下咱們該怎麼做?主子可有什麼指示?」隨著歐陽理一起來到權州的歐陽力擔憂的問。

「主子傳了消息,當年托嬰之人叫媚娘。」方才那紙短筏上,寫的正是有關那位元媚娘的消息。

「那岳姑娘?」歐陽力其實一直都不太明白,為什麼老爺非要追著四季閣的春主,隱約中是知道跟那孩子有關,但二十年前,這岳姑娘不也才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娃娃嗎?

「再遞帖子。」歐陽理可是心知肚明,主子一步步的逼近,不就是要那老三的下落,大夥避了十幾年,才慢慢地回到這塊土地上,追查了三四年,才有了那麼點消息。

要是普通人家還好,只是這四季閣的春主,據說背地裏也是有人撐著,該不會就是宇文城主?

歐陽理見自家老爺閉上眼,食指在桌幾上敲啊敲的,就知道他在想事情,靜靜的為燭光添了油後,退到一旁。

好一會兒,歐陽理才睜開眼,「想辦法讓人混進去,打聽清楚岳甯兒跟宇文懷燕到底是什麼關係。」想到岳甯兒那張美麗的臉龐,心頭就有股邪火,標誌的美人兒他見過不少,就獨獨岳甯兒讓他特別掛在心上,心癢難耐。

「是。」

「還有,派人去鼓動言官,找些麻煩給宇文懷燕。」言官有權上書彈劾,先將宇文懷燕的注意力從岳甯兒身上引開才是。

「是。」歐陽力點頭,轉身先去安排這些事情。

在別院休養了幾天之後,岳甯兒總算又可以從床上爬起來自由走動,雖說她中了毒,但夾竹桃毒並不是什麼劇毒,且搶救及時又調理得宜,更別說宇文懷燕搬出庫房中存放的上好參藥為她補身子,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姑娘,院裏風大,要不要回房裏歇息?」四花緊緊跟在她身邊,生怕這位主子又出了什麼事。

岳甯兒對天翻了個白眼,「我才剛出來不到一刻鐘,整天躺在床上,人都躺懶了。」牢頭不在,她好不容易才能出來透透氣,絕對不回去。

「身體才好些,怎麼不聽話又出來了?」說人人到、說鬼鬼到,宇文懷燕一回到別院就往她的院子來。

「我沒那麼嬌貴。」有些煩躁地甩甩手,她偏過頭去看著庭院另一邊。

讓她心煩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她有點弄不清楚現在心裏的感受,他明明知道她只是個誘餌,對她這麼曖昧不明到底是啥意思?

說那老色鬼來了,卻把她關在這別院裏,不讓老色鬼接近她,這又是什麼花招?還有,池州那裏一點消息都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是四季閣也出事了?不可能,那些人也不可能看著四季閣出事才對。

宇文懷燕擺擺手,讓身旁伺候的人全退開,他逕自走到她身後,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為她覆上。

「怎麼了?」

岳甯兒一聽到他這溫柔的聲音,心裏更煩,她咬著下唇抬眸看著他,「你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她只不過是個誘餌,哪需要他堂堂一個城主溫言相待、親手覆衣?

「我沒有玩把戲。」他定定的回視著她。

推開他還覆在肩上的手,岳甯兒退開幾步,「城主大人,你邀請我來的目的不就是引來歐陽理?現在人來了,你又將人給隔開,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身子不適如何應付他?過幾日我會安排你們見面,你不用擔心這些。」宇文懷燕的確是對她放心不下。

岳甯兒頓了下,「什麼時候我能走?」她有點害怕,不是害怕歐陽理,是害怕他,這陣子他對自己的溫柔寵溺,她不是看不出來,只是這讓她疑惑也害怕。

他對自己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她看不懂。

「甯兒,你如此慌亂是為什麼?」宇文懷燕看出她眼底的不安。

她撇過頭,「沒有。」她是怎麼回事?他對自己是真是假都不重要,為什麼她要放在心上?他在內城不是還有八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人選嗎?她在意幹嘛?

想到這點,心裏頭不由得有些酸酸澀澀的,她咬著下唇,不想看他。

宇文懷燕一直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眯著眼泛著笑意,不容她抗拒地執起她的手,「甯兒啊甯兒……你看似精明,怎麼在這時卻如此糊塗?」

岳甯兒對上他那張仿佛什麼都看透的臉,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揭開了一樣,又羞又怒,想甩開他的手又甩不開,氣呼呼的對著他說:「誰糊塗?你才糊塗!放手!」

「你是揣著明白當糊塗,甯兒,你在害怕什麼?」宇文懷燕也想把事情說開來,免得她這樣不安。

她頓了下,「我聽不懂。」

「你聽得懂,美貌與智慧並重的甯兒,會有不懂的事情嗎?」宇文懷燕笑睨著她。

岳甯兒一愣,看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之後才閉上眼,粉嫩的如花的唇瓣漾起笑,當她睜眸時,眼底璀璨生光,原本的煩躁在刹那間全消失無蹤,那抹屬於她的自信又回歸到眼底。

是啊,她煩什麼,又有什麼好煩的,宇文懷燕對她的態度還需要想些什麼?他一個城主對她如此疼寵,想要得到的難不成還會是虛情假意?

有時候,人只是差一個契機,一旦想通了就豁然開朗,知道路該怎麼走。

岳甯兒回給他一個笑,眼底眉梢都帶著天生的嫵媚,令宇文懷燕不由得看癡了,好半晌才轉成深深的笑意。

他強勢地拉著她往內院方向走,「你有聽過媚娘這個名字嗎?」他開了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媚娘,聽過啊。」她抬眼看著他,不知他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接到密探的消息,對方在找媚娘。」

岳甯兒更悶了,「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宇文懷燕疑惑地看著她,「你不是知道媚娘?對方想要借由你打探出媚娘現在在哪兒。」

岳甯兒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宇文懷燕一臉納悶。

她揮揮手,「媚娘這名字隨處都見得到,不說別的,光是我們四季閣就有三個叫媚娘,後來媚娘太多了,我娘把第三個媚娘的名字給改了。」

「這三個媚娘可知根知底?不對,歐陽理找的不是這三個。」他們要找的媚娘應該是獨一無二的,而且肯定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這三個都是秋閣的,普通人家落了難賣身來的,除了這三個,我沒認識其他媚娘了。」岳甯兒搖搖頭,她從小在四季閣長大,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家裏有些什麼人。

宇文懷燕皺眉沉思片刻,道:「我會再去打探,你這幾日準備和歐陽理見面。」若不是因為事關重大,他不會把她暴露在危險之中。

岳甯兒點點頭,她現在知道歐陽理可不是在馳州那個裝的癡色之人,對他自然會有警覺心。

「歐陽理知道你隨我回城,卻還是追來了,你別小看他。」礙於皇令,他無法對她說出歐陽理的真實身份,只能隱晦的提點她。

「我知道。」她一直在猜測,到底他們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東西,再加上那個冒出來的媚娘,她真是一頭霧水。「你不打算多說些什麼嗎?」

宇文懷燕看著她,眼底波光流轉,深不可測,他牽著她的手回到屋內,淡淡地道:「他找的,是二十年前的媚娘……」

接下來他卻什麼也不肯透露了,只是陪著她用完膳後,兩人便各自梳洗回房。

岳甯兒坐在床頭炕上,讓冬花擦拭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腦子裏還在想著宇文懷燕說的那句話。

二十年前的媚娘?到底是什麼意思?

要說二十年前的媚娘,那也根本就沒辦法再留在四季閣裏,四季閣的姑娘,到了三十五歲就必須離開,那些姐姐賺了幾年,多半都會存下筆銀子,足夠保證自己後半輩子無憂。目前閣裏,除了嬤嬤那幾位老人家,沒半個超過三十五歲的,去哪生個二十年前的媚娘?

等等,二十年前?

岳甯兒腦海裏靈光一閃,二十年前……不正是戰亂的時候,那跟媚娘又有什麼關係?

東想西想的,岳甯兒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煩躁地捶捶鋪在炕上柔軟的被子,心裏頭不由得埋怨著宇文懷燕。

什麼嘛,開了個頭卻不結尾,丟個二十年前的謎題給她,她又能知道什麼?

冬花在她身後看著她莫名其妙的舉動,有些擔心,「姑娘?」

「沒事。」岳甯兒擺擺手,突然間又想起另一件事!壞了,她忘記問宇文懷燕四季閣的事了!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算了,明天再問吧。

「姑娘,要歇了嗎?」冬花將她已經拭幹的長髮用個簡單的玉簪子盤起來。

「嗯。」這幾天早睡早起習慣了,現在她也開始昏昏欲睡。

在冬花的服侍下,她懶洋洋地上了床,沒一會兒就睡熟了,冬花細心地留了一盞小燈在房間裏,四下檢查了一下,放心地掀開簾子去外頭的炕上值夜。

今夜正逢初一,天上只有那麼一彎小月牙,而星光則被滿天的烏雲給遮掩,就在此時,一個黑色身影無聲無息地翻進了別院的後門。

閃過幾個巡邏的侍衛,黑影腳步輕巧快速地來到岳甯兒的院子,輕輕地貼上房門,透過精細雅致的窗欄縫隙打量著房裏,接著自懷裏掏出一把小刀,輕巧地插入門縫中挑開門閂,進門的同時就點了睡在門外炕上的丫鬟穴道。

黑影轉過身將門板掩上,快速地竄向房裏,一眼就看見了那睡在精緻八角床上的岳甯兒。

黑影快速地來到她身邊,看著床上的人,臉上覆蓋著一層黑巾,只露出一雙顯得銳利冰冷的雙眼,好一會兒之後才將手緩緩地伸向床上的人。

「若我是你,我會立刻離去。」低沉的嗓音突然從他背後響起。

黑影一震,迅速地回過頭,眼眸微微睜大,訝異地看著那個不知什麼時候起就出現在房裏的白色身影。

宇文懷燕僅著一身黑色裏衣,一向溫潤漾著笑意的雙眸此時正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黑衣人,手裏拿著一把亮晃晃的長劍。

黑衣人瞳眸一縮,不等他再說些什麼,反手往床上探去,然而還未碰到床上的人,長劍已倏地劃破了沉寂的夜,只見銀光一閃,寒氣森森的劍刃已直逼他的心口。

黑衣人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退開床邊,一轉身,一把短匕已貼上手,雙眸銳利地看著對方。

宇文懷燕已經取代了他的位置,站在床前看著他,「現在離開,我可以留你一條命。」

黑影沒有說話,只是眼底閃過殺氣撲向他。

隨後轟的一聲巨響,嚇醒了原本在睡夢中的岳甯兒。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旋即錯愕地睜大眼睛,看著已經一片狼藉的房間,還有那兩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她房裏的黑衣人跟宇文懷燕。

現在是怎麼回事?她不過才睡了一下下,整個房間就毀了大半。

「你們在幹什麼?」這場景怎麼看都像有人偷闖入她的閨房,另一人跳出來阻止。

「甯兒,出去!」宇文懷燕說話的同時長劍揮出,銀花閃爍,又跟眼前的人對上。

「哇!」岳甯兒馬上從床上跳了起來,拎著鞋子就要往外沖,人家在搏命,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不跑留著要幹嘛。

在她要跑出房門的那一刻,一直沉默不語的黑衣人終於出聲了——

「甯兒!」

岳甯兒跟宇文懷燕同時一頓,岳甯兒驚訝地回頭看著那個黑衣人。

「墨夜?」那眼神、那身形,越看越像!

宇文懷燕退到她身邊,護著她不讓她走近那人。

黑衣人看了他們兩人的互動,緩慢地伸手拉下覆在臉上的黑巾,一張深邃如刀刻般好看的臉龐露了出來。

「甯兒。」來人輕喚著她的名。

宇文懷燕看這樣子也明白兩人是認識的,緩慢地放下長劍,揮手讓被方才劇烈聲響引來的一堆侍衛退下。

「墨夜,你終於來了。」岳甯兒歎了口氣,對宇文懷燕丟了個眼神後,慢吞吞地走到黑衣人身邊。

「有些話,是不是該交代清楚?」墨夜打量著她,然後目光緩緩地轉向宇文懷燕。

宇文懷燕不躲不閃,「那是自然。」

Rank: 2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1-6-17 16:4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房間裏,氣氛有些僵凝,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出聲,好一會兒之後,岳甯兒才懶洋洋地打個呵欠。

「你們兩位大爺還要坐多久?夜深了,本姑娘還想要睡覺。」她真的沒興趣陪他們兩個男人在這兒乾瞪眼。

墨夜冷冷地看她,「事情是你惹出來的。」要不是為了她,他怎麼會在這多事之秋離開馳州。

岳甯兒轉頭睨著另一位大爺,挑挑眉,「不關我的事,是他惹的。馳州狀況如何?」

黑夜看一眼那個披著白氅坐在一旁不語的男子,目光又轉回她身上,「你在權州的消息傳出來後,四季閣的理書房讓人闖了幾次,有人在查咱們的底。」

理書房被闖?那是她放書本的地方,一些有關四季閣記事文書也放在哪兒。岳甯兒眉頭微擰,轉頭看著宇文懷燕,話卻是對著墨夜說。

「墨夜,你連夜趕回馳州,帶著嬤嬤和澄兒、魔兒先避一避,把姐妹們都分散開來。」這件事不想卷也捲入了。

墨夜抬眸看她,「魔兒失蹤了。」他本以為魔兒也被人擄來,聽她這麼說,就知道岳魔兒不在這裏,也沒回到四季閣,那就是失蹤了。

「你把我妹帶到哪去了?」岳甯兒大眼一轉,瞅著那個悶不吭聲的男人,偷偷把魔兒給藏起來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帶走她。」宇文懷燕回視她。

岳甯兒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臉色變了,大眼裏流露著焦急,「墨夜,馬上回去帶著澄兒走!魔兒的消息就交給你了!」

魔兒該不會被歐陽理帶走了?不!不可能!歐陽理的武功不是魔兒的對手,要不上一次怎麼這麼簡單就被魔兒給整到,那魔兒到底跑哪去了?

「你呢?」黑夜劍眉緊蹙,表情有些不滿。他才剛潛進天權城,就聽到她被下毒的消息,這個地方留不得!

「她必須留在這。」宇文懷燕替岳甯兒回了話。這種情況下,讓她離開才是真正的危險。

「你護不了她。」黑夜譏諷似的勾起嘴角。

宇文懷燕臉上溫潤的笑意不變,眼底卻閃過一抹淩厲,隨即垂下眼皮遮去光芒,淡淡地笑說:「沒有第二次。」

冷冷一笑,墨夜不多說,伸手舉向岳甯兒。

岳甯兒猶豫一下,心裏很擔心魔兒的安危,但是……

還來不及細想,一把鋒冷的長劍就劃過空中,帶來一抹刺眼的銀光!

鏘的一聲,一把長劍筆直地刺進黑夜右手前一寸的牆壁!劍身輕顫,可見拋出長劍之人使了多大的內勁,才讓長劍至今依舊嗡嗡響著。

氣氛一瞬間變得劍拔弩張,兩個對視的男人身上都散發出殺氣。

「墨夜,你先回去,他會護我周全的。」岳甯兒想也不想地攔在黑夜身前,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想保護宇文懷燕。

她沒發現自個兒的動作,但是宇文懷燕跟墨夜同時都察覺了,墨夜將眉頭擰得更緊,臉色冰寒,而宇文懷燕則是笑了,眼眸微彎,唇角帶著愉悅的笑。

在岳甯兒的印象中,宇文懷燕就是一個俊朗的溫潤男子,雖說身為城主自然會武功,但她從小跟墨夜一起長大,所以她十分瞭解墨夜的能耐,她直覺認為墨夜的武功比宇文懷燕還要厲害。

「墨夜,你先回去,澄兒比較重要,這裏的事,我自個會處理。」岳甯兒使了個不容抗拒的眼神給他。

墨夜額際的青筋跳了跳,死死地抿緊唇角,「我會通知他。」丟下這話後,看也不看她一眼,渾身帶著明顯的怒氣,隨後黑影一閃,再一眨眼,就看不見了。她氣得跺腳,沒想到墨夜居然會想去通知「他」。那事情不是越攪越亂。

「他是誰?」宇文懷燕來到她身後,對兩人口中的「他」有點在意,直覺地認為,這個他一定是男人。

岳甯兒沒好氣地轉頭瞪他一眼,還是沒鬆口。「他就是他啦。」臭墨夜,就這麼看不得她清閒。

「他是你的誰?」宇文懷燕卻追問了起來,一向平緩的眉間,也忍不住微微地擰起,對她閃避的態度,有些不悅。

岳甯兒瞅著他,大眼滴溜溜的一轉,「你猜。」

他變了臉的模樣,也取悅了她,心裏喜滋滋的,他這副模樣,在四季閣裏還會少見嗎?

為那些姐妹們爭風吃醋的壞胚子,不都是這樣子?岳甯兒心裏樂極了,臉上還是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

宇文懷燕挑挑眉,也不上當,薄唇一揚,倏地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頷,猛地印上一個熾熱的吻,然後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又退開。

岳甯兒感到被人掐了一下,然後就是一股濕熱的氣息拂上又退開,臉上倏地染上紅暈,只見眼前那雙黑眸炯然有神地看著她,眼底還有促狹之意,似乎正等著看她羞澀的反應。

想看本姑娘的好戲,哼!岳甯兒心思飛轉,原本偏屬嬌媚的臉龐放得更柔,從小在四季閣長大,雖然沒學得那些不好的手段,但有幾招也是她娘逼著她學起來的,比如說現在所施展的美人勾魂術。

那唇瓣跟眉梢都染上絲絲春意,大眼兒水汪汪的,媚眼如絲,紅唇嬌顫欲放,白嫩的小手挑逗似的撫上宇文懷燕的胸腔。

「城主,您老對甯兒這樣,甯兒可是會誤會的。」她故意嗲聲嗲氣地說著。

宇文懷燕一開始還讓她這嬌媚的模樣給震懾了一下,但她話一出口,立刻忍不住地笑開來,一把抓住了她在自個兒胸上畫圈的小手。

「沒想到以才貌出名的春主,也有如此嬌媚的模樣,不知方才那個他,是否也有幸見到春主這一面?」

岳甯兒原本嬌軟軟地靠在他身上,臉紅心跳的,讓他這麼一問,像被潑了一桶冷水,沒好氣地抬頭瞪著他。

「這麼在意嗎?他見過了又怎樣?沒見過又怎樣?」男人!轉個彎還是要掏出她嘴裏的事。

宇文懷燕低下頭靠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黑眸底流光轉動著,就像一潭深水一樣深不可測,直直地凝視著她的眼。

「沒見過當然不怎麼樣,見過了……」火熱的唇突然覆上她的嘴,帶著侵略地攻佔柔軟的唇,夾帶著不容抗拒的姿態,靈活地翹開她貝齒,將她口中的甜蜜盡情地品嘗。

驚愕的呼聲來不及出口就已經盡數比吞沒,唇齒間傳來的熱度就像烈火一樣地灼人,生澀的丁香擋不住另一方的強勢,一步步地退卻讓人嘗遍了她口中的滋味,同時自己也品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讓她整個腦子都嗡嗡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嬌弱地承受他給予的,雙腿發軟著。

他似乎也早預料到她的無助,伸手攬過她纖細的腰身,將兩人之間原本僅存的些微距離縮短成緊貼著,另一掌緊緊地貼在她的腦後,恣意地吻著她,全心全意感受懷中人的美好,就像飲了一杯醇厚的美酒一樣,不可自拔。

久久以後,兩人才氣息不穩地分開來,岳甯兒腦中已經像一片漿糊,雙眼迷蒙地看著緊貼著她的俊顏,心動不已。

這一瞬間她才知道,原本自己對他,一直都是有著情意,那甜甜酸酸澀澀的滋味,都是因為他而起。

她的身子無力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宇文懷燕難得顯露真正的情緒,眼底幾絲癡迷地看著她,將她抱得更緊。

「我會殺了他,只有我,才能看你這一面。」將唇抵在她的嘴上,低喃地一字一句說著。

漂亮的大眼裏有一瞬間的迷惑,似乎不懂他的話,一會兒之後,一絲清靈閃過,然後便是掩不住的喜悅湧上心頭。

美麗的大眼裏充滿笑意,她就像一朵絕美的花朵在他眼前盛開著,惹得他心弦也跟著顫動不已,抱著她的手擁得更緊。

這一夜,有什麼東西被赤裸裸地掀開來,一直隱晦不明的情意,也在這一個深吻裏化暗為明。

隔天起床之後,岳甯兒臉蛋紅撲撲,小嘴紅豔豔的,那神情配上嬌美容貌,讓不少人都看傻了。

她換上一套粉紅色華服,頭上插著赤紅金簪,耳朵上掛上一堆小巧的赤紅流蘇耳墜,拎著裙擺,興匆匆地往飯廳的方向走去。

一入飯廳,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就揚了起來。

等到她坐下了,一旁站著伺候的婢女連忙布菜放筷,一碗清淡的粥眨眼間就放到她桌上。

「城主大人,今日怎麼有空陪甯兒用早飯呢?」一早就看到他,岳甯兒心裏還是挺開心的。

先前他都是天未亮就進內城處理城務,到天黑後才回到外城的院子。

「每七日有一次休沐,前些日子忙,今天想帶你出去走走。」

「原來如此。」一聽到可以出去,原本掛在嘴角的笑就更甜了。

宇文懷燕寵溺地看著她,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她碗裏。「吃吧。」

岳甯兒抿唇笑了笑,開開心心地吃完這頓早飯,然後就跟著他一起出門。

權州自古就是七星城之一,所以自然比其他附屬州要來得繁華,外城也有不少遊玩的地方。

宇文懷燕沒帶岳甯兒去最熱鬧的街市,反而走到外城附近一座最有名的杏花園,滿林子都是杏花開落,一眼望去有種數大便是美的感覺。

園子裏,來遊玩的仕子千金也不少,很多人都認得宇文懷燕,但都不認得他身邊那位嬌美絕色的女子,皆好奇地睜大眼忍不住追逐著他們。

岳甯兒當然也感受到那些視線,身為花魁眾所矚目的場景並不少見,只是她今天是帶著遊玩的心態出門的,還讓這麼多人圍著瞧,心裏就有點不舒坦了。

「怎麼了?」宇文懷燕撫開落在她肩上的杏花。

岳甯兒彎彎嘴,「你到現在還不忘算計我一把。」她臉上掛著笑,眼裏卻是怒火。

宇文懷燕眼底閃過一抹訝異,回頭凝視著她。「我僅是想帶你來遊玩一番。」

她眸底一冷,「是嗎?」一早的好心情全沒了。這男人又算計她!已經是第幾次了?在他心底,自己到底算什麼?

岳甯兒嘲諷地冷哼一聲,她都忘了,她不過是個花魁,話好聽是春閣的春主,講難聽一點,不就是個青樓女子嗎?

他這樣一個城主,又怎麼是她這樣的身份可以般配?這陣子住在安樂窩裏,她的腦子也生銹了,居然連這點也想不清。

見到她眼底隱隱透出的疏離跟冷漠,宇文懷燕一時有些心慌,下頷緊了緊,伸手握住她垂放的柔荑。

岳甯兒也沒抽回手,任他握著,「沒想到我一個小女子,值得城主這麼費盡心思。」當她是睜眼瞎子嗎?一開始他或許是沉浸在兩人相戀的氣氛裏,但出遊沒多久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在他的屬城裏,他們只不過到郊外的園林遊玩,需要那麼多兵衛隨行嗎?那些兵衛或隱或現,與其說保護,不如說是故意漏出空隙好讓人察覺到她跟城主並肩站在一起,這不就是把她當靶子,讓她出現在眾人面前。

還以為他是真的對自己有意,沒想到,又是拿她出來算計那死胖子!

越想越氣,岳甯兒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自古有美人計,城主倒是對我施上了美男計。」

宇文懷燕怔了下,笑了笑,抓著她柔荑的手始終不放,「美男計之于你,有用嗎?」

岳甯兒咬咬牙,身子放軟貼到他身邊,用另一隻沒有被抓住的手狠狠地掐著他腹邊的肉,左扭一下,右轉一下,然後笑眯眯地昂起小臉。

「快要失靈了,你說呢?」

宇文懷燕額邊的青筋跳啊跳的,臉色微變,不著痕跡地伸手抓住她正在施暴的小手。「那我會再努力一些。」

「哼!」兩手都被抓住,她氣怒地甩頭看向別方。

宇文懷燕知道她在氣什麼,眸底閃過抹寵溺,「今日我是真心想帶你出門遊玩。」只不過其他的事情算順便。

岳甯兒斜眼瞅著他,撇撇嘴角。這個男人,她真的看不透,若說對自己有情,卻又捨得將她放在風尖浪口上,說他無情,每個一舉一動又都帶著寵溺。

「那些蠢蠢欲動的心,已經開始晃動,再過一陣子,事情就會解決了。」宇文懷燕從不對人解釋他的行為,只是看著她不悅的眼神,這些話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解決又如何?別忘了,內城尚有一個更麻煩的任務。」岳甯兒慢條斯理的將手抽回來,好意地提醒他。

她哪是好意,她是不想讓他得意!

那老妖婆可沒那麼好過關,自個兒上次中招肯定跟她有關,而且,她到現在也還沒弄清楚他的意思。

她得意洋洋的表情,讓宇文懷燕又是一笑,「她不會是我們的問題,走吧,園子那兒有一座小樓,賣著杏花酒,味道十分甘美,來去品嘗一下。」伸手捏捏她的鼻尖,她總是不安好心眼等著看戲。

岳甯兒一看就知道他不想提到宇文太夫人,掃了他的興,她反而笑得開心。哼!你不讓本姑娘好過,本姑娘當然也要惡你一把,出出心中那口氣!

「大哥,地界上的州兵發現許多人意圖混進權州,這些人為數不少。」宇文懷康憂心忡忡地看著桌上攤開來的州界地圖,地圖上有許多紅色、黑色的棋子。

這些黑色代表權州地界的州兵,紅色則代表最近出現的不名人馬,明顯地能看見往權州靠近。

權州附近尚臨著其他屬州,這些全是天權的所管轄的範圍,而這些莫名冒出來的大批人手,就是從其他屬州靠近。

這陣子宇文懷康也很頭疼,去巡視回來後,就接到消息說內城裏因為一個女人而大亂。大哥帶回來的那個女人讓人在飲食裏做了手腳,為此,大哥徹查了內城裏的膳房廚館,光是牽涉進去的婢女、丫鬟還有廚娘就杖斃了二十來個。

更別說大哥是在奶奶面前杖斃她們的,奶奶臉色鐵青地看著大哥,臉上真染上了幾絲懼意,在場觀賞的還不只奶奶,連同城臣還有權州送來攀親的八個姑娘,個個嚇得在一旁發抖。

唉……這不明擺著是警告嗎?可見那個被下毒的姑娘中的招,這幾個人通通都有幫一手,當天就把其中四個姑娘給嚇病了,連夜離開內城。

宇文懷燕臉色凝重地看著地圖,那些個紅色旗幟讓他眉心擰得死緊,久久之後才吐出口氣。

「看樣子,當年那些叛逆所留下的火種……開始燃燒了。」

他一直都在佈局,不光只是想要迎來歐陽理而已,更是想要看看諸州裏所隱藏的那些勢力。

他和皇上猜測的沒有錯,那些叛逆一直都是賊心不死,岳甯兒最先只是一顆棋,從頭到尾的任務就是負責誘引出這些亂象。

當年先皇的弟弟早在各州深植人手,若不是那些叛軍裏隱藏的暗樁,還有當年七星城主對先皇誓死效忠,死守住皇都打敗叛軍,也不會有新皇登基,如今看來,若那些個人不死心,光是歐陽理一個人就能調動這麼多人手,那深藏在其他州城裏的叛逆更足以令人憂心。

「城主,那歐陽理對岳姑娘似乎勢在必得。」任少賢想了一下,才開始說道,眼底有些不明的光彩。

宇文懷燕噙著笑意睇他一眼,眼底的寒意凍人。「帶她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宇文懷康見兩個人不太對勁,馬上跳出來。「大哥,這岳姑娘到底哪兒這麼惹歐陽理注目?這情況怎麼想都不對勁。」

宇文懷燕沉吟了一下,才開口道:「有些事先前不便與你們說清楚,現下說清楚也好。目前接到的消息,跟岳姑娘並無直接關係,重要的是四季閣。」

「消息傳來,叛軍這一兩年一直在找一位叫做媚娘的女子,而這媚娘,二十多年前是馳州一間小妓院的女子,後來發生叛軍戰亂便行蹤成迷,最後的消息是,十幾年前似乎有人在四季閣裏見到這位媚娘,而岳姑娘掌管四季閣,是前任閣主之女,所有人的去留都是由她造冊登記的。」

「這媚娘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宇文懷康聽得更迷糊了。

「叛軍夾帶著三皇子一路竄逃,最後出現的地方是馳州,我問過甯兒,四季閣裏現有造冊最遠記錄只到十年前,十年以前的記錄都讓前一任閣主給帶走了,不在馳州。」宇文懷燕將地圖收起來,改鋪上一張潔白的絹紙,拾起筆快速地在上面書寫著。

「那媚娘就是跟三皇子的下落有關係嘍?但是一個妓女跟尚在繈褓中的三皇子能有什麼牽扯?」任少賢在一旁聽得也是一頭霧水。

「當年兵荒馬亂,什麼也料不准,找到這個人就知道一切。」他將絹紙卷成一個小卷,放進一個小巧的竹筒子裏遞給宇文懷康。

「城主,岳姑娘是一個很好的誘餌。」任少賢明知宇文懷燕會不高興,但是身為臣子,他還是得說出對天權城最簡單也最有力的方法。

「她已經達成她應該有的目的。」宇文懷燕再次冷眼看他,「一個偌大的權州,難不成還得靠一個女子?」

「少賢,城主說的也有道理,就這麼幾個小東西,俺老季還看不入眼底!」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季禦,忍不住上前拍拍任少賢的肩膀。

負責統州兵的是他,都覺得沒問題了,不懂少賢這小子是在跟城主沖個什麼勁?現在城裏誰不知道那岳姑娘可是城主的心尖子,放在心坎上疼寵著,光一個中毒的事,就得罪了四家權貴,這以後不是妻也是個貴妾,老打她注意做啥?

任少賢吸了口氣後輕歎,退到一旁不說話了。他不是想惹得城主心裏不樂,只是,他認為像岳姑娘這麼美的青樓女子留在城主身邊,就算是個貴妾,日後要是一個處理不當,讓禦史官員彈劾該怎麼辦?

「動動手腳,別讓這些人輕易混入城裏,暗地裏的衛士配滿。」宇文懷燕不再糾結在這問題上,轉頭又看著宇文懷康,「我讓你暗地找的人找著了嗎?」

宇文懷康點個頭,「這岳魔兒有消息了,在二皇子那兒,說是有用。至於你讓我再找一個與岳甯兒姑娘容貌相似之人,現下有三人,待我見過岳甯兒姑娘就能決定哪位。」他回到城裏都快個把月了,還沒見過這位傳說中的美人,只能照畫像找人。

聽老季跟內城的大管事說過,這位甯兒姑娘長得可比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啊,怪不得大哥會這麼上心。

「待會兒隨我一同出城。」想到外城裏的人,宇文懷燕不覺得就想笑。

任少賢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人人都以為他喜歡上的是岳甯兒的外貌,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喜歡的是她的性子。

「城主大人,太夫人到了。」內城總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宇文懷燕有絲不耐地擰了下眉後才鬆開,「進來。」

一會兒後,門口傳來拐杖柱地是聲音,宇文太夫人在一群丫鬟簇擁下走了進來,淩厲的老眼掃過房裏幾個小輩。

任少賢跟季禦兩人對看一眼,對太夫人拱手道:「臣參見太夫人。」

「嗯,你們在也好,有些話,我想同城主說說,你們也聽一聽。」宇文太夫人輕輕地點頭,目光轉向那坐在桌首的兩兄弟,眼底的情緒是複雜的。

這大孫子沒什麼不好,雖然媳婦兒不得她的心,但大孫子自小就是乖巧又伶俐,長大了之後更是出息,只是壓根不聽她的話,讓她是又氣又苦。

除了宇文懷燕之外的三人都苦笑了一下。

「城主,聽你說這些日子把那妓子給養在外城的別院裏了?」宇文太夫人也沒工夫拐彎抹角,先前出的事,已經嚇跑了四個,剩下這四個,大孫子天天不在內城裏待著,壓根沒機會,幾個老臣子都開始抱怨了。

那妓子二字一出口,宇文懷燕臉色便變得十分難看,原本總是笑盈盈的眼角眉梢此刻全是怒意,「奶奶,甯兒不是妓子,您老人家別隨意出口說這種骯髒的字樣。」

宇文懷康如坐針氈一樣的難受,跟著任少賢還有季禦兩人一直往角落縮,恨不得自己能夠消失在這裏。

「不是妓子是什麼?你一個城主,跟一個賤民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不過是張臉皮子好看點,就迷得你神魂顛倒不知輕重嗎?」宇文太夫人沉聲怒喝,一點也不退縮,手裏的拐杖又是重重地頓地作聲,「你要是真喜歡,娶了正妻之後再迎門做妾,現下,你去給我挑個正正經經的媳婦兒!」

「我的婚事,自有皇上定奪,奶奶不必多慮,至於你口中的那些正經媳婦兒……」宇文懷燕語氣不慍不火,只是讓人覺得冷淡,如今一個停頓,讓一旁的三個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上一次,大哥用這種語氣講話,滅了臨近邊界的一個小國,那小國在權州的屬州邊界燒殺掠奪,大哥說完話之後,扛起劍領兵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從此歸屬辰曦。

「你口中的幾個正經媳婦,誰的手上不髒?奶奶,有些事,當放即放,孫兒既為城主,自會擔起城主之責,七星城主婚事自古便由天子賜婚,不勞您老費心。」宇文懷燕忍下胸口的怒意,奶奶年少守寡,辛苦撫養爹親長大,只是她持權已久,不管什麼事都想要在她的掌控之中。

這二十幾年來,娘親雖為城主夫人,但城主事務一切仍是由奶奶做主,絲毫不放權給娘親,若不是有爹親的疼愛,娘親怎受得住奶奶這樣的刁難!

「你……」宇文太夫人氣得噎氣,手上的青筋浮現,臉色紅白交接著,沒想到孫子居然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大哥!」宇文懷康不得不再次跳出來當中間人。萬一把奶奶給氣死了,那可不是彈劾的問題而已。

「好!好!好!」拐杖重重跺地!宇文太夫人伸手指著宇文懷燕,手指顫抖著,「天子賜婚是嗎?我再看你怎麼上褶子讓皇上賜一個妓子給你!」重重地一甩袖,踩著憤怒的步伐離去。

房裏一片寧靜,沒人講話,也沒人敢說話。現在任少賢知道城主的打算了,城主居然想迎娶甯兒姑娘為城主夫人,他剛才還一直在捋虎鬚。

倒是宇文懷燕跟個沒事人一樣,方才太夫人氣憤離去的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他取出旁邊櫃上的卷軸,打開來是外城的兵力佈置圖,然後揚起笑——

「我們繼續。」

宇文懷康跟任少賢、季禦對看一眼,三個人摸摸鼻子,也當成沒事一樣地靠過去。

Rank: 2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1-6-17 16:46: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自從岳甯兒上次跟宇文懷燕發了頓小脾氣後,宇文懷燕對她更是疼寵,三不五時就會抽空帶著她四處走走。

這讓岳甯兒心裏的不滿稍稍消退了些,飯後,兩個人又在別院裏散步,看看月亮吹吹風,倒也是一番風情。

今晚的月亮特別的圓,特別的亮,兩人並肩漫步著,春神報到,滿庭花香,讓她心情也特別的好。

「聽管事說,奶奶又派嬤嬤來教你習藝?」宇文懷燕話出口不禁覺得好笑。奶奶拿他沒法兒,就開始變花樣想折騰甯兒。

「嗯。」岳甯兒低頭折著手指頭數道:「琴、棋、書、畫樣樣有,還有教女紅的、儀態的,算一算,都來過五個嬤嬤了吧。」每個都來個兩三天就讓她打發走了。

宇文懷燕笑了笑,「你這春主,還能讓誰來教你規矩?」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發,寵溺地捏捏她的鼻。

岳甯兒聽他這樣講也笑了,忍不住想起往事,「小時候娘天天讓我學規矩,那些個嬤嬤總喜歡動手擰人,我是越大越不服氣,學規矩說就好了,幹嘛那樣動手動腳的?直到一次娘在接待一個貴客時,我故意到外頭玩了滿身泥回來,還穿著男裝大喇喇地在娘跟貴客的面前晃,娘當時臉都氣青了,罵著我說規矩學哪去了?我氣了,也很大聲地回她說:教我規矩的嬤嬤一天到晚只會打我,我沒爹疼、娘又不愛,隔壁的小玉也是這樣,不如學她去外頭當乞兒,都比現下這樣被管束的好!

「我娘一聽,淚珠子馬上滴滴答答的落,急忙忙地上前卷起我的衣袖,才發現我臂上都是淤青,抱著我直說對不起我,馬上把那位嬤嬤給趕走了。」

這是宇文懷燕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爹這個字眼,就他得到的消息,這岳家幾位姑娘全是從母性,而身邊也沒出現半個男人。

「你爹?」

「是個笨蛋。」岳甯兒簡單的應付過去,爹跟娘的愛恨情仇可不是她這個小輩能說的。

「你現在的性子倒是跟小時候沒兩樣。」她不想說他也不提,促狹地打趣她。

「城主,你是在抱怨甯兒不夠溫柔體貼嗎?」一雙晶亮大眼斜睨著他。

「沒,你想多了。」他哪敢說實話,說了實話肯定讓這丫頭片子給記在心裏。

算他識相。岳甯兒心裏高興,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宇文懷燕見了,只是伸手勾住她纖細的腰,嗅聞她淡淡的發香。

「你的這聲城主到什麼時候才想改?」宇文懷燕狀似無意地笑問。

「等到天子賜婚。」岳甯兒笑笑地回他。前些天她已經從春花的嘴裏聽到消息,知道他為了她又跟太夫人起了衝突。

想了想,她這才知道為什麼太夫人又突然間莫名其妙的說要她學規矩,敢情是孫子給氣受,就想發洩在她身上。

雖然他們之間從沒有言明,但是那份情意卻是在彼此之間生了根,發了芽,如今正在茁壯著。

聽到消息的那一瞬間,她怔然了一下下,隨即湧上心口的,就是擋也擋不住的喜悅跟情意。

這男人,狡猾得很!從不跟她明說,讓她有些患得患失,原來他想打這個主意。

「你都沒問過我,怎麼知道我答不答應?」明明高興,嘴上還是要使點性子。

「不用問,你就是我的。」宇文懷燕淡淡地說著,語氣暗忖著,沒想到他也會有這幅模樣出現,還以為就只是精得跟狐狸一樣而已。

不過……他這份全然的霸道,卻讓她一顆心像灌了糖水一樣,扭扭肩膀,才小聲地說了一句,「臭美。」

回復她的,是宇文懷燕低沉又好聽的笑聲。

兩人不時低聲交談,相視一笑,眼波流轉間都透露著暖心的情意,那副模樣讓一旁佇立的丫鬟們欣羡不已。

直到夜深了,岳甯兒才地宇文懷燕的陪伴之下回到自己所在的院子裏,她現在住的院子比先前住的還要大上許多,擺飾更加精緻,處處可見宇文懷燕對她的寵愛。

冬花服侍著她梳洗後,去到外間的炕上鋪上被子,確定四周圍沒人之後,悄悄地從懷裏掏出一小塊熏香,打開熏爐打算點上。

回到房間裏,岳甯兒腦子沒空著,這些日子她都在想著那個媚娘,甚至將這些年離開四季閣的女子都想過一遍,一一對照。

才躺上床閉眼假寐的她突然忽的一下坐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骨碌碌地轉動著,掀開被子就想下床。

「姑娘?」冬花見狀顧不得手上的熏香沒點著,拿過外衣趕緊為她披上。

岳甯兒等不及讓人幫她穿鞋,自個兒伸手拿近鞋子,「我要去見城主。」方才靈光一閃,她想起一個人來了!只不過那個人並不叫媚娘。

「姑娘,夜深了,這時候不便去見城主吧?」冬花眼神閃了閃,上前一步阻止主子的去路。

岳甯兒隨意地將衣服攏了攏,將長髮往旁邊一撥,疑惑地看著冬花的臉色,「我有急事要見城主,讓春花去通報一下,咱們一塊過去。」

「姑娘,夜深了,明兒個早上再去較適合。」冬花福著身子擋在前面沒讓開。

「冬花,你是怎麼著?我有急事一定要找城主。」岳甯兒不解地望著他,冬花平時絕對不敢這樣攔路,怎麼今天眼神也怪怪的。

不對!今兒個值夜怎麼只有冬花一人?春花呢?

在想到這陣子院子裏突然多了許多人,氣氛怪怪的,岳甯兒眼一抬,看著冬花閃躲的目光,「到底發生什麼事?」

「姑娘,您睡吧,真的沒事。」冬花後悔了,方才她應該趁姑娘洗漱時就先點上熏香,要是壞了城主的事該怎麼辦?

岳甯兒想了想,「城主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她隱約猜到今晚會有事,但,她心底也沒有數,如果宇文懷燕已經安排好一切,那她最好就是照他原本的安排,才不會破壞他的計畫。

一聽她這麼問,冬花提到喉口的心安下了,「是,請姑娘今夜就待在房裏哪兒都不要去了。」

「嗯,我知道了。」岳甯兒點個頭,回到床上躺著。

許久,翻來覆去的她睡不著,心跳得有些慌,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外面的聲響,但什麼聲音都沒有。

折騰了大半夜之後,迷迷糊糊中她睡著了,直到雜亂的打喊聲響起,她才又睜開眼,掀開被子下了床。

冬花也聽到動靜,拎了把長劍過來站在她身邊。

岳甯兒看她一眼,披著外衣走到窗前,聽到前院傳來的打殺聲,刀劍交鳴的刺耳聲音駭得她的心狂跳。

「城主的生命安危無虞吧?」聽聲音似乎不是她所想像的小打鬧,好像有很多人進攻這座別院似的。

「姑娘放心,季將軍在城主的身邊,城主萬萬不可能有閃失。」冬花安撫道。

岳甯兒抿嘴點頭,兩手抓著外衣的領子,就這麼站在窗邊等待著。

只是沒一會兒,冬花突然抽出長劍擋在她身前,而她屋子四周也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排滿密密麻麻的護衛。

「殺!」

外面一聲喊殺,頓時亂成一團。

冬花手腳俐落地為岳甯兒穿上衣裳,拉著她躲到房間裏一根樑柱旁,一把長劍橫在胸口,緊盯著門口。

岳甯兒不自覺地冒著冷汗,緊張地看著門口,出事了,不對勁。照著宇文懷燕對她的寵愛,絕不可能讓那些賊匪進到她的院子裏,他該不會出事了?

越想她越害怕,臉色一片蒼白,外面不停傳來的慘叫讓她更心驚膽跳,小手握了又放。

轟的一聲巨響,一股波浪般的衝擊自門外傳來,震得冬花跟岳甯兒站不住腳的摔倒在地上,整棟樓閣搖搖欲墜。

冬花見情況不對,反手抓起岳甯兒就往外沖,沖出去的途中,只看到四散的斷肢殘骸,血氣蔓延開的味道逼得岳甯兒不住地反嘔。

一群護衛湧上前去要護著岳甯兒離開,冬花死死地抓著她的手,岳甯兒強忍著不適,心裏仍是震撼,她知道方才那沖天巨響是什麼。

是轟天雷!那是一種殺傷力很強大的武器,點燃火引之後便擲向目標物,這是軍隊的武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她還來不及細想,就看到周圍的護衛讓一群又一群的黑衣人給圍起來,慘烈的廝殺再度開打。

冬花護著她,手中的長劍不停地揮動。

一旁的護衛長大吼著,「帶姑娘離開!替身已死!」

冬花心裏一緊,扯著岳甯兒一邊打一邊退。

「站住!把人交出來!」那攻打的匪人之中突然竄出一個高大的人影,手裏還捧著一個東西。

岳甯兒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上那捆轟天雷,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護衛,為了保護她安全的人。

「走!」護衛長大吼一聲,掄起刀就劈上去。

那個捧著轟天雷的人也不含糊,立刻轉身將手上轟天雷的火引點燃。「把人交出來,不然讓你們同歸於盡!」

那火引做得特別長,點燃之後還留有些許的時間,那些護衛也知道轟天雷的威力,頓了頓,沒人沖上前去,反而轉身手勾起手的圍在岳甯兒的身前,打殺聲一下全部安靜下來,只有對方手上的火引還嘶嘶地燃燒著。

那些護衛可以為她拼命,可是她卻不能眼睜睜看那麼多人為她死!

「住手!」推開冬花跟護衛人牆,岳甯兒昂首跨步走了出來。

「姑娘!」冬花著急地跟在她後面。

「甯兒!」在此同時,宇文懷燕也領著一批人趕到,他的衣服早被血給染成了鮮紅色,臉頰上都還帶著血漬。

「懷燕,別靠過來!」岳甯兒驚叫著,那轟天雷一扔出去,那麼近的距離根本避無可避。

「滅了火引,我跟你走。」她轉回頭冷冷地對著那個捧著轟天雷的男子說。

宇文懷燕在一旁又氣又急,想上前去護著她,偏偏兩旁的將士將他拉得死緊,一步也不讓他過去。

該死的!他沒想到歐陽理居然可以拿到軍隊裏所使用的轟天雷,他佈置的護衛因此傷亡慘重,他更沒想到,舊城臣裏居然還有叛賊的同黨。

歐陽理的人攻進來之後,那些叛賊也跟著領兵內外呼應,率先攻入這座別院,幸而人手佈置得夠多,原本他已經找了一個容貌跟甯兒有七成相識的女子來當替身,卻被那些個叛賊識破,那替身不到一刻鐘就被殺了,隨即在別院裏大肆搜查甯兒的下落。

因為他一時失算,才導致眼前的結果。

「哼,請岳姑娘移動大駕過來。」火引未滅,對方只是揮著手讓岳甯兒走近。

宇文懷燕心急難耐,岳甯兒這時偏頭給他使了個眼神,慢慢地走到那個漢子身前。

那漢子在將手上的刀架在岳甯兒的脖子上後,就示意旁邊的人把那快要燒到頭的火引砍去,剩下一指節的引線留存。

「你要是傷了她,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宇文懷燕冰冷冷的話像箭珠子似的射進對方的脊骨裏,讓人滿身寒氣。

兩方人馬僵持著,搶到岳甯兒的這方,直接把岳甯兒當靶子,架在身前往後門退去,一路都由岳甯兒開道,宇文懷燕則是領著人亦步亦趨地跟著。

後門一開,那些個叛賊隨即躍上安排好的馬匹,岳甯兒當然也被橫架上馬,那漢子一個轉身,落坐在岳甯兒的眼前,再次點燃了轟天雷的火引。

岳甯兒看得一陣心驚,厲聲大叫,「懷燕,快閃開!」

宇文懷燕這一邊的人也不傻,一聽到她示警,全部的人都在瞬間退開,就地尋找掩蔽物。

轟天雷在半空中爆炸,強大的氣流震得所有人腳步都有些不穩,等到因爆炸而揚起的煙塵過去後,哪還有那些叛賊的蹤影,早消失無蹤。

岳甯兒被綁走後的第二天,她原本以為自己很快就可以看到歐陽理才對,沒想到並沒有,她被綁到一個陌生的小院子,裏頭除了一個掃地的侍童之外,就一個貼身的丫鬟跟著她。

而且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不管她說什麼,他們都不理會她,就像沒聽到、沒見到一樣,而小院子外面時時有人把守,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終於第二天夜裏有人來找她敍舊了,小院子周圍的人一下子退開去。

歐陽理現在的模樣,跟她在馳州所見時完全不同,在馳州看到的就是一個中年的色鬼老頭,而現在可說完全不同了。

還是一樣略微發胖的身子,但先前是儒雅的打扮,如今卻是短打武衫,渾濁的目光也換成了精明,更別說那顯露於外的血腥殺戮之氣。

岳甯兒知道,他這是在示威,冷笑了下,她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輕啜一口。

歐陽理坐在她的對面,心裏一片火熱,眼前這美貌的女子,的確勾起他的私心,主子讓他要把人逼出話來,他卻將她養在這隱秘的私宅裏,這麼多年水裏來、火裏去,他是真的看上這個姑娘。

「許久不見,沒想到春主姿色依舊。」他想要得到這個女人!偏偏這個女人卻是唯一知道那個媚娘的下落的人,他們傾盡了全力,就是查不出來岳清紅的下落,所以她才變成主子必爭的目標。

「歐陽大人卻是截然不同。」岳甯兒淡然地回了他一句。

歐陽理看著她,然後仰頭大笑,「哈哈哈!岳甯兒,你知道我要你做什麼的,說出她的下落。」只要找到三皇子,要在主子面前保她不死,讓她成為他的人應該不難。

岳甯兒聳聳肩,「不知道,媚娘並不在四季閣中。」

歐陽理眼一眯,倏地伸手抓住她巴掌大的小臉,「你是為了宇文懷燕?」她在宇文懷燕身邊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一想到宇文懷燕已經嘗過她的滋味,他心裏頭就有股焚燒的妒意。哼,那一天夜裏算宇文懷燕命大,連丟了三顆轟天雷都沒能炸死他,不過,他的損失也不小。

「不是為他,是真的沒有這個人。」岳甯兒回瞪他,不多做掙扎。據四季閣那些姐妹們的教導,男人,若是你越掙扎他越是來興,你要是像塊冰一樣,他也就沒趣。

現在她是落在壞人的手裏,在宇文懷燕來救她之前,她不會做挑釁的事。

她相信,宇文懷燕一定會來救她。

歐陽理的手指在她滑嫩的頰邊撫著,緩緩地道:「在四季閣的理書房裏,我們發現了一個密室,舊有的文書記錄,就是放在那裏吧?」

岳甯兒錯愕的瞪大眼,沒想到那個蓋得十分隱秘的密室居然會被找到!那是她娘岳清紅私人的地方,而且歐陽理也沒猜錯,舊記錄的確放在那裏。

「我們用盡了方法也沒辦法破解機關,想來這機關是只有歷代春主才會知道該怎麼開啟吧?」

岳甯兒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隨後又變得冷靜,「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等你回到馳州就會知道我說什麼。」歐陽理也不急,就想逗老鼠的貓兒一樣,意味深長地再看她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岳甯兒坐在椅子上,在人看不見的背後早讓冷汗給浸透了,聽歐陽理的意思,是要將她再帶回去馳州開機關。

她努力地回想著密室所堆疊的東西,她最後一次進去是七歲時,裏頭的東西她只看過一次,裏面到底有沒有媚娘的記錄她也不敢肯定,那該怎麼辦?

眼前的一切就像失去控制一樣,這不是一般民眾爭權奪家產的事,只怕她涉入的是國家朝堂大事!

一想到這,她不禁就暗惱著宇文懷燕,若不是他藏著,她怎麼會對所有事情都一知半解的而已?

現在這樣一知半解的情況,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恨恨地咬牙暗忖,宇文懷燕,你最好是快找到我,不然本姑娘死了做鬼也會去找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3 02:1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