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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傷心大老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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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8 07:36:43
第九章

  貝念品抱著一大束花,穿越馬路,送到一家會計師事務所。

  那個收到花的年輕女孩,對著卡片上頭寫著的“親愛的  請你嫁給我吧!”又哭又笑,整間辦公室裏洋溢著尖叫、鼓掌和歡呼聲,一堆同事圍上去七嘴八舌祝賀那個幸福的女孩。

  貝念品退到門邊,溫柔眸光感動又惆怅地望著這一幕。

  她想起了五年前,自己也像那個女孩那般快樂,仿佛在那一刹那擁抱了全世界。

  她想起了五午後,在他的辦公室裏,卻是自己對他說:“我們離婚吧!  ”

  曾經,她以爲只要願意,愛情可以天長地久,只要有心,婚姻可以是一輩子的事。

  可是現在她明白了,愛情、幸福、婚姻……會失去,原來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今天是星期五,距離她正式離婚只剩下短短三天。

  貝念品低下頭,藏住了突然上湧的淚意,轉身走出沸騰著歡悅氣氛的會計師事務所。

  在等電梯的當兒,她不由自主回過頭,瞥了遠處那名抱著玫瑰花束的女孩最後一眼,輕若微風地呢喃——

  “一定要幸福喔!”她真心希望,在這世上有人是真的、真的很幸福的。

  貝念品搭電梯下樓,緩緩走出大門。

  她在紅綠燈下站定,冰冷的小手環抱住自己,試圖抵禦深秋的寒意。

  綠燈亮了……行人走在斑馬線上來來去去……燈號微微閃爍,又變成了紅燈……

  貝念品還是怔忡地伫立在紅綠燈號志底下發著呆。

  而在對街的路邊,停著輛黑色轎車,後座車窗緩緩降了下來。

  胡宣原目光陰郁地望著那個傻傻站在寒風中,僅著單薄的線衫、牛仔褲和綠圍裙,緊環住自己瑟縮發抖的笨蛋。

  她堅持要和他離婚,就是爲了過這種勞累又清苦的生活?

  虧她還口口聲聲說,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日子,可是現在的她,又把自己照顧得多好了?

  氣溫連連降了好幾度,就算是陽光經常露臉的台中,沒穿件外套就出門,她是不是連大腦也忘了帶?

  他想著對街那個呆呆立正像是在罰站,又像是想把自己凍斃了的女人,越想越有氣。

  “開車。”他暴躁的命令口吻裏有著抑不住的懊惱沮喪。

  “是,董事長。”司機趕緊踩下油門。

  胡宣原逼自己硬著心腸按下電動車窗鈕,將她與外面的世界一並隔絕在外。


  第二天。

  胡宣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跟個偷窺狂沒兩樣,坐在花店對面的咖啡館,隔著落地窗玻璃遠遠看著那個忙碌的纖弱身影。

  “先生,您要不要再加點咖啡呢?”美麗的咖啡館老板娘不斷找機會前來“服務”。

  “不用。”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遠處。

  老板娘只得識相蹭回吧台後,繼續臉紅心跳地看著窗邊坐著的那個高大英偉、充滿了濃濃男人味的大帥哥。

  簡直就像是從偶像劇裏走出來的男主角呀!

  “可惜就是太嚴肅、太不解風情了……”老板娘支著下巴歎氣,“唉。”

  胡宣原絲毫沒有理會任何人的心思和興致,連放在手邊,裏頭有著無數待處理公事與e-mail的iPad,從頭到尾連瞥都沒瞥一眼。

  他濃眉微皺,看著花店櫥窗後不斷擔擔擡擡花材、盆栽的貝念品,眉頭就越揪越緊。

  今天是星期六,不斷有人進進出出花店,她好像忙得連坐下來喝杯水的時間都沒有。

  ——肯定連午餐也忘了吃。

  他再也坐不住了,倏地站了起來,抓起iPad就往外走。

  把iPad丟進停靠在路旁的車子裏,穿著灰色風衣的挺拔身形怒氣衝衝地大步穿過馬路。

  門上鈴铛聲輕響。

  “歡迎光臨!”貝念品揮汗如雨地打點最後一批要送往某訂婚會場的花,聞聲頭也不回地喊。

  白姊眼睛一亮,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先生,有什麽可以爲您服務的嗎?”

  胡宣原銳利目光直直注視著那個在缤紛玫瑰花架上綁緞帶、撒亮粉的小女人,“找人。”

  “找人?”白姊傻眼,“先生,你可能搞錯了,我們這裏是花店,不是征信社。”

  “我找我太太。”他目不轉睛地緊盯著那突然僵住的瘦削背影。

  白姊隨著他的目光望向一旁始終沈默的貝念品,霎時恍然大悟。

  “你、你就是念品那個不負責……咳咳,我是說,她先生?”媽呀,是說念品怎麽舍得離開這麽有男人味的極品大帥哥……她差點嗆到。

  “是。”他深沈的眸光總算看向她,“你是這間花店的老板嗎?”

  “是……是……嘿啊……”白姊只覺一顆心蔔通蔔通亂跳,台中腔都冒出來了。

  她忍不住再瞥了無動于衷、默不作聲的貝念品一眼。面對這樣迷人的電眼,念品怎麽有辦法這麽鎮定啊,連她這個台中首席花蝴蝶都快暈船了。

  “我太太有勞你照顧了。”他嘴角微微上揚。

  “不、不客氣……應該的,應該的啦!”白姊瞬間笑得跟個花癡沒兩樣。

  貝念品心亂如麻,強迫自己整理完所有的花架後,這才轉過身,迎視那雙仿佛想探究、洞穿自己一切的眼神。“請問有什麽事嗎?”

  “跟我出去一下。”

  “我正在上班。”

  胡宣原點點頭,轉向看得傻眼的白姊,“我太太下午請假。”

  白姊眨眨眼,“呃,哦,好啊!”

  “店裏很忙,我也不需要請假。”貝念品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倔強執拗。

  “走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胡宣原!你放開我——”她氣憤地掙紮著。

  “嗳嗳嗳……那個……你們有話好好說……”白姊見狀忙打圓場。

  “我們會的。”胡宣原打橫將她抱了起來,高大體魄氣勢懾人,連送貨回來的阿傑想上前搭救,也被那一掃而來的眼神震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把貝念品“劫”走。

  貝念品不管怎麽捶打怎麽抗議,就是沒能自他強壯如鋼鐵的懷抱裏掙脫開來,就這樣被他一路抱過大街,連在路人的驚奇視線下,他還是一派穩健從容、氣定神閑地將她抱進停在對街的轎車裏。

  “胡宣原,你、你可惡……你到底想怎麽樣?”她簡直氣怔了。

  “坐好!”他態度強硬,動作卻輕柔地將她安置在椅座上,大手越過她的身子,拉過安全帶替她扣上。

  “餵!”她一時失了神,半晌後才記起要對他怒目而視。

  他回到駕駛座上,按下中控鎖,發動引擎。

  “你到底要幹嘛?”貝念品又慌亂又困擾地瞪著他,“我們是星期一回台北辦離婚登記,今天早期六,我還得上班——”

  “我餓了。”他沈穩地掌控著方向盤,車子平穩地駛進大馬路上的車流之中。

  “你餓了就去吃飯啊!”她一時氣結,“幹嘛把我拖出來?”

  “一個人吃很無聊。”

  “你——”貝念品瞪著他,氣呼呼地衝口道:“那你不會叫蘇小姐陪你去吃飯嗎?”

  “你在吃醋?”他語氣裏有一絲笑意。

  “誰、誰吃醋了?你愛跟誰吃飯就去跟誰吃飯,我才不想管呢!”她說得結結巴巴。

  “你在吃醋。”他下定論。

  貝念品索性氣憤地扭過頭去,不理他。

  車裏氣氛變得好安靜,胡宣原的心情卻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連日來的煩亂與苦悶登時一掃而空。

  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賭氣使性子、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她,那張氣嘟嘟的小臉看起來好可愛。

  他心下輕輕牽動著,望向她的眸光也越發溫柔了。


  頂級法國餐廳裏,布置典雅中帶有濃濃的巴黎風情,透過落地窗看出去,還能飽覽半個大台中的都市美景。

  他們坐在景觀最好,也是最不受打擾的貴賓包廂裏,餐桌上水晶杯裏裝盛著幾朵紫色繡球花,和雪白細致的繡花桌巾搭配起來,更顯得高雅宜人。

  輕柔浪漫的法國香頌音樂流瀉在空間裏,一切靜谧柔和優雅得令人恍惚間有種錯覺,好似自己仿佛置身巴黎。

  貝念品眉心打結,小巧的臉上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樣子,胡宣原卻是好笑地看著她的一臉不爽。

  “想吃點什麽?”他吞下笑意,低頭看手裏的那份法文菜單,溫和地問,“幫你介紹?”

  一旁的經理恭恭敬敬道:“本餐廳很榮幸今日能招待到胡董事長和夫人,若有任何需要我們服務與介紹的地方,還請兩位不吝指教。”

  “謝謝。”貝念品悶悶地道,不忘瞪胡宣原一眼,“胡董事長不用費心,我看得懂。”

  胡宣原擡頭看著她,難掩心裏的驚異。

  “麻煩你,我要一份Bouillabaisse(馬賽海鮮濃湯),謝謝。”她掩上菜單,對上他詫然的目光,“怎樣?”

  他眨了眨眼,神色緩和過來,對經理道:“前菜的部分,給我們兩份Coquilles Saint-Jacques(聖賈克扇貝),湯我要Soup a l`oignon(洋蔥湯) ,主菜一個Homard breton et navet a l`aigre-doux auromarin(迷叠香酸甜蔓菁佐布列塔尼龍蝦),一個Grillade de foiegras de canard normand aux dattes(棗子諾曼地香煎鴨肝)……”

  “餵,你點那麽多幹嘛?我們又吃不完。”她忍不住小聲阻止他,“而且這樣很浪費錢。”

  縱然點菜時的法文說得優雅動人,但是在這一瞬間,貝念品還是忍不住流露出賢妻良母勤儉持家的“不良”習慣來,因爲要真照他的點法,這一餐吃下來夠付她一個月房租還綽綽有余,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麽個花法呀!

  看著她有些氣急敗壞的小臉,胡宣原一怔,然後笑了出來。

  方才那一刹那間,他仿佛又看到了過去五年來熟悉的那個腼腆賢淑妻子。

  天知道他有多麽想念原來的她。

  他眸光一柔,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貝念品卻是望著他因爲笑而變得更加溫柔迷人的英俊臉龐,心頓時失控地怦跳了起來。

  不行!不能再被誘惑,也不能再心軟了……

  “沒事,不用管我,”她咳了一聲,別過頭去。“你繼續。”

  “再給我太太一份甜品,Tarte aux pommes au Caramel lacteet gingembre(焦糖蘋果塔),然後兩杯Café(咖啡)。”他眼底笑意微斂,“就這樣。”

  “好的,請胡董和夫人稍候,餐點馬上來。”

  待經理退下後,胡宣原慢條斯理地啜飲了一口冰鎮的白酒,微微一笑,“我從來不知道你懂法文。”

  “一點點。”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補充了一句:“之前有在學。”

  “爲什麽?”

  貝念品小嘴微張,本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閉上嘴巴,低頭喝水。

  都是爲了他吧?

  胡宣原凝視著略顯羞窘不安的她,胸口蓦地發熱,微微揪緊。

  可是五年來,他卻從來沒有帶她出門好好吃過一頓。

  因爲他太習慣每天回到家,享受一切她打點得舒服溫馨的家居生活,因爲他太確信她不會喜歡外頭那些衣香鬓影卻虛華無實的宴會,因爲——

  因爲他太有自信,她永遠都會靜靜地守在那個家,等著他回去。

  可是,他眼看著就要失去她了……

  胡宣原心口絞擰緊縮著,幾乎無法呼吸。半晌後,才硬生生抑下蔓延在四肢百骸的痛苦,勉強收束混亂的心神。

  “我只是很好奇,我的太太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了解的?”他輕聲道。

  太多了。

  貝念品不由得黯然,勉強振作了一下精神,故作平靜淡然地擡起頭,“不需要爲了不重要的人與事傷腦筋,反正等後天一到,我們就是陌路人了。”

  他沈默不語。

  貝念品眸光低垂,長長睫毛掩住了一絲歉然的心疼。

  她並不想出口傷人,她只是……不想再對他有任何情感上的期待與牽挂。

  明知眼前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是虛妄不實、隨時會消失的海市蜃摟。

  “以前,我把太多的事認定爲理所當然……”長長的靜默後,胡宣原終于開口,嗓音低沈深郁,“但我也因此錯失了很多。”

  她眼眶灼熱濕潤了起來,喉頭嚴重梗塞。

  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失去的何嘗只是一段索然無味的婚姻?

  經理親自送前菜過來,本想再介紹一番,見他們默不作聲,氣氛凝重,只得趕緊放下前菜就識趣退下。

  “你中午沒吃,也餓了吧?”胡宣原擠出一個微笑。

  她憋著氣,胡亂點點頭,生怕被他瞧見眼裏的淚光,低著頭,拿起精致銀匙默默吃了起來。

  在喝了幾口馬賽海鮮濃湯後,原本胃口就小,現在更是食不知味的貝念品輕輕推開湯碗。

  “我吃飽了。”她鼓起勇氣望著他,“我可以先走了嗎?”

  他持銀湯匙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在經曆了三個心跳時光之後,才慢慢地放下餐具,擡眼凝眸望著她。

  “喝完它,我就送你回去。”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不值得因爲我而食不下咽,搞壞了自己的身體。

  她低下頭,猶豫了。

  “我說到做到。”他聲音裏隱含著一絲溫柔,又幾乎似是懇求。

  貝念品心底交戰掙紮不已,那個“不”字怎麽也說不出口。

  最後,她只得選擇了什麽都不說,默默拿起湯匙,把那碗馬賽海鮮濃湯喝完。

  胡宣原眼底掠過一抹連自己也未曾察覺到如釋重負的喜悅。

那天晚上,胡宣原失眠了。

  在沐浴過後,身上披著純棉浴袍,他伫立在落地窗前,眺望著宛如繁星流瀉大地的美麗城市夜景。

  星期一,不管是否要去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登記,他都得回台北一趟,處理堆積滿案的公事。

  雖然透過傳真、電子郵件和視訊會議,消化掉了一些工作項目,但是有許多必須由他親自審閱、簽字的文件,甚至是必須親身參與到場的國際商務會議、酒會,也不能丟給旁人去做。

  但是,他不想回台北。

  他不想面對和她一起去戶政事務所,在戶政人員的見證下簽下離婚協議書,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離婚!

  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怎麽也無法纾解胸口灼燒、緊繃的痛楚感。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胡宣原心一跳,一個箭步奔回桌邊,抄起了手機。

  “念品?”

  “是我。”蘇紫馨的嗓音幽幽傳來。

  他恢複冷靜,沈穩地問:“紫馨,怎麽了?有事嗎?”

  “宣原,媛媛今天問我,爲什麽好久都沒看到宣原叔叔了?”

  想起那個蘋果似的可愛小娃娃,他心一暖。“對不起,我最近事情多,沒時間去看媛媛。她最近還好嗎?”

  “不好。”蘇紫馨近乎賭氣地道。

  “媛媛哪裏不舒服嗎?”

  “最近天氣冷,感冒了,已經兩天沒去幼稚園。”蘇紫馨聲音在顫抖,“宣原,你可以回台北來看看她嗎?她這陣子都吵著要找你。”

  “我……”他心下有一絲歉疚,“這樣吧,我明天先讓Chad帶媛媛去看醫生,再安排一個專業的保母幫忙照顧。等星期一我回台北後,我一定去看媛媛。”

  “你星期一就回台北了嗎?”蘇紫馨不由得雀躍。

  他眼神一黯。“……對。”

  “太好了,”蘇紫馨語氣裏怎麽也藏不住深情款款的依戀。“那我們等你回來……”

  胡宣原仿佛觸電般一震,眸光變得銳利了起來。“紫馨。”

  “嗯?”她柔聲問。

  “我們是朋友。”他強調。

  電話那端頓時悶不吭聲,片刻後,才傳來蘇紫馨刻意壓抑過情緒的聲音,“你不是告訴過我,你就要離婚了嗎?”

  “我告訴你的是,念品要跟我離婚。”他蹙起濃眉,正色道:“但我不可能跟她離婚,她是我的妻子,五年前我們在教堂裏許下要同甘共苦、不離不棄的婚姻誓言……”

  “不是這樣的,當時你是因爲我的事受到打擊,這才選擇了她。”蘇紫馨心慌意亂,再也忍不住衝口而出。“宣原,你不用再騙我了,你愛的始終是我,貝念品只是我的替代品,這五年來你一直等著我回頭,要不然你怎麽會對我和媛媛那麽好?甚至爲了我們,不惜冷落她?”

  “你說什麽?”胡宣原震驚到了極點,不敢置信地問。

  “宣原,對不起。”她在電話那端飲泣,“當年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爲了一個錯誤的對象,抛棄真正愛我的人。我真的好後悔嫁給他,更後悔失去你……”

  胡宣原大受衝擊,難掩滿臉錯愕之色。

  “所以我毅然決然離婚,帶著媛媛回來,就是想彌補你,也將一切都導正回來。”蘇紫馨哽咽,帶著濃濃的期盼和希望說:“現在,貝念品總算接受事實,她總算了解我們兩個才是命中注定要相守一生的,所以她祝福我們,這不是很好嗎?在繞了那麽一大圈之後,我們終于又回到彼此身邊了。”

  “你怎麽知道念品的想法?你見過她?”他呼吸濃重急促,握住手機的指節泛白。

  “我知道你會氣我不經過你的同意就和她碰面,我也知道你會惱我隱瞞你這些事,可是爲了我們的幸福,爲了把錯誤糾正過來,我勸了她好幾次。現在好了,她終于成全我們了……”

  原來,一切不是念品的疑神疑鬼、嫉妒多心!

  胡宣原腦中轟然作響,臉上血色消褪無蹤。

  難怪她常常欲言又止,難怪她常常用那種悲傷的、害怕失去他的眸光看著他,難怪……

  可是面對她的恐懼與煎熬,他又做了什麽?

  他用成堆公事將她遠遠擱置在生命中那個角落裏,他的遲鈍、無心、冷淡,成爲壓垮他們婚姻的幫凶、殺手——

  胡宣原雙腳突然再也撐不住高大的身軀,踉跄虛軟地後退,跌坐在軟厚的地毯上。

  他緊緊揪住了頭發,恨不得狠狠重捶、痛毆自己一頓!

  “宣原,”蘇紫馨的嗓音輕柔如低語,眷戀依賴地道:“我和媛媛都需要你,我們都愛你。我知道,你也是相同的愛著我們的,否則你不會一直一直都對我們這麽好,不是嗎?”

  他緩緩地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痛楚滿布的眸底只剩一片澀然。

  念品說得對,最大的問題不是出在紫馨母女身上,而是他!他始終把其他的人事物淩駕于她的重要性之上,他總是理所當然地認爲她的溫柔,單純,順從和善良,會永遠包容他,守候著他。

  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他真的愛她。

  曾經,他以爲他是個頂天立地,有責任感的大男人,也是個最盡責的丈夫。

  現在他才知道,他這個丈夫做得有多失敗。

  他用五年來的疏離與漠視,深深傷害了他最該細心呵護的妻子,那個他最該捧在掌心疼惜愛憐的女人。

  他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會用法文點菜,她的法文腔裏有溫柔的甜美和淡淡的巴黎味道;也是今天,他才發現她原來討厭吃青椒,因爲她把所有鋪在扇貝底下的各色生菜都吃掉了,只留下了切成細絲的青椒。

  還有,她喝水太快會打嗝,小小聲的,像珍珠般的泡泡自海底浮上來細碎消失的聲音;她喜歡繡花的餐巾,總是趁他像是沒察覺的時候,偷偷地翻來覆去,撫摸著上頭細致的繡工,柔和的目光裏,有著贊歎之色。

  “宣原?宣原?你有在聽嗎?”

  胡宣原回過神來,紛亂蕩漾牽動的心刹那間穩穩地回到了最初,也是最終的地方——

  我滿懷著愛和喜悅給予你這只戒指。我選擇你做我的妻子,從今天開始,無論是好,是壞,是富,是貧,疾病中或健康時,都相愛相依,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爲止……

  貝念品,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那年,那天,他在婚禮上許下的結婚誓辭,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宣原?”蘇紫馨語氣裏再難掩恐慌。

  胡宣原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紫馨,早在五年前,我們就已經結束了。”

  “不是這樣的——”

  “這就是事實。我很抱歉這些日子來對你和媛媛的關懷,造成你的誤解,給了你‘我們可能複合’的錯誤印象,但是我自問,我從來沒有給過你‘我要和你複合’的訊息和允諾。事實上,我記得曾告訴過你,我們永遠都是老朋友、老同學,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宣原……”蘇紫馨倒抽一口氣,大受打擊,不禁哽咽出聲,“不是的……”

  “紫馨,也許你當初的婚姻是個錯誤,我也很希望你和媛媛能夠遇到一個真正愛你們、疼惜你們——一個對的人,但是那個能給你幸福的人,並不是我。”他語氣溫和,態度卻很堅定。“因爲早在五年前,我們已經各自做了抉擇,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我選擇了念品做我的妻子,這五年來雖然沒有過得轟轟烈烈,可是……我愛她。”

  那一句“我愛她”,刹那間擊沈了蘇紫馨最後一絲的祈盼和希望。

  “男人果然本性賤,非得要等到失去了,才會發覺自己手中擁有的,原來是個多麽珍貴、獨一無二的寶貝。”胡宣原苦澀自嘲道,“原來我也是個愚蠢無知的笨男人。”

  在電話那一頭,蘇紫馨極力壓抑激動、顫抖的心緒,她絕望地緊緊抓著手機,努力了好久好久,才總算擠出一句話來——

  “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對不起。”

  蘇紫馨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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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星期日早晨。

  管娃手上挽著滿滿一藤籃的食物漫步回來,看見那個站在鑄鐵大門外的高大背影,她心一驚,臉色變得蒼白,刹那間想轉身逃走。

  就在她付諸行動的前一秒,那男人聞聲緩緩回過身來——

  不是他。

  她狂跳的心髒總算恢複正常,不過在看清楚面前男人的長相後,管娃忍不住從鼻孔理哼了一聲。

  “大名鼎鼎‘軒轅國際投顧集團’的胡董事長,”她似笑非笑地挑眉,“久仰久仰。”

  “管小姐,”胡宣原眸光銳利地盯著面前身材嬌小、卻笑得跟鲨魚沒兩樣的女人。“方便談談嗎?”

  “方便,怎麽不方便?”管娃笑得好甜好甜。

  無論是上一個翟恩,還是這一個胡宣原,對于自動送上門的“獵物”,她向來是很歡迎的。

  咈咈咈……

  後來,在當天稍晚,貝念品和新房客蘭齊坐在餐室裏邊聊天、邊削午餐要煮咖喱用的馬鈴薯和紅蘿蔔時——

  “爽!哈哈哈……”管娃拎著藤籃,邊甩著手,滿臉笑容地走進來。

  “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貝念品擡頭,不禁笑了。“有什麽好事發生嗎?”

  “秘密。”管娃對她眨了眨眼,把裝滿食物的藤籃往桌上放。“對了,今天中午別煮了,我請你們吃大餐。”

  “咦?”貝念品和蘭齊相觑一眼,微笑裏難掩迷惑。“爲什麽?”

  “因爲生命多美好!”管娃豪邁地一把勾住她們兩人肩頭,“人哪,就是要活在當下,及時行樂,對不對?”

  “呃,是沒錯啦……”可是貝念品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怎麽?怕我把你們拐去賣嗎?”管娃小臉瞬間拉下來。

  “當然不是。”

  “那就行了,十分鍾後客廳集合,稍息,解散!”


  胡宣原眼角淤青,臉色慘白如紙地僵坐在駕駛座裏,眼神盛滿了深深的痛楚和自我厭恨。

  腦海中,不斷回蕩著稍早前,被那個看似嬌小如洋娃娃的女人一拳毆中眼角後,她森冷撂下的那番話、那番情景——

  “你還敢要我幫忙勸她回你身邊?你算哪根蔥哪顆蒜哪!還有,我爲什麽要勸念品回到一個連她流産時都不在她身邊安慰她、照顧她的王八蛋?”

  “你說什麽?她、念品……她流産?!”他如遭雷殛,刹那間忘了呼吸。

  管娃冷冷地盯著他。

  “什、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會?”他失了魂般動彈不得,全身冰冷。

  念品……還有他的孩子……

  “怎麽不會?”管娃殘忍地繼續在他傷口上撒鹽,“我猜,你壓根兒連她懷孕又流産的事也不知道吧?啧啧啧,好個不聞不問、無情無義,完全不管自己老婆小孩死活的負心漢。你說,你還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臉面要求念品跟你回那個家?”

  “我們的孩子……”他悲傷哽結,無法再說下去。

  “你以爲念品那個愛你愛得要死的笨女人爲什麽終于舍得離開你、離開這個婚姻?”管娃出言咄咄,每一字每一句都令他潰不成軍、生不如死。“那是因爲你讓她遍體鱗傷,你讓她完全感受不到你有一絲絲的在乎她,你甚至讓她連欺騙自己,繼續維持住這個空殼子婚姻的力氣都沒有。”

  “我從來不知道……可惡!”他胸口痛得像是快爆炸開來,聲音暗啞破碎,“我真該死!”

  難怪善良心軟的念品會這麽堅決要跟他離婚,難怪她對他、對他們的婚姻連最後一絲信心都不再殘存。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如果你還有一丁點兒良知的話,就不要再來打擾念品的生活了,因爲你沒有權利一次又一次傷害她。”管娃抱臂,眼神殺氣騰騰。“話說回來,是丈夫又怎麽樣?男人又有什麽了不起?告訴你,老娘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不是東西的東西!”

  良久——

  “……你罵得一點都沒錯。”他痛楚地開口,“我沒有任何話可以辯解。”

  “所以——”管娃眯起雙眼盯著他,半晌之後,冷冷的吐出一句:“你現在可以放過她了吧?”

  他擡起頭,悲傷的雙眸望著一臉鄙夷憤慨的管娃。

  你現在可以放過她了吧?

  你現在可以放過她了吧?

  車子後方催促的喇叭聲蓦然大作,瞬間喚醒了失魂落魄、宛如行屍走肉的胡宣原。

  綠燈了。

  他踩下油門,麻木地握著方向盤,被動地隨著車流前進。

  他不知道他要去哪裏?

  他也不知道他該怎麽做?

  他居然讓他的妻子……他生命中最珍貴最重要的女人遭受到流産、喪子那樣悲慘的重大打擊?

  他對念品做了那麽多不可饒恕也不可原諒的事,管小姐說得對,他還有何面目、有什麽資格懇求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事業再成功又如何?打造出無可匹敵的企業王國又如何?就算他擁有了全世界,那又如何?

  一想到從今以後,他的生命裏再也沒有念品,那感覺就像整個世界在他眼前毀滅、崩落了。

  思及此,胡宣原胸口劇烈絞擰成一團,再也無法呼吸。


  一整夜,貝念品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好,最後索性起身下床,蜷縮在角落那張紅絨單人沙發椅上,寂寥地看著窗外沈沈的黑夜。

  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天一亮,她就必須面對和他一起回到台北辦理離婚手續的事實。

  她應該感到如釋重負,可是爲什麽心裏卻還是沈甸甸的,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點也不覺得好過?

  “貝念品,”她喃喃自責,“你和宣原已經結束了,你們就要重獲自由了,這樣是最好的結局,其他的都不要再想了,知道嗎?”

  所有曾經的深情,眷戀,心痛,祈盼,在明天天亮之後,就要畫下休止符。

  可是你真的舍得嗎?你真的不愛他了嗎?

  內心深處冒出的聲音令她不由得一顫,緊緊咬住下唇,心跳停頓了好幾拍。

  過去五年來的時光點點滴滴在眼前流轉而過——

  她想起了新婚那一夜,他對她是多麽地溫柔克制,明明知道不得不弄痛她,卻極力放輕了動作。

  她想起一開始下廚做菜的時候,廚藝並不好,可是他回家吃晚飯,面對一桌慘不忍睹的可怕菜肴,還是面不改色地默默吃掉。

  他常常爲了公事疏忽她的存在,但是每當她偶爾搭他的便車,彎腰要坐進車子的時候,他的手都會習慣性地扶擋在她的頭頂上,就怕她會不小心撞到車門。

  貝念品眼眶漸漸迷蒙了起來,鼻頭發酸,喉頭不由自主地哽住了。

  仔細回想,這五年來的婚姻也不全是傷心和孤獨,她記得他也曾在某些不經意的舉止中流露出溫暖與關懷,只是後來漸漸的,他越來越忙,而她也因爲越來越寂寞,以至于慢慢都遺忘了。

  如果沒有蘇紫馨的出現,或許她和宣原還能繼續像一對老夫老妻那樣平凡卻恬淡地相守過完一輩子。

  但正因爲蘇紫馨的出現,她突然發覺自己的丈夫原來也有柔情的一面,而且,能夠擁有他溫柔的那個人,卻不是她。

  她想起過去五年來的婚姻生活,她是那麽甘于成爲一個靜靜在他背後的女人,就算他大步向前,不知不覺將她遺忘在身後,她也毫不作聲,直到心底的孤單和受挫感累積到了壓垮她的最後一絲極限……

  我的天!

  貝念品悚然一驚,原來一直以來,在這段婚姻裏大錯特錯的人,還有她自己!

  是她選擇了這五年來,做一個只知付出、不知溝通,也從來不敢勇于爲自己發聲、爭取幸福的女人!

  是她在這五年來,只敢安靜地在一旁等待,等待著自己的丈夫有一天能夠回頭看看自己;也是她讓自己在這個婚姻裏變得日益渺小卑微,直到終有一天像影子般無聲地淡去。

  如果她對他的愛真是那麽深厚又理直氣壯,如果她真的相信夫妻之間是平等的,那麽爲什麽她不敢大聲向他要愛?

  ——餵,胡先生,我們可是要相守扶持共同過一輩子的,以後我老了得靠你,你老了也得靠我,所以你現在就要開始對我好一點,不然將來就沒人幫你泡人參茶、找老花眼鏡了,知道嗎?

  爲什麽?爲什麽她從來就不敢對他說這樣的話?

  就算他會皺眉頭,反正她也不是沒見過,就算他再不耐煩,再不爽,等處理完一整天的公事後,他就會忘得一幹二淨了。

  或許……他們可以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貝念品心跳得好快好快,胸口莫名發熱,頭微微暈眩。

  但是天一亮,我們就要離婚了。

  她像被當頭潑了盆冷水,打了個機伶,整個人瞬間又恢複了清醒。

  一切,都太遲了。

星期一的台北,下著冷得像雪的雨。

  回台北的一路上,神情黯然的胡宣原開著車,臉色蒼白的貝念品坐在駕駛旁的座位上,沈默籠罩在他們之間。

  他們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仿佛只要一開口,就會再度敲碎了些什麽。

  兩個小時的車程,像是漫長如一生,又像短暫得只有刹那流光。

  終于,在車子下了交流道,要進入台北市區的那一瞬間——

  “你的眼睛……要不要先去看醫生?”貝念品遲疑地、怯怯地啓齒。

  胡宣原瞥向她,深郁眸光綻出了一抹光彩。

  “咳,我是說,你眼角腫起來了,這樣會影響行車安全吧?”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別過頭去望向窗外,呐呐道。

  他一呆。

  “當我沒說。”她深吸了一口氣,硬下心腸,“你那麽忙,我們還是先把正事辦一辦吧!還有,等戶政那邊的事結束後,你不用送我回台中,我自己搭火車回去就行了。”

  “念品……”他眼神憂傷地注視著她。

  “你放心,我不要贍養費,也不用其他任何條件。”她說著說著,噪音不爭氣地顫抖,“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他心疼地盯著她,喉頭緊得只勉強擠得出兩個字:“別哭。”

  是啊,驕傲如他,自然不愛看她哭哭啼啼的擾人……貝念品拚命警告自己,卻怎麽也無法阻止逐漸紅了的眼眶。

  “好……”她嗚咽。

  “念品,”他眼底發熱,聲音沙啞,盛著滿滿的心痛。“對不起。”

  對不起,我過去常常疏忽你;對不起,我一次又一次讓你傷心;對不起,我還是那個自私的我……

  貝念品沒有察覺出他的心事和情緒,她吸吸鼻子,強顔歡笑,“也……沒有什麽對不起的,這些事……不是任何人的錯。”

  也許錯只錯在,她記得愛他,卻忘了愛自己,可是當她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她再也沒有任何勇氣、借口,再試一次去信任他、擁有他……

  她憋著氣,極力克制那不斷自心底深處浮現的感傷和淒涼。

  她沒有發覺自己還是哭了,淚水掉得一塌胡塗,也沒有發覺車子緩緩駛近、停在一棟白色建築物前。

  “到了。”

  貝念品心一震,痛得瞬間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好久好久之後,才總算找回意識和聲音。

  “嗯。”她胡亂點了個頭,開門下車。

  低著頭的貝念品,怎麽憋也憋不住地對著腳下踏出的每一步、踩上的每一個階梯掉眼淚。

  她痛恨自己淚水多到像失控的水龍頭,痛恨自己心緒悲慘得好像一個即將被丈夫休離的棄婦,可是她就是沒辦法……

  “念品,”胡宣原柔聲開口,“看著我。”

  “嗯?”她臉上滿是淒慘淚痕,聞聲擡起頭。

  “對不起,我還是那個自私的大混球……”胡宣原牽起她的手,溫柔地凝視著她,“所以我還是沒有辦法放開你的手。”

  “你、你在說什麽?”她眨眨淚霧迷蒙的眼,頓時傻住。“我們……都到戶政事務所了……”

  “這是不是戶政事務所。”

  貝念品環顧四周,這才發覺這裏……這裏不是他們舉行結婚典禮的那座老教堂嗎?

  這、這是怎麽回事?

  貝念品霎時忘了哭,愣愣地看著幾乎要被一大片淡紫雪白粉紅花海淹沒的教堂。

  “紫色繡球花,白色桔梗,粉紅色野薔薇,我問過白老板了,這些都是你最喜歡的花。”

  她緊緊捂住嘴,眼眶又濕了。

  “念品,在神的面前,你願意再給我們的婚姻一次重生,再給我一次疼惜你、保護你、珍愛你的機會嗎?”胡宣原握緊她的手,俊臉因別扭而绯紅,黑眸裏的深情卻真摯堅定如磐石。

  “我……”貝念品呆在當場,完全不敢置信。

  漸漸地,強烈的幸福感當頭衝擊而來,心髒快樂得就像要爆炸了,但在下一瞬間,她突然又泫然欲泣了起來。

  怎麽可能?這怎麽會?

  “念品?怎麽了?”他臉色變了,急急捧起她的小臉,慌亂地想替她拭去淚水。“對不起,我又太霸道了嗎?還是、還是我又犯了豬頭病,太自以爲是,我——”

  “我是在作夢。”她嗚咽著,嗓音含糊細碎。“我一定是在作夢,我肯定是在車上睡著了,作了好夢,到現在還沒醒……”

  胡宣原的驚慌失措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臉龐亮了起來,好像她剛剛把全世界都送給了他!

  “那是不是代表……”他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追問:“你願意?”

  貝念品吸了吸哭到塞住的鼻子,終于開始有了真實感,破涕爲笑。

  他如釋重負,眼神無比溫柔,“所以……你原意?”

  “嗯!”她迫不及待點頭。

  他幸福地凝視著她,自西裝內袋取出一只小盒子,輕輕打開,摘下裏頭那個造型精致可愛的粉紅色薔薇花鑰匙圈,裏頭扣懸著一柄銀色的鑰匙。

  “這是什麽?”她睜大眼睛,贊歎中也有一絲迷惑。

  “這個薔薇花鑰匙圈,是我上次到德國出差買回來想送你的禮物。”胡宣原俊臉微微紅了起來,清了清喉嚨,“咳,就……想到連Chad出國都會買貼心小禮物送女朋友,我這個老板也不能太差勁,每次都被比下去,有點丟人……”

  他說得結結巴巴,尴尴尬尬,貝念品卻感動得鼻頭又迅速紅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勉強忍住哭泣的衝動,鼻音濃重地問:“那爲什麽送我鑰匙?這不是我們家的鑰匙啊!”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這是我十五樓‘私人空間’的鑰匙。”

  她先是愣住,隨即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

  “別哭別哭。”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裏,“我知道你很感動,也知道我過去既混球又幼稚……那麽,你可以原諒我嗎?你願意以後跟我到十五樓運動、健身、打撞球嗎?不然我也可以教你玩足球機,還有迷你高爾夫——”

  貝念品仰起頭,踮高腳尖,主動吻上他,也封住了他今天最新培養出來的、一緊張就會叨叨絮絮的不良習慣。

  胡宣原繃緊擔憂的身心至此終于得以松弛下來,大手溫柔地捧住她的小臉,深情地吻得更深、更纏綿。

  心,也終于回到了最溫暖幸福的歸宿。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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