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510|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香彌] 爬牆少主(相思印記-壞郎君之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2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1-6-18 11:06: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內容簡介】

第一眼見到他時,她真的以為他是神仙,
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他其實是有著天人之貌的惡鬼。
她感激他救了被追殺的自己,
豈料竟淪為被他玩弄的對象,
他不要她做牛做馬報答他,只想看她裝牛取悅他,
要不就是把她丟入鱷魚潭,
或綁在紙鳶上推下山谷嚇死她,
明明說好她做出美味的包子,他就必須放她離開,
可人人讚賞的手藝到他嘴裡,
卻成了連狗都不想吃的餿水。
他的嘴巴毒又壞,她真的好討厭他,巴不得能趕快擺脫他,
可當他裝死嚇她時,她卻心痛得不能自己,
直到他溫柔的為她上藥、寸步不離的照顧病倒的她時,
她才發現,她早為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動了心……

《 本帖最後由 wine0906 於 2011-6-18 11:07 編輯 》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2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1-6-18 11: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瑞雪紛飛,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

在這樣酷寒的天候下,官道上罕有人跡,此時卻突然出現四匹馬與兩輛馬車急馳而過,隨著勁疾的馬蹄踏過之處,揉雜著污泥的雪花四濺。

藍印坐在最前面那輛馬車的前座,瞅見一旁駕車的父親一臉警戒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趕了三日的路,他方正的臉上已露出一絲疲色,她忍不住問出這幾天來盤旋在心頭的疑惑。

「爹,大人到底為什麼這麼急著要趕回京城?我們是不是在逃命呀?」她一開口,嘴裏吐出的氣息全都化為白霧。

「印兒,妳在胡說什麼,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哪須逃命。」聽到女兒的話,藍誠臉色微微一變,出聲低斥。

「那為什麼我們這三天日夜都在趕路?即使停下來歇息的時候,阿三哥和章叔他們也都輪流警戒著。」不是她要懷疑,三天前的夜裏,大人突然帶著他們冒著大雪上路,一路死趕活趕,看起來就像在逃難似的。

藍印微擰眉峰,欲言又止了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道:「妳不要問這麼多,大人這麼做自有大人的理由。」瞅見女兒冷得瑟縮著身子,他放緩嗓音,「妳冷的話就進馬車裏去吧。」

「不要,我要在這兒陪爹爹。」沒有得到回答,藍印也不以為意,偎著父親,將斗篷的帽緣拉低,阻擋迎面刮來的寒風。

她身上披著一件暗紅色的斗篷,縮著頸子,一邊抖動著兩條腿驅寒,一邊朝兩隻凍僵的手心呵幾口熱氣,再將兩隻手插進棉襖的兩管袖子裏取暖。

她白嫩的臉頰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刮得紅咚咚的,秀挺的瑤鼻也凍得紅通通。

「隨妳吧,若是捱不住就進馬車。」女兒雖打小就沒了娘,卻從小就體貼懂事,很孝順他,心知她必是不忍他一人獨自在馬車外忍著酷寒的霜雪,所以才會在這兒陪著他,藍誠佈滿風霜的臉上微微揚起一抹欣慰的笑。

「嗯。」輕應一聲,藍印雙目隨意地梭巡著眼前蕭颯的冬景,聽著呼號的風聲從耳畔刮過,她不知不覺有了睡意。

眼皮輕闔,不知過了多久,馬車陡然停住,馬兒揚蹄嘶鳴了一聲,她連忙抓住一旁的父親穩住身子,這一驚,所有的睡意全都跑光了。

她睜眸一看,只見前方突然出現了七、八名穿著夜行衣的蒙面人,每人的手上都持著亮晃晃的刀劍,與騎在馬上的那四名護衛動起了手。

「該死,他竟然派人來追殺我們,他眼中還有沒有王法!」藍誠低咒道,看見那四名護衛裏已有一人被殺,他鐵青著臉,跳下馬車。

「爹,這是怎麼回事?」藍印駭然地跟著下車。

「他們一定是衝著那東西來的!」坐在馬車裏的葉驊鈞也下來了,望見前方的打鬥,他剛正威嚴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凝重。

看出自家的護衛恐怕敵不過那幾名黑衣殺手的淩厲攻擊,葉驊鈞微一沉吟,慎重地從懷裏取出一本用黃色綢布包裹起來的冊子,交給藍誠,同時囑咐,「藍總管,你帶著這東西快逃,無論如何都要送到京城交給宰輔大人。」

「不,我怎能丟下大人一個人逃命去。」藍誠拒絕。

葉驊鈞將那冊子硬塞到他手上,正色地道:「藍總管,我的生死事小,這東西事關重大,無論如何必須要有人送到京裏,我想以你的身手,也許可以逃得過他們的追殺。」說著,葉驊鈞迅速地從馬車上解下一匹馬,交給他。

「不,大人,我……」

「你帶著印兒快走,阿三他們快抵擋不住了,他們要找的人是我,我還可以與他們周旋片刻,給你掙些逃命的機會。」不容他再拖延,葉驊鈞厲色催促。「快走,這是我的命令!」

瞥見僅剩的三名護衛又再倒下了一人,並有三名黑衣人朝他們過來,刻不容緩,藍誠只好一咬牙,領命地將女兒帶上馬,策馬離開。

然而要走豈有這麼容易,才走沒幾步,陡然間一道破空之聲傳來,一支飛射而來的刀子直直地沒入他的背心。

他臉色一白,鎮定地將适才大人交給他的東西塞進女兒衣襟裏。

「印兒,到揚縣去找少爺,把這東西交給他,要他上京交給宰輔大人。」飛快地吩咐完,他躍下馬,用力一拍馬兒,想讓女兒騎馬逃走。

「爹——」藍印回頭驚呼。

「快走!」嘶吼一聲,藍誠抽出佩劍,攔住要追上去的兩名黑衣人,拚著最後一口氣,要為女兒爭取活命的一線生機。

刀劍相擊,長劍被磕飛,他倒下前,看到一支飛箭朝女兒疾射而去,氣息停止的那一瞬間,映入他眸心的景象是女兒背部中箭的身影。

不——他暴瞠的雙眸裏充滿了憎怒與不舍,自此墜入一片黑暗。

兩匹駿馬踏雪而馳,領頭疾馳的年輕男子身上披著一件玄色的大氅,一頭亮如烏綢的發絲猶如絲瀑般在頸後飛揚。

忽地,他沉黑的眸瞳微瞇,嗅到了寒風中飄來的一絲異樣氣味,此時緊跟在後的隨侍策馬來到他身旁,一臉警戒地請示。

「堡主?」

「過去瞧瞧。」皇甫燁的薄唇輕吐出幾個字。

「是。」

俄頃,兩人轉過一處山壁,映入眼裏的景象果然一如他所臆測,那抹滲在空氣裏的氣味是血腥味。

冷目瞅睇眼前正進行的殘酷殺戮,皇甫燁眸裏掠過一抹厭煩之色,絲毫無意干涉,輕踢馬腹正準備離開,劍眉倏地微蹙,勒住韁繩,垂眸往下一瞥,瞟見一雙手抓住了他的衣襬。

一絲微訝閃過心頭,他竟沒留意到馱在身旁馬背上的這人還有氣息,低眸細覷一眼,這才發覺那是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

奄奄一息的女孩背上中了一箭,倘若無人出手搭救,不久必死在這片雪地裏。

但她的生死與他無關,他嫌惡地抽下衣襬,想甩掉拽住他衣上那只沾著血水的髒手。

然而她的手卻死死拽住他衣襬不放,那將死的身軀裏,蘊藏了超乎他想像的力量,令他一時竟無法將她甩開。

當他正想抽出佩劍斬掉那只手時,她氣若遊絲的開口道:「救、救救我爹他們,求、求求你……」

他雙目噙著冷誚問:「我為何要救他們?」

藍印吃力地抬首,在看清眼前高踞馬上那名男子的模樣後怔了怔,接著眸瞳乍然一亮,驚喜地道:「神仙!一定是神仙來救我們了,求求你仙人,快、快點救救我爹與大人他們!」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氣虛的嗓音央求著。

見她竟將她錯認為神仙,皇甫燁唇瓣輕咧出一笑,輕柔的嗓音慢條斯理地啟口,殘忍地打碎她的幻想。「我不是神仙,我是惡鬼,只會殺人,不懂救人。」說著,他毫不留情地抬腳狠狠踹開她。

藍印被踹得跌在雪地上,她的馬兒驚動跑走,她卻仍不死心地在他要離去前,傾盡全身所有的力量反撲上去,用兩隻手牢牢地抱住了他踏在馬鞍上的小腿。

「救救我爹他們,求求你……」她不管他是仙人還是惡鬼,只要他能救爹爹他們就好。

低眸瞅著被她緊緊抱住的腿,他抬目朝前方望去,看著雪地上倒臥了六、七個人,唇邊噙著冷笑淡淡出聲,「他們都死光了,這會兒妳該擔心的是自個兒死活,因為下一個恐怕就輪到妳了。」

藍印沒有聽清他說的話,一心只想求他救人。

「我、我、我會做很好吃的包子,求求你,只要你救了他們,我、我就做好吃的包子給你吃。」受了重傷的她,渾噩昏沉的腦子裏,此刻只想得到用她最擅長的事來乞求他救人。

包子?她竟天真地以為憑著區區的包子就想叫他出手救人,皇甫燁被她的話惹笑了,正要開口,忽見銀光一閃,他迅如閃電般抽出腰間佩劍,揚手一揮。

「啊——」頃瞬間傳來一聲慘號,雪地上掉落了一條血淋淋的斷臂,突襲的殺手痛得跪倒雪地。

他的號叫聲旋即引來其他的同伴注目,正在馬車裏搜索的三名黑衣人飛快聚集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

藍印一見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惡徒靠過來,驚怖地瞠大了眼,身軀抖如秋葉,唇邊嘔出幾口血汁後,纖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地昏厥了過去。

「閒雜人。」皇甫燁低眸瞟了藍印一眼,再抬目梭巡那幾人,淡淡揚聲。

「你想多管閒事?」領頭的黑衣人戒備地打量著他,眼前的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有著一張俊逸出塵的臉孔,淡揚的唇角慵懶地睨覷著他們,身上所流露出的那股冷戾之色令他不敢小覷。

「我沒那個閒情。」皇甫燁悠然開口。

「那就請尊駕讓一讓,不要妨礙我們辦事。」聽出他無意插手,黑衣人目光瞥向唯一倖存的女孩,準備斬草除根,方才沒搜到的東西,極有可能就在這丫頭身上。

「若是我不讓呢?」面對指向他的那三把鋒芒閃爍的利刃,他一派氣定神閑。

「那就與她一起死吧!」一名黑衣人陰狠地一喝,命令手下一起動手。

一道人影瞬間自皇甫燁身後疾掠而出,上前迎戰。

皇甫燁只是悠閒地靜坐在馬背上觀看幾人交手,沒有花太久的時間,三名黑衣人先後躺了一地,在他們周身皓白的雪地上緩緩綻上一地的豔紅。

不遠處另外三人,本有意過來援救同伴,然而一見對方武功高強,僅在幾招內就殺了三人,見情況不妙,先一步逃走了。

「堡主。」楊望恭聲請示是否要追。

皇甫燁淡淡搖頭,示意不須追了,他下馬查看女孩的情況。

「還沒死,楊望,把她一起帶走。」

「噫?」楊望微訝地輕噫一聲,但沒有多問什麼,領命地將女孩抱上馬。

養心園是鳳翔堡用來招待賓客的客院,院裏的臘梅在霜冽的寒風中怒放著滿樹的緋紅,為這黑瓦白牆的院落增添了一抹豔色。

甫踏進這處園中,皇甫燁就聽見屋裏傳來一陣吵嚷聲,他身形微晃,須臾便來到傳出吵鬧聲的某間寢房。

他抬目望去,看見兩名下人攔住了一名少女,七嘴八舌地勸著她——

「姑娘,妳傷得這麼重,還是多休養幾日再去吧。」

「就是呀,妳這樣子別說去救人,恐怕連走到大門都沒辦法。」

「不行,我一定要去,爹還等著我找人去救他們。」沙啞虛弱的嗓音說著,藍印一臉憂急地踩著不穩的步伐想離開。

「這是在吵什麼?」淡淡瞥她一眼,皇甫燁徐聲開口。

「堡主。」兩名丫鬟一見是他,全都慌張地垂手站好身子。

「怎麼回事?」他揚眉睇向臉色蒼白如雪的藍印。

年紀稍長的一名丫鬟連忙恭聲稟報。

「啟稟堡主,事情是這樣的,這位姑娘她想出堡去,可由於她傷得不輕,所以我們勸她休養幾日,等傷勢復原再出去。」

「妳想離開?」皇甫燁幽黑的眸子望向她。

一看清眼前這名俊美若仙的男子正是她昏厥前所見的那人,藍印激動地來到他面前,急切地詢問,「是你!我爹他們呢?我爹他們怎麼樣了?你有沒有救他們?」

「他們早都死絕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他們……都死了?」聞言,藍印一震,揪住他的袖口,哀慟地指責他,「你為什麼不救他們?為什麼?」

皇甫燁嫌惡地揮開她的手,低柔的嗓音吐出冷酷的話。「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干,我為何要救他們?」

何況即使他有心想出手救人,那些人也早就全被殺死了。

聽到他竟說出如此無情的話,她悲憤地瞋瞪他,激怒的情緒令她受傷的身子一陣劇咳,她不再同他說話,逕自拖著傷重的身子,蹣跚地舉步往外走去。

「妳想去哪裡?」皇甫燁慢條斯理地出聲。

「我要回去救我爹他們。」她不相信他們全都死了,無論如何她必須回去,也許爹爹他們逃過了一劫,也許他們跟她一樣,只是受了傷,在等人救治。

「從這裏到那裏,快馬急馳尚須半日,妳以為憑妳現下這副身子,能有命走得到嗎?」他含笑的嗓音問。

「就算會死我也要回去一趟。」她秀氣的小臉寫滿憂心,不願再多待片刻耽誤時間,她強忍著渾身的不適,疾步而行。

「既然妳想死,那就別浪費了。」皇甫燁寒眸掠過一絲怒意,陡然擒住她,施展輕功領她飛向位於鳳翔堡西邊的一處寒潭。

「啊,你想做什麼?」被他挾持住身子在半空中飛竄而過,她本就沒有血色的小臉佈滿驚駭。

少頃,來到潭邊放下她,他這才悠然開口,「既然妳不想活了,不如就喂了我養的毒鱷吧。」他撮口一嘯,潭中立刻有幾條巨鱷竄了出來。

望向潭中那幾條龐然大鱷,牠們凶戾猙獰的恐怖模樣令藍印喉頭一緊,嚇得說不出話來。

「妳的命是我所救,妳既無意求活,那麼就用妳這具無用的身子喂飽牠們吧。」橫她一眼,他薄唇蕩開一笑,輕柔的嗓音吐出的卻是嗜血的話。

他不輕易出手救人,但一旦出手,就不允許那人隨意作踐自個兒的性命。

「不——」藍印駭然地想往後退去,卻被他給拽住了手臂,接著手一抖,就將她瘦弱的身子甩向橫生在潭邊的一株樹上。

「啊——」她所有的恐懼都化為尖叫從喉頭湧出,瑟縮地趴在突出於潭面的枝椏上,她全身抖如篩糠,雙臂緊緊地抱住枝幹,「不、不要,我不要喂牠們!」她顫著唇抖著嗓,滿面驚恐地叫著。

皇甫燁輕笑道:「橫豎妳不想活了,眼一閉、牙一咬,讓牠們拆吃入腹,不會痛上多久的。」難得他大發好心救回她,她竟不知好歹,想去送死,她既然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找死,他就讓她嘗嘗死的滋味。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在這裏!」眼睜睜看著底下的幾頭巨鱷朝她游近,藍印拚命地瑟縮著身子。

她情願跟爹爹他們死在一塊,也不想活生生葬身在這些巨鱷肚子裏,屍骨無存,這樣的死法太恐怖了。

「小心哪,那些毒鱷向妳遊去了,以妳這副沒幾兩肉的身子,恐怕只夠填飽一頭巨鱷的肚子,就不知是哪頭鱷有這個口福了。」皇甫燁雙臂橫胸,悠哉地欣賞著她驚怖畏懼的臉孔。

「你這個壞人,你會不得好死!」藍印抱著那枝只有她小腿一般粗的枝幹,她渾身抖個不停,求生的本能令她拚命地往上爬去。

「可惜現下先死的人可是妳哪。」皇甫燁縱笑出聲,心情看似不錯,

「你不要得意,像你這種惡毒之人,遲早有一天報應一定會臨身的。」她咬牙怒吼。眼看潭下的幾頭巨鱷圍住了她,高高地揚起頭,朝她張開了佈滿利齒的猙獰大口,她駭得手腳無力。

老天哪,誰來救救她,她不想死在這裏!

那幾條巨鱷在枝幹下方不停地來回遊弋著,猙獰恐怖的厲目緊緊地盯著此刻趴伏在枝幹上的獵物,準備伺機出擊。

突然,一條受不了誘惑的鱷魚,龐大的身子驀然躍出潭中,濺起約莫一丈高的水花,大張的利齒咬向她。

「啊——」她扯喉尖叫,嚇得渾身發軟,雙手再也抱不住枝幹,猛然一鬆。

她閉緊雙眼、面色死白,等著被撕裂身子的劇痛傳來,然而等了等,想像中的疼痛並未臨身,莫非她是被巨鱷一口給全吞下肚了,所以才會不覺得疼嗎?

「死的滋味如何?」悠然的輕笑聲回蕩在她耳畔,終於驚回她的思緒。

她眨了眨眼,望向左方,瞅見那個有著謫仙般飄逸脫俗面孔的年輕男子,「你、你、你……我、我……我沒死嗎?」她的嗓音抖得不成調。

他不是想要拿她喂他養的巨鱷嗎,為何又改變主意了?

「怎麼,沒死在鱷口下妳很遺憾嗎?」死意再頑強的人,只要死過一次,任是誰都絕不會再想嘗嘗那種滋味了。

「不!」藍印驚恐地搖頭,适才瀕臨生死關頭的驚悸猶存。

「我還以為妳真的不怕死呢。」他嗤笑道。

「我不想死在鱷魚之口,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她大義凜然地道。

聞言,皇甫燁諷笑出聲,「妳認為妳死在昨日事發地點的途中,這就叫重於泰山嗎?」

「總比死在毒鱷口下強。」冷汗自她的額間淌下,她死命咬緊牙關,不讓呻吟聲逸出檀口,一手橫過胸輕按著肩背,想減緩背後的箭傷帶來的劇痛。

「是嗎,我倒看不出來哪裡強了,葬身在毒鱷腹內,至少還可填飽牠們的肚子,若死在半途,卻只能曝屍荒野,說不定還會成為其他野獸的盤飧。」皇甫燁冷笑道,注視著她冷汗涔涔的蒼白小臉,他幽瞳裏微微掠過一絲讚賞。

傷口分明痛得忍不住,居然一聲不吭,好倔的脾氣。

藍印愣了愣,成為其他野獸的食物?那確實與葬身巨鱷之口沒有兩樣。

瞅見他說畢便旋身要離開,她急忙奔上前,哀求道:「求你帶我回我爹他們那裏!」

經過方才那一番驚嚇,讓她腦袋清醒了些,知道憑此刻的自己,確實無法活著走回昨日出事的地方,只能仰仗他了。

「我為何要幫妳?」皇甫燁停步,旋身睨視她。

一愣之後,藍印雙膝猛然跪地。

「我求求你,只要你帶我過去,我願做牛做馬報答你。」

皇甫燁嗤笑道:「做牛做馬?我鳳翔堡不缺牛也不缺馬。」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惡笑地開口,「不過我倒是還未瞧過人扮成的牛,不如妳先扮成一頭牛,讓我瞧瞧像不像?」

「你!」聽到他這麼侮辱人的話,藍印咬牙瞪住他,「只要我扮成牛,你就帶我過去?」

「妳扮得像的話我便帶妳過去。」他悠哉笑道。

換言之,像不像全由得他說了算。藍印氣不過地彎下腰,化身一頭蠻牛,猝不及防地用盡全身力氣,猛然撞向他的腰腹。

見她朝他直衝而來,皇甫燁不閃不避地承受她一撞,非旦沒有勃然大怒,他胸膛反而震動著開懷的笑聲。

「好,妳這模樣果然像頭蠻牛!」他出聲贊道,與訝然抬目的藍印四目交會,她清亮的眸光盛滿錯愕的驚喜,亮如星子,那一瞬間,他的心口隱隱掀起一絲波瀾,掠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這麼說你肯帶我過去了?」聽到他的話,藍印顧不得撞疼的腦袋,欣喜地問。

「嗯。」看見她臉上乍然綻放的粲笑,皇甫燁的手不自覺地朝她伸去,撫上她唇邊那抹笑,不過僅只一剎,他便微愕地收回手,眸裏微露一絲迷惑,對自己适才竟想撫摸她感到有些詫異。

藍印也微怔地望著他。

Rank: 2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1-6-18 11:08: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騎在馬上,遠遠地便望見散落在四下的屍骸,藍印漆黑的瞳仁痛楚地緊縮,胸臆間的氣息一窒,她蒼白的唇瓣輕顫著,手腳僵硬得無法動彈。

她踉蹌地下馬,步履蹣跚的走過去。

「阿三哥、阿三哥……」來到第一具遺體前,她彎身輕搖著那胸口被一劍貫穿的男子,卻怎麼也叫不醒他,再瞥見躺臥一旁的男子,她撲過去,伸出顫巍巍的手,探他的鼻息。

「魯叔!魯叔!」同樣的,無論她如何呼喚,都再也喚不醒那具冰冷的身軀。

她啞了嗓,行經一具具了無生息的屍首,她的腳步愈來愈沉,「旺哥、張伯、來哥……大人!」

最後來到一具身穿靛青色衣袍的男子前,她胸口一痛,雙腿一軟,跪倒屍骸旁。

「爹、爹,您睜開眼看看印兒,爹、爹……」藍印不願相信爹爹就這樣死了,然而無論她如何撕心裂肺地喊他,如何用力地搖著他,就是再也喚不醒他,強忍住的眼淚這時再也鎖不住地奔湧而出,淹沒了她的小臉。

「爹,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大家都被殺死了?那些惡徒是誰?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嘶啞地泣問。

卻沒有人能回答她,只有她的慟泣聲回蕩在這蕭索的天地之間。

皇甫燁沒有一言半語的安慰,任由她抱著父親的屍首痛哭失聲,目光隨意四望著,看見散落了一地的淩亂物品,看來那些殺手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候了半晌,見藍印還在號泣著,涼薄的嗓音不耐地悠悠出聲,「妳是要無謂的哭啞嗓子,任由他們曝屍荒野,屍身葬身獸口之下,還是要儘快將他們埋葬,入土為安?」

他的話彷佛響雷一般打入她的耳中,喚醒了痛不欲生的藍印,她咬著唇,淚眼看著懷中早已僵硬冰冷的父親,悲痛欲絕,卻不得不收拾起悲憤的心情,她緊緊地再抱住了爹一會兒,這才放開他。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爹爹和大人他們的屍骨曝露在這荒野之間。

她跪在地上開始徒手掘地,用十指刨挖著,沒多久,十隻手指頭就已皮開肉綻,她卻恍似渾然不覺,雙手麻木地繼續用力挖著,此刻手上的疼痛對她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比起一夕之間家毀人亡的巨變,更讓她心痛得無法喘息。

凝目望著她片刻,皇甫燁俊目微斂,取下佩劍,劍尖抵在雪地上,掌心略一施力,頃刻間,他手裏的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旋動著,雪水與泥塵隨著轉動的劍鞘四散飛濺。

少頃,一方坑洞倏然出現。

「楊望。」他出聲叫喚貼身的侍衛。

「是。」楊望立刻會意地將散落在雪地各處的遺骸一一運進坑洞裏。

不久,只剩下最後一具,他望向堡主,以眼神請示,在見到皇甫燁輕輕頷首後,他朝藍印走去,抄起她父親的遺體。

「你要做什麼?」見他擅動父親的屍首,藍印停下手怒問。

「安葬他。」楊望以眼神指向前方不遠處的坑穴。

順著他的眸光望去,她瞥見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坑洞裏已井然有序的安放了所有人的遺體。

不待她出聲,楊望已逕自將她父親的遺體放了進去。

「等一下。」她匆忙站起身,但跪了太久的腳麻得令她無法站穩,又再度跪跌地上。

「楊望,覆土。」瞅見天上又再飄下銀白的雪花,皇甫燁出聲命令。

「是。」楊望運起掌風,將兩旁的泥土重新填入坑穴裏。

「不,讓我再看爹一眼!」麻木的雙腳無法站穩,藍印雙掌撐在地上匍匐著爬了過去,揮開覆在父親身上的泥土,不舍地望著爹的遺容。

「人都死了,妳再怎麼看他也無法復活。」皇甫燁毫不留情地揪住她的後領,將她拖離坑邊,不讓她再阻礙楊望。

她此刻所遭遇的事,五年前他也曾經經歷過,所以他很清楚,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也喚不回已氣絕的生命。

血債唯有血償,才能弭平那抹椎心之痛。

揮動著雙手掙扎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混雜著雪水的泥土一坯坯地覆在爹的臉上和身上,藍印悲慟地哭泣著,「爹、爹……」

連下了數日的雪,終於在這日雪霽天晴。

休養三、四天,覺得傷勢好了些,藍印強打起精神,從枕頭下拿起一方用黃色綢布包著的書冊,小心的收進懷裏,準備依照父親的吩咐,離開鳳翔堡到揚縣去找少爺。

離開前,她特地來到皇甫燁的面前,一見到他,她雙膝一跪,便咚咚咚地連磕了三個響頭,磕完頭後,她起身說道:「謝謝堡主幫我葬了我爹和大人他們,你的大恩大德,印兒銘記于心,等我找到我家少爺後,我們一定會報答你。」

「妳以為隨便磕三個頭就能離開鳳翔堡了?」坐在椅子上擦拭著一柄劍的皇甫燁,抬眸輕睞她一眼,「我當初之所以救妳,是因為妳說妳會做好吃的包子。」

藍印聞言一愕,接著隱隱約約地回想起,當日自個兒似乎真的曾說出這樣的話,她吶吶地同他商量,「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立刻到揚縣去找我家少爺,等我找到少爺後,我再回來做給你吃。」

「那與我無關,在妳沒有做出好吃的包子前,妳不能離開鳳翔堡。」低柔的嗓音輕吐出不容置疑的命令。擦完劍,皇甫燁將手中的劍舉起,旋動著劍柄,欣賞著劍身雕刻的紋路。

看著那閃著寒芒的利刃,藍印畏懼地吞咽了下唾沫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趕去揚縣。」

看也沒看她一眼,皇甫燁舉劍往前一揮,發覺握劍的手感不佳,他朝劍身彈了下,那柄劍瞬間斷成兩截。

藍印看得一驚,臉色發白地屏住了氣息。

嫌惡地丟下手中的斷劍,皇甫燁不耐煩地下了命令。

「方眉,把她帶下去做包子。」

「是,堡主。」一旁侍立的美豔女子立刻驅前,伸出一雙手扣住藍印的肩,強領她走向灶房。

那纖長的五指握在她的肩上,竟堅如鐵石般令她無法掙脫,只能順從地隨她而去。

藍印又驚又怒的咬著唇,好,他非要現下吃包子,她就做給他吃,頂多只會多耽誤一兩個時辰。

豈知,當她花了半個多時辰將做好的包子端到他面前時,皇甫燁咬了一口後,便吐了出來。

「呸,這是什麼?餿食嗎?」

「這才不是餿食,這是我親手做的包子。」見他竟這麼說她做的包子,藍印不平地道。

以前在葉大人府裏時,只要她親手做的包子,府裏上下每個人都讚不絕口,不可能像他說的這般難吃。

皇甫燁一臉受騙的不悅表情,「當初我可是聽信了你說你做的包子很好吃,所以才救你回來的,若你做出的包子只有這種三歲娃兒的程度,可是會讓我很生氣的想卸了那雙做出如此難吃包子的手哦。」他唇畔帶著笑,語氣卻透著森然的恫嚇。

藍印一凜,慌張地將雙手藏到背後。她明白他這番話不是在威脅她,以他那惡鬼般的邪惡性子,他真有可能會因此砍了她的雙手。

這幾日她已從照顧她的小春那裏,得知皇甫燁性子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做事全視心情而定,心情好時,他可以施粥放糧,心情不佳時,他殺人不眨眼。

努力穩住驚惶的心緒,藍印強逼自己不能發抖,揚聲道:「我不相信我做的包子有你說的這般難吃。」

「那你何不自個嘗嘗看,不過你可不要當著我的面,硬把黑的說成白。」

「我才不會把難吃的硬說成好吃。」她走過去,取過一枚還熱騰騰的包子,放進嘴裏咬了一口,登時秀眉深蹙,味道確實不好。

怎麼回事?她完全是依照以前在葉府的做法做這包子的呀,為何味道會差這麼多?

「如何?」皇甫燁睨著她,從她的神情就可窺出她的答案了。

「這味道……跟我以前做的不一樣,我想一定是有哪裡出了錯,我再去做一次。」說畢,她匆匆往灶房而去。

然而,她一連做了四天的包子,味道總是不對,她心急如焚,卻絲毫不知問題出在哪裡。

不論做法、醬料還是餡料,完全都是按照之前的做法來做的,她不明白為何會做不出以前那種口味的包子。

而就在連續嘗了四天的包子後,今日她的舌頭竟連一點味道都嘗不出來了。

她用茶水漱口,拿最辛辣的辣椒放入嘴裏,舌頭還是沒有絲毫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舌頭什麼味道都分辨不出來了?」她焦急地道。

「藍姑娘,你先別急,我以前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過幾日便好了。」掌管灶房的廚娘青嫂勸慰著她,她在得知藍印悲慘的遭遇後,不由得對這孩子多了一份憐惜。

「為什麼會這樣?」她茫然地問。

「以前大夫同我說,那是由於我心情抑鬱緊繃的緣故,才會導致如此,那時我相公和兒子雙雙病死,我難過得食不下嚥,後來隔了一個月,果然就復原了,藍姑娘的情形八成也同我以前一樣,我想只要再過些日子應該便能恢復了。」青嫂好心地告訴她以前自己的經歷。

「是嗎?可是那樣我就沒有辦法嘗包子的味道了。」她柳眉深蹙,一臉掩不住地焦慮沮喪。她必須要趕快到揚縣去,將大人他們慘死的事告訴少爺才行,還要將爹給她的東西交給少爺。

雖然爹什麼都沒對她說,但她這幾日思前想後,多少明白爹和大人他們之所以慘遭殺害,恐怕跟那東西有關。

「不要緊,我來幫你嘗。」青嫂熱心地說。

「謝謝青嫂。」藍印胸口一熱,眼眶泛紅,她強忍住淚,告訴自己不能再軟弱地哭泣,她必須要堅強挺住,才能把爹交給她的東西送到少爺手中。

接下來忙了一個晌午,在青嫂的幫助下,她蒸好了一籠包子,青嫂嘗過覺得味道還算鮮美,於是藍印端著熱騰騰的包子來到靜心齋,那裏是皇甫燁的書房。

「我送包子來給堡主。」來到門前,她告訴守在門口的護衛。

護衛稟明後,放她進去。

推開門,藍印瞥見總管方眉正在向皇甫燁報告什麼事,她不由得多睇了方眉幾眼。她是個很美豔的女子,膚白若雪,眉目如畫,瑤鼻秀挺,櫻唇不點而朱,她很少見到像方總管這麼美的女人。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方總管在看她的時候,眼神似乎有些冷冽駭人。

「就照我方才說的去辦,下去吧。」交代完事情,皇甫燁揮手讓方眉退下。

「是,屬下告退。」一揖之後,方眉恭謹地退了出去。離去前,她那雙杏目瞅了藍印一眼,眸裏飛掠過一抹不明的思緒。

靠向黃花梨的椅背,皇甫燁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孔望向端著包子杵在門口的人,「你還在發什麼愣?」

「噢。」藍印回神,連忙將手裏的包子端過去擱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這次的包子若還是不好吃,你說我該如何處罰你?是該斷了你的兩隻手掌,還是將你投入毒鱷潭裏喂那些鱷魚?」他笑得十分可親,仿佛是在跟她閒聊,而非口出嗜血的惡言。

他的話與那詭邪的目光嚇得藍印悚然一懼,「這次……一定會好吃的。」當初她真是瞎了眼,才會將他當成仙人,他空有一張俊美出塵的皮相,心思卻歹毒如蛇蠍,他根本就是惡鬼。

「是嗎?」皇甫燁長指拈起一枚包子,送進薄唇裏咬了一口。

藍印緊張地注視著他的表情,生怕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稍一皺眉,她就將落入他适才所說的慘境裏。

吃完一口,皇甫燁便放下手中的包子,挑眉問:「這就是你所說的好吃?」

「青嫂說、說好吃的。」

「哦,莫非你自個兒沒嘗過?」長指支著下顎,他幽黑的深瞳凝睇著她。

「我、我、我的舌頭今天忽然嘗不出味道來。」在他的注視下,藍印有種被殘暴凶虐的猛獸盯上的感覺,戰戰兢兢地出聲。

「嘗不出味道?怎麼回事?」他幽瞳微斂。

「青嫂說我近日許是心情太緊繃了,所以才會如此。」瞧他睇來的眼神似乎隱隱透著抹關切,藍印愣了下,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看到他神色依然是先前所見的透著邪冷涼薄,心付方才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這個殘虐的男人怎麼可能關心她。

「是嗎?」聞言,他微一沉吟,臉上漾起詭笑,「我想到該怎麼懲罰你了,跟我來。」說著,皇甫燁拽住她的手臂,起身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惶恐想掙開被他扣住的手,他該不會是又想將她投入毒鱷潭裏餵食那些鱷魚吧?

雲霧山,顧名思義終年雲霧縹緲,一年裏能看清山頭的只有冬天的這三、四個月,山峰秀挺蒼勁,但山勢並不算高聳。

這裏離鳳翔堡不遠,皇甫燁帶著藍印來到山上一處陡坡,底下是一座山谷,穀底是一片蔥郁的密林。

皇甫燁抬頭打量了一眼天色,此時正值申時,晌午前還有日頭,但過午後日頭便隱入了雲後,看這天色再過一、兩個時辰恐將下雨,不過此刻輕風徐徐,最適合做那件事。

收回眼神,他睞向藍印,薄唇輕吐三個字,「跳下去。」

「不!」

「跳下去。」皇甫燁按捺住性子再說一次。

「不要!」藍印驚恐地瑟縮著身子,駭然地望著腳底下的山谷。

她原本已稍微恢復紅潤的嫩頰此刻毫無血色,兩腿抖個不停。這個人的心腸怎能如此歹毒,竟想出這種法子想折騰死她,要她從這個陡坡上跳下去。

「你再不跳下去,我就推你下去。」毫不容情的嗓音淡淡地飄在她耳畔。

「不——」她喉中滾出驚恐的大叫,頃刻間,整個人便被無情的推落山谷。

她閉緊雙目,就在她以為這次一定會摔得粉身碎骨時,身子卻被一股力道給托了起來,整個人漂浮在半空中,沒有直接墜向山谷。

她詫異驚訝地張開雙眼,天哪,她飛起來了,她竟然飛在半空中!

旋即想到什麼,她回首張望著被綁在背後的那只異常巨大的紙鳶,直到這時才明白先前他在她身上綁上這個,是為了要讓她飛起來。

原來他不是想讓她活生生摔死,她稍稍安了心,瞄見身下的一條繩索,她一怔,莫非皇甫燁的手裏,正握著這只巨大紙鳶的牽繩。

思及自個兒就像只紙鳶,被他放到半空中,她打了個冷顫,無法想像皇甫燁究竟是想殺她,還是只想玩弄她?

從空中俯視著山谷底下,她身子一陣哆嗦,牙關打顫,不敢想像若是那繩子斷了,她會不會摔成肉泥。

就在她驚駭間,忽然刮起一陣大風,將她吹向了山谷的另一端,身子被風吹得劇烈搖晃,令她嚇白了小臉。

狂風沒有停歇的跡象,愈刮愈猛,她的手腳也忍不住在風裏顫抖起來。

「皇甫燁,你還不快點把我拉回去!」她嚇得脫口吼出他的名字,然而不論她如何的吼叫,她的聲音完全都逸散在刮來的強風裏,無法傳到皇甫燁耳裏。

再也承受不住那宛如在巨浪中上上下下的劇烈晃動,她驚駭得想吐。

就在她以為這次恐怕難逃一死時,猛地有股突來的巨大力道,將紙鳶往下一拽,讓她的身子恰恰卡在了一株巨木的枝椏間,動彈不得。

驚喘了一會兒,她往下一瞄,瞧見這株參天古木的頂端距離地面起碼有七、八丈高,若是從這裏跌下,非死即傷。

天哪,誰來救救她?

若是她的手腳能動,也許她還能慢慢爬下去,奈何此刻她整個人都被綁在紙鳶上,無法離開。

等了好半晌,那陣風還在呼嘯地吹著,晃蕩的枝椏讓她的心臟嚇得一陣陣地緊縮,思及她有可能這樣枉死在這裏,她再次驚恐地脫口大叫,「皇甫燁,你還不快來救我——」

「我這不是來了嗎?」一道噙笑的嗓音在她耳邊驟然響起。

聞聲,她偏首覷向他,只見他縱身躍上樹梢,那瀟灑脫俗的身姿宛若飛仙般輕靈飄逸,令她一時目眩神迷,這是她第一次在看見他時不是心生畏懼,而是露出驚喜的神情。

見她在望見他後,臉上情不自禁地漾開一抹欣喜之色,皇甫燁那雙冷邪的深瞳微泄一絲柔光,解開捆綁在她身上的繩索,擁著她翩然從樹梢落地。

踩到地面後,她偎著他而立,雙腿癱軟地還在顫慄不休,只要他一放開她,她恐怕就會因腿軟而跌坐在地。

她輕喘著,努力平息适才充溢在胸口的驚嚇。

「我沒料到會突然刮來那陣大風。」皇甫燁徐聲開口,似乎試圖想解釋什麼。

她沒聽懂他話中之意,思及方才生死一線間的恐怖遭遇,她仰起頭怒嗔,「你竟然那樣就把我推了下去,你想殺了我嗎?」說著驚覺自個兒竟然偎在他懷裏,她忿忿地一把推開了他。

他涼言笑道:「你不覺得像只鳥兒一樣飛在空中,很有趣嗎?」

「那你怎麼不自個兒飛飛看?」她看不出哪裡有趣了,他壓根只是想瞧她嚇得魂不附體的驚恐模樣吧,她愈是害怕、他愈是暢快。

見她忿忿指責他,皇甫燁冷哼道:「我早已不知飛過多少次了,難得我今天心情好,才帶你來享受這禦風翱翔的滋味,你真是不知道好歹。」以往當他心煩時,乘著紙鳶飛在空中,總能令他洗盡煩躁。

他是出自好意才帶她來玩這個的?藍印懷疑地望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他這話是真是假,身子卻猛然被摟住。

「你要做什麼?」她低呼一聲,想掙開他。

「快下雨了,你若不想淋成落湯雞,就給我安分一點。」他輕喝的摟著她,施展輕功飛掠而去。

因為方才被突然刮來的那陣大風耽誤了不少時間,此刻天空灰沉沉的,應該過一會兒就會降下大雨。

在他縱身飛躍間,藍印本能的擁住他,不是第一次被他帶著這麼飛躍了,她心頭不再那麼慌張,鼻息間充斥著一縷輕淡的檀香味,悄然撫平她适才驚恐的心緒。

她深嗅了幾口,忽覺不對,哪來的檀香味?細細一聞,這才發覺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抬首瞥見他那張無儔的俊顏就近在眼前,她胸口猛然一陣悸動。

她沒見過生得比他還要好看的男子,以前她以為少爺已經長得俊雅不凡,但他的容貌比之少爺不知要勝過多少。

然而這個人的心性卻是殘妄邪惡萬分,不若少爺那般善良心慈。

「啊,你做什麼——」被他突然甩向身後,藍印低呼一聲,匆忙地站穩身子抬眼一瞥,吃驚地看見有幾把利劍朝他們直攻而來。

是那些殺害了爹爹他們的黑衣人!

她眸心裏霎時燃起悲憤的怒焰,激動得想上前報仇,完全沒有想到她只是個手無寸鐵不懂武功的女子。

但才跨出一步,驀然有只手將她給拽了回來。

「也不掂掂自個兒有幾兩重,你是活膩了,想過去送死嗎?」皇甫燁嘲弄地出聲,在密如細雨的劍網中,他仍一派優雅從容地應付著那招招想要置人於死的劍刃。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我面前而什麼都不做嗎?」藍印被他嘲諷得腦羞成怒,用力地想抽回被他拽住的手臂。

「倘若你真迫不及待地想送死,那就過去吧,不過別指望我會替你收屍。」皇甫燁閑笑地鬆開她的手。

他一放開手,藍印這才看清周遭的情勢,他們被六名黑衣包圍了。

他們手上六把閃爍著寒光的劍,毫不停歇的朝他們直刺而來。

每一劍幾乎都要砍到她身上,卻也都在間不容髮之際被皇甫燁格開。

皇甫燁沒有帶劍出來,只是徒手接下他們的奪命劍招,見他每一招都接得驚險萬分,仿佛只要差了那麼一時,他的手就會被砍斷。

藍印這才開始覺得害怕。

眼見情勢愈來愈兇險,有好幾次劍刃都擦過他的頸邊而過,她看得膽顫心驚。回想起當日那血腥殘忍的一幕,她的臉色一片慘白,唇瓣輕顫著。

她看得出來,若不是顧及她,他應該可以一個人逃走。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此刻見他一意保護著她,她胸口漲滿了感激,朝他揚聲說道:「皇甫燁,你快逃,不要管我了。」

聽到她的話,皇甫燁有些意外地回頭朝她瞥去一眼。

「我一走,他們可就會殺死你,你不怕嗎?」

「我、我怕,可是我不能拖累你,他們要殺的人是我。」看他們招招想置她於死地,她更確定這些人一定跟那日殺害爹他們的那些人是一夥的。

「沒錯,我們要殺的人是你,不過只要你將那樣東西交出來,我們可以放你條生路。」為首的黑衣人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插口說道。

他們果然是為了那樣東西而來,藍印忿然道:「我不可能把東西交給你們!」

「哼,不知好歹的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衣人冷斥一聲,手中的快劍朝她疾剌而去。不是想殺她,而是想擒住她,逼問出那樣東西的下落。

當日殺了葉驊鈞之後,他們搜遍所有人,連隨身的物品都仔細找過,卻沒找到那東西,可見那樣東西應該是在她身上,所以他們才會再找上她。

皇甫燁手指朝那柄直刺而來的劍刃彈去,當地一聲,那柄劍應聲斷成兩截。

那名黑衣人手上一麻,劍也握不住的掉在地上,他大驚失色的瞪向皇甫燁。

「你是什麼人?!」方才見他左支右絀,似乎應付得很吃力,原以為他不是他們的對手,不意他一出手就震斷他的劍,這功力委實高得駭人。

皇甫燁沒有答腔,唇瓣蕩開一笑,身影迅如鬼魅地移動,眨眼間手中已奪下一柄劍,他挽了一個劍花,頃刻間劍芒一閃,其中一人喉嚨便開了個窟窿,氣絕倒地。

「這是……飛雪奪魂,你、你是鳳翔堡的堡主皇甫燁!」看清他所使的招式,為首的黑衣人臉色煞白地駭道。

位於開封的鳳翔堡,與位於江南的臥龍山莊,在江湖中並稱為北鳳南龍,自然是因為這一堡一莊的主人,都擁有高不可測的武功。

據說五年前皇甫燁的二叔叛變,殺死了他的雙親,掌控了鳳翔堡。那年才二十歲的皇甫燁在外遊歷,接獲消息後趕回,當時他身邊只帶著一名隨侍,兩人單槍匹馬的闖進被他二叔所控制的鳳翔堡。

傳聞當晚鳳翔堡猶如人間煉獄,皇甫燁化身為修羅厲鬼,大開殺戒,他一襲白袍全染成了血紅色,卻沒有人能擋得下他的劍。最後他二叔以及所有與他二叔勾結叛逆之人,當時全都遭到他誅殺,由此可見他的武功有多高了。

得知他竟是皇甫燁後,其他的五名黑衣人想逃,卻已來不及,劍光倏地閃過,五人一齊倒下。

藍印怔愕地瞪著他們,須臾才回神,抖著唇道:「你你你……殺死了他們!」她想得果然沒錯,他殺人確實像揉死一隻螻蟻般易如反掌。

「不殺他們,難道要等他們來殺了我們嗎?況且若是放他們走,你在鳳翔堡的事就會被洩漏,他們必定會再派人上鳳翔堡殺你,你希望這樣嗎?」

明知他說的沒錯,然而眼睜睜看著他頃刻便奪去六條人命,還是令她忍不住膽寒。

「但你一下子就把他們全給殺死了,我還沒有問他們為何要殺害爹爹和大人他們……」

「他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的殺手,你以為他們知道多少?」皇甫燁不以為然地瞅她一眼,倏地眉峰蹙擰,「糟了,有毒!」低喊一聲,他一手用力按在胸口上,旋即無預警地往後一仰,倒地不起。

藍印吃了一驚,奔上前去,只見他雙眸緊閉,一動也不動。

「皇甫燁,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嗎?」她趕緊查看他全身上下,卻不見他身上有什麼傷口,隨即想到他倒地前說的那句話。

莫非他中毒了?!

她一時慌得沒了主意,「皇甫燁,你醒醒,快告訴我要怎麼幫你解毒?」喊了他半晌,見一直叫不醒他,一念閃過,她顫抖著將手伸到他鼻下,查探他的鼻息。

瞬間,她倒吸一口氣。

Rank: 2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1-6-18 11:0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死了!他死了!

怎麼會、怎麼可能?!方才還和她說著話的人,轉眼間就這樣死了,她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明明前一刻還好端端的,怎麼可能忽然間就死掉了?!」

她愣愣地看著他,良久,見他還是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裏。

他方寸大亂,手足無措地叫喊著他的名字,「皇甫燁,你醒醒,你快睜開眼睛呀,皇甫燁……」

寂靜蓊鬱的山谷間,回蕩著她一聲又一聲充滿著惶懼的叫喚。

叫了半晌仍不見他醒來,她駭然地跌坐地上。

她曾經怕死了他那邪佞的性子以及惡意的欺淩,然而此刻看著一動也不動的他,她的胸口卻莫名地一陣堵窒,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想起他方才保護她的事,她眼眶裏登時蓄滿了淚水,嘶啞地迭聲說著,「對不起,皇甫燁,我一直以為你不是個好人,你卻為了救我而死,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對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死……對不起、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的胸口此刻為何會這麼痛,眼淚一串串滑落面頰。

這一刻,她寧願他還活著欺負她,也不願看他變成一具了無生息的屍首。

蒼天仿佛也感應到她的悲傷,降下了傾盆大雨。

大雨瞬間淋濕了她的臉,分不出她臉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了。

被冰冷的雨水一淋,藍印紊亂的思緒終於清醒了,怎麼說他都對她有恩,她不能任由他的屍首被大雨淋濕。

她四處找了下,發現不遠處的山壁有個洞穴,便趕緊回來,吃力地馱著他的屍身朝那裏走去。

費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將他拖至洞裏,她朝他跪下,拜了三拜,一臉淒然地哽咽道:「你先留在這兒等等,我現在就回去替你報訊,好讓堡裏的人來替你收屍。你的救命之恩,我下輩子一定會報答你。」

吸吸鼻子,她抹去淚水,起身準備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笑聲。

她愕然回頭,見他竟坐起了身,她瞪大眼,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

「哈哈哈哈……你真是個有趣的丫頭。」皇甫燁胸腔震動出一股暢笑聲,那雙冷邪的幽瞳凝視著她。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笑得這麼痛快。

「你、你……沒死?!」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你方才的表現讓我很滿意,我決定收你當我的侍婢。」皇甫燁的語氣仿佛給了她天大的恩賜似的。

藍印錯愕地凝視著他,好半晌才省悟道:「你剛剛是在騙我的!」臉上的悲淒瞬間被怒色取代,虧她剛才還那麼傷心的為他的死落了不少的淚,這人簡直是欺人太甚。

然而看著眼前這個活得好端端的人,她卻又莫名地感到一陣欣喜,沖散了些憤怒。

皇甫燁心情很好,連眼底都染上了笑意。

「沒錯。」他适才詐死,想觀察她會有何反應。

本來以為在看見他突然「死了」,她會趁機丟下他逃走,沒想到她卻一邊哭一邊向他道歉,還擔心他的「屍首」會被雨淋濕,將他馱到這處洞穴裏。

「你太過分了!這麼玩弄欺騙我很有趣嗎?」聽到他竟直言不諱,藍印滿面怒容。

「戲耍你是挺有趣的。」皇甫燁帶著一絲寵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

「你不要碰我!」她吼道,忿忿地揮開他的手。

對她的怒嗔,皇甫燁不以為忤,唇瓣揚笑,好整以遐地宣告,「從今而後你就是我的侍婢,我是你的主子。」

之前服侍他的人都是男僕,這是他第一次收侍婢。方才見她為了他的死哭得那麼悲傷,讓他心情大好,他打算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不放她走了。

「你才不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是葉大人。」她憤然駁道。

「他早已死透了。」當日帶回她後,他便交代楊望去調查了下,已得知那日被殺死的人是準備回京覆命的浙江巡府葉驊鈞。

「葉大人是不幸過世了,但葉少爺還活著。」她瞋目瞪他。

聞言,皇甫燁眸色一沉,抬手扣住她的下顎,迫她抬首直視著他,冷然出聲,「他若敢出現,我就殺了他,這樣一來,你的主子就是我了。」

她被他狠絕的話給驚住了,從他陰鷙的眼神裏,她明白他是認真的,「你不能這麼做!」她驚怒地凜聲道。

他願意讓她服侍,是看得起她,他從不把女人看在眼裏,她可是第一個讓他另眼相待,容許她留在身邊的女人,她不僅不感激涕零地領旨謝恩,還一再推拒,讓皇甫燁耐性全消,唇畔勾起一抹冷誚,狂獰的眼神注視著她。

「我為何不能這麼做?你是我所救,你的命與你的人從我救起你的那一刻便屬於我,誰敢擅自帶走你,就是與我為敵。」

被他此刻散發出的戾色震住,藍印悄然間有種被嗜人凶獸盯住的感覺,畏懼地縮著肩,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顫聲道:「你、你當初明明說,只要我能做出好吃的包子,你就讓我走的,你怎麼可以食言?」

見她竟搬出這句話來堵他的嘴,一心想離開他,皇甫燁俊容陰鷙地道:「好,話既是我說的,自然算數,只要你能做出令我覺得好吃的包子,我就放你離開。」她將會知道,要做出讓他覺得好吃的包子難如登天。

藍印抿著唇不再說話,瞪著外頭下著的大雨,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既然沒死,她也不須要急著冒雨趕回鳳翔堡報訊了。

他方才殺死那些黑衣人救了她,說起來他又再次救了她,她應該感激他才對,可是一想起他的惡意作弄,還說了那些霸道的話,便氣惱得不想跟他說話。

皇甫燁睞了她身上的濕衣一眼,走了出去,不久便帶回了些沒有被雨淋濕的樹枝,就地生起了一堆篝火。

藍印被雨淋濕的身子正冷得瑟瑟發抖,看著那堆溫暖的火光,忍不住想上前,但是思及方才他的欺騙,她將臉埋進雙膝間,倔強地咬牙忍著沒有過去。

「過來。」見她都冷得直打顫,還不過來,皇甫燁眸裏竄過一絲慍怒。

藍印聞聲抬起頭來怔怔看著他,即使被雨淋得渾身濕透,他卻一點也不顯得狼狽,在火光的映照下,他那張俊美的臉龐更加出塵魅惑,她看得失了神,心口隱隱地生起一抹陌生的情緒。

見她只是愣愣地望著他,皇甫燁索性走過去拉她坐到篝火旁。這堆火原本就是為了替她祛寒而燃的,因為以他的功力,這點寒意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被他那只溫暖的大手握住,藍印心底莫名地一悸,讓她忘了要揮開他的手,柔順地跟著他走到火堆旁坐下。溫暖的篝火瞬間驅走了那股包圍著她的冰凍寒意,她不禁伸出冰冷的雙手,放在火上烘著。呼,好暖。

「把衣服脫掉。」

「什麼?」她眨了下眼,沒聽清楚他說的話。

「把衣裳脫下來烤幹。」皇甫燁罕見耐心地解釋。

「不、不用了。」要她當著他的面脫下衣物,她死都不肯。她可是還沒出嫁的姑娘,怎能當著男人的面脫衣。

皇甫燁瞅她一眼,也沒再開口,逕自盤腿運功,不久身上濕透的衣物便已幹了,他脫下外袍遞給她。

「換下你身上的濕衣,穿上這件。」他低柔的嗓音回蕩在這燃著篝火的洞穴裏,聽來顯得溫柔可親。

藍印微愕地看著他拿在手上的長袍,一時不解其意。

見她只是呆呆看著他,沒有接過衣物,皇甫燁調笑道:「怎麼,莫非你是想要我動手幫你換衣嗎?」

聽明白他的意思,她這才伸手接過長袍,訝異地發現長袍竟然已經幹了,手裏拿著幹暖的衣袍,她頓時明白他是怕她凍著,所以才把長袍脫給他,心頭對他方才詐死欺騙她的怒氣,不由得全都消散了,心上悄然滑過了一絲暖意。

然而望向他,她卻為難地蹙起柳眉,他杵在這兒,她也沒法換下濕衣呀。

「算了,你還是自個兒穿上吧。」想了想,她又把衣服還給他。

見她又再將衣袍遞回來,皇甫燁的耐性全消,冷下臉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數到三,你若不換上那件衣袍,我就親自動手。」

「你……」

「一……二……」

「我換,你不要再數了。」知道他說到做到,她連忙背轉過身子,慌張地脫下身上的濕衣,飛快地套上他的長袍。

他的長袍穿在她身上顯得有些過大,她將袖管折了好幾折才能讓手露出來。穿好後,藍印轉過身來,不悅地瞋瞪他,每當她心裏感激他時,他便總是有辦法將她的感激變成對他的憤怒。

看見她身上穿著他那件長袍,皇甫燁滿意地露出笑容,伸指抬起她的下顎,仔細打量了她幾眼。

「原本以為你長得毫不出色,現在仔細看來,倒還算標緻。」她五官柔和,鵝蛋臉上那對細長的柳眉彎彎地橫臥在那雙此刻含著薄怒水靈靈的大眼上,圓潤的鼻子下是一張櫻桃小嘴,乍看之下稱不上美豔,卻頗耐看,而且愈瞧愈覺得順眼。

「你看夠了沒有!」被他看得心頭怦怦亂跳,她羞窘地拍開他的手,抱著換下的濕衣,坐到火堆旁烘乾。

身上穿著他仍透著暖意的長袍,感覺仿佛被他環抱著似的,藍印的臉上浮起熱氣,兩頰染上紅暈,但在澄紅的火光下瞧不出她羞紅的臉龐。

她第一次穿男人的衣裳,感到渾身不自在,察覺到他似乎還在看著她,她低垂著螓首烘衣,不敢抬首覷向他,她輕抿著唇,悄悄深吸幾口氣,想撫平那愈跳愈快的心律。

她的感覺沒錯,皇甫燁確實一直注視著她,她一頭濕漉漉的長髮披散在肩後,沿著發梢落下來的一滴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淌進她的領口內,他深瞳微斂,喉結滑動了下。視線接著往上移,瞥見她低垂的臉龐似乎含羞帶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柔媚風情,因垂著首而微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子,更讓他下腹隱隱竄起一股欲望。

皇甫燁感到不可思議,他知道自個兒對她有些不一樣的感覺,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瞭那股異樣的感覺是什麼,他竟……想要她。

晨曦初露。

拖著疲累沉重的身軀,藍印縮著肩頸,哆嗦地頂著清晨的寒風,打了一盆水,走進閒心園裏的一間寢屋,她先將面盆擱在地上,摸索著點亮桌案上的油燈,照亮昏暗不明的室內,再將面盆擱在一旁的盆架上。

她偏首覷向床榻,不意外地看見這間寢室的主人已起身,端坐在床畔,正等候她的服侍。

「鳳翔堡中不留無用之人,在你做出令我滿意的包子前,你就暫且伺候我的一切起居。」

因為皇甫燁的這句話,所以她被迫成了他的侍婢,負責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以往在葉府時,她就是伺候少爺的侍女,所以這些事她自是做得十分熟稔,唯一不同的是,服侍少爺她是心甘情願的,但服侍他卻是被他所逼。

她靜默地拿起掛在衣架上的衣物朝他走去。

即使已伺候他約有兩日,她還是無法適應睡覺習慣赤裸著上半身的他。

此刻他一頭烏亮如黑綢的發絲披散在肩頭,那剛蘇醒的慵懶模樣,俊逸惑人得令她胸口微微一蕩。

只一瞥,她便羞窘地收回眼神。但縱使她低垂著眸光,努力避免看著他光裸的上身,替他更衣的手還是不小心輕觸到他那堅硬如鐵的溫熱肌膚,她的手指仿佛被火給燙到,從指尖處燒起一股火熱,令她蒼白的面頰忍不住染上兩抹酡色。

按捺下微慌的心緒,她轉身替他取來一條黑色滾著銀邊的腰帶,系在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長袍上。

她深吸一口從他身上飄來的那抹清淡檀香味,想讓一早起來便昏沉沉的腦袋清明一些。

她也是伺候他這兩天才發現到,原本那能寧定心神的清雅檀香,竟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而不是來自薰香的味道。

剛發覺這點時她很詫異,像他這樣狂佞的人,身子會散發出這種清香的氣味。

伸手卷起一綹她散在胸前的青絲,皇甫燁出聲打破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沉默。「以前你在葉府都做些什麼?」

「我是伺候少爺的丫鬟。」

這個答案令皇甫燁眼神流露出一絲不豫,「那麼你為什麼沒留在他身邊伺候他,反而跟著葉驊鈞上路返京?」對她第一個伺候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他感到不悅。

藍印答道:「因為科考在即,少爺想留在揚縣專心用功讀書,少爺說有侍童陪著他就夠了,不用我伺候。」思及在半途發生的慘事,她黯下了眼,「還好少爺沒一塊跟著來,要不然……」

她話還沒說完,下顎陡地被他用兩指抬起,被迫面對著他那雙冷邪的黑瞳。

「以後不准你再提到他,你的心裏只能想著我。」皇甫燁沉下臉命令。

覺得他這話既霸道又無理,藍印蹙起透眉,旋即思及他那喜怒無常的性子,遂忍住想要出口駁斥他的話。

服侍他這兩天,她已有些摸清他的脾性,知道與其違抗他的話,惹來他的慍怒,還不如虛與委蛇,可以省下不少麻煩。

「聽到沒有?」見她沉默不語,皇甫燁不悅地再問一次。

「聽到了。」聽到是一回事,至少她心裏要怎麼想,就不是由他說了算的。

「你最好有把我說的話給聽進心裏。」他眯了眯眸,拇指滑上她蒼白的唇瓣,輕聲警告,他不准她再想著他以外的任何人,她能惦在心裏想的只有他一個。

藍印不吭聲,在他髮髻上系上一條與腰帶同色的黑色滾銀邊的方巾後,垂手退開一步,提醒他,「時辰差不多了,堡主該去練功了。」

再瞥他一眼,皇甫燁才舉步走出寢房。

見他離開,藍印輕吐一口氣。每次面對他,他那渾身散發出來的邪冷氣息總讓她心慌畏怯。

他前腳一離開,藍印也沒閑著,強忍著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一股冷寒,朝灶房走去。已耽誤太多天了,她必須要趕緊做出讓他滿意的包子才行。

「來,印兒,這碗粥是留給你的,快吃吧。」來到灶房,青嫂端了碗粥給她。

「謝謝青嫂。」藍印接過,低頭喝粥。現下她吃任何東西,都形同嚼蠟,沒有半絲味道。

留意到她身上穿著的是自己給她的舊襖子,青嫂皺起了眉。

「方總管還是沒拿冬衣給你嗎?」

「嗯。不要緊,有青嫂你們給我的這些衣裳已經夠暖了。」她擠出一抹笑說。

當初被皇甫燁帶來鳳翔堡,除了穿在身上的衣裳外,她什麼都沒有。

本來她還有件暗紅色的斗篷,卻因為大夫在治療她的箭傷時給扯爛,被那時照顧她的小春給拿去扔了,因此這幾日來身上穿的這些禦寒的衣物,都是小春還有青嫂好心湊出來給她替換的。

「真不知道方總管在想什麼,天這麼冷,怎麼連套衣裳都不給你,是存心想叫你凍死嗎?」青嫂不滿地道。

昨日她特地去拜託方總管,這天寒地凍的,請她撥幾件冬衣給印兒禦寒,豈知方總管竟說這事她自有分寸,要她不要多管閒事。

「青嫂,沒關係,這些衣服夠暖了,真的。」她畢竟不是鳳翔堡的人,只是一個外人,方總管不給她禦寒的衣物,她也沒得怨,現下她只一心想著儘快做出讓皇甫燁覺得好吃的包子,好趕快離開這裏,上揚縣去找少爺。

匆匆喝完米粥,她拿出麵粉,準備做包子。

皇甫燁每日都會練功一個時辰,她抓緊時間揉麵團,揉好之後,先放在一旁醒一下備用。

接著再用清水將要做成餡料的食材一一洗淨,她被冷水凍得僵硬的手拿著菜刀,將菜剁成細末,剁完準備調味時,這才赫然發現菜末裏竟摻染了些紅色汁液,她納悶地蹙眉,正在想那些腥紅的汁液是打哪來的時候,耳旁便飄來另一位廚娘的低叫聲。

「啊,藍姑娘,你的手在流血?」

聞言,她的目光覷向左手,這才發現手指不知在何時被菜刀切了道口子,正汩汩沁著腥紅的血汁,也許是凍僵的緣故,她一點都不覺得疼。

青嫂連忙拿了條乾淨的布巾過來,幫她止血包紮傷口。

「你這孩子,怎麼切到手了都還沒感覺?」青嫂一邊包紮一邊叨念著。

藍印感激地道:「多謝青嫂。」

失去至親的爹和大人後,她待在這裏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興許是天氣太冷了,才會凍得沒知覺。」一旁的陳大娘說道。

青嫂憐惜地輕歎一聲說道:「待會我再拿些衣裳給你穿,你穿這樣真的太單薄了。」

「不用了,青嫂,衣裳真的夠暖了,是我方才不專心,才會不小心切到手。」她知道青嫂她們其實也沒有多少件替換的衣物,遂婉謝了她的好意。

她將沾到血絲的菜挑掉,加入適量的調味料拌勻,包進适才扞好的面皮裏,最後放進蒸籠後,用乾淨的濕布蓋上再醒片刻,才用小火蒸起了包子。

包子蒸熟後,她先拈了一枚包子,剝了一半,分別遞給陳大娘和青嫂,她的味覺尚未恢復,嘗不出味道,只好請青嫂和陳大娘先嘗嘗看滋味如何。

「這次做的包子真不錯,外皮彈牙內餡鮮美。」陳大娘贊道,三兩口就將包子給吃光了。

藍印緊張地望向青嫂,青嫂嘗了兩口也附和道:「嗯,滋味確實不錯,你在餡料裡加了冬粉,吃起來味道更為爽口。」

聽到兩人都這麼說,藍印舒開微攢的眉心,唇邊漾開一抹笑。

前幾日和青嫂討論後,她總算明白剛開始做出的包子,之所以跟以前在葉府所做的味道不同,是由於南北兩地氣候的差異,所以食材的味道也多少會有不同,她聽了青嫂的意見,更改了些食材和佐料後,再做出來的包子味道便好了許多。

然而前兩次送到皇甫燁面前,還是無法令他滿意,全都被他挑剔得沒一處好。

她垂眸望著這籠熱騰騰的包子,不知這次他又會挑出什麼毛病。

「快趁熱送去給堡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想這次堡主應該沒話說了。」青嫂笑道。

「嗯。」青嫂的話給了她一些信心,她端著包子與早膳回到閒心園。

園中,已練完功的皇甫燁正在同楊望說話,她逕自走進一旁的亭子裏,沒有出聲打擾他們。

屋外天寒地凍的,她縮著身子,將早膳擱在石桌上,皇甫燁習慣練完功後在這亭子裏用早膳。

在等候時,她朝凍得僵硬的掌心吹幾口熱氣,兩手緊緊環抱在胸前,還是止不住尋覓泌入骨髓的寒意。

牙關不禁咬得緊緊的,興許是太冷了,也讓她的腦袋愈來愈昏沉,她努力撐住沉重的眼皮,心忖著待會要去煮些姜湯來喝,祛寒提神。

俄頃,皇甫燁交代完事情,走進八角亭。

她連忙奉上一杯熱茶給他。

接過杯子,瞟見她手上綁著一條滲著血漬的布巾,皇甫燁俊眉微攢問:「這是怎麼回事?」

「切菜時不小心切傷的。」說著,她想將手藏到背後。

卻被他一把扯住,拉到面前,解開布巾,看到她食指上那道約莫寸長的傷口。

皇甫燁身形一晃,進到屋裏,旋即又再出來,手上多了只白色瓷瓶。

藍印怔怔地看著他為她上藥,此刻他臉上流露出的那抹罕見的柔和,令她看癡了眼。

該不會是因為此刻她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的,所以才眼花看錯了吧?她不由得輕輕敲了敲昏沉的腦袋。

上完藥,皇甫燁將瓷瓶遞到她手裏,說道:「拿著,每日早晚上兩藥次,不出兩天傷口就會收口了。」手指觸到她異常冰冷的手,他皺眉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藍印沒聽清楚他說的話,只覺得腦袋愈來愈沉,整個人都快站不穩了。

「你傻啦,怎麼不回話?」皇甫燁伸手彈向她的俏鼻,眉峰霎時蹙凝,大手旋即覆上她額面,低咒道:「該死,這麼燙,你不知道自個兒在發燒嗎?」

「我……」她眼皮再也撐不住,雙眸一閉,刹那間被捲進一片黑暗中。

Rank: 2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1-6-18 11:09: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長指輕搭脈搏,頃刻,便診出了問題所在。

「重創後未好好休養,以致憂勞成疾,又染上風寒,再加上鬱結在心,若是再不好好調養身子,她恐怕活不長命。」仔細地斷出病情,歐陽炘從藥箱裏取出絹紙,飛快地寫了一帖方劑,遞給皇甫燁,交代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一日三次,連服七日後,她的風寒便可痊癒,不過她背後的傷若不好好調養,恐怕會落下病根,往後一冷就會犯疼。」

他說完才發覺皇甫燁面色陰沉,不知是誰惹著了他。

歐陽炘今晨才風塵僕僕地抵達鳳翔堡,一進鳳翔堡,才剛喝了杯熱茶,就被抓來診病。

皇甫燁接過藥方,沉下臉吩咐方眉,「按照歐陽大夫開的藥方命人去抓藥,還有,派人送幾件暖裘過來,等她蘇醒後,再命人為她縫製幾套禦寒的冬衣。」

感受到他的怒氣是針對她而來,方眉垂下那張嬌豔的臉孔應道:「是。」

她臨走前,聽到他再吩咐,「還有,日後她的吃穿用度,一切均與我相同,若再有人敢虧待她,我絕不輕饒。」

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樁事,她連忙解釋,「堡主,因為藍姑娘她不是堡裏的人,所以我才沒有……」

皇甫燁不悅地沉聲打斷她的話,「誰說她不是堡裏的人?」

「是藍姑娘自個這麼認為的,她一心只想儘快離開鳳翔堡。」方眉恭敬地回答。

瞟一眼躺在床榻上仍昏睡不醒的人,皇甫燁臉上閃過一絲陰鷙。

「除非我答應,否則她不可能離開鳳翔堡,她留在堡內一天,就是鳳翔堡的人。」

「是,屬下知道了。」方眉低垂的眼眸,適當地隱藏住了她眼裏掠過的一抹嫉妒,躬身一揖後,旋身離開。

皇甫燁凜眸瞅了方眉的背影一眼,直到方才灶房的青嫂拿著衣物來給她,他才知這些時日她身上穿的衣物全是青嫂她們湊出來給她的舊衣,根本抵禦不了如此寒冷的天候,今早才會連切傷了手指都凍得沒知覺。

垂目睇著她昏迷的臉龐,他有些氣惱自己竟粗心得沒有察覺她的不適。

玩味地打量著皇甫燁此刻的神情,歐陽炘莞爾地捕捉到他臉上那微露的一絲不舍。

「嘖嘖嘖,難得看見皇甫小弟竟也會有露出這種表情的一天。」這個發現讓他嘖嘖稱奇。

幾年前經歷了鳳翔堡的叛變後,皇甫燁原本就喜怒無常的性情,變得更加陰冷無情。

所以此刻在他臉上瞥見那抹心疼,讓他很意外,不由得多瞅了幾眼躺在床榻上的女孩,想瞧清她究竟有何能耐,竟能讓皇甫燁擱上了心。

仔細一看,她微卷的長睫垂覆在緊閉的眸上,秀麗的鵝蛋臉上因高燒而染上了兩抹紅雲,瑤鼻下是一張略嫌蒼白的唇瓣,稱得上清麗可人,卻還遠不及上方眉的美豔。

「什麼表情?」皇甫燁不解地問。

「喏,你自個兒去瞧瞧鏡子就明白了。」他指向不遠處的銅鏡。

狐疑地踱至銅鏡前,皇甫燁拿起鏡子,望向鏡面,瞥見的是一張早已看慣的俊美臉孔,等等,他眉目間那抹心疼的神情是怎麼回事?

他在心疼誰?

無須深想,他回頭覷向安靜躺在床榻上的藍印,答案已很清楚,他心疼的人是此刻躺在他床上的那個丫頭。

而纏繞在胸口的那抹異樣的憐惜更讓他無法忽視,憐惜?他竟會去憐惜一個女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如何?明白了嗎?「歐陽炘笑問。

垂目沉吟須臾,皇甫燁抬首,不答反問:「你怎麼會在這時來鳳翔堡?」

「我來向你借地方煉丹。」雙手撐在腮畔,歐陽炘笑得很可親,仿佛篤定他一定會借似的。

「要借可以,不過不要多管閒事。」皇甫燁語露警告。

歐陽炘懶懶一笑地出聲,「這點你大可放心,我生性懶散,怎麼可能多管閒事。」

他垂落肩頭的銀白發絲在灑進屋裏的晨光下閃閃發亮,就連他的肌膚也白得近乎透明,臉上鑲著一對淺棕色的眼眸,整張臉上唯一有血色的,是他那張潤澤飽滿的唇瓣。

鶴髮童顏的他,猶如一潭看不見底的深潭,予人一種諱莫如深的感覺。

就連皇甫燁也看不透眼前的這個人,他打小就認識歐陽炘,他是他父親的朋友,然而這二十幾年來,他卻一直都維持著這副模樣,不見有絲毫改變。

問他,他只說那是因為他潛心修道,所以才能維持容貌的不老,他曾問過他究竟多少歲了,歐陽炘卻說他也不記得了。

「你最好給我記住,別再企圖救我想殺之人。」皇甫燁輕柔的嗓音微透一絲陰狠。

五年前他在誅殺堡裏的叛徒時,他突然出現,放走了幾人,然後一臉笑地對他說,他們是無奈被逼的,勸他不要趕盡殺絕,為自個積積陰德。

什麼叫陰德?生性溫良仁善的雙親,一向很厚待二叔,然而五年前他們竟慘死在二叔的手上,那就是他們一片善心所得到的下場!

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種事,只不過是用來欺弄無知的世人罷了。

歐陽炘輕歎一聲,「那些真正該死的人,不是早在五年前都被你殺光了?」

「還沒,還有那幾個被你放走的漏網之魚。」他冷道。

「當年他們是被你二叔下毒脅迫背叛你爹的,我五年前不是跟你解釋過了?」歐陽炘笑吟吟說著,忽聞床上傳來細微的聲音,他側首望去,看見藍印似乎是做了什麼惡夢,蹙緊眉心,一臉痛楚地喃喃囈語著。

「不!不要殺他們……爹、大人、阿三哥、旺叔、張伯、來哥,大家快逃……求求誰,快來救救他們……神仙,你是神仙嗎?求你救救他們……」

歐陽炘搖頭憐惜地歎道:「聽起來她作了一個很可怕的惡夢。」

也聽清她淒然囈語的皇甫燁,沉默地斂眉不語,一絲罕見的懊悔閃過他黑瞳。

眼睛翕動了下,雙眸緩緩睜開,隱隱感覺床畔似乎有人,她不由得轉動頸子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藍印微愣一下,低呼出聲,「你怎麼會睡在我床上?!」

被她叫聲吵醒的皇甫燁,張開眼覷向她,「看清楚,這是你的床還是我的床?」

抬目環顧室內,她訝道:「這……是你的寢房,我怎麼會在這裏?」

「你昏倒了。」皇甫燁起身,端過放在暖爐裏煨著的藥汁,遞到她手上,「既然醒了,就自個兒把它喝了。」她昏睡兩日了,歐陽炘昨日便曾說過,她今早會蘇醒。

她病倒了?蹙眉細細回想,藍印記起她做包子時切傷了手,他為她上藥,然後……接下來的事便沒印象了,她是在那時昏過去的嗎?

「我昏迷多久了?」接過氤氳著熱氣的湯藥,她邊喝邊問,隱隱覺得身子似乎溫暖不少,不再冷徹骨髓。

「兩日。」見她渾然不覺藥苦,眉頭皺也不皺地很快便喝完藥汁,皇甫燁問:「你嘴裏還是吃不出什麼味道嗎?」

在她昏迷的這兩日,照顧她的丫鬟每次將藥汁喂進她嘴裏,總會被她給吐出來,因此後來是他一口一口地用嘴將藥哺喂進她嘴裏的,所以他知道那藥有多苦。

「嗯。」她輕輕頷首,覺得整個人清醒不少,不再昏沉,疲憊不堪地想睡。藍印心忖也許是因為昏睡了兩日,養足了精神的緣故,「等等,你要做什麼?!」她驚叫一聲,驚惶地拉住他的手,想阻止他脫下她的衣裳。

皇甫燁不耐煩地用一隻手扣住她的雙腕,一手扯下她身上的單衣,露出裏頭的兜衣。

她驚懼地扭動身子掙扎著,羞憤地怒斥,「皇甫燁,想不到你是這種人,你休想對我胡來,我寧死也不讓你玷污我!」

他冷諷,「哼,也不瞧瞧你現下這副病懨懨的醜樣,我可沒那好胃口吃得下你。」說著,他將她翻過身壓在床榻上,露出裸裎的背部。

她駭然地拼命掙扎著,「皇甫燁,住手,你若是敢侮辱我,我就、我就跟你拼命!」

「吵死了!」他不耐煩地低斥,打開一罐墨色的瓶子,用手指沾了些裏頭的霜狀物,抹上她背後的那道箭傷,那道傷口其實已收口,結了一道醜陋的疤。

藍印羞怒得漲紅了臉,忽覺背部被抹上冷涼的藥膏,察覺到他的指腹細細地在為她推勻藥膏,她愣了下,這才明白原來他是在為她上藥。

「歐陽炘說這藥持續擦上一個月,以後這疤就看不見了。」為她擦完藥後,皇甫燁道。

「嗯。」想起自己方才誤會他了,她紅著臉低應,才坐起身子,兜衣下的左乳便被他給握住,她驚怒地想揮開他的手,他卻握得更緊。「你做什麼?快放手!」

「太小了,看來必須要把你再養胖些。」皇甫燁不怎麼滿意地開口。

聞言,她一愣地接腔問:「什麼太小?」脫口說完,才悄然省悟他的話意,蒼白的臉孔登時羞得紅通通,雙手奮力推開他,雙臂緊緊護在胸前。「你、你下流無恥!」她氣極,一時詞窮不知該怎麼罵他。

抬起她的下顎,皇甫燁冷誚地說道:「這兩日來,你與我夜夜同床共寢,算來你已是我的人,何來下流無恥?」活了二十五個年頭,還從沒有人將那四個字安在他頭上過,她是第一個。

「我才不是你的人!」她蹙眉道。

「很快就會是了。」他宣告。等她的病一好,他就要將她占為己有。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便不打算再忍下去。

「你若敢碰我,我就跟你拼了!」藍印誓死扞衛自己的清白,她氣昏了頭,渾然沒有察覺到他話裏的深意,只以為他想要藉著侮辱自己來取樂。

「你以為你有那個能力?」皇甫燁冷哼。

聽見他輕蔑的話,她忿忿地脫口道:「我寧死也絕不受你侮辱!」

「再說一次。」他的黑瞳危險地眯了起來。

「我、我……」他邪冷的眼神讓她全身寒毛直豎,喉頭莫名一緊,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屋外,歐陽炘來到閒心園外,敏銳的耳力聽見屋裏傳來的聲音,不由得輕咧一笑,看來某個渾小子,已迫不及待地準備要把那只無辜的小羊給吞吃入腹。

不過他那霸道的語氣,似乎把那頭小羊給嚇壞了。

看著擺滿桌上的菜肴,藍印努力扒了半碗飯,便擱下筷子。

「小春,我吃飽了。」

小春為難地望著桌上剩下的飯菜,「可是堡主吩咐我,要盯著你把這些飯菜全吃完。」

「我真的吃不下了。」藍印可憐兮兮地皺起柳眉,嘗不出味道的嘴,吃什麼都形同嚼蠟,讓她食不下嚥。

她委實摸不清皇甫燁究竟在想什麼,這幾天來,不僅三餐吃的俱是美味豐盛的佳餚,還派了小春照顧她,就連她身上穿的、披的都是價值不菲的狐裘,讓她整個人暖得熱呼呼的。

望瞭望她,再看看桌上的菜肴,小春沉吟了下說道:「要不你再多吃些,至少吃完這碗飯,否則若是讓堡主知道你吃這麼少,一定會怪我辦事不力。」

不忍心讓小春因她而被責罰,藍印頷首道:「好吧,就這半碗哦。」接著勉強吃完了碗裏的飯。

見她吃完飯,小春遞了碗湯藥給她,一邊笑說:「我瞧堡主肯定是喜歡上你了。」

「怎麼可能。」藍印想也沒想地脫口道。他根本是以欺負她為樂,哪可能喜歡她。

「我進鳳翔堡也有好幾年了,可從沒見過堡主對誰這麼親昵關心過,你瞧,堡主不僅讓你睡在他的寢房,甚至在你昏睡的那兩天,親自一口一口用嘴將藥汁哺喂進你嘴裏。」要說堡主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打死她也不信。

「他用嘴喂我喝藥?!」她驚詫地瞪大眼。

「嗯,因為你昏迷不醒,喝不下藥汁,所以堡主只好用嘴喂你了。」起初看見一向冷酷無情的堡主竟然會親自用嘴喂藍印喝藥,她也著實嚇了一跳。

藍印下意識地伸手撫向唇瓣,他不只抱著她睡了兩夜,竟還用嘴喂她……想像著那情景,她粉頰登時羞得滿臉通紅。

仿佛想通了什麼事,小春一臉恍然大悟地再說:「啊,我知道那方總管為什麼不肯拿衣裳給你了,她一定是早就發覺了堡主對你不尋常的心思,嫉妒你,所以才會那麼做。依我看,堡主恐怕很快就會收你進房哦。」方總管大概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殊不知他們早就看出她的一顆心兒全系在堡主身上。

只可惜這麼多年來始終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藍印愕道:「我不可能跟他的,我還要到揚縣去找少爺。」

小春早知她一心想到揚縣去找少爺的事,沉吟了會兒說:「印兒,我看你這一時半會怕是走不了的,你要不要先捎封信給你家少爺?」她好心的建議。

「這……」想起前幾天皇甫燁對她說的那些話,藍印心頭也有幾分明白小春說的沒錯,她要走恐怕沒那麼容易。

見她遲疑不語,小春再勸她,「你寫好後,我幫你托陳大嬸轉交,請她進城買菜的時候,順道拿去驛站幫你捎過去,橫豎你現下有病在身也走不了,若真有什麼急事,先在信裏和他說不就得了。」

細想片刻,藍印點了點頭,「好吧,也只能這麼做了,那就麻煩小春了。」

她打小伺候少爺,得大人恩准,所以也與少爺一塊讀書,因此識得字,她在信裏約略寫下爹和大人他們發生的事。

憶及皇甫燁曾說過,若是讓他看見少爺就殺了他的事,所以她信裏不敢寫出她被困在鳳翔堡的事,只說自己目前在一處地方養傷,等傷好了,自會去揚縣找他。

寫好了信後,小春幫她拿去拜託陳大嬸。

藍印惦記著爹臨死前交給她的東西,想回她先前住的那間寢房去看看,那是爹和大人用性命護下的東西,萬萬不能弄丟。

門一打開,便見到皇甫燁正推門要進來。

「要上哪去?」見她要出去,皇甫燁問。

「我想回我房裏。」面對著他,想起小春對她說的那番話,藍印小臉驀然微染薄暈。

「藥喝了嗎?」皇甫燁將她帶回屋裏,在桌前落坐。

「喝過了,這幾天多謝堡主的照顧,我覺得身子好多了。」

細睇著她的氣色,發現她雙頰紅潤,皇甫燁滿意地宣佈一件事,「那好,等過幾天你完全康復後就開始侍寢,我決定收你當我的侍妾。」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藍印驚愕得有片刻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回神道:「我不要!」

「為什麼?!」黑眸慍怒地鎖住她,他要收她為侍妾是看得起她,她竟敢拒絕他!

被他那陰怒的眸子盯得心慌慌,她解釋道:「我還要到揚縣去找我家少爺,我不可能留在鳳翔堡。」

「我說過不准你再提起他。」她一心只惦記著別的男人的態度惹怒了皇甫燁,他俯下臉,攫住她的唇,狂肆的氣息侵入她檀口,她驚駭得伸手想推開他,然而他的胸膛卻硬如鐵石,壓根無法推離。

皇甫燁恣意霸道的掠奪,汲取屬於她的芳甜。

他身上那縷淡淡的檀香味竄入她的鼻中,充斥在她整個胸膛裏,原本該是寧定心神的淡雅氣味,此刻卻宛如變成了催情的氣息,讓藍印意亂情迷,她原本抵住他胸前想推開他的手,不知在何時竟變成揪著他的衣襟,她身子也因他那蠻橫鷙猛的吻而輕顫著。

他一手托起她腦後,唇瓣灼熱地蹂輾她的粉唇,卷弄勾纏著她那柔膩的小舌。

直到這時他更加確定,他要定她了。因為他的身子對她發出渴望的悸動,迫切地想佔有她的一切。

他一手揉弄著她胸前的柔軟,一手探進了她的衣裙裏。

她又驚又駭,想抓住那只在她大腿處肆虐的手,但她的身子卻莫名地虛軟無力動彈不得,只能任憑他為所欲為,挑弄起她的欲望。

「不要……」她駭然輕呼想拒絕,然而略透著喑啞的嗓音竟宛如在撒嬌。

皇甫燁的情火燒得更旺,他大手挑開她的衣襟,探進衣內揉握著她的豐盈,許是這幾天餐餐用佳餚把她喂得飽飽的,她身子長了些肉,他滿意地撫弄撚揉著。

她驚喘得無法開口說話,嬌軀在他的揉弄下變得火熱不已,忍不住逸出呻吟,僅存的神智告訴她應要用力推開他,可是此時,她全身上下竟使喚不出一點力氣來。

他接著扯下她胸前那件礙事的兜衣,熱燙的唇含住她酥胸上那枚誘人的櫻紅。

一陣輕顫竄過她全身,她嘴裏發出難耐的嚶嚀聲。

「皇甫燁,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她想大吼阻止他,然而出口的話卻破碎得猶如呢喃。

睇著她臉上那抹迷亂掙扎的神情,皇甫燁唇邊噙著滿意的笑,大手探進她的衣裙內,再次引得她渾身一顫。

她低喘著,清亮的眸裏此刻氤氳著絲絲欲念,被他撩撥得發燙的身子,難忍地扭動著。

他全身的欲望已被她燃起,正要動手脫去她的衣物時,房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他語帶慍怒地問。

「堡主,是屬下。」

聽到屋外傳來的聲音是這幾天被他派出去調查事情的楊望,皇甫燁出聲道:「到書房去等我。」

「是。」楊望有些訝異,堡主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透著一絲怒意。

打發楊望離開後,皇甫燁一回頭,想再繼續,卻瞅見藍印縮進床角,用驚惶的眼神睇著他,仿佛他是辣手摧花的淫徒,令他十分惱怒,然而看著一臉驚恐的她,他卻又是莫名地升起一絲憐惜。

凝視她片刻,最後他不發一語,臉色難看地甩袖離開。

藍印是真的嚇壞了,不只是因為他竟那麼對她,她更害怕的是方才自己竟然意亂情迷,差點就讓他……

身上仿佛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回想起他的唇是那樣熱燙地烙在她唇上,吮住她的胸脯,他的手恣意地撫弄著她的身軀,她的臉龐霎時燒起一片熱辣。

直到此時,她才相信他是真的想要收她為侍妾。

但她不懂他突然為何會想要她?難道真如小春所說……他喜歡上她了?

藍印心頭一震,胸口霎時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是怒是驚還是喜。

喜?她愣住,她竟然感到有絲竊喜?這怎麼可能?!

莫非她也對他……不、不、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他是那麼可怕的一個人!

沒錯,他很可惡,惡意欺弄了她好幾回,還將她做的包子嫌棄得一無是處。

可是,他也連救了她兩次,還幫她安葬了爹和大人他們,她還記得那次在山洞裏,她身上穿著他的長袍是那樣的溫暖。

還有她前幾天病倒前,他是那樣溫柔地為她割傷的手上藥,她昏迷了兩日,他還用嘴喂她喝藥汁……

再思及他詐死騙她,她以為他真的氣絕身亡時,她那心口痛得難以呼吸,眼淚止也止不住地一直落下的事。

腦袋亂烘烘地想著這些天來發生的事,藍印心慌意亂地發現,她仿佛真的將他給惦在心頭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思及皇甫燁進來前她原本打算要做的事,她匆匆起身,走回先前住的那間客院寢房,打開角落的一隻衣櫃,取出那本用黃色綢布包起來的冊子。

這些時日來在她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讓她一直未曾打開來看過。

藍印深吸了口氣,慢慢揭開那條包裹著冊子的黃色綢巾,拿起裏面的那本藍皮的冊子。

她翻看了下,發現那是一本帳冊,裏面記載了一些財物的分配,還有一些人的姓名,那些人的名字全都是她不認得的。

她不懂爹和大人為何要拼死保護這本冊子,但這一定很重要,她小心地將帳冊再仔細藏好,朝灶房走去。

她一定要做出讓皇甫燁滿意的包子,離開鳳翔堡,好趕快將這本冊子送到少爺的手上。

Rank: 2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1-6-18 11:09: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午後,灶房裏沒什麼人。

藍印專心地將菜洗淨剁碎,拌入調味的佐料,接著將餡料包進先前揉好的面皮裏,捏了七個皺折,再把做得像壽桃的包子放進蒸籠。

待做了約莫十來個包子後,她蓋上蓋子,拿著蒲扇,輕煽著爐下的柴火,好蒸熟包子。

半晌,包子蒸熟後,她趁熱取出一個包子,下意識的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接著便苦笑地想起她的舌頭根本嘗不出味道。

咦,等等,她訝然地張大眼,細細咀嚼著口裏的包子,她的舌頭竟然能嘗出味道了。

她驚喜的吃完了一個包子。

入口的滋味,比她以前在葉府做得還要更好,顯然是這陣子在青嫂和幾位大娘的指點下得來的成果。

她就不信這樣的包子,皇甫燁還能說不好吃。

她興奮地將幾個包子盛進盤子裏,另外留了些給青嫂她們吃,便端著盤子朝靜心齋走去。

向守衛的大哥告知來意,她推門進去,看見歐陽炘坐在裏面同皇甫燁下棋。

「呵,我剛覺得肚子餓,你就送包子來,正好。」歐陽炘笑道,逕自拈了一個包子送進嘴裏。

「唔,這包子味道真不錯,外皮彈牙,餡料鮮美又爽口,不油不膩滋味剛好。」他讚不絕口地三兩下就將一個包子吞下肚,長指又拈起一個。

「真的嗎?歐陽大夫也覺得好吃?」得到他的贊許,藍印喜道。

「當然是真的。」歐陽炘點頭道,有些不明白得到他的稱讚,她為何如此開心。

眸光望向皇甫燁,藍印迫不及待地催促,「請堡主也嘗嘗看。」她將盤子遞到他面前。面對著他,想起他不久前在房裏對她做的事,她嫩頰忍不住微染薄紅。

皇甫燁拈起包子,慢吞吞地咬了兩口,便擱下沒再吃。

「味道怎麼樣?」她心急地追問。

她臉上那期待的神情讓皇甫燁看得很礙眼,懶懶地開口,「是比先前好了些,但也只是堪可入口罷了。」

她身子才剛好了些,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做包子,她就這麼急著想離開鳳翔堡嗎?哼,無論她做了多少包子,她永遠也休想得到他說出一句好吃的話。

「怎麼可能?連歐陽大夫都說這包子好吃。」聽他這麼說,藍印不服氣地道。

皇甫燁嘲諷道:「這傢伙比豬好喂,任何食物拿到他面前,他都不挑的。」

「我是不太挑食,但也沒你說得這般不堪吧,我是真的覺得這包子做得十分好吃,倒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挑食了?我記得以前你的嘴沒這麼刁。」歐陽炘那雙淺褐色的眸裏閃起一抹玩味瞅視著他。

「我的嘴是不刁,只是她做得包子不合我胃口。」

「你分明是故意刁難我!」藍印氣道。

「就算是又如何?」支著下巴,皇甫燁惡笑道。

「你……」她惱得咬牙切齒,瞋瞪他一眼,忿忿地旋身離開。好,既然他存心為難她,她也不奢求他親口承認她做的包子好吃,她會自己想辦法離開這裏。

見她氣得走出書房,皇甫燁斂目收回眼神,發現擱在桌上的那盤包子快被歐陽炘吃光了,在他又要伸手拿取最後一個時,他臉一沉,端走盤子。

「皇甫小弟,你這是做什麼?」伸手落空,歐陽炘不滿地問。

「吃了這麼多包子,你不覺得太撐了嗎?」

「一點都不會,印兒這包子做得十分爽口,讓人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橫豎你又不愛吃,快把那個包子給我。」

聽見歐陽炘竟那麼親昵地喚她印兒,皇甫燁更加不爽。

「你一個人已經吃掉四個包子,我是為了你的肚皮著想,不希望你撐破它。我要辦事了,你走吧。」他不客氣地攆人。

歐陽炘撣撣身上那件灰色的衣袍,悠然地起身,臨走前說道:「嘖,皇甫小弟,我怎麼覺得你看來似乎很想吃那個包子?」

「才沒這回事。」

飽含深意地投去一眼,歐陽炘慢吞吞地踱出書房。

見他離開,皇甫燁拿起方才咬了兩口的那個包子送進嘴裏,沒幾口便吃完了,接著很快地吃完方才從歐陽炘手上搶下的包子,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想到她做出的包子一次比一次鮮美可口,只是為了想儘快離開鳳翔堡,他慍惱地擰起眉峰,他不會讓她離開的,她慢慢等吧!

夜幕深沉,屋外冷冽的寒風呼嘯地刮著。

甫回到閒心園,皇甫燁便發覺藍印沒睡在他的寢房裏,略一沉吟,他踅往客院。

她不知她愈想逃避,只會讓他更加深想得到她的決心。

客院某間寢房的床榻上,藍印酣睡正熟,忽覺得唇上微感騷癢,好像有人堵住了她的唇,讓她有些難以喘氣,她緩緩張開眸子。

借著屋裏沒有吹熄的燭光,她看見眼前一張熟悉的臉龐。

她驚愕地瞠目,想出聲,但她的唇瓣被他吻住,只能唔唔唔地掙扎。

皇甫燁索性整個人密密覆上她的身子,讓她的手無處可施力。

他恣意地奪取她的香唇裏的甜美,他等不了了,他決定今晚就要她。

「說,你答應當我的女人。」他蓄著情火的眼瞳緊緊鎖著她,命令地道。

一時沒有體會出他話裏的意思,好一會兒,藍印才明白過來,不及細想,便脫口拒絕,「不要。」

「為什麼?」他惱羞成怒地問!「我配不上你嗎?」她居然膽敢再次拒絕他,簡直太不知好歹,他可是頭一次對女人說出這種話。

他陰鷙的眼神看得她心頭發顫,她呐呐地道:「你是鳳翔堡的堡主,我只是一個丫頭,論身份是我配不上你。」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一再拒絕我?」他不悅地問。

「我爹和大人他們慘死,我哪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求你讓我去揚縣尋找我家少爺。」她低聲央求。

見她一心只惦記著她的少爺,全沒將他擱在心頭,皇甫燁慍怒地脫口道:「揚縣葉府的別苑早就被一把大火給燒光,裏頭的人也全葬身在火海裏了。」這是楊望從揚縣回來後親口告訴他的事。

「你說什麼?那少爺呢?!」她震驚地抓住他的手,心急如焚地問。

「他早已燒成一具焦炭了。」他冰冷的嗓音吐出無情的話。

「少爺死了?!」慘白了一張臉,藍印搖頭道,「我不相信!」

仿佛怕她承受的打擊還不夠,皇甫燁冷著嗓再說:「不只他死了,那別苑裏所有的人都被燒死在裏頭。」

聞言,藍印震愕地鬆開了他的手,別苑裏有看著她長大的王嫂,有和她情同姐弟的小寶,還有與她一起長大的翠姐,他們都被燒死了?!

她輕抖著唇瓣,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良久才喃喃問:「別苑為什麼會起火?」

「應是同一批人幹的。」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那些殺手做的?」她悲憤地嘶聲泣問:「為什麼、為什麼人要這麼狠心的趕盡殺絕?!」

「葉驊鈞得罪了人,所以有人買通殺手,要取葉府上下所有人的命。」她的淚揪疼了他的心,然而一想到她這些眼淚是為別的男人而掉,皇甫燁不由得陰沉了臉。

「那人是誰?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法無天,做出這種慘無人道的事?!」

「無法無天的事這世上何其多,可不只這一樁。要怨只怨葉驊鈞權勢不如人,又妄想阻人財路,才招惹來這場殺身滅門的大禍。」

「什麼意思?」一驚,她揪住他的手,「你知道幕後的主使者誰?快告訴我!」

「我不知道。」皇甫燁揮開她的手,她因別的男人而悲慟心急的神情惹得他心煩,起身想離開時,耳邊飄來藍印幽咽的嗓音。

「我答應當你的女人,你帶我到揚縣去,我要親眼看看別苑是不是真的被燒成灰盡。」

黃昏時分,兩人來到揚縣。

站在一片焦黑的別苑前,親眼看見原本雅致的別苑被燒成一片斷垣殘壁,藍印這才相信少爺和別苑裏的大家真的被燒死了。

皇甫燁將哭得全身輕顫的她擁進懷裏。

她傾洩而出的淚水,不久便濡濕了他的前襟。

他沒有露出一絲嫌惡,摟著她離開了這處令她哭斷肝腸的傷心地。

當夜他們投宿在揚縣的一家客棧。

見她默默地哭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有停歇的意思,皇甫燁難得溫言勸道:「不要再哭了。」

她的淚仿佛有著無比的重量,每一滴,都敲得他的心隱隱發疼。

「葉府的人全都死盡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你要我怎麼不難過。」不是她想落淚,而是沉痛悲傷的情緒止也止不住。

「你還有我。」皇甫燁眸色一沉,脫口道。

聞言,藍印微愕地抬頭,驀然想起兩天前她親口答應他的事,那夜他並沒有要她,翌日一早他便帶著她前來揚縣。

見她含淚的眸裏透著絲驚疑,皇甫燁有些不滿的提醒她。

「你沒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吧?」

「我……沒忘記。」此時的她悲慟得難以自己,他不會這麼殘忍的想在這個時候要她吧?!她輕抿著唇,低垂著螓首,惶然地絞著雙手,耳邊卻聽見皇甫燁忽然悠悠的開口。

「五年前,我二叔為了一個女人刺殺了我爹,後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我娘和我爹的十幾名親信一併毒死。為了怕我得知這件事後找他報仇,於是他又暗中設了一個毒計,放出假消息說我爹遭到刺客刺殺而死,想誘我回鳳翔堡,將我斬草除根。」

她以為他不懂她喪親的悲慟嗎?這一切,他早已深刻的經歷過。

「啊!」默默聽到這裏,藍印吃驚地抬起眼看著他,「那後來呢?」她沒有想到在他身上竟然發生過這樣的慘事。

「我豈會這麼蠢中了他的計,聽到這消息時,我便心生疑慮,我爹待人一向親厚,幾乎沒有任何仇家,所以我便悄悄潛回鳳翔堡查探,這才發現他的陰謀。」說到這裏,皇甫燁陰冷一笑,「你知道當我抓到他時,我怎麼對付他的嗎?我剮了他千刀,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第一千刀,才讓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當時他身上那襲白衣全都染成了血紅色。這之後,他命人將所有的白衣丟掉,改穿黑衣。

怔怔地看著說出這種狠事的皇甫燁,藍印應該感到畏懼膽寒,然而此刻她卻一點都不怕,因為她在他臉上看到了他隱藏在眼底的那抹沉痛。

原來他是因為遭遇到親人的背叛,以致父母慘死,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冷酷無情,藍印不禁對他油然生起了一抹憐惜。

想到他們兩人的親人都是遭人殺害,驀然生起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藍印心疼地問:「你當時心裏一定很痛吧,你二叔竟然做出這種事。」

提起往事,皇甫燁的眼神一寒。

「我不能原諒的是,二叔竟是因為爹看不慣他新納的一名姬妾放蕩的行徑,要他將人送出堡去,便與爹起了爭執中,發狠地一劍刺入爹的胸口,事後又為了掩蓋罪行,下毒殺了娘和爹一干親信,然後一手掌控了鳳翔堡。」二叔背叛的原因很簡單,也很該死!

愣愣地注視著他,片刻,藍印才省悟,他說出這段不堪回顧的往事,是想告訴她,這世上有著悲慘遭遇的人不只有她一個。

藍印旋即收起了悲傷,「我不會再哭了。」

沒錯,她要振作起來。如今爹和少爺他們的冤仇,全都靠她去報了。

回到鳳翔堡的幾日後,清晨藍印接著過來服侍皇甫燁穿好衣裳,拿出皮尺,開始丈量他身長的尺寸。

「你這是做什麼?」皇甫燁不解地問。

「我想為你縫製一套衣裳,你喜歡什麼樣的顏色?」

「你要為我做衣裳?」皇甫燁微訝。

「嗯,你救了我,我沒什麼好報答你的,所以想親手縫製一套衣裳送你。」她微笑道。

打從那天他告訴她,二叔的事後,對他,她已不再心生畏懼。

她這幾天想了很多,自他救回了她後,從來就沒有真正傷害過她,還一再地幫她,這麼一想,對他的心防一卸,心頭的情絲便再也壓抑不住恣意的蔓生起來。

站在他身後,沒聽見他開口,藍印忐忑地問:「你不喜歡我做的衣裳嗎?」

「我沒說不喜歡,你想做就做吧。」皇甫燁淡淡出聲,唇邊蕩開一抹歡愉的笑。他早已察覺她這幾日對他的改變,她不再躲避他,見到他時,她的眼裏也不再流露出畏色,唇邊甚至漾著淺淺的微笑。

他喜歡她這樣的轉變,不想破壞此時兩人之間難得的和諧,所以不再提及要收她為侍妾的事。

聽到他的回答,藍印臉上又掛起笑容。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顏色,黑色的嗎?」她看他衣櫥裏的服色,幾乎以黑色的居多,可見他似乎比較偏愛黑色的衣裳。

「就黑色的吧。」皇甫燁眼神一柔,忍不住開始期待想要穿上她親手縫製的衣袍。

外頭雪花紛飛,坐在溫暖的炕上,藍印嘴角噙著淺笑縫著衣裳。

「印兒,你最近心情好像很好?」小春好奇地問,她發現自從她央求堡主帶她到揚縣一趟回來後,便有些變了。

「快過年了,我想儘快將這件衣裳縫好。」她還打算做好衣裳後,再拜託他將那本帳冊派人送到京城給宰輔大人,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應該不會拒絕她。

見她答非所問,沒頭腦的說了這麼一句,小春愣了下,接著吃驚地瞠大眼,「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跟堡主已經……那個了?」所以才會突然想替堡主縫製新衣。

「哪個?」藍印一時沒聽懂她的意思。

小春索性挑明瞭說,「就是侍寢,之前堡主不是要納你為侍妾嗎?」

「他最近都沒再提這件事。」藍印黯下眼。她要求他帶她到揚縣的那夜,他並沒有碰她,這幾日也不再提這件事,讓她摸不清他對她究竟存著什麼樣的心思。

「咦?怎會這樣?可是我瞧最近堡主的心情好似很不錯呀,我還以為你們已經……那你為什麼會忽然想替堡主縫製新衣?」小春納悶地問。

「我想謝謝他的救命之恩。」她靦腆笑道。一針針為他縫製衣裳,她覺得仿佛也把個自兒心頭的一片柔情給縫了進去。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小春連忙上前開門。

「方總管。」見是方眉,她趕緊側身讓她進來。

「我剛經過灶房,聽青嫂說藍姑娘的藥熬好了,就順便送過來。」方眉手上托了個蠱,裏頭煲著歐陽炘開給藍印調養身子的湯藥。

「我來拿。」小春想接過她手上的蠱,卻被方眉給避了開去。

方眉從蠱裏盛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出來,朝坐在暖炕上的藍印走過去。

「天寒,這藥冷得快,你快趁熱把藥喝了。」瞥見她手上正在縫製的衣物,她杏目中閃過一道冷芒,嘴上卻說得十分熱絡。

「謝謝,怎麼好意思還勞煩方總管送藥過來。」藍印放下手裏的針,伸出右手接過碗,霎時只覺得手上一陣灼熱,痛得她驚呼一聲,那碗還冒著騰騰熱氣的藥汁全都打翻灑在她手上。

「啊,燙到了嗎?我瞧瞧。」方眉趕緊接過她的手細看,瞧見燙到的手一片紅腫,她擰起眉,歉疚地道:「都怪我不好,怎麼這麼粗手粗腳,打翻了藥汁,瞧,這下都燙得發紅了。」

「不怪方總管,是我自個不小心,沒有接好。」藍印想縮回手,卻被方眉緊緊握住,她手指按在她燙傷的部位,疼得她微微蹙眉。

「我去拿藥過來給你擦。」方眉一臉內疚地連忙出去。一出門口,眼裏便浮起一抹嫉色。

她原以為藍印不喜歡堡主,誰知道從揚縣回來後,她竟然一改對待堡主的態度,不僅不再逃避,前兩天居然還來向她索要布匹,說是想趕在過年前為堡主縫製新衣。

哼,這下手燙傷了,看她要怎麼在過年前趕制出新衣。

屋裏的藍印,渾然沒有發覺方眉充滿了嫉妒的心思,看著腿上還末完成的衣裳灑上了藥汁,一臉惋惜。

「這下恐怕趕不及過年了。」

「這會兒你還有心思擔心新衣的事,瞧你的手都燙傷了,恐怕有好幾天不能拿針了。」小春端來一盆水,將她被燙紅的手給浸到冷水裏,一邊喃喃叨念著,「嘖,看這樣子,燙傷的部位恐怕會起泡,方總管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我真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小春,方總管不是故意的,是我沒接好,才會打翻那碗藥汁。」藍印替方眉說話。她記得方才方眉將碗遞過來,她伸手去接,就在接過碗時,不知怎地手指忽地一麻,這才會失手弄翻藥汁,所以她不怪方眉,是她自己的錯。

「可是方總管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好心送藥過來?」小春還是有些懷疑。

這方眉仗著自個長得美豔,所以很高傲,這堡裏除了堡主,她壓根沒將任何人看在眼底,就連引薦她進來鳳翔堡的楊望,她也沒放在眼裏。

「方總管剛才不是說了,她是順路送過來。」覺得小春太多疑了些,藍印不以為意地說道,從面盆裏抽回手,取來先前裁剪好的鞋底和布料,心付若是這兩天趕一趕,說不定能來得及在過年前做好這雙鞋子。

然而燙傷的手指實在太痛了,無法施力拿針,只得作罷。

發覺她今日服侍他穿衣的動作似乎特別慢,皇甫燁垂目一瞥,握住了她的手,看見她手指上起了水泡,蹙眉問道:「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我不小心打翻藥汁燙到手。」

「上過藥了嗎?」

「嗯,擦過了。」她答道,手中那條鑲著銀邊的腰帶突然被他抽走,她不解地望著他。

「我自己來,這幾天你不用來伺候我了。」

「為什麼?」聞言,藍印急問。她不是鳳翔堡的人,他又遲遲不再提納她為妾的事,現下竟又說不用她服侍了,這樣一來她就沒有待在這裏的理由了。

以前一心想走,但現在她卻一心想留下,葉府的人都死了,她已無親無故,除了這裏,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上哪裡去。

「等你的傷好了再說。」皇甫燁沒有瞧見她微露憂急的神色,逕自將衣裳穿好,如往常般要到院裏練功,手卻忽然被她拉住,他微訝地停步。

「我……」輕咬著唇,她想問他為何不再提要她侍寢的事,然而這種話她又委實羞於啟口。

「什麼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讓皇甫燁不解。

「那個……」支吾了半晌,她還是問不出口,只好改口說:「新衣裳可能要過完年才能縫好。」

「嗯,等你的手傷好了再縫。」他伸指輕撫上她的臉龐,她此刻低眉順眼的模樣,令他心生愛憐。

藍印羞澀地低垂螓首,一顆心兒怦怦地擂動著。

她此刻這副含羞帶怯的模樣,讓他體內陡然升起一陣燥熱,他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櫻唇,這次他輕憐蜜意的吻著她,不像前幾次那樣狂烈。

藍印沒有掙扎,柔順地任由他吻著她,事實上,她的心魂早已被他那極盡溫柔的吻給迷惑住了。

她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攀住了他的頸子,忘情地回應著他的吻。

驚喜於她的回應,皇甫燁加深這個吻,手扶在她的腰間,將她緊緊地擁住,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裏。

她柔馥的嬌軀緊偎著他,令他下腹一緊,欲望升起。

他灼燙的唇舌從她的唇瓣移上她的秀耳,接著來到她的粉頸間,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探進她的衣襟裏,揉握著她胸前的柔軟。

他忍了太久,已等不及想徹底佔有她,他解下她的腰帶,忽聽到她疼痛的呻吟聲,抬頭發現她眉頭輕皺,舉著燙傷的手。

俊眉一攏,他陡然抽身離開她。

見他要出去,藍印忍不低喚。「堡主……」

回頭瞥她一眼,皇甫燁不發一語地走出房門,因為他若不走,他一定會不顧她的傷要了她,他不想在她的眼裏再看見那抹畏懼與憎怒。

絲毫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思,藍印怔怔地望著被關上的門板,眼底掠過一抹失望。

她不懂,他不是想要她嗎?此刻的她已心甘情願將自己交給他了呀,他為何又半途停了下來?

Rank: 2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1-6-18 11:10: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除夕夜,圍爐吃完年夜飯,鳳翔堡上上下下人人都得到了皇甫燁賞的紅包,藍印自然也有。

回到客院的寢房,拿出從他那裏領到的紅包,藍印驚愕地看著那張六百兩的銀票,她沒有想到皇甫燁竟然會包給她這麼多錢。

「哇,印兒,堡主竟然包給你這麼大的紅包。」小春也瞥見了,一臉的豔羨。那些錢,足夠尋常的一家四口吃上好幾年了。

「太多了,我拿去還給他。」說著,她匆匆朝皇甫燁的寢房走去。

小春來不及攔下她,只能歎氣道:「沒見過這樣的傻瓜,竟然還嫌錢多。」

「堡主,這個還給你,我不能收下。」一來到他的寢房,藍印便道。

見她特地來找他,竟然只是為了歸還他給她的紅包,皇甫燁不悅地道:「為什麼?」

「我不能收下這麼多錢。」

「我給你的,你只管收下就是了。」

「這些日子來我住在這裏,吃的用的全都是鳳翔堡的,我什麼事也沒做,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再收你這麼多錢。」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是,她沒有理由拿他這麼多錢。

「送出去的東西,我是不會收回的,你若不想要,就撕了那張銀票。」他冷道。

「這怎麼可以?」

「你若做不到那就收下。」

「可是……」

見他不再理她,逕自走向一旁的暖炕,她躊躇了下,只好收下了那個紅包。

「過來。」

她順從地走過去,皇甫燁拉她坐到炕上,倒了杯煨在小爐上的熱茶給她。

她用沒有燙到的左手端著杯子,輕輕啜著熱茶,他身上那抹清雅的檀香味飄入她鼻間,寧定了她的心神。

看他拿起一卷書逕自看了起來,她偷偷覷望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

兩人就這樣默默並肩坐著,誰都沒有出聲。

胸口彌漫著一抹甜意,藍印唇瓣輕漾起微笑,油然升起了一股想跟他過一輩子的念頭。

而皇甫燁眼睛雖盯著書看,實際上卻沒有半個字映入他眼裏。

此刻與她之間難得的寧馨靜謐令他眷戀,他覺得就算要這樣與她坐著整夜也無妨。

隨著夜色漸深,藍印眼皮也漸漸下垂,有了睡意,可是她又捨不得離開,不知在何時歪下的腦袋枕上了皇甫燁的肩,酣然入眠。

察覺她熟睡了,皇甫燁輕輕將她抱至床榻上,細看她睡容片刻,他走出寢房,在雪夜中練著劍,驅除他此刻體內湧動的燥熱。

過完年,便算開春了,積雪也開始融化,彙聚成潺潺的春水。

「我今天想出去買些東西。」早晨過來服侍皇甫燁梳洗時,藍印忍不住道。

「你想買什麼?」

「我想買一些銀色的繡線,我為你做的那件衣裳快縫好了,只差這些繡線了。」

「晚一點我再陪你進城去買。」聞言,皇甫燁溫聲道,薄唇好心情地蕩開一笑。

「你要陪我一起去?」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怎麼,你不希望我陪你去?」他眉峰不豫地揚起。

「不是。」她連忙搖頭。

但後來,皇甫燁臨時有事匆匆出門去了,無法陪她進城,只好吩咐小春陪她進城。

藍印萬分慶倖他沒來,否則她就遇不到那個人了。

匆匆回來後,她將過年時皇甫燁包給她的那個大紅包,慎重地交托給小春。

「小春,這張銀票就拜託你幫我轉交給少爺,告訴少爺,我一問到那個幕後主使者是誰,就會立刻通知他。」

「好。」

「等等,」她從衣櫃裏取出那本帳冊,再拿來一條方巾,將為皇甫燁縫製的那件衣袍放進裏頭,包好遞給小春,「還有這個,也麻煩小春一起幫我拿給少爺。」

「可是這不是你為堡主縫製的衣裳嗎?」小春訝道。她特地為了要在腰帶上繡銀色的絲線才進城去買繡線,怎麼這會兒竟要送給別人。

「少爺的身形跟堡主差不多,這套衣裳少爺也能穿,我想先給少爺穿,另外再縫一套給堡主。橫豎堡主衣櫃裏還有穿不完的衣物,不缺這套,可是少爺卻落魄得淪為乞丐,連頓溫飽的飯都沒得吃。」思及少爺這陣子的遭遇,藍印哽咽著。

她沒有想到少爺竟然還活著,他說他那夜因為上茅房,結果僥倖地從那場無情的大火裏逃過一劫。

翌日,他便聽說了葉大人慘死的事,然而別苑被燒得精光,少爺身上身無分文,急著想回京求證,只好一路行乞度日。

她便是在一家店鋪前買絲線時,遇上托缽向路人乞討的少爺,看見少爺那副狼狽的模樣,她好心疼,先跟小春找了個地方安頓他,回來便急著讓小春替少爺送錢過去。

還好多虧了皇甫燁給她的這個大紅包,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幫助少爺。

「好,那我先進城去了。」接過包袱,小春說道。

送走小春後,藍印托著腮,思忖著要如何從皇甫燁口中問出那個主使者。

這是少爺吩咐她做的事,少爺還沒看過那本帳冊,不確定能不能從那本帳冊裏查出殺害爹和大人他們的幕後主使者,不過他說既然皇甫燁能說得出大人是因阻人財路而被殺,極可能知道是何人所為。

「在想什麼?」正當她想得入神時,耳畔陡然飄來一句話,驚回她的思緒。

「你回來了!」

「嗯,你絲線買回來了嗎?」

「買回來了。」她遲疑了下開口,「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皇甫燁在她身旁坐下。

「你知道是誰主使那些殺手,殺了我爹和葉大人嗎?」

聞言,皇甫燁眸色一沉,「為何突然這麼問?」

「我昨夜夢見了我爹,他說他死得冤枉,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她冷靜地說出方才想好的說詞。

她不敢讓皇甫燁知道少爺僥倖逃過一劫,並且跟她見了面的事,她沒忘記當初他曾經狠辣地說過,若是看見少爺,他會殺了他的話。

他性子喜怒無常,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會這麼做,但還是小心一點為妙,畢竟少爺一介書生,若他真要對少爺不利,少爺只怕也無力還擊。

「知道了又如何,你想去報仇嗎?」皇甫燁哼道,不以為她有此能力。

「至少我可以燒香告訴我爹和葉大人他們,好讓他們的冤魂可以去找害死他們的仇人索命。」

皇甫燁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冤魂若真的能向活人索命,這世上也不會有這樣多為非作歹的惡徒了。」

「我管不了這麼多,你告訴我那人究竟是誰,我要燒香告訴我爹。」她抓著他的手柔聲央求著。

皇甫燁的回答是用他的唇堵住她追問的嘴。

她沒有這個能力去報仇,所以他還不打算讓她知道仇人是誰,她的仇,他自會替她報。

稍晚,見到小春回來,藍印連忙拉住她問。

「小春,東西交給少爺了嗎?」

「是交給他了,不過……我出堡時遇到了個人。」

「你遇到誰了?」見小春支支吾吾地,藍印猛然想起小春出去不久,皇甫燁便回來的事,「莫非你遇見堡主了?」但不對呀,下午見著她,皇甫燁似乎並無任何異樣。

「不是。」

「不是他,那你遇到誰了?」看見小春搖頭,藍印鬆了口氣,只要不是皇甫燁,是誰都不打緊。

「我遇到了方總管,她見我手裏拿著包袱,就問我出堡有何事。」

「你跟她說了葉少爺的事?」

「她很嚴厲地逼問我,還把你給我的那個包袱打開來查看裏頭的東西,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老實告訴她,那是你托我帶給一個朋友的。不過我沒有說出那是要給你家少爺的。」

「辛苦小春了,那少爺看完那帳冊,有說什麼嗎?」小春幫了她很多的忙,所以關於那本帳冊的事,她曾約略向她提及一些。

「他說有些眉目,不過還要再查證一下上頭記載的那些人名。對了,葉少爺還要我轉告你萬事小心、自己要多保重。那葉少爺看起來是個很溫文有禮的人呢。」下午拿東西到客棧給他,見他已經自個打理得乾乾淨淨,不像早上遇見他時那樣狼狽骯髒,她才發現這葉少爺原來生得挺俊雅斯文的,不由得對他心生好感。

聽見小春稱讚少爺,藍印點頭附和,「沒錯,少爺他是個很溫和善良的好人。」

以前在葉府時,葉少爺便一直待她很好,他為人十分可親,一點架子都沒有,葉府所有的下人都很喜歡這位性情溫和的少爺。

她也一樣喜歡少爺,少爺年長她四歲,她十四歲那年甚至還曾私下偷偷幻想過,將來有朝一日可以嫁給少爺為妻。

後來年紀稍長,她便認清了現實,以她的身份壓根不可能高攀上少爺,所以早已打消了這樣的奢想。

而現下她的心已填滿了另一道身影,更不可能這麼想,她只希望能儘快查清殺害爹他們的幕後的元兇,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下次你若還有東西要送給他,我再幫你轉交。」小春芳心暗動,熱絡地說,忍不住想再去見見葉少欽。

「嗯,多謝小春。」

雖然此時節春寒料峭,但已不若冬天那樣冰冷,煦然春陽從敞開的窗子爬了進來,投下了一地的光燦。

藍印坐在窗邊低頭專心縫著衣裳,沒留意到有人走了進來。

「我的衣裳還沒做好嗎?」

猛地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藍印吃了一驚,不小心讓針紮進了肉裏,她嘶地微吸一口氣,被紮到的手指旋即被人扯過,含進溫熱的口裏。

那包圍著她手指的濕暖,霎那間直透她心底,引起一陣輕顫,染紅了她雙頰。

「以後留神點。」吮去她指上沁出的血珠後,皇甫燁望向她手上拿著的一塊正在縫製的綢布,疑惑地問,「怎麼才只縫了這些,你那日不是說快縫好了嗎?」

「呃,這是因為……」她一時語塞,呐呐地找了個理由,「那件衣裳我不小心縫壞了,所以才又重縫了一件。」她不敢說出那件衣裳已經先給少爺穿了,所以她才趕著再做一套給他。

「瞧你這麼笨手笨腳,我真懷疑你做出來的衣裳能穿嗎?」皇甫燁取笑道。

「哼,我的手藝雖及不上作坊裏的那些師傅們好,可是也不算差,你若不想穿,我就省事點不做了。」藍印橫他一眼,佯怒地收起針線。

「我沒說不穿,不過今天先別做了。」

「要上哪去?」見他說著握住她的腕,領她出去,藍印納悶地問。

「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帶你進城逛逛。」來到馬房,皇甫燁攬著她的腰,跨上駿馬,朝城裏而去。

被他的雙臂密密圈抱在懷裏,即使迎面刮來的春風透著寒意,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鼻翼裏飄蕩著他身上那抹清淡的檀香味,她深嗅了幾口。

「為什麼你身上會有檀香味?」才想著,她便不自禁地脫口問了出來。

「因為練武的關係。」

「練武?可是堡裏其他人身上都沒有這種氣味。」

「我們皇甫家的獨門武功,一旦練到一個境界後,身上便會散發出淡淡的檀香味。」

「原來如此。」依偎在他胸前,與他共乘一騎,藍印忽然覺得,就算此刻要她跟他到天涯海角,她都願意。不過,在那之前得先辦好一件事,「我上次問你的事,你還沒有告訴我。」

「什麼事?」

「殺害我爹他們的主使者是誰?」上次被他吻得失了神,這次她一定要問出答案不可。儘早完成這件事,她便能安心與他在一起了。

「下個月我會告……」皇甫燁話未說完,便察覺到有道細微的破空之聲傳來,旋即一支飛箭朝他們迎面射至。

「啊——」藍印驚得低呼一聲,就在飛箭射疾到她面前時,皇甫燁已出手截下那只箭矢。

瞥見箭矢上頭綁了張紙條,他朝四周望了一眼,心知射箭之人已離去,這才取下紙條打開來看。

「裏面寫了什麼?」瞥見那張紙條,藍印好奇地問。

低眸望了一眼,紙條上短短的一行字便映入皇甫燁的眼底,再抬目望向她時,他的眼神陡然一變。

「你在升悅客棧藏了個男人?」低柔的語氣裏透著一股凍人的寒意。

升悅?那正是少爺暫時落腳的客棧,藍印倏然一震,眸裏有著掩不住的驚惶。「我……沒、沒有。」

「沒有嗎?」皇甫燁唇瓣掠過一抹冷笑,「你最好沒有騙我。」收起紙條,他一踢馬腹,縱馬朝城中疾馳。

藍印心頭一緊,她一向摸不清皇甫燁究竟在想什麼,但這一刻,她卻清楚地知道他想做什麼,他要到升悅客棧去,她不能讓他見到少爺。

「我不想進城了,我們回去好不好?」她軟言搖著他的手臂央求著。

「莫非你真的在升悅客棧藏了個男人,所以不敢跟我去?」他冰冷的嗓音飄在她耳畔。

他生氣了!藍印清楚地感覺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怒氣,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更加不能讓他見到少爺,她情急地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我突然很不舒服,你帶我回去。」

他無動於衷,她聲音裏的驚恐,早已洩漏了她的心虛。她竟敢背著他在客棧裏藏了個男人!

他倒要看看那個男人究竟是誰,讓她竟慌張成這樣!

一扯韁繩,讓馬兒揚蹄疾奔。

Rank: 2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1-6-18 11:1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要進去,求求你!」來到升悅客棧,藍印死命地想拖住皇甫燁的腳步。

他冷漠地揮開她,大步朝裏頭的人字三號房而去。

她急得快哭了,只能追上去。

來到房間前,皇甫燁停下腳步,大掌一揮,震開那扇木門。

映入眸裏的是一名年約二十出頭,長相俊雅端正的年輕男子,他端坐在桌前,低頭看著手裏的一卷書冊。

皇甫燁看見他身上穿著一襲玄黑色的衣袍,腰間系著一條同色的腰帶。他一眼便認出那件衣袍的布料與他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樣,而這種布料是特別向江南的織坊訂制的,只有鳳翔堡才有。

而鳳翔堡裏也只有他才會穿這種布料製成的黑衣。

他沉怒的眼神再瞥見擱在他手邊的一盤包子,那包子的形狀像顆壽桃,打了七個皺折,與藍印先前做給他吃的一模一樣。

「請問兄台是哪位?是否走錯了房?」葉少欽見到他突然闖進房裏,不解地抬頭問。

皇甫燁一臉陰鷙,「你身上穿的那襲衣袍可是出自藍印之手?」

「噫,兄台怎知?」聽他一開口就說出藍印的名字,葉少欽臉上多了絲戒色。

「你桌上的包子也是她做的,對嗎?」他沉下臉再問。

「兄台究竟是何人,為何會……」

正當葉少欽對他的身份起疑時,藍印已匆匆忙忙地追了過來。

「印兒,你怎麼來了?」

見他在看見藍印時,那一臉親昵的神色,令皇甫燁一路上隱忍的怒氣頃刻間爆發出來,她竟然真的藏了個男人在這裏,而那個男人身上穿的是她要做給他的衣裳,他手邊的包子也是她親手所做。

他勃然大怒地朝他出掌,想撕毀那件原該屬於他的衣袍。

見他竟真的對少爺出手,藍印大驚失色地朝他撲過去,死命地拽住他的手。

「不許你傷害少爺!」

「他就是葉少欽?!」聽到她的話,皇甫燁臉上怒色更熾。

事已至此,既然被他發現了少爺,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藍印只好全盤托出。

「少爺他逃過了那場大火,前幾日我進城買繡線時遇到了他,所以才會先將少爺安置在這裏。

「莫非兄台就是鳳翔堡的堡主皇甫燁?」聽見他們的談話,葉少欽訝道。

「少爺,你快逃!」方才他竟然想向少爺出手,她怕他真會殺了他,著急地催促。

「我為什麼要逃?」葉少欽一臉不地解問,面對皇甫燁那滔天巨怒更是莫名所以。

見他還不走,藍印憂心如焚地催道:「因為堡主要殺你啊。」難道少爺看不出來此刻皇甫燁全身上下所散發出的那股陰狠怒焰嗎?

皇甫燁原本並沒有要殺葉少欽的意思,只是想毀掉他身上那件衣袍而已,但此刻藍印對他的維護與擔心,讓他妒火中燒,對葉少欽不由得萌發了殺意。

他震開了拽住他手臂的藍印,一步步朝葉少欽走去。

「不,你不能傷害少爺!」她急得奔上前,從後方緊緊地抱住他,想阻止他對少爺動手,「少爺,你不要杵在那裏發呆了,還不快點逃命!」她駭然大叫。

「我……」葉少欽被皇甫燁臉上迸發的那股陰戾之色駭住了,可憐他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嚇得腿都發軟了,才走了兩步,他的頸脖霎時被一隻手緊緊扣住,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掙扎地想扳開那只欲奪取他性命的手。

奈何那五隻手指卻堅如鐵石,牢牢地鎖住他的咽喉,一分都無法扳動,胸腔裏的氣息快耗盡,他漲紅了臉,發不出任何聲息。

「住手,你快住手,放開少爺!」藍印見狀,面色煞白,拼命地捶打著他的手,要他放開少爺。

他怎麼能這麼殘忍,少爺跟他無冤無仇,他竟真的想取了他的性命。

然而她的粉拳壓根動不了皇甫燁分毫,只見他彷佛狠了心,就是要殺死少爺,她驚怒地吼道:「皇甫燁,你若是敢傷害少爺,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那絕然的話令皇甫燁微微一震,回神地放鬆了手上的勁道,讓差點就要斷氣的葉少欽得以稍稍吸進氣息,然而卻也讓他眸裏的陰鷙之色更加深沉。

他冰漠的嗓音冷冷地道:「若是你想要我饒過他一命,就用你自己來換!」

這段時日來她的柔順,此刻在他眼裏全都成了可笑的欺騙。他小心翼翼地對待她,為了她,幾次強忍著焚身的欲火,就怕破壞了她對他日漸增多的笑容。

然而她卻是這麼對他,瞞著他與葉少欽私會!

「什麼……意思?」

他寒冰般的眼神盯著她,「我要你做我的女人,用你的身子來換他的命,你今生欠我太多,一輩子也別想離開。」

然而藍印還未開口,葉少欽便嘶吼道:「不,印兒,你不要為了我委屈自己……咳咳咳……」他的嗓音又再次被他無情的手指鎖進喉中。

「不要傷害少爺,我答應你!」她急切地脫口道。

回到閒心園的寢房裏,藍印顫抖著手脫下自己的衣裳。

上次為了求他帶她到揚縣,她早已親口答應過要委身於他,但,不該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此刻的皇甫燁就宛如一尊殘佞的惡鬼,那雙邪獰的雙眼,盯著她渾身發冷,她覺得自己就猶如一頭待宰的羔羊,充滿著驚惶與無助。

身上的衣物在他的注視下一件一件墜地,她羞恥得低垂著螓首,脫得最後只剩下一件兜衣與褻褲蔽身,嬌軀如風中的枯葉抖個不停。

不耐煩等她將自己剝光,皇甫燁一把扯下她胸前那件兜衣,讓她粉嫩的酥胸完全完全裸裎在他面前。

被他粗暴地推到在床榻上,她緊閉著眼,咬著唇,不讓自己叫出聲。

「張開眼睛看著我。」不准她逃避,皇甫燁冷然地命令。

她眼睫顫動了下,緩緩睜開眼。

他的心被嫉妒之火給燒得痛楚不堪,鷙猛地蹂輾著她的唇,一遍又一遍。

她的唇舌被他狂猛地強行佔領,他的手也沒有放過她,冷不防地撕裂她的褻褲,恣意地揉弄著她的嬌軀。

盛怒中的他,絲毫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粗暴地蹂躪強奪著她的一切。

她驚駭得動彈不得,只覺得仿佛被捲進了一場滔天的巨浪之中,她的唇、她的身子在他毫不留情地撫弄揉捏下泛著陣陣疼痛。

她難忍地嚶嚀出聲,一雙柳眉深蹙,當他的唇舌移到她胸脯前齧咬著,她嘴裏忍不住地發出連串地嬌吟,他的另一隻手探進了她隱秘的幽穴,恣意地撚弄著嬌柔的花芯。

她輕喘著,雙手緊揪著床褥,嬌軀彷佛被點燃了一把火,燒得她全身發熱。

她難耐地扭動著白皙的胴體,她的雙手不知在何時攀住了他的肩頭,掉進了情欲的漩渦裏,隨著他翻騰浮沉著。

皇甫燁眸中薰染著灼烈的情焰,飛快地脫下身上的衣物,分開她的腿,偉岸挺拔的健軀置入她雙腿之間,他勃發的欲望抵在她那已沁出花蜜的幽穴。

他腰身一挺,貫穿她不曾有人進入的花徑裏。

「啊——」她驚喘地痛呼一聲,被捲入情欲的浪潮裏……

翌晨,皇甫燁離開寢房,隨即召來方眉交代,「你去張羅一下,明晚我要迎娶藍印為妻。」話畢,見方眉只是震驚地望著他,不發一語,他微蹙眉峰,不悅地出聲,「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堡主要娶藍姑娘為妻?!」她不敢置信地問。

「沒錯。」他要將皇甫這個姓氏冠在藍印身上,讓她徹底地屬於他。

「為什麼?」方眉脫口問。

「照我的吩咐去辦就是了。」他冷下臉道。

「……是。」努力地穩住驚痛的心緒,方眉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失態,領命離開。

不久,鳳翔堡上下開始張燈結綵,籌辦婚禮。

方眉以為,即使他再如何寵愛藍印,頂多也只會接納她為妾室,她沒有料想到他竟然想娶她為妻。

他竟然將鳳翔堡夫人的寶座,賜給藍印。

她真是蠢不可及,原本她還以為若是讓堡主知道藍印在客棧裏窩藏了個男人,還不時托小春送東西過去給他,堡主定會大怒地攆走他,豈料,卻反而親手促成了堡主跟藍印的婚事。

日落時分,楊望來到灶房附近的井水邊,肅著臉擔憂地望著低頭思忖的方眉。

「你在想什麼?」

方眉聞聲,抬眸瞅視他一眼,凝沉不語。

見她神色陰晦,楊望語重心長地勸告,「事已至此,我勸你最好對堡主死心,不要再存有妄想。」這些年來他默默地將她對堡主的愛慕看在眼裏。

方眉不甘地問:「我跟了他五年,在他身上虛擲了五年的青春,他為什麼從不看我一眼,我有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低賤的丫頭?」她與楊望是表兄妹,她之所以進入鳳翔堡,也是由於楊望的引薦。

自從多年前第一次來鳳翔堡探望表兄時,她便對皇甫燁一見傾心,之後便千方百計地拜託表兄帶她進鳳翔堡工作。

這些年來,她努力在皇甫燁面前力求表現,一步一步從普通的管事升到總管,為的就是希望能令皇甫燁將她放在心上,然而不論她怎麼做,他就是從不多看她一眼。

而才進堡裏沒多久的藍印,卻能輕而易舉地擄獲他的心,要她如何甘願!

「堡主他從一開始就對你無意,你癡戀他五年,也該醒醒了。」楊望眼裏閃過一絲苦澀,只希望表妹能從堡主身上移開眼神,投向他。

「你說得容易,但這顆心早已不是我的了!」她澀然道。瞥見一名丫鬟朝他們走來,她立時收斂臉上所有的神色。

「方總管,喜服送來了,你要不要過去瞧瞧,看有沒有哪裡不妥的。」那名丫鬟說道。

「好,這就過去。」

方眉送喜服到藍印的房裏,一推門進去,便看見她一臉木然地坐在窗邊,眸光眺向窗外。

「藍姑娘,請你試試這套喜服,看看合不合身。」她板著臉道。

「放著吧。」藍印瞥去一眼,眉心輕蹙著。昨夜在經歷過他那樣的羞辱的對待後,她沒有一絲要嫁他為妻的喜悅。

她不敢想像,若是往後他都這麼對她……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麼同他過一輩子。

「對了,方總管,你可以幫我叫小春過來一趟嗎?」她急於想知道少爺那邊的情況。她被軟禁在房裏無法出去,今天一整天不知為何都沒看見小春,詢問送飯來的丫頭,她卻一句話都不敢跟她多說。

「因為這幾日私下替你送東西過去給葉少欽,被堡主責罰,關進柴房裏。」方眉冷冷地告訴她小春目前的處境。

「什麼?!」聞言,藍印又驚又怒地起身,「他怎麼能這樣對小春?那是我托她這麼做的,他要責罰罰我就好,為什麼要遷怒到小春身上?不行,我要去找他,叫他放了小春。」

方眉冷眼看著她的怒容,「堡主吩咐過,直到明晚成親前,你都不能走出這間房間。」她的房門口從一早便有人看守,就連窗邊也有人守著,她一步都無法離開。

藍印咬牙,頹然地坐下,情急之下不由得拉住方眉的手懇求道:「方總管,拜託你去向他求情,請他放了小春,小春是無辜的。」

方眉厭惡地揮開她的手,在看見她臉上絲毫沒有半點即將嫁給堡主的喜色後,猛然閃過一念。

「藍姑娘,你不想嫁給堡主嗎?」

「一點都不想,若是可以,我只想離開這裏。」氣惱他昨日竟想殺少爺,還那麼毫不憐惜的對待她,藍印衝動地脫口道。

「我可以幫你。」

「你要幫我?」藍印愕然睇向她。

「沒錯,我幫你逃離鳳翔堡。」方眉說得豪不遲疑。

「可是現下門口守著兩個侍衛,我壓根不可能出得去,你要怎麼幫我?」藍印狐疑地道。

「我自由辦法,我去安排一下,晚一點我再告訴你要怎麼做。」

「呃,那小春那裏……」

「我會去求堡主饒了小春,你等我的消息。」

當夜,方眉便將所想的計策告知藍印。

「明晚,等你跟堡主大婚之後,堡裏的守衛應會放鬆,屆時,我會想辦法先支開守在窗邊的人,你到時候從視窗爬出去,然後朝後院走,我會在左側的牆角邊等你,你再從那裏的一個狗洞鑽出去,我已安排好馬車等在外頭接應你。」

「方總管,我……」先前衝動之下說的是氣話,她沒想到方總管這麼快就安排好了這一切。

事實上方總管離開後,她冷靜下來便後悔了,她不想就這樣離開皇甫燁。

想到這一走,他不知會有多震怒,還有以後可能再也看不見他,她的胸口已經開始泛疼了。

「怎麼,你不想走了?」見藍印面露猶豫之色,似乎不想離開了,方眉沉下臉,「我本來安排馬車先將葉少欽接來,在外頭等你,好跟你一塊離開,既然這樣,就當我枉作一回小人。」

「葉少爺他沒事吧?」聽她提及少爺,藍印連忙開心的問。

「我替你打聽過了,葉少欽目前還安然無恙的待在客棧裏,但堡主無常,誰也無法預料他再過幾天是否會改變心意殺了他,你可要考慮清楚。」

聽她這麼說,藍印心頭一凜,躊躇不決,她不希望少爺有事,但是要她離開皇甫燁,她又萬般不舍。

見她一臉為難,方總眼裏掠過一道寒芒道:「既然你不想離開了,我也不勉強,不過你應該很想見葉少欽吧,明晚你跟堡主拜完堂,趁著堡主在大廳宴客敬酒時,我讓馬車將葉少欽接到堡外,讓你悄悄出去見他一面。」

「真的嗎?」聽到不用離開鳳翔堡,藍印欣喜地頷首道:「那就一切拜託方總管了。」

因此隔夜,她穿著喜服與皇甫燁拜完堂,被送進喜房後,便迅速地脫下身上那身喜服和鳳冠,換了一套襦裙,不久,便接到了方眉傳來的暗示,她打開西邊的窗子,原先守在那裏的人,果然已被引走了。

她趕緊跳下窗,按照方眉的指示朝後門而去。

她一路順暢地來到方眉所說的地方,看見她就站在牆角邊,立刻趨前過去。

「方總管。」她微微喘息地道,這一路上她走得很急。

「那個洞口就在這裏,你快鑽出去吧。」方眉撥開牆根邊的一處花從,指著底下的洞口說。

「嗯。」彎身要鑽出去前,藍印回頭說:「方總管,你趕快先回去吧,免得堡主發現你不見了起疑心。」反正見過少爺她就會回寢房,不會耽擱太久,不需要方眉在這裏等她。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堡主不會發現的。」

「是嗎?原來你竟這麼小覷我呀。」冷幽幽的嗓音飄蕩在夜色之中,聽起來感覺格外的陰森。

方眉與藍印倏地一驚,聞聲回頭,只見月色下一道頎長的身影,不知在何時來到了她倆的身後。

宛如瞧見惡鬼似的,兩人臉色俱是一駭。

「啊!」方眉來不及開口,胸前便陡然承受了一掌,慘叫一聲後,被震得倒地不起,唇邊刹那間噴出一道血箭,她按著劇痛的胸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堡主!」跟在他身後的楊望,眼睜睜看著他倏然出掌,重擊方眉,來不及阻止的低呼一聲,奔過去查看她的傷勢。

皇甫燁神色陰戾地啟口吩咐,「將這叛徒拖下去責打一百大板,然後攆出鳳翔堡。」

「堡主,方眉現下受了重傷,不可能挨得過那一百大板,求堡主饒她一命。」楊望發現堡主适才那掌重創了方眉的心脈,連忙出聲求情。

「若是挨不過,那她也是罪有應得,她竟想背叛我偷偷縱放藍印,該死!」

聽見他竟說出如此冷酷狠絕的話,躺臥地上的方眉淒然一笑,她五年的癡戀,竟換來這樣無情的對待,她……好恨,她悄然伸手探向衣袖裏。

一旁的藍印聞言,義憤填膺地出聲道:「是我拜託方總管幫我的,你要罰要打儘管衝著我來,不要為難她。」

皇甫燁唇邊揚起一抹冷鷙的笑,緩步走向她,幽聲道:「你無須心急,等我處置好她,就輪到你了。」

藍印正欲開口,倏然瞥見一道冷芒朝他身後疾射而來,她來不及細思,身子已不由自主地撲上去擋在他面前。

一支如手掌大小的勁弩在瞬間沒入藍印的心口,她驚愕的瞠大眼眸,身子往後倒下。

皇甫燁一窒,臉色煞白地接住她軟倒的身軀。

「皇甫燁,我把這條命還、還給你,我、我不欠、欠你了……」她輕嚅著唇瓣,淒然一笑地吐出最後這句話,便溘然地閉上雙眸。

皇甫燁伸手搭上她的脈門,發現她竟已氣絕身亡,他臉上的血色刹那間全被抽走。

他撕心裂肺的狂吼聲,淒厲地回蕩在鳳翔堡裏——

「不,我不准你死,藍印,你給我醒醒!你欠我的沒有這麼容易還得清,醒來,在你還清之前,我不准你死!」

「人都沒氣了,任憑我的醫術再高明,也沒有救活死人的能力。」被緊急從煉丹房裏抓來救人的歐陽炘,在確定藍印已氣絕後,悵然地長歎一聲道。

「救活她,我要你救活她!」皇甫燁早已失了理智,聽不進他說的話,揪緊他的衣襟,目眥欲裂地吼道。

「皇甫小弟,你清醒一點,她已經死了,我無法救活一個死人。」見他這模樣,歐陽炘不忍地勸道。

「不,她還沒有死,你不是修道很多年,法術通神,一定有能力治好她,快點救她!」皇甫燁將他拖到床榻邊,強迫他動手醫治藍印。

「我……」

眼看他這樣子,無論他現下說什麼,皇甫燁只怕都聽不進去,非要他動手救人,然而人分明已死,要他從何救起,他可還沒有跟閻羅王搶人的通天本領……

猛然靈思一閃,他想起了那個禁忌的秘法,雖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歐陽炘脫口說道:「我是無法救活她了,不過倒是有一個法子,也許可以從黑白無常手裏那裏搶回她。」

「什麼法子?」聽見似乎尚有一線生機,皇甫燁急問。

「只不過這個法子……」說到一半,歐陽炘語氣停頓了下。

「快說,只要能救活她我不惜一切代價。」

「倘若這法子得要你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嗎?」歐陽炘慎重地詢問。

凝睇一眼此刻躺在床榻上了無生息的藍印,皇甫燁毫不遲疑地頷首。「沒錯。」

「好,既然你有這樣的決心,我告訴你,這個法子只能用在剛死去一個時辰內之人,而你跟陰冥地府搶人所要付出的代價是……」

Rank: 2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1-6-18 11:11: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看見床榻上的人眼睫輕顫了幾下後,徐徐睜開了雙眸,一旁照顧她的小春歡喜地叫道:「夫人,你終於醒來了,來人、來人,快去通知堡主,請歐陽大夫過來。」

藍印昏沉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怔怔地轉眸望著一臉欣喜的小春。

「夫人,你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嗎?」小春關切地問。如今藍印的身份已死鳳翔堡的堡主夫人,她不敢再直呼她的小名。

片刻後,模糊的視線才漸漸清晰,認出她是誰,藍印幹啞的嗓音說道:「呃……小春?」

「是、是我,夫人,你知不知道你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老天保佑,你總是醒來了。」

「我怎麼了?」她的意識尚有些混沌,想坐起身,霎時扯痛了胸口上的傷口,疼得她敲擰秀眉。

小春見狀,連忙小心扶她坐起,在她腰後塞了個枕頭,好讓他枕靠著,一邊說道:「你被方總管用弓弩射傷了,你忘了嗎?」

「方總管射傷我?」她蹙眉細思,記憶緩緩往前推,回到她與皇甫燁完婚的那夜,「我只記得有人朝堡主射了一支箭,然後……」對了,她撲了上去,接著胸口一陣劇痛,然後……記憶到這裏就中斷了。

「那是方總管射的,她原本是要射堡主的,不料你竟衝了上去,代堡主承受了那一箭,那只有巴掌大小的袖裏箭,就那樣埋進你的胸口。」

聽見小春的話,藍印又再回想起一些事,那時她痛得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

「是歐陽大夫救了我的嗎?」

「你的傷是我治的,但我可沒有那個能耐把已斷氣的人給救活。」歐陽炘笑吟吟地渡進房,走到床榻邊。

「這是什麼意思?」聽他的話,好像她曾死過似的。

見她面露疑惑,歐陽炘好心為她解惑,「你當時確已斷了氣。」

「我死了?可是為何……」藍印滿面疑竇。

「你的命是皇甫小弟所救。」他伸指搭住她的脈搏,須臾,滿意地收回手,她的傷勢已在復原。

「是他?可他怎有能耐將已死之人救回?」藍印不解地問。

「那是他付出了某種代價的緣故。」

「是什麼代價?」她擰眉,隱約覺得那似乎是個不小的代價。

歐陽炘沒有再多透露什麼,從衣袖裏取出一隻瓶子交給小春。

「今天開始,你每兩個時辰給夫人服下兩顆藥丸,還有,我前日拿給你藥膏改為三個時辰擦一次。」

「是。」小春接過,恭敬地答道。

自夫人被救活後,堡裏上下都在傳說這位鶴髮童顏的歐陽大夫,擁有神通之術,能死人、肉白骨,所以這幾天堡裏上下都對他敬若天人,不敢怠慢。

就像昨日他曾說夫人今日會蘇醒,夫人果然就在今日醒來了。

「我已吩咐灶房熬煮了些稀粥給她,待會會有人送過來,你再喂夫人吃一些。」歐陽炘交代完便匆匆離開了。他的寶貝丹爐正在煉一味珍貴的丹藥,已到最緊要的關頭,他得趕緊回去顧好爐火。

對他剛說的那些話,藍印心急地想再知道得更詳細,遂拉著小春問:「小春,方才歐陽大夫說的是怎麼回事?」

「關於那夜發生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那時我被關進柴房,我只聽說夫人當時中了方總管的箭,似乎氣絕身亡了,後來是歐陽大夫和堡主關在寢房,似乎是施了什麼法術,這才救活了你。」

「那麼……堡主呢?」她遲疑地問,想起那夜他臉上的震怒,她猶心有餘悸。

「昨日以前,都是堡主親自照顧夫人,但今兒個一早,堡主便將我喚來伺候。」

「小春,你去幫我找他來好不好?」她好想見他一面,不知他是不是還在生她的氣?

小春面露一絲為難,「這……堡主要我寸步不離地照顧夫人,不能離開一步,不如我去拜託外頭守衛的大哥,請他們代夫人傳話。」

「也好,那你快去。」

小春走到門邊,說了幾句話,便看見有人送來稀粥,她端了進來。

「對了,小春,那麼方總管現下怎樣了?」想起因為她的緣故,害方眉挨了皇甫燁一掌,她滿心歉疚。

「這……」

「難道她死了?」見她支吾著,藍印一驚。

「那倒是沒有,聽說她受了重傷,被關押在地牢裏,等候堡主處置。不過她竟想暗殺堡主,令夫人受了致命的傷,大家都在說,堡主一定不會繞過方總管。」

「方總管為什麼要暗殺堡主?」藍印納悶地問。回想起那夜的事,藍印想不通她為何要這麼做,莫非……是為了皇甫燁重擊她一掌的事?

「大家都不曉得,可能只有方總管自己才知道吧。她真傻,居然做出這種事。」小春搖頭歎息道。

不久,守衛的大哥輕敲房門,帶話回來,「堡主外出,不在堡裏。」

這次藍印所受的傷,比起上次的背傷,無疑要沉重許多,畢竟這次的傷曾經一度奪走她的性命,所以即使經過歐陽炘妙手醫治,她仍臥床休養了約莫一個月,才能起身下床。

一能下床,她便想出去。

「夫人,你要去哪?」見她往外走,小春連忙上前問。

「我想去靜心齋。」

「夫人是想去找堡主?」

「嗯。對了,小春,我不是同你說,別一直喚我夫人,我聽得很不自在,你還是同以前一樣喊我印兒就好了。」這一個月來,她日日盼望著皇甫燁,然而他卻一次都不曾來看過她。

他也太過分了,好歹她也是為了救他才受的傷,他怎能對她如此不聞不問!

且她昏迷醒來後,發現自己右臂上多了一枚梅形印記,她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印記,尤其它時常會發熱灼燙,之前詢問歐陽大夫,他只要她自己去問皇甫燁,說他會向她解釋這一切,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見他。

還有,她想求他饒了方眉,畢竟再怎麼說,方眉都是因為她才會受他一擊,而她之所以會暗算他,恐怕也是因為這樣。

「你已經跟堡主拜堂成親,便是鳳翔堡的堡主夫人,若我再喊你印兒,被堡主知道,少不了我一頓責罰,你就別為難我了,多聽幾次以後便習慣了。」

「罷了,隨你吧。」藍印也不再堅持。

見她走幾步便輕踹著,小春連忙攙扶著她,一邊說:「我聽說堡主這陣子常常不在堡裏,這會去靜心齋,恐怕也見不到堡主。」

雖然小春這麼說,藍印依然沒改變心意,「我想過去看看。」

「好吧,我陪夫人過去。」知道她不親自走一趟,怕是不會死心,小春只得陪著她。

兩人慢慢地走至靜心齋,皇甫燁果然不在書房裏。

藍印失望地回到養心園。

她環顧寢房,屋裏頭的擺設一如當日成親那晚的佈置,床榻上掛著喜帳,床頭擺放著一對龍鳳枕,錦被上繡著幅鴛鴦戲水圖。

但新郎官卻沒再踏進這喜房一步,徒留她獨守空閨。

她托腮坐在桌前,重傷虛弱的身子在午後慵懶的春陽下,疲累得不知不覺地輕闔上眸。

興許是太想見他了,她即使在睡夢中,仿佛都聞到了那股清淡的檀香味縈繞在鼻端。她懷念地深深吸了幾口,一雙小手不自覺地緊緊抓住手裏握著的一方玄黑色的衣袖。

隱隱地,有意道如輕風般細微地歎息聲在耳邊,呢喃地低低訴說著什麼,但她困倦地睜不開眼,無法聽清那道幽幽地喟歎聲究竟說了什麼。

她沉沉地陷入了睡夢中。

夢到在她氣絕那刻,有人撕心裂肺的嘶聲悲吼著,她聽不清他吼了什麼,只看見他的神情狂亂又痛楚。

在夢裏的她,為此而揪擰了心,她想伸手輕撫他,卻碰觸不到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淒厲慘烈的面容。

「不要哭……」她囈語著,猛然驚醒過來,睜開眼,她發現她竟睡著床榻上,手上的梅形印記燙的嚇人。

而坐在桌前的小春則趴在桌上,似是睡著了。

她狐疑地想著她怎麼會睡到床上?她記得從靜心齋回來後,明明是坐在桌前呀,莫非是她困了,自個兒走過來的?

想起夢裏聞到的那縷檀香味,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卻已嗅不到那縷清淡的檀香。

伸手撫上印記,恍惚中有種錯覺,此刻他似乎也在想著她?

她下床走至窗邊望向窗外,無視滿園開的燦爛的春花,眼神映現的是適才睡夢中皇甫燁臉上那抹傷痛欲絕的表情。

那是真的嗎?他……曾為了她的死而那麼痛不欲生?

顧了一個多月的丹爐,歐陽炘終於走出煉丹室,瞅見下人領著一名不曾見過的陌生男子朝養心園而去,接著他眼尖地瞥見杵在不遠處的皇甫燁,遂噙笑朝他走去。

「皇甫小弟,那男子是誰?」他捕捉到他注視著那人時,眸底閃過的一抹複雜的眼神。

皇甫燁沒有搭腔,逕自走向地牢。

知道他約莫是要處置方眉了,歐陽炘也跟了過去。

來到地牢,皇甫燁瞥見楊望也在裏頭。

「你在這做什麼?」

「堡主。」楊望面容憔悴地連忙施禮,誠實地稟報,「我拿藥來給方眉。」

「將死之軀何須再吃藥。」皇甫燁沉下臉,冷眸橫向跪坐在牢裏一臉木然的方眉。

「求堡主饒她一命,方眉只是一時糊塗,才會鑄下大錯。」見他目露殺意,楊望雙膝登時一跪,替她求情。

垂目眯著此刻卑微向他乞求的楊望,皇甫燁冷酷地出聲,「楊望,你跟了我也有十年了,應該知曉我的性子,凡背叛鳳翔堡之人,我決不輕饒。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讓她死得痛快一點。」

聽見他的話,楊望並不意外,他早知道堡主是絕不會饒過方眉了,所以已有了打算,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凜然無懼地開口,「若是堡主非要取方眉的性命,那麼請容屬下以我的性命交換她的,我願一命償一命,請堡主成全。」

聽到這番話,皇甫燁蹙起眉峰,眸色深沉地注視著跟隨了自己多年的左右手。

連一旁的歐陽炘聞言都為之動容。

被關在地牢內的方眉更是激動得大叫著,「表哥,你用不著這麼做,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擔,橫豎一死而已,我並不怕。堡主,請你下手吧。」她決然地挺直腰背。

這些日子來她很懊悔,那夜她竟然會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對堡主出手,然而事已至此,再多的懊悔也無法挽回什麼,她已坦然地準備受死,不須表哥代她受過。

瞟她一眼,再望向楊望,皇甫燁緩緩啟口道:「楊望,你癡愛她這麼多年,而這女人卻一點都沒將你的心意看在眼裏,你為何還願意為她犧牲自己的性命?」

他早知道方眉對他的愛慕,也知道楊望對她的心意,他曾以為終有一日,方眉會回應楊望的一片癡情,豈知她竟一心系在他身上,對楊望的付出視若無睹。

楊望沉聲答道:「屬下的心情不就如同當時的堡主一樣,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想救回夫人。」

皇甫燁俊美的臉龐看不出表情,瞅視楊望良久。

一時之間,地牢內靜默無聲,半響,他離開前擱下一句話,「你帶她走吧。」

「堡主!」聽出他竟是有意要放過他和方眉,楊望神情一震,激動地喚道。

「一個時辰內離開鳳翔堡,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說畢,皇甫燁旋身走出地牢。

一直沒開口的歐陽炘,那張白皙得近乎透明的俊彥漾開一笑,從袖袍裏取出一瓶傷藥遞給楊望。

「看來是你的癡情打動了皇甫小弟,他才會善心大發地饒了你們。」他接著望向牢裏的方眉,勸道:「方眉啊方眉,有人如此深情待你,今後你可是要好自為之,莫再辜負有情郎啊。」

「我明白。」方眉嘶啞地泣道,淚如雨下。花了五年的時間,繞了這麼一大圈,她才發現原來最值得她愛的人,竟是一直默默守在她身邊的表哥,她真是傻啊!

「印兒,我是來向你告辭的,我要走了。」

「你要上哪去?」

「爹的仇已經報了,科考在即,我也該赴京應試了,爹生前的願望就是盼我能考上進士,我不能讓他失望。如今看你成為鳳翔堡的夫人,有個棲身之所,我也能安心的離開了。」

藍印詫問:「少爺說大人的仇已報,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朝廷查出是誰殺害了大人和爹爹他們?」這是何時的事,她怎麼都沒聽說?

「噫,你還不知道嗎?」見她對此事似乎渾然不解,葉少欽一臉納悶。

「知道什麼?」藍印不明所以,她錯過了什麼嗎?

葉少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扼要地告訴她。

「爹奉聖命巡撫浙江時,發現那莊王不只貪贓枉法、草菅人命,還勾結流寇,放任他們劫掠浙江沿岸的百姓,然後跟那些流寇坐地分贓。那本帳冊便是那些流寇把搶來的財寶,逐一記下,然後與莊王平均分贓的證據。裏頭所載的那些人名,是那群流寇的頭目,而莊王則以一個王字代替。後來這本帳冊落入我爹手上,那莊王怕東窗事發被朝廷治罪,所以才買通了殺手,在半途中將爹他們殺害滅口。」

「那莊王堂堂一個王爺,竟然做出這種事!」聞言,藍印憤怒地道。想到因為他,害死了葉府上下這麼多人,不禁對他有絲恨意。

葉少欽溫聲續道:「這件事情多虧了皇甫堡主鼎力相助,否則爹他們的冤仇也無法這麼快得以查清,他是我們的恩人,印兒,你嫁了個好夫婿。」

聽到他的話,藍印有些錯愕,她不敢相信皇甫燁竟出手幫助少爺報仇,當時他一見少爺不是惱怒得想要取他的性命嗎?為何又會突然這麼做?

「印兒,我待會就要動身起程了,你好好保重。」葉少欽不舍地說。慘事發生前,他曾經想過,倘若他如願考上了功名,他就要稟明父親,納印兒為妾室,不意竟慘遭滅門之禍。

那日在客棧裏,見皇甫燁竟拿他的性命威脅印兒就範,他氣急,奈何他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印兒帶走。

事隔數日,沒想到皇甫燁卻主動找上門,表明願意為葉府上下枉死的人報仇,然後不出幾日,朝廷便派人捉拿了莊王治罪。

後來,當他得知皇甫燁已迎娶印兒為妻室便明白,皇甫燁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印兒的緣故,足見他深愛著印兒,雖然有點遺憾,但見印兒有了好歸宿,他也替她感到開心,並放心的將印兒交給他,他相信皇甫燁一定會善待印兒的。

送走少爺,藍印仍為他方才所說的話而震撼著。

「我想堡主做的這一切,一定都是為了夫人。」小春見她愣愣地想著什麼,隨口說道。

「他是為了我?」藍印瞠眸愕道。

「八成錯不了,堡主可不是那種愛管閒事、見義勇為之人,他定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才會費事地替他葉少爺揪出幕後主謀,還托康陽王上報朝廷,捉人治罪。」小春說得很肯定。

藍印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是為了她才這麼做的?

這麼說他這陣子常常不在堡內,是忙著為這件事而奔波嗎?

右臂上的梅形印記頓時湧起一股灼人的熱燙,她突然好想好想見他,她起身離開寢房。

「夫人,你要上哪去?」小春急忙跟上。

「我要見他。」然後親口問個明白。

「可是堡主此刻恐怕不在堡裏。」

藍印壓根聽不進小春的話,在靜心齋沒找到他,她四處在鳳翔堡裏找人,正巧遇上手上拿著包袱要離開的楊望和方眉。

「方總管,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她欣喜地走過去。

「夫人。」方眉眼神複雜地望了她一眼。看得出她臉上的那抹開心之情是發自於真心。

然而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知曉,當日她根本沒有安排葉少欽來見她,讓她鑽那狗洞出去,是為了要在外面暗中除掉她,袖裏暗藏的那把弓弩便是為了殺她準備的,她打算射殺她後,找一處荒僻之所將她偷偷給埋了,這樣一來,就永遠沒人知曉她的下落了。

楊望朝她抱拳一揖說道:「我和方眉要離開鳳翔堡了,在此向夫人告辭。」

「你和方總管要離開?為什麼?」藍印驚問。

「是堡主要我們離開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藍印不解地問,她知道楊望是皇甫燁很器重的左右手,為何會突然要他離開?

「那是堡主饒過方眉一命的代價。」楊望接著語帶深意地望著藍印說:「請夫人不要辜負堡主,為了救夫人,堡主失去了他一半的壽命。」

「這是什麼意思?」藍印錯愕地瞪著楊望。

他就知道依堡主的性情,是絕對不會讓夫人知道這件事的,楊望徐徐道:「夫人當時已氣絕身亡,連歐陽大夫都無法挽回你的性命,最後歐陽大夫告訴堡主,若要將你救活,可以試試血咒。」他希望夫人在明白堡主為她做了什麼犧牲時,可以感動得了她,讓她對堡主傾心相對。

「什麼是血咒?」藍印皺擰了眉心,這兩個字聽起來似乎是很不好的的事情。

「那是一種禁忌的法術,歐陽大夫說,使用血咒救人者,須折一半壽命給欲救之人,此後,兩人將同生共死,只要其中一人亡故,另一人必須同時氣絕身亡。」

聽完楊望的話,藍印胸口猛然一震。

「夫人,請你好好待堡主。他是真心愛著你。」臨去前,方眉淡淡開了口。

直至他們離去,藍印仍處於震驚中,久久無法回神。

Rank: 2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1-6-18 11: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晨曦初露。

熟睡中的藍印羽睫顫動一下,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鑽入她的鼻腔裏。

她不自覺地汲取著那抹令她懷念的氣味,隱隱約約覺得唇上有著瘙癢的感覺,她猛然睜開了眼。

眸光疑惑的望向寢房內,除了睡在一旁小榻上的小春之外,此刻屋裏並沒有其他人。

可方才明明覺得好似有人呀,她鼻子翕動了下,嗅到了一絲清淡的檀香味,她連忙起身下床,赤著足匆匆地奔出房外。

然而舉目望去,園子裏空無一人,不見人蹤。

她失望的垂下肩膀,怔怔地佇立在院中,失神地眺向東側昔日皇甫燁習慣晨起練武之處。

景物依舊,但皇甫燁卻已有足足一個多月沒有踏進那裏了。

是她太想他了嗎?她總會在夢中聞道熟悉的檀香味,然後被右臂上的燙熱所驚醒。

他還在生她的氣嗎,所以才不想見她?

思及為了救她而折損他一半陽壽,藍印不禁紅了眼眶,每想到這件事,她的心就擰痛一次。

而此刻間心園外,看見某人躍牆而出的歐陽炘,一臉壞笑的朝他走去,一開口便揶揄道:「嘖,我說皇甫小弟,這間心園的門是壞了嗎?你大門不走,卻要爬牆進出。」明明人家是很優雅的躍牆而過,他偏偏故意這麼奚落他。

皇甫燁狠瞪他一眼,沒有搭腔,準備轉身而去,背後又傳來歐陽炘的涼諷。

「我說你該不會是陽壽少了一半,連帶膽子也縮小一半吧。相見她卻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見,只敢這樣每天偷偷摸摸的翻牆而來、躍牆而去。」

「歐陽炘,你不要多管閒事。」皇甫燁停下腳步慍怒地道。

「呵,我向來貪懶,最不愛多管閒事了,」歐陽炘哼笑的指著肩上的藥箱道,「我丹藥已練成,待會就要走了。」

「你還真當我鳳翔堡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皇甫燁有絲不鬱地道。

歐陽炘卻滿面笑意的睇著他,「你這種語氣,是在同我撒嬌嗎?怎麼,捨不得我走呀。」

「要走就快滾,沒人想留你。」皇甫燁冷斥,從懷裏取出一枚信符朝他拋去。

他抬手接住,垂目一望,微訝,「咦,這不是你的信符嗎?」

「有朝一日你若走投無路,餓的三餐不濟時,可持這枚信符,道鳳翔堡旗下的任何商號討一碗飯吃。」

聽出他冷淡的語氣裏夾藏的那絲關心,歐陽炘愉快一笑道:「衝著這枚信符,皇甫小弟,我再勸你幾句話。那方眉刺殺你固然不該,可是若不是你欲強娶藍印,事情最後也不致演變到這種結果,甚至為救藍印,而折了一半的陽壽給她。」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聽他這麼說,皇甫燁眸色一沉。

「是否是你一手造成,以你之聰穎,心裏自然必有定見,無需我多言。我想勸你的是,柔情蜜意往往要比耍狠用強更能虜獲佳人的芳心,自古柔能克剛,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說著,他人已掠往遠處,溫朗笑聲卻依然回蕩在楓林之間。

抬眸注視著歐陽炘消失的方向,皇甫新眼底浮現一抹罕見的苦澀。

他縱然嘴上不肯承認,但他心下早已明白,他強娶藍印,確實是造成如今一切的根源。

那夜他那麼粗暴的對待她,她一定恨透他了,所以才會在新婚之夜想逃出鳳翔堡。

當初在藍印氣絕之際,對他所說的那句該死的話,至今仍夜夜回蕩在他耳畔——

「我把這條命還給你,我不欠你了。」她想借著一死,來清償跟他所有的恩怨糾葛。

他曾想過在她醒來後放手,讓她跟著葉少欽一起離開,可他無論如何都放不開她,即使她不愛他,他還是想將她牢牢捆鎖在身旁,隨時都能看見她。

他撩起衣袍,低眸注視著浮現在手臂上那枚梅形的淡紅的印記,在他用血咒救活藍印後,手臂上便浮現這枚印記,她身上也有一枚一樣的印記,他在左臂,她在右臂,這枚烙印,昭示著他們兩人同系一命,今後將同生共死。

午後時分,行經各院,看著下人抬著一箱箱物品進進出出,藍印納悶的問一旁的小春。

「有客人要住進來嗎?」

「我去問問。」小春走過去詢問一名扛著箱子的下人,片刻之後便折了回來。「是堡主的師妹今日來訪,她要在堡裏小住幾日。」

「他的師妹?」

「嗯,說起堡主的這位師妹,她的來頭可大的咧,她可是康陽王的掌上明珠,菱心郡主,堡主的娘親是她的姨母,算起來她跟堡主是表兄妹。傳言她跟堡主小時候曾有過婚約,但後來取消了。」看見藍印在聽了她多嘴說出的這句話後,眉心微蹙,小春趕緊再補上幾句,「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堡主娶得人可是夫人,我想那菱心郡主應該只是過來玩玩而已。以前老堡主和夫人還沒過世前,她偶爾也會上鳳翔堡小住幾日。」

「堡主為何會與郡主取消婚約?」藍印不解的問。原來皇甫燁與康陽王還有這層關係,怪不得康陽王願意幫他交付莊王的罪證給朝廷。

「這就不得而知了。」

藍印忽然喜笑顏開,「小春,郡主既然來了,你想堡主會不會也在堡裏?」

「也許吧。」小春剛說畢,就見藍印匆匆的往前廳走去,她連忙跟上去,看來夫人真是很想見堡主呢。

結果她們沒在廳堂找到人,而是在書房見到皇甫燁與朱菱心。

推開書房的門,映入藍印眸中的情景,讓她面色霎時一白,胸口仿佛被人重擊了一拳。

只見朱菱心的柔荑攀在皇甫燁的臂上,嬌軀黏在他身邊,那猶如黃鶯般的嗓音靠在他臉旁,輕吐著嬌聲細語。

「師兄,人家好想你,這次我來,你一定要多陪陪人家哦。」

「你這丫頭怎會突然跑來,不是聽說你要成親了?」皇甫燁臉上掛著一抹寵溺的笑意。

「除了師兄,我誰也不嫁。」她顰眉瞋目。嬌俏的臉蛋有著說不出的委屈,「人家一直在等師兄來娶我,結果,嗚嗚嗚……你竟然背著我另娶,嗚嗚嗚,師兄,你這個薄情郎、負心漢,嗚嗚嗚……」她哽咽的泣訴,掄起粉拳捶打著他的胸口。

那雙靈動的水眸霎時盈滿淚霧,淚盈於睫,一派楚楚可人、我見猶憐,就連藍印見了也忍不住為她心疼。

看著他們兩人如此親密的打情罵俏,那親昵融洽的身影,讓藍印覺得胸口一陣堵窒,塊喘不過起來。

她僵著身子,直勾勾瞅著他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角餘光瞥見杵在門邊的藍印,皇甫燁扣住她的拳頭輕斥,「別鬧了,丫頭。」

朱菱心噘起粉唇也跟著睇向藍印,「師兄,你娶的人該不會就是那個站在門邊,看起來笨笨的丫頭吧?」當她一推開房門時,她就瞧見她了。

「菱心,不許無禮,他是你嫂子。」皇甫燁輕斥。

「將來等我嫁給你之後,她就不是我嫂子了。」朱菱心嘟著粉唇,滿臉不悅地道。

「我已成親了,你這丫頭還想嫁給我,莫非是想當我的妾室嗎?」皇甫燁取笑的問。

「那有何不可,至少妾室都是比較得丈夫寵愛的,像我父王,都比較偏寵那些姬妾,冷落我娘這個正妻,」朱菱心說著,越發覺得自個說的很有道理,用力點下頭說,「沒錯,我決定了,就嫁給師兄當小妾好了,以後師兄要很寵愛我哦。」

皇甫燁聞言正要開口訓斥她,卻看見藍印霍得旋身離開,他張口想出聲叫住她,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瞄見師兄俊美無濤的臉上流露出的複雜神色,朱菱心靈眸一轉,說道:「我去同她聊聊。」說著,她一溜煙的竄了出去,追上藍印。

「你幹嘛走那麼急?看見本郡主也不拜見。」

「郡主。」忍住心頭的揪痛,藍印輕咬著唇,福身行禮。

朱菱心繞著她轉了一圈,喃喃抱怨著,「長得很普通嘛,又沒有本郡主這般國色天香,真不懂師兄怎麼會娶你為妻,你實話招來,是不是偷偷對我師兄下了什麼降頭蠱術,迷惑了他的心智。」

「沒有這回事。」藍印擰眉道。

「沒有?那師兄為何會娶你?」

「我……不知道,郡主若想知道,何不親自去問他。」說著,藍印繞過她想離開,不想再應付這難纏刁蠻的郡主。

朱菱心攔在她面前不讓她走,「你不要得意,師兄很快就會納我為妾了,屆時,哼哼……你就要可憐的獨守空閨了。」

「郡主說完了嗎?」藍印咬唇道,她現下的情況跟獨守空閨又有什麼兩樣。

「還沒,你給我聽好,我不會跟你爭妻子的位置,這點你大可放心,因為妻不如妾。」

她的話一句句都刺到蘭印的痛處,她再也忍不住的忿忿回道:「等將來郡主真的嫁進來再說這些吧,在郡主還未嫁進來之前,說再多也都只不過是空談。」

「你竟敢對本郡主無禮!」朱菱心抬出郡主的威勢想壓她。

小春見狀,低聲在藍印耳邊說了句,藍印立刻挺直腰杆,絲毫不示弱地說:「為何不敢,論輩分我可是你的嫂子。」

「好,我們就走著瞧,看師兄是比較寵你,還是寵我。」朱菱心高高仰起小臉,鼻孔朝天的撂下一句挑釁的話,甩袖走人。

尖刁蠻郡主離開後,小春趕緊替她打氣。

「夫人,你不要擔心,堡主肯折一半的陽壽給你,這表示他絕對是比較寵愛你的,只要你加吧勁,一定能挽回堡主的心。」

見她只是斂眉沉吟不語,小春急道:「夫人,你不會是想放棄堡主,將他拱手讓給郡主吧?」

「不,我不想把他讓給別人,只是……」她不知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他的心。

深夜,端著親手熬煮的蓮子湯來到書房前,藍印輕抿了抿唇,知會守衛的大哥她來送宵夜後,這才舉手敲門。

「誰?」

「是我。」小春替她探聽到他這幾天都夜宿在書房,熬煮好蓮子湯,她便立刻送過來。

「進來。」

聽見裏頭傳來的聲音,藍印連忙推開房門進去。

「這麼晚有什麼事?」皇甫燁從桌案上抬眸瞧她一眼,俊容上面無表情。

「我……送蓮子湯來給你。」她結巴的道,再次單獨面對他,竟比跟他拜堂那時還讓她緊張。

「擱下吧。」

她連忙走上前,將盛著蓮子湯的碗盅擱在桌案上,掀開蓋子,盛了一碗遞給他。

皇甫燁遲疑了下才接過,見她似乎沒要走的意思,眸心一黯,淡聲問:「還有事?」他怕她此刻想對他說的是,要求他放她離開。

他是不可能放她走的,所以他之前一直對她避而不見,只因不想聽見她說出那樣的話。

「因為不知道這蓮子湯煮的和不和你胃口,我想等你吃完再走。」她輕咬著貝齒說,衣袖下的雙手緊張的掐著掌心,惟恐他攆她出去,不肯讓她留下來。

明明來見他之前,有滿腹的話想要對他訴說,怎知此刻她竟什麼都想不起來,思緒慌張得一團紊亂。

聞言,皇甫燁有絲意外,拿起調羹嘗了幾口。

藍印說:「謝謝你幫我爹和葉大人特悶抓到抓到殺害他們的主謀者。」

皇甫燁放下手裏的碗,眸光深沉的注視著她,她那像小鹿般微怯的神色,讓他看了很刺眼。

是那日強要了她時,把她嚇著了,所以她才會這麼畏懼他吧。「若沒其他的事,你走吧。」他語氣微沉的道。

「是蓮子湯做的不和你胃口嗎?」見他下逐客令,藍印著急的問。

「不是,是我晚膳吃得很飽,吃不下了。」

「這樣呀,那……我回去了。」她躊躇著,慢吞吞地朝房門走去,暗自希望他會叫住她。

但當她用龜速踱到房門時,他還是依然沒有出聲,藍印鼓足勇氣,霍的旋身道:「你不要忙太晚,早點回房歇著,你已經……很久沒回來了。」說畢,她漲紅了臉,局促的開門離去。

皇甫燁微震了下,不敢置信的細思她方才離開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怔楞一瞬後,他連忙起身,朝門口走去。

結果,朱菱心在門口給攔了下來。

「師兄,我好無聊,陪我去夜遊。」她興高采烈地挽著他的手撒嬌道。

「你這丫頭,坐了一天的馬車還不累嗎?」他皺眉道。

「我可是鐵打的身子,從不知道什麼叫累。」她笑眯眯說。

「你不累,我累了,明兒個我再找人陪你四處去玩。」他急著想回去弄清楚藍印的意思。

朱菱心暗暗使勁抱緊他的手臂,不放他走。「師兄,可我一點都不困,那不然你陪我說說話好了,咱們許久未見,我有一籮筐的話想跟你說呢。」

「可我沒那麼多話想跟你說。」他飛快出手想點她的穴,迫她鬆手,但朱菱心卻機靈地先一步躲開。

她嬌嗔,「師兄,怎麼多日未見,你還是這麼小人,一見面就想暗算人家。」她跟著姨丈學了多年的武功,可不是白學的,何況酷愛武藝的她可是師承多家武學,論內力雖及不上皇甫燁,但論靈巧絕對勝過他。

「你放手,我還有事。」皇甫燁失了耐性,輕喝。

「不放,除非你陪人家去夜遊,要不,就答應納我為妾,讓我今晚可以開心的睡個好覺。」

「你這是在胡鬧,就算你願意委屈當我的小妾,你父王也不會同意的。」畢竟堂堂郡主豈有淪為他人小妾之理。

「我才不管他,他可以納進一個又一個姬妾,為何我就不能當人家的妾室,這回我連家當都搬來鳳翔堡,我是賴定你了。」嘟起粉唇,朱菱心任性的道。

「你……你怎麼又回來了?」正要好好質問她究竟在搞什麼鬼時,暮然瞟見藍印再折回書房,皇甫燁訝道。

藍印見郡主又黏在他身上,心口一窒,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我是想把這個拿給你,我剛忘了帶過來。」

「那是什麼?」朱菱心再皇甫燁伸手接過時,先一步搶了過來,打開方巾,看這裏頭擺著一套玄色長衣。「什麼嘛,只不過是一件衣裳嘛,師兄若喜歡,我可以叫人做一百件這種衣裳給你。」她撇唇道。

皇甫燁斂眉望去一眼,從朱菱心手上飛快的取回衣袍。

「郡主當然可以這麼做,不過這是我親手縫的,是我的一片心意。」不卑不吭的說道,藍印望向皇甫燁,出聲道歉,「對不起,為你做的衣裳遲了這麼久才做好,你試試看合不合身,有不適合的地方我再修改。」

「嗯。」漫應一聲,皇甫燁悄然握緊了手上的衣袍,被師妹這麼一鬧,今天是沒辦法跟印兒好好談談了,他有些氣惱地瞪著任性的師妹。

再睇他一眼,見他目光流連在郡主身上,有寫黯然轉身的藍印才施施然離去。

她不想讓,一點都不想將他讓給菱心郡主,可是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留住他的心?

「我對師兄的愛有這麼多,你有多少?」囂張的話出自一張嬌俏可人兒的粉嘴,朱菱心將雙臂伸到了極限。

一早就見她跑到間心園找她挑釁,藍印忍著氣說:「我對他的感情沒有辦法像你這樣丈量得出來。」

「好,那你敢跟我比一件事嗎?倘若你勝了,我就自動退出,再也不叫師兄那我為妾了,怎麼樣,你敢不敢?」

「要怎麼比?」

「跟我來。」一手扣住她的腕,朱菱心拉著她往鳳翔堡西邊而去,來到毒鱷潭,她得意洋洋的宣佈比賽的方法,「只要誰擒住這潭裏的鱷魚越多,誰就贏。」

聞言,藍印臉色一僵,不由的思及上次被皇甫燁扔到那株橫生在的樹上時,底下那些巨鱷張著利嘴想撕裂她的恐怖情景,她驚恐地瞪著棲息在潭裏的那些巨鱷。

「怎麼不吭聲,你不敢呀?」朱菱心揚眉問。

「我……」

「你若不敢,那就表示我贏了,證明我對師兄的愛比你好多很多。」

「這樣比法對我不公平,我不懂武功,壓根無法與你相比,你勝之不武。」她不平地道。

「好,那你說要怎麼比?」藍印沉吟著還未開口,就聽見朱菱心又接下去說:「我聽說你很會做包子,那不如就比做包子好了,我們兩方各派一人做包子,然後讓師兄品嘗,誰做的包子可以讓師兄說出好吃,誰就贏了,這樣你沒話說了吧?」

藍印躊躇著沒有立刻答應,她沒忘記之前無論她如何努力做包子,都得不到皇甫燁的贊許,這是一場不能輸的比賽,她輸不起,所以要慎重考慮。

「比捉鱷魚你說不公平,比做包子你又不答應,如果你不想比,那師兄就納我為妾,你不可以有異議。」朱菱心得意的道。

她這麼一說,藍印緊張的脫口道:「不!好,就比做包子。」

見她上勾,朱菱心露出狡猾的笑容。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4 23:5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