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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井上青] 單細胞嬌妻(不是賢妻料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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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3:46: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半小時前,她只是一心想英雌救貓、卻腳抽筋誤跌臭水溝,
還把他一道拖到髒水裡打滾的傻妞,
半小時後,她居然傻笑著高舉雙手,主動報名當他的替身新娘?!
雖然對她的義氣相挺,以及單細胞式的思考邏輯感到難以理解,
不過他內心充滿感激,畢竟一場婚禮臨時上演「落跑新娘」,
又能馬上找到替身,這小天兵讓他在人前保全顏面,功不可沒;
但令他頭疼的是,他可是人稱省字一哥、最怕人吵的大老闆,
對她過度開朗直率、不經大腦麻雀式的連珠砲攻勢實在受不了,
換作過去的他,早用眼神殺人大暴走了!不過好奇怪……
不知是她在育幼院當義工表現得太有愛心、太純真迷人,
還是假結婚後的兩人演得親熱戲碼太曖昧甜蜜、太過分真實,
怎麼她一不在身邊嘰嘰喳喳開口說話,他反而渾身不對勁?
眼見約好的半年替身期限將至,他才驚覺──
怎麼好像有一點,捨不得放開懷裡這個假嬌妻兼小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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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3:46:4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占地一萬坪的齊家山莊,自開莊以來從未像今日這般熱鬧,一輛輛高級進口車魚貫湧入,車門一開,走下車的全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大門口前那輛價值千萬的賓利車,載來臺灣首富王董夫妻,兩人一下車,媒體記者忙著捕捉恩愛夫妻的身影,王夫人親和笑容才微啟,攝影記者鏡頭已轉向後方接著駛來的藍寶堅尼跑車,歌壇天王周董今日「御駕親征」,想必是衝著齊家二少的面子來的。

今日,齊家山莊大喜,而且是雙喜臨門,齊天威和齊天風這對雙胞胎兄弟同日娶妻,各界祝賀花籃從位於半山腰的山莊一路排到山腳下,大喜之日,齊家人卻是憂喜參半,賓客都已來到,唯獨兩位新郎不見人影——

「談總管,你聯絡上天風沒?」齊青雲臉上掛著僵硬笑容,才和王董打過招呼,回頭馬上和山莊老總管談孝交頭接耳。

他的二兒子齊天風人如其名,常常像一陣風溜得不見人影,昨夜明明早已吩咐嚴加控管,房門扣上三道鎖,沒想到他少爺直接從二樓跳窗溜出門在夜店鬼混,一早發現他不見,嚇得齊老爺和齊夫人差點心臟病發。

還好有聯絡上,還說一定會回來,可沒見到人心裏總是忐忑,齊老爺的阿爸,也就是天威天風的爺爺早下達指令,若是半年後他的八十大壽前,兩兄弟還未娶妻,他就要把齊家的所有財產全捐給弱勢團體,一毛都不留給他們這些不孝子孫。

齊家老太爺真的會說到做到,為免排到山腳下的花籃變成來分財產的各路人馬,他和老婆積極幫兩個雙胞胎兒子物色新娘人選,齊家祖上保佑,他們很順利找到又乖又聰慧的兩位新娘,兩個兒子也順利配合……

這一切看似圓滿,但在婚禮圓滿結束前,還是得步步為營,不能有一丁點小差錯!

「老爺,二少爺已經回來。」談總管低聲道:「是周董載他回來的。」

二少爺的行徑真的令人捏一把冷汗,他蜷在周董跑車後座的大紙箱,上頭放著一大束周董祝賀的紅玫瑰花,還好沒人發現,要不,讓媒體記者揪到今日要娶妻的新郎,竟然在婚禮前一刻才回到家,鬧這麼大的笑話,老太爺可丟不起這個臉。

齊青雲想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天風昨晚一定是跟周董在夜店鬼混,醉到不省人事,夜宿周董家……

「秦董事長大駕光臨,是我們齊家的榮幸,謝謝,裏邊請。」不停向賓客點頭致意,齊青雲連叨念不孝子的力氣都沒了,總之,人回來了就好,祖上積德啊。

「不過,大少爺還沒回來。」

談總管的低聲耳語,讓才鬆口氣的齊青雲,一顆心又懸得老高。

「天威去哪了?」這小子不會反悔了吧?

「大少爺一大早去了趟公司,現正在回山莊的路上,不過賓客太多,大少爺還塞在車陣中。」

「今天是他娶老婆的日子,幹麼還去公司。」齊老爺嘴裏雖念著,倒是松了口氣,臉上還浮現幾絲驕傲。即使婚禮開始前,天威趕不回來,他還可以大聲向賓客宣佈兒子是因為工作太忙、太有責任心,所以耽誤了些時間,他相信眾人非但不會責怪,反倒會豎起大拇指稱讚兒子。

「新娘方面都OK吧?」齊青雲不放心地再度確認。

為免迎娶誤了時辰,他早和鄰近的友人商借住處,讓兩位新娘住在友人家,好能就近迎娶。

「兩位新娘昨晚就都安頓好了……」談總管答復時,手上的無線電對講機傳來聲響,接聽後,兩眼瞪大地看向笑容僵硬的齊青雲,「老、老爺,新娘跑……跑掉了——」

齊青雲倏地倒抽一口氣,瞠目問:「哪、哪個新娘跑了?」

談總管手微顫地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兩個一起跑了。」

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重量級賓客絡繹不絕前來道賀,齊青雲只得冷靜地保持微笑,臉頰卻不斷抽搐——

「齊董,恭喜、恭喜,前不久才聽說你去了趟重慶,今日雙喜臨門,果然是重慶,雙重慶祝啊。」一位愛開玩笑的業界長者打趣道。

「謝謝,明叔,裏邊請。」齊青雲哭笑不得,兩個新娘一起跑了,這下,雙重慶祝瞬間成了雙重打擊。

「老爺,怎麼辦?」

「怎麼辦?趕快去找新娘啊!無論如何今天的婚禮都要如期舉行!」齊青雲臉頰抽動得更厲害。

「可……新娘早跑了,可能找不回來……」談孝一臉茫然,他當管家三、四十年,頭一回遇到這種狀況,真令人不知所措。

「我不管!那就找人代替,今天婚禮上新娘一定要出現!」齊青雲頭痛欲裂。

不只是財產問題,面子更重要,來了整山的賓客,婚禮若取消,齊家的面子往哪兒擺?老父若得知,說不定會氣得一命嗚呼——

他雖不願見到齊家財產被老父全部捐出,但更不希望山路那一整排祝賀花籃直接變成弔唁老父的花籃。

他的老父還是健康活著,每天想盡辦法刁難他們,齊家才會充滿朝氣。

家有一老,如頑童再世,日子才不會無趣。

但前提是,趕快找到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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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3:4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日正當中,山路上滿是高級的進口轎車,放眼望去,猶如蝗蟲大軍入侵。

塞在車陣中長達一個鐘頭,坐在黑色賓士車後座的齊天威,批閱完一迭公文,開始顯得煩躁不安。

他向來視時間為無價之寶,該上班時一分鐘都不能浪費,他已經為今天的婚禮挪用兩個鐘頭,已是他的上限,未料光是塞車就用去一個鐘頭。

為了不讓外人有不好觀感,察覺新郎拖到最後一刻才跟著賓客一起上山,他特地讓談大康另外租車,沒想到車陣比他預料的還長,壓根動彈不得。

早知,租輛單車騎上山還比較快!

「這些人,到底來湊什麼熱鬧!」突地一道不悅低吼聲嚇了前座的司機一跳。

司機談大康回頭苦笑,「老大,這些人是來湊你和二少爺婚禮熱鬧的。」

談大康是齊家老總管的孫子,也因這身分,他和兩位少爺從小玩到大,老大接任「齊聖企業集團」總經理的那天起,他跟著雞犬升天,直接卡位當老大的司機。

「我可沒邀請他們。」齊天威不耐地啐了聲。

「你沒有,但老爺和老太爺絕對有。」談大康不怕死地回了一句。

瞪了他後腦勺一眼,齊天威脫了西裝外套,拉松領帶,還是解不了心頭煩躁。

他的煩躁不是因為塞車不耐煩,而是手邊沒有工作,浪費時間會讓他沒來由的心煩。

這一切都要拜爺爺所賜。從小,爺爺就把他當接班人訓練,他和弟弟天風雖是雙胞胎,但個性迥異,他較嚴肅,天風就真的有點天,說好聽點,他是「照書養」,天風是「照豬養」,但實際上從小跟爺爺一起睡的他,宛若接受軍式訓練般,四歲開始,他每天晚上九點和爺爺一起上床睡覺,早上三點就被叫起床和爺爺一起打太極拳——

四歲的小孩一大早,不,淩晨三點即起床打太極拳,現在想來真的令人匪夷所思,當時自己的腦袋大概開發未全,才會乖乖任爺爺擺佈!

若能選擇,他寧願跟著天風一起被爸媽「照豬養」。

他在上國中前終於抗告成功脫離爺爺魔掌,爭得「自己睡」的權利,再也不用三點起床模擬剖西瓜。但為時已晚,爺爺給他的訓練根深柢固,他的個性、處世、行為,全都依爺爺希望的模式走,不浪費時間就是最佳例證。

「旁邊這條小路,是不是能通到齊家後院?」齊天威不確定地問。

求學期間,當天風和談大康像山猴一樣逛遍整座山,他卻埋首書堆,為不敗的人生積極努力,旁邊這條小路,印象中他走過一次,那次是高二時天風玩到深夜都未見人影,爸媽猜測他在山上迷路,爺爺則認為天風被山裏的「魔神仔」牽走,才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爺爺下令山莊裏所有人都要出去找人,唯獨要他留在家裏不要出門。他想,爺爺大概是怕萬一天風真的出事,至少齊家還有他這個長孫。

但他並未聽從爺爺的話,一來,不出去找天風,他心裏或多或少會有些罪惡感,二來,他和天風是雙胞胎,兩人之間有種他很不想要卻一直存在的心電感應,大夥兒都覺得天風一定在山上發生什麼意外,只有他認為那該死的小子一定在某個地方做一件很幼稚的事,玩到忘了回家。

所有人全往山上去找,當時他一走出齊家山莊大門,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牽引他走向山下,來到這條小路……

小路之所以稱為小路,是因為它真的小,只能容人和機車進入,旁邊還有一條比路面還寬的大水溝。當時他拿著手電筒,沿著小路走上一段,沒多久就遠遠地看到天風頭戴裝有電燈泡的帽子,雙手握著小鋤頭努力在挖地,那大概是他們一起生活二十八年來,他看過天風最認真做事的一回,也是唯一一回。

不知情的人看到他那麼認真在挖地,說不定還以為他在挖寶,但他卻神秘兮兮一笑,說他在挖陷阱,因為他知道和他們兄弟年紀相仿、同樣住在齊家山莊的談大康,常常在晚上偷溜出來和山上某戶人家的傭人姊姊私下幽會,愛作弄人的天風,便起意挖陷阱,要讓偷偷約會的兩人跌個狗吃屎——

這就是天風,常做出一些幼稚令人發噱的舉動。

談大康幸運躲過一劫,因為他大少爺想到的不只是幽會時兩人跌得狗吃屎的好笑畫面,萬一跌傷腦袋,可能一輩子躺在床上,所以,他把天風挖陷阱的事稟告爺爺,但保留談大康幽會一事不講,他並不是特別袒護談大康,只覺得不是光榮之事,毋需多提。但自那天起,談大康就宣示要效忠他,把他當「老大」看待。

至於天風,還是一樣天,大概待在山莊太無趣,逮著機會就想整談大康,直到上了大學飛出山莊,談大康才有喘氣的機會。

「老大,這條小路是可以……但,我車開不進去。」想到年少無知的往事,談大康一臉尷尬。

當初要不是老大把他和附近的傭人姊姊那一段姊弟戀壓下,這些年他可能沒臉住在齊家山莊,還會牽連到他的總管爺爺,所以,為了報答老大,他絕對一輩子誓死效忠。

「我沒讓你開車進去。」他當然知道這條小路有多窄。「你繼續往前開,我走這條小路回去。記得,婚禮一結束,我馬上要回公司,你最好搶在賓客離去前,把車先開出來。」他可不希望又在一堆黑壓壓的蟑螂車陣中,塞上一回。

「是,遵命,老大。」

脫下西裝外套遮住頭,齊天威快速下車,一眨眼,高大的身影已沒入彎曲的羊腸小徑。

確定小路上沒有其他人,齊天威將蓋住頭的西裝外套取下,大步往前走。他必須在婚禮進行前,以完美姿態站上新郎位子。

走過當初天風挖的陷阱處,不覺莞爾,如果天風知道今天他會繞小路回家,不知會不會挖陷阱等他?應該不會吧,一來,天風早不玩這幼稚遊戲;二來,與其在這挖陷阱浪費時間,他大概會選擇在夜店把妹,畢竟美眉對他的吸引力大多了。

聽大康說,昨晚天風又溜去夜店,嘖,果然是天風的作風,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天風雖愛玩,但他懂分寸,還算有可取之處。

看了下腕表,時間應該來得及,但他還是得加快腳步早點到家,才能做好充分準備。

「喵——喵——」

不知何處傳來小貓叫聲,這偏僻小徑有野貓不足為奇,貓叫聲沒阻擋齊天威前進的腳步,倒是——

「小貓咪,乖喔,姊姊腳抽筋,再等一下好不好?讓姊姊休息三分鐘,我馬上……噢,好痛,痛痛痛——」

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齊天威停下腳步,精銳目光四下梭巡。沒人?可他明明很清楚聽見有女人說話的聲音。

「喵——喵——」

「還是不行,再等一下,不要緊張,跟著姊姊深呼吸……」

兩道劍眉緊蹙,那聲音雖不大,可他非常確定有人在說話,只是……放眼望去,別說人,連貓都沒看見——心口一突,該不會是遇到爺爺常說的「魔神仔」?

嘖,自己什麼時候也信這個!

「喵——喵——喵喵——」

「小喵喵,別急,姊姊一定會救你上去的……」

「誰在說話?」不信會有眼睛看不見的東西,可他左右前後望了不下十回,就是沒見到人,心頭莫名煩躁,他討厭裝神弄鬼之人。

小貓咪不停喵喵叫,方才說話的人似乎被他的低吼嚇一跳,暫頓一會,旋即喜出望外拔高聲音喊——

「有人嗎?先生,我在下面。」

齊天威聞言看著腳下之處,有人……被埋在此刻他站的地底下,並且極有可能是條冤魂?

「你……有什麼……要求?」他一臉鐵青問道。死不瞑目之人,大概是有心願未了。

「先生,可以請你先救小貓嗎?」

齊天威眉頭緊鎖,這底下不只有人的冤魂,還有貓魂?既然變成鬼魂,就代表無法可救,即使挖出也活不了——

不過這女的也真妙,不先求他救她,反要他先救小貓,想必她生前是個愛貓人。

「我現在有急事,等我把事情辦好,再來……救你們。」既然她堅持用「救」的說法,死者為大,他尊重她。

「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十分鐘,如果你能順利下來的話,或者五分鐘就夠。」

順利下去?跳開原地,盯著地面,齊天威瞇起黑眸。這女人……不,女幽魂說話怪怪的,若他順利下去不就代表他也得……

「喵——喵——」

「小貓咪,別跑,你會淹死的!」

說時遲、那時快,齊天威不想被一縷幽魂搭訕太久,浪費他的時間,準備一聲不吭離去,突然聽見她焦急喊聲,一旁的大水溝裏有動靜,他探頭一看,一個穿短褲的女生趴在石頭上努力想撈起在水中載浮載沉的小小貓——

原來,她指的「下面」是大水溝裏,不是地底下。

「小姐,你在下面做什麼?」這大水溝又寬又深,約莫有她兩人高,方才她應該是坐在緊靠路面這邊的大石頭,站在路中的他才沒看到水溝裏有人。

「這只小貓落水,我在救牠……」纖弱人兒略抬頭,兩手死命在水中撈,奮力拯救小貓。

齊天威見狀,眉心緊皺,照他看來,她才是需要被拯救的人吧。

「先生,拜託一下,你先把小貓救上去好嗎?」再度抓回貓,渾身又濕又髒的她把同樣髒兮兮的貓緊抱在懷中,若是晚上,這一人一貓的模樣肯定嚇死人。

「我腳抽筋又受傷,沒力氣抱貓爬上去。」她指著不遠處的一根電線杆,「你可不可以下來幫忙把貓帶上去?」

齊天威正納悶她是從哪裡下去,經她一指,看見電線杆上綁著一條粗繩,原來她是從那兒下去的。

往前走,下意識地看表,他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一人一貓上,當然他也不會狠心見死不救,打通電話給談叔,他會找人來處理的……

腦裏明明是這麼想,可一走到電線杆,他卻自動停下腳步——

「喵——」

「先生,你救貓會有好報的,拜託你幫幫忙……」

水溝裏的髒女鬼話還真多,真嘮叨。

「先生,救貓一命,好運一世。」

煩!真是聒噪的女鬼。

他該遠離這一切才是明智之舉,但舉止卻和心意背道而馳。丟下西裝外套,取下腕表,脫下襯衫和鞋襪,拉起繩子,他跳入又髒又臭的大水溝——

眉心揪成一團,他有種不祥預感,這一跳,他的人生恐將跟著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小貓咪,你要記得這位大哥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當然也是我的,所以,我們要一起感謝他。」

「對了,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喵——喵——」

「大哥哥,小貓咪說謝謝你救了牠,有機會它會報答你的。」

「喵——喵——」

「對吧,你聽,小貓咪在回應。」

齊天威不以為然冷嗤了聲,還擺了一張臭臉,不過再怎麼臭,也沒他和她兩人加上一貓散發的臭來得驚人,何況,那一人一貓還貼在他背上,臭味緊貼,若此刻他人在婚禮上,肯定熏跑一票參加喜宴的來賓。

就說自己不該亂起佛心的,明明只消一通電話就有人來救他們,自己幹麼逞英雄,惹上這麻煩。

從他一跳入水溝,不,從他一遇見她那刻起,她的嘴巴就沒休息過,彷佛幾百年沒說過話似的,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怎會有人話這麼多!

除了開會訓話,他一整天在公司說的話不超過二十句,但她卻在十分鐘內就說了近百句話,無非是說一些「救貓一命,好運一世」之類的勸世語,聽得他耳鳴,耳朵內像有幾十隻蜜蜂在嗡嗡叫。

「大哥哥,你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剛才跳進水溝裏,喝到臭水,怕一張口嘴巴會臭?沒關係的,我和小貓咪也都沒有很香……」說著,她逕自笑了起來。

「你……」根本已經臭到讓人退避三舍,他的名牌衣褲全毀了,連手錶……也有一股臭味,這一切都是拜她和她的貓所賜,虧她還笑得出來!

「我叫夏靜香,還在讀大學,社工系二年級……」介紹過自己,夏靜香自顧自地說起救貓經過,「我的同學住在這附近,她的父母都在國外,她因為生病住院沒辦法回家,托我幫她喂貓,這只小貓太頑皮跑出來,我找到牠時,它就在大水溝裏喵喵叫了。

「我緊張得不得了,它不知為何掉下去,水溝的水很深,它這麼小一隻一不小心會淹死的,還好溝裏有石頭,要不小貓咪早被水沖走了。」

為什麼他要聽這些沒營養的流水帳?他管她是在學還是就業,管她同學有沒有生病,還有頑皮小貓是不是蹺家跳河……

「我在路旁看見一條粗繩子,想也沒想就……」夏靜香很忙,怕掉下去的她死命勾著他的脖子,又要緊緊地護住貓,嘴巴不停地動,眼睛也沒閒著,她看著前方,想指引他回同學家。「喂,先生,大哥哥,你走錯了,要從那邊彎過去,我同學的家在那邊,大概走二十分鐘就可以到了。」

二十分鐘?嫌他浪費的時間不夠多就對了!

「你自己——」

就在齊天威停下腳步,忍無可忍地想發飆之際,便見談老總管領著四五名男傭急急忙忙地走過來。

「大、大少爺?」談孝定睛看了好一會,才確定眼前光著上身打著赤腳,渾身濕透發臭的人是他急著要找的新郎官。

五分鐘前,他接到孫子大康打的電話,說大少爺已經抄小路步行回家,這段路並不遠,以大少爺的腳程最慢十分鐘內會到家,可是守後門的人遲遲未見大少爺的身影,擔心大少爺出意外,他悄悄退出會場,親自帶人尋找……

「大少爺,你怎麼……發生什麼事?」大少爺這模樣,著實把他嚇了一跳。「這位小姐是誰?」

「杯杯你好,我叫夏靜香,這位大哥哥是好人,他救了我和我同學家的貓。」

談孝不敢置信瞪大眼,是驚訝也是被臭到。在這種十萬火急的情況下,大少爺怎可能「挪出」時間去救她和貓?還搞得自己如此狼狽,臭氣沖天。

男傭主動接下齊天威身後的一人一貓,他板著臉低沉道:「談叔,先回去再說。」這位夏同學一開口,大概到婚禮結束還停不了,若不趕緊把談叔拉走,他可能「不好意思」打斷她的話。

齊天威走向來接他的沙灘車,他看了夏靜香一眼,旋即下了第二回錯誤的決定——

他對著騎沙灘車的司機說:「你下來。」再對著扶夏靜香的兩個傭人下達指令,「扶她上車。」

一開口,他就後悔了,他只想著她腳受傷無法走路,即使有人攙扶也不好受,望著她不知不覺就說出懊悔的話。

可恨的是,他這個威風凜凜大少爺下達的命令,傭人不敢不從,還極火速的把她送上車,他想改命令都來不及啟口。

就這樣,他從背她改成載她,身體雖然輕鬆多了,但耳邊依舊聒噪不休,心靈再度陷入混沌的嘈雜天地——

「哇,這裏好大,比我同學家大上好幾十倍,不,幾百倍,這裏放眼看去都是你家嗎?你家會不會太大了些?難怪要騎車,走路的話,腿應該會走斷吧。這裏這麼大,辦奧運應該也可以吧,狗狗和貓若住在這裏一定愛死的,這裏大到它們愛怎麼跑就怎麼跑,完全不用蹺家跑去外頭運動——

「啊——大哥哥,不要騎這麼快,我會掉下去——」

本想騎快點飆回到他的「天威園」,擺脫這只吵死人的小麻雀,但她突然死命勾住他的脖子,差死被勒死——

齊天威直想大聲咆哮,為什麼老天偏選在他大喜之日,讓他遇到夏靜香這只吵死人的麻雀小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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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3:47: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救貓一命,好運一世?

會不會好運一世他不知,但他從「很後悔」救了她和貓,一瞬間變成「極慶倖」,尤其在她考慮三秒後馬上點頭答應充當新娘那一刻,她深深相信「好心有好報」這句經典勸世語。

「我的腳受傷,走路的樣子可能會有點跛……」夏靜香眉心微蹙,把自己全身洗乾淨後,聽僕人說她才知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讓她一度很過意不去,萬一為了救她和小貓延宕婚禮,那可真是罪過。

之後僕人又補上一條更大條的——新娘跑了!確定不是因他回來太晚,新娘耍脾氣不嫁,她才稍松了口氣。

「這點你不用擔心,不會走太遠,必要時我會扶你。」齊天威臉部剛毅的線條緊繃。

一星期前母親拍胸脯保證說新娘人選OK了,而且一次找到兩個,想不到——這兩人竟是一對戀人。就在新娘秘書幫她們化妝時,兩人手牽手無言相對,卻默契十足湧上逃跑念頭,一起上廁所後,就再也找不到人——這場世紀婚禮新娘卻落跑,還兩個新娘手牽手一起私奔,齊家人可丟不起這個臉!他聽談叔說天風已找到替代的新娘人選,這不意外,那小子認識的女人一大堆,電話一Call想當新娘的女人前仆後繼。

而他,認識的幾乎都是一些熟女,在商場上有頭有臉,不可能陪他玩這種假結婚遊戲,唯一能想到的人選只有眼前這只小麻雀,本想她若不答應,他就要厚顏無恥和她討人情,孰料,她只考慮三秒鐘就點頭,前兩秒鐘還是因為貓跑了她小小分心了下,他一把將貓抓回,她馬上答應當替身新娘——「沒問題,我願意幫你,我就說嘛救貓一命,好運一世,你半個鐘頭前幫忙救貓,半個鐘頭後貓馬上報恩。」她說得頭頭是道,仿佛他的替身新娘是被僕人抱在懷中伺候的那只小貓。

無論如何,不管是她還是貓,在短短不到半個鐘頭內,這一人一貓從他的剋星變成救星,今天,他的大喜之日,心情宛如洗三溫暖。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了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的人兒,閉著眼循聲摸了老半天,才抓起那支擾人清夢的手機——「喂……」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彼端立即傳來氣急敗壞的責駡聲。

「夏靜香,你一整天到底去了哪裡,怎麼沒來學校,打手機也不接,今天阿包生日,不是說好一起幫他慶生?還有,阿包打電話給你,你怎麼說你很忙正在結婚,你瘋了,說這什麼爛笑話!」

「我哪有跟阿包說我在結婚……」抓抓頭,她的頭髮怎麼硬邦邦?

「那你現在人在哪裡?我們都已經在輕康髒等你一個小時了……」

「你們已經等我一個小時了?」夏靜香倏地坐起身,前天她已和好友高利蘭約好,要在利蘭打工的「輕康髒」餐廳幫阿包慶生,她一直很想去吃「輕康髒」標榜輕食健康五臟的餐點,但實在太貴,她一直捨不得去吃,好不容易等到阿包生日才下定決心要大開吃戒的,只是……這裏是誰家?自己又怎會穿著……白紗禮服?

「夏靜香,你到底來不來?」高利蘭在電話另一頭已失去耐心。

「我……」她想起來了,她今天真的有結婚耶,而且還吃了比「輕康髒」還貴上不知幾十倍的豪華菜色。

她是有打算去幫阿包慶生,可是,喜宴一結束她人好累,想說躺一下晚點再去,結果,就睡到現在。

「我不管,就算你沒來也要付一半的錢。」

高利蘭的一席話讓夏靜香很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愛計較小姐的座右銘就是絕不吃虧。

「好啦,我會付的。」好困,結婚怎麼這麼累!

「你到底在哪裡?」

「我……利蘭,等我回去再說,這種事一時也說不清。」

關上手機,夏靜香坐在床上盯著房裏一個大大的雙喜字樣發愣。她真的結婚了,雖然是「義務性」幫忙,但一場很真實的婚禮,讓她有種自己真的已嫁人的錯覺。

桌上那輛跑車造型的鐘,指標定在八點半,都這麼晚了?她記得她的新郎告訴她,因為爺爺早睡,他每晚七點前一定要吃完晚餐,為了配合爺爺,所以喜宴便改在中午。

這個齊家的爺爺還真有趣,這會,他應該吃飽了,那,她的新郎呢?

才想著,門一開,人已出現在她眼前。

她彎眼一笑,「我正在想你,你就回來了。」

齊天威怔愣了下,「你,想我?」

她該不會以為他們是「真」夫妻?不,他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一隻小麻雀糾纏。

「嗯,我在想你不知吃飯了沒?我本人倒是……有點餓。」咧嘴一笑,她從上到下打量他,「你剛下班?」

婚宴結束時她說有點困,想借他的床睡一下,那時,他正要回公司上班,這會,手上拎著公事包的他,很明顯是才剛回來。

齊天威暗籲口氣,點個頭,「你也還沒吃?我已經讓廚師準備晚餐,十分鐘後就可用餐。」他是吩咐廚師準備他的晚餐,如果她還沒吃,廚師應該會主動端來兩份餐點。

他瞄了她一眼,「你怎麼還沒換掉禮服?」連妝也沒卸。

「噢,新娘秘書有要幫我換,但我真的覺得好困,就說我自己來,呵呵,結果我一睡就睡到現在。」

齊天威沒多說什麼,心想她大概是早上抓貓跌在水溝折騰半天,耗去太多元氣才會睡這麼久。

「要叫僕人進來幫你嗎?」目光上下打量她,妝太濃,實在不適合她,看起來像小女生偷擦媽媽的化妝品,她沒上妝的臉蛋反而清秀可人多了,禮服也寬了些,今天說實在,是委屈了她,還好她願意配合,這場婚禮才沒因新娘落跑開天窗。

「不用啦。」夏靜香淘氣地擺擺手,「要卸下這些對我來說太簡單。」

「太簡單?意思是你常化妝?」時下年輕女生出門化妝並不是稀奇事,可是她……盯著她的臉,他有種想下令叫她馬上卸掉那一臉大濃妝的衝動。

不化妝的她,明明膚質好,人也很漂亮,幹麼把臉當調色盤塗上一層紅綠紫,不搭,太不搭!

「嗯,不過我通常畫的是小丑妝,不穿禮服,穿是是小丑服。」

「小丑?」濃眉緊攏,原來她是愛搞怪的女生?

「對呀,我……」肚子咕噌叫了聲,夏靜香不好意思笑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先去梳洗一下。」雖然很餓,但頂著這一身裝扮吃飯,還真彆扭。

「餓的話,就先吃吧。」中午他見她沒吃多少,睡這麼久,肯定非常餓了。

「不是十分鐘後才要開動?」彎唇一笑,「我很快的,十分鐘,浴室借我一下。」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只見她抓了原本準備給「准新娘」的換洗衣物和一堆女人用得到的東西,飛快衝入浴室,三秒鐘後嘩啦啦的水聲清晰傳來……他疑惑地皺起眉,回頭一看,浴室門竟未關上——這女人如此放心……難不成真以為他是她老公?

真是……小天兵一枚!

齊家山莊每個庭園主人用膳時間不同,用餐時間便由廚房僕人推送餐點到各庭園的餐廳。因為是新婚夫妻私下獨處的第一餐,主廚用心準備西式浪漫燭光晚餐,從前菜、湯、麵包、沙拉……餓壞的夏靜香全嗑光光,好不容易等主菜端上,手握刀叉準備大開吃戒,齊天威冷不防逸出的一句話,讓她怔愣住,刀叉停頓在半空。

「啥?我今晚不能回去……」死定了,高利蘭肯定以為她是賴著不想付一半的生日餐費才故意不回家,今晚不付錢,過了午夜十二點,她會自動漲利息的,那人,人如其名,活脫脫是高利貸的妹妹。

「不只今晚,是半年之內都不可以。」啜著紅酒,齊天威漫不經心道。

「半年?」手中的刀子冷不防指向他,她還沒氣到要殺他,收回刀子,細眉微蹙,「可是,你沒說。」

雖然她現在家中已沒大人管,可在一個男人家住半年,萬一讓同學朋友知道……總是怪怪的,何況,她還和他結婚了!

想想,同學可能會覺得男女朋友同居沒什麼大不了,結婚才是最勁爆!畢竟她還是大二生。

咦,她已經和他結婚了呀,住在一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不對啦,自己明明只是替他在婚禮站一下臺,充當一下假新娘,怎麼現在還要跟他共同生活半年,這不變成真新娘了?

「對,我沒說。」她坦言不諱,「因為時間太急迫,所以沒說清楚,這點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語畢舉杯致歉,誠意十足地飲盡杯中酒。

「呃,沒、沒那麼嚴重啦……」幹麼跟她道歉?不過仔細想了想,她眉一皺,「可是,好像又有點嚴重……」

「有任何困難之處就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他表情認真嚴肅,「如果是你父母那方面……」

「我爸媽都不在了。」夏靜香甜甜一笑,眼神卻黯淡下來。

「這樣啊……」她眼底那抹憂愁讓他不忍多談她父母之事,「那,還有其他家人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她只是一逕苦笑,放下刀叉,娓娓說著,「他們都不在了。我讀高一時爸媽去大陸工作,結果事業不順,他們選擇在那邊結束生命,從此以後我跟著外婆和大舅住,高三畢業那年,身體向來硬朗的外婆突然因小感冒病逝,隔天,才隔一天,大舅也跟著外婆上天堂……」

驚愕地看她,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他輕歎一聲,「當時你一定很難過。」

高三才多大,不到二十歲,身邊至親一一離去,尤其一天前後兩個親人相繼離開,她的心中一定很彷徨無助。

她點點頭,「難過是一定的,可我後來想想,這也許是菩薩給外婆最後的恩賜……」眼眶泛紅,哽著聲,不想「新婚第一天」氣氛搞得太沉重,她勉強露出笑容,卻是一抹心酸苦笑。「自從我媽離開,外婆是逢廟必拜,一來,保佑患有肝病的舅舅能身體健康;二來,她請求菩薩,一定要讓她比舅舅先走,她無法再次承受失去子女的傷痛。」

齊天威體貼地遞了紙巾給她拭淚,「所以,你認為你外婆的離開,是菩薩完成了她的心願?」

「嗯,我想一定是外婆心地善良,常幫助人,菩薩才會賜她人生最後的福報。」堅強拭去眼淚,鼻水仍不住流出,她尷尬一笑,「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間,盯著她的背影,他眼中染上一抹複雜神色。

早打算要各過各的生活,他上班她上課,晚上回到家他們在二樓分房睡,他支付她所有生活開銷,依這模式生活,一直到半年後爺爺八十大壽分配完財產,他就放她自由,並給她一筆可觀的「贍養費」。

他是這麼打算的,畢竟他們沒有任何感情基礎,要一起生活一輩子,很難!

可聽她說完身世,他可憐她、同情她,還有一絲心疼……這樣不好,越是心疼她,自己內心的罪惡感會更重。

自己是在利用她,這點,他心知肚明。

雖然她也知道她是「暫時」替代的假新娘,但單純的她只是不希望婚禮上他新娘的位置開天窗讓他顏面盡失,才仗義頂替,況且他並不打算告訴她這樁婚姻的終極目的是為了財產。

回到座位,見他發呆,盤中食物動也沒動,以為他在等她一起用餐,夏靜香難為情一笑,「你幹麼不先吃,不用等我。」

她對於自己方才突想起往事,莫名傷感,還中斷兩人用餐,很是過意不去。

她坐下後立即拿起刀叉,附上一個開朗笑容,「開動。」

唇角微勾,他附和她,「開動。」刀叉落盤的那一刻,心頭一緊,自己的情緒竟隨著她歡喜悲傷,她傷心,他心疼,她開心,他跟著微笑……以為自己早被爺爺調教得喜怒不形於色,天風也常損他是小老頭哥哥,別人的歡喜憂傷,影響不了他,他只忠於自我,而他的自我就是公司,他所做的一切,都得顧及齊聖企業集團的形象,不苟言笑,是他給外人唯一的印象。

即使她是他的新娘,但兩人其實根本是陌生人,自己怎會如此輕易被她的情緒感染——況且,這女的情緒轉換也太快了,前一刻還在落淚,此刻居然掛著笑容吃得不亦樂乎……若老是被她的情緒牽著走,一會哭一會笑,他早晚會瘋掉!

「你怎麼不吃?好好吃喔這個,可惜有點冷掉,不過還是很好吃,我想這一定比輕康髒的餐點好吃。」

「你去過青藏高原?」它有「世界屋脊」之稱,是號稱和地球南、北極形成對比的「世界第三極」,他一直想去,可惜沒時間。

她搖搖頭,「沒有,我說的是一家餐廳的名字,我的一位室友在那邊打工,本來今天是另一個室友生日,我們約好要在那家餐廳幫他慶生的……」

她沒空再說話,兩頰塞得鼓鼓的,一塊塊嫩牛肉送入口,好吃得像飛上天堂吃到仙界美食。

齊天威皺起眉。這不就是家裏廚師常做的嫩煎牛小排?味道是不錯,廚師的手藝沒話說,但她吃得一臉陶醉,表情會不會太誇張?

「你住學生宿舍?」邊切牛排邊提問,東西送入口,他兩眼盯著她,許是被她臉上幸福滿足的表情感染,嘴裏食物的滋味竟出乎意外的比平日好吃上幾倍。

他不信邪地再吃一塊,這回他還刻意沒看她的表情,同一塊肉滋味應該差不多,可是,吃第二口,沒第一口驚喜,同樣是他的盤中飧,同樣是他動刀叉,同樣是入他的嘴……兩者差別只在有無看著她那一臉陶醉享受的表情——吃第三口,目光落在她滿足的臉上,驚喜的好吃滋味再度在他嘴裏泛開。

心頭,有些驚惶,他的情緒被她牽引,連吃東西的味覺也受她影響……仔細端詳她,她算漂亮,青春可愛,平齊劉海覆額,蓄著一頭黑又亮的過肩長直發,是個清純的大學生,這樣的女生在他們公司裏,比比皆是!

齊聖企業集團裏,漂亮的女性職員一大票,把她丟在員工中,充其量只是一顆小星星,所以,他並不是被她的美色勾引,那麼……目光上下打量她,身材也還好,那他被她牽著鼻子走,到底是什麼原因?

眯眼,這個夏靜香,該不會給他下符咒了吧!

「不是,我和以前高中的兩個同學一起在外租一層舊公寓,每人一間房間。」

話題繞回,她再度想起高利蘭代付生日餐費一事,心一驚,手中的刀子狠插在盤中肉上,一副要赴戰場殺敵似的必死模樣。

「不行,今晚無論如何我都得回去一趟!」

夏靜香掛在加長型的沙發上,——側身,短褲下一條白淨玉腿落在沙發外,嘴角的口水順勢流下——已起床梳整完畢,正在打領帶的齊天威撞見這一幕,不禁莞爾。

昨晚她吃太飽,就忍不住在房間沙發上打起盹來,他要把床讓給她睡,她卻睜著惺忪睡眼說堅持不做喧賓奪主之事,躺在沙發上直說她的身高和這張沙發很速配,微笑和他道過晚安,馬上閉眼睡了。

她還真單純,把他這個恩人當好人,認定他不會對她毛手毛腳,卻忘了他是正常男人,也是她的「老公」——淡然一笑,不過她真的遇上君子,也許自己打從心底就認定這樁婚姻遲早會結束,加上她是基於好心幫忙,所以,他未對她有非分之想。

昨晚吃飯時她說務必要回住處一趟,他以為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沒想到只是要拿八百二十五元給她的室友,這種小事他差了大康去做,她還慎重其事要大康務必在十二點前將錢送到,否則十二點一過,會發生比馬車變南瓜還驚恐的事。經他追問,她才說她的室友嗜錢如命,絕不允許別人欠她錢,拖一天不還,加一成利息。

八百二十五元加一成,不過就是多給八十二塊五,她卻看得比股市崩盤還嚴重……嘴角微勾,這個小女生的世界還真單純。

伸手想搖醒她讓她到床上繼續睡,可又擔心她一醒來就無睡意,收回手,凝望她的睡容,見她在沙發上睡得如此香甜,讓他心頭也躍躍欲試,他在百萬名床上從未沉沉滿足的酣睡,一張沙發竟能讓她酣眠未知曉……低首皺眉,不管她吃什麼、做什麼,怎都讓他覺得興致勃勃?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也許他的世界裏沒這種單純女孩,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新鮮……一陣急促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也擾醒沙發上甜睡的人,下意識抹去口水,見他立在沙發旁,她立刻彈坐起身,低頭擦嘴。

他看到她睡著流口水的模樣?真是糗爆了!

「老、老大,你們醒了沒?」談大康急促的叫喚聲從房門外傳來。

瞥她一眼,恤短褲裹身未有曝露之虞,他才上前開門。

「老大……」急衝衝闖入的談大康,看見夏靜香坐在沙發上,急忙遮眼,透過指縫見她穿著整齊,才敢放眼直視。

「一大早的,跑來我這裏做什麼?」齊天威不悅地質問。

「老大,老太爺要你帶著她,呃,大少奶奶一起去向他請安。」

齊天威不以為然地撇唇,他早預料到爺爺會做這種「古老」的要求。

「請安就請安,你幹麼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平日總是賴床睡到他吃早餐時才被談叔從床鋪挖起來的人,今日居然在他還未出房門就起床,真難得!

「老大,老太爺不只要你們請安,還要給你們出考題。」

「不是都結婚了,還要考試?」夏靜香湊過來問,這齊家的爺爺真奇怪。

「什麼考題?」齊天威蹙眉,爺爺是不是太閒了,他還要趕著去上班,哪有時間陪他玩遊戲。

「這個,連我爺爺談大總管也不知,不過考題範圍是……」看了夏靜香一樣,談大康支吾著。

「還有考題範圍?不過也好啦,有範圍總比沒範圍好。」夏靜香咧著笑容,自動提議,「我的法學緒論還不錯,可不可以請爺爺考這個?」

「這個,恐怕沒辦法,老太爺他不是想考讀書方面的。」談大康額上冒出三條黑線。

「那是?」夏靜香想了想,可能是和結婚有關的,「考廚藝嗎?我的廚藝還OK,中式、西式都難不倒我。」

「也不是……」談大康一臉尷尬。

「到底要考什麼你就說吧!」齊天威有些不耐煩。

「考題是和洞房花燭夜有關。」談大康一口氣說完。

夏靜香呆望了談大康一眼,目光移到眉心緊皺的齊天威臉上,旋即覺得自己雙頰發燙,宛如兩個小火爐貼上臉——洞房花燭夜的考題……這、這要怎麼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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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3:4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婚後的第一天,夏靜香就對齊天威大大佩服,因為他竟猜中齊家爺爺出的洞房花燭夜考題,並給了她一個參考答案——我很害羞,什麼都沒看到。

他猜古板保守的齊爺爺問不出辛辣話題,大抵會問「天威穿什麼顏色的內褲」之類的,無非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真的洞房。

一早她和他一起去向齊爺爺請安,爺爺讓他先去上班,留下她,問了她這個問題,她依他指示,先假裝害羞,再回答問題,照著他給的答案回答,順利過關。

這個答案以一擋百,不管爺爺的問題是什麼,端出這個答案無往不利。

他好聰明,齊天威真是聰明的傢伙,她夏靜香的老公好聰明!

「夏靜香,你幹麼傻笑?」坐在簡陋的客廳裏,高利蘭正在算這個月的水電費,見身邊的人太安靜,納悶地望去,就見她傻兮兮地望著天花板呆笑。

「有嗎?」猛一回神,夏靜香搖搖頭,「沒有,我沒有傻笑。」

去上課後,她回來住處整理一些衣物,好帶去齊家。聽談大康提及她才明白,原來半年後是齊爺爺的八十大壽,她猜想,他之所以結婚還有要她住在齊家半年,一定是因為想要哄齊爺爺讓他高興……齊爺爺其實也知道她這個新娘和他的孫子認識不深,為了不想日後圓一堆謊,他們有個共識,就是讓齊爺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還是大學生這點他老人家不在乎,可他在乎他們婚後的真實生活,因此才會在婚後第一天就小小測試她和他有沒有一起甜蜜過洞房花燭夜,羞死人了!

只不過保守的齊爺爺為了孫子的婚事如此操心,關心洞房花燭夜逼不得已問孫媳婦孫子穿什麼內褲這種問題,也真難為他老人家,但想想,齊爺爺還真可愛!

「還說你沒在傻笑!」被抓包第二回。

「我、我是因為找到工作,所以……很高興。」

她因為是婚禮前一刻才趕鴨子上架,談叔根本沒她的資料,所以並未事先給記者有關她的訊息,加上新娘妝超濃,就算同學朋友看到報上登的照片也不會知道是她,索性瞞到底。

她告訴高利蘭自己找到在齊家廚房幫忙的工作,但必須住齊家,偶爾才會回來。

之前利蘭對她念社工系頗有意見,認為那是賺不了錢的科系,而且她做的家教工作,只夠付房租水電,三餐並作兩餐吃……利蘭一直要她找份固定兼差,她口頭答應,可是她系上活動很多,一直沒真去找,現在有了份「工作」,利蘭還笑虧她終於想通了。

「這是這個月的水電費,等一下給我。」高利蘭把結算好的明細表遞給她看,「還有,我不管你要不要住齊家,只要你東西還在,每個月你還是得付房租。」

「知道了,我會付的。」

夏靜香笑著從包包裏掏出錢付水電費,利蘭嗜錢如命不是沒原因的,高家有十個兄弟姐妹,高父早告訴她們姐妹高中畢業後得搬出去自食其力,要嫁妝自己賺,家裏一毛都不會出,利蘭離家那一刻宛若潑出去的水,高家再沒有她棲身之地,她要半工半讀,還得存錢給自己築個窩,一個永遠都沒人能趕她走的窩。

她和利蘭的命運差不多,外婆和大舅離開,舅媽改嫁,已經結婚生子的大表哥住在老家,她已經長大,不能再依賴大表哥,所以,她也得自食其力養活自己。只不過她比較幸運一點,外婆生前給她開了個戶頭,每個月都會存一些錢給她,雖然只是一筆小錢,但她算過,只要省吃儉用加上家教收入,要讀完大學是沒問題的。

她們另一個男室友李包恩,命運也好不到哪裡去,父親死了,母親跟一個印度男人跑了,他孤身一人,不想念書,高中畢業後提前當兵,服完兵役的他只想賺錢,現在在一家機車行當黑手,目標是以後開一家機車店,娶一個正妹老婆。

不知是否太熟,她們兩個對阿包完全沒來電的感覺,阿包也只把她們當自己的妹妹看待,孤男兩女住一屋,完全不用怕有擦槍走火之虞。

她們是高中同學,利蘭想得周到,三人一起租屋分攤房租,有個男的一起同住,宵小竊賊也不敢亂闖。

「阿包還沒回來?」大概是被利蘭影響,阿包也漸漸變成嗜錢族,每天都比老闆還晚下班。

「他今天根本沒上班。」高利蘭手邊永遠都有一個電腦按個不停。

「阿包沒上班?」夏靜香拔高聲音,「他怎麼了?」

「昨晚酒喝太多,今天頭痛又傷心,窩在房間一整天。」

「是不是昨晚我沒去幫他慶生,他很傷心……」夏靜香滿臉愧疚低聲問。

「幹麼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沒來,我們還多吃一份,算起來是賺到了……」

「喂,高利蘭,連吃頓飯都要算有沒有吃虧,會不會太累了!」她真是敗給她了。

「好啊,你大方,不計較吃不吃虧,那以後吃飯都你付錢。」

她捏了高利蘭一下,正經問:「阿包到底怎麼了?」

她回來已經兩個鐘頭,阿包都未出聲,顯見他還在傷心難過。

「機車行老闆外孫女小亞不是有個正妹同學,她們常去機車行保養修車,昨天阿包生日,他想說約她們晚上跟我們一起吃飯,小亞是答應,可是她的正妹同學說她沒空。」發現自己水電費似乎算錯,高利蘭忙不迭抓回帳單重算一遍。

「也許人家真的是沒空……」外表粗壯的李包恩其實內心很溫柔,也很脆弱的。「下次再約嘛。」

「下次?阿包敢再約她,我就揍他!」高利蘭怒氣騰騰地抬一下頭,馬上又埋首算賬。

夏靜香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能讓利蘭按電腦之際,氣得移開目光,事情應該很大條。

「那個正妹知道阿包想追她,有意無意地問阿包知不知道大學有分系,知不知道大學裏有教授,知不知道……反正就一個白癡妹問一些白癡都能回答的問題!」

高利蘭氣得咬牙切齒,「她分明就是看不起阿包,嫌他只有高中畢業沒念大學。」

「好過分!」

「阿包當時低頭不語,還好小亞馬上趕她同學走,才沒讓他繼續被羞辱。」高利蘭氣急敗壞地拍桌,怒指阿包的房門吼道:「阿包,你這個笨蛋,當時你應該打電話給我,老娘來回答她這兩個問題,順便問她是不是沒吃飽腦袋缺營養才會問這種腦殘問題!」

夏靜香按下她快噴煙的一陽指,低聲勸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的高利蘭。「利蘭,好了,不要再說了,阿包已經很難過,別提了。」

他們三人中,最愛計較、最會罵人的是利蘭,可最會照顧人的也是利蘭,她把她和阿包當成最親的家人,常罵他們是笨蛋,但若有人敢拐彎抹角罵他們是笨蛋,利蘭一定會卷袖跟人拼了!

「什麼別提!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你要告訴他怎麼應付白癡妹給她一記回馬槍,要不,下回遇到他只會又傻傻地被損。」

這麼說也對啦。「可是……」

「靜香,沒關係,利蘭說得對……」緊閉的房門突然開啟,李包恩從房裏走出來,憨笑,「下次,我會記得Callout求救的。」

「白癡,以為他在上益智節目。」高利蘭揶揄著。

「阿包,對不起,昨晚你的慶生……」夏靜香一臉歉意。

「一整天沒吃東西我肚子好餓,靜香你請我吃面吧,就當是補償昨晚你放我們鴿子。」李包恩有氣無力地一笑。

「這是應該的,昨晚我們等你很久,死阿包多喝了兩瓶酒,害我荷包失血……」

「可是我也有出錢……」夏靜香覺得自己遇到兩個吸血鬼,「好啦,走吧,只能吃樓下那攤陽春麵。」

「對了,我要還你七十五元,告訴昨晚那個幫你送錢來的人,我高利蘭是很有原則的,該找的錢我一定會找,居然說什麼不用找了,還說給我當小費,他以為我是誰……」

「我……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看著高利蘭氣惱憤慨表情,夏靜香陡地想起自己和齊天威假結婚一事,萬一讓高利蘭知道,說不定她會以為她被欺負,不分青紅皂白就跑到齊家大罵,屆時……不不不,一定要隱瞞好,千萬別讓利蘭知道這事。

「夏靜香,那七十五塊拿出來切小菜好了。」前一刻義正辭嚴滿臉怒氣的人,錢一送出,馬上換了一張笑臉。

「不是說很有原則嗎?」

「那是兩碼事好不好!錢是一定要找給你的,錢既然回到你手中,我的原則就沒破壞,我也只是提議,要不要切小菜決定權在你。」高利蘭涼涼聳肩。

「最好我能說不。」夏靜香不以為然輕嗤了聲,遇到這個胸前掛著一副電腦的女人,她也只能舉白旗投降。

夏靜香提著一個裝面的袋子,戰戰惶惶跟在談大康身後,步入齊家爺爺齊海陸的住所「海陸閣」。

當她正在面攤被兩隻吸血鬼圍攻時,談大康火速找來,低聲附耳請她趕緊回家,因為齊天威已經回家,卻還沒見到她的人影,老太爺有些不悅,在海陸閣等著要對這個遲歸的大少奶奶說教一番。

聞訊,嚇得她一口面都沒吃,直接打包帶走,一路上提心吊膽,生怕齊爺爺端出家法懲罰。

「家法?」齊海陸皺起兩道白眉。

「對呀,爺爺,我下次不敢了,我一定會趕在天威回家前在家等他的。」夏靜香兩手高舉貼在額際,像在發誓,更像小白兔的兩隻耳朵。

「拜託爺爺不要……不要端出家法,我不想被打,我怕痛。」

她一進入大廳,爺爺便將齊天威和談大康趕出去,對她耳提面命一番,無非是希望她這個做妻子的不可以比丈夫晚回家,一定要在丈夫回來時,開門微笑迎接丈夫歸來。

老爺爺的古板傳統觀念她能理解,但一路上談大康跟她提了好多以前天威犯錯時,被爺爺端出家法伺候的慘痛教訓,讓她以為她這個「齊家人」,也會遭到同等教訓,嚇得她身子微微發抖。

見她像只小兔子害怕生懼,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齊海陸心疼之餘,不覺莞爾,「不怕、不怕,爺爺不會打你的,齊家的家法早在天威上高中前就沒了,爺爺很開明的,不會亂打人。」

「真的?」要她每晚在家等丈夫歸來,這樣還算開明?

「當然是真的。」

「那就好。」夏靜香大大地松了口氣。只要不施家法,等門她是無所謂,除了學校有活動和上家教課外,平常她是不會亂跑的,有空她泰半都回住處孵豆芽、種青菜,陽臺上一整排保麗龍種著地瓜葉、萵苣和空心菜,是他們三人的青菜來源。

「你手上提的是什麼?」齊海陸盯著她手上的塑膠袋。

「這個……」夏靜香兩個眼珠骨碌碌地轉,咧嘴笑道:「這是給天威吃的,我想他加班回家肚子一定會餓,所以買了面給他當宵夜吃。」齊爺爺的心思很好懂的,他的觀念還停留在妻以夫為天的年代,加上天威是他的愛孫,他當然希望孫媳婦能對孫子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好……外婆在世前常教她要懂得察言觀色,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說些不誇張的好聽話,別人喜歡,自己內心也會快樂。

果然,這話一出,齊爺爺眉開眼笑,「好好好,這就對了,繼續保持下去,夫妻感情好,爺爺相信你和天威很快就會有孩子了。」

精神過度緊繃一直保持微笑的夏靜香,順口回應,「對呀,對呀……」

不,不對呀!孩……孩子?

笑容瞬間僵住,夏靜香雙目圓瞠、一臉怔愣地看著笑得樂呵呵的齊海陸——自己明明依照外婆的處世守則去做,齊爺爺是歡喜沒錯,但她內心無一丁點快樂,反而很惶恐……生孩子?媽呀,那已超過她「助人」的極限了!

夏靜香此刻全身濕淋淋地偎在齊天威懷中,視線和他對上,她羞窘垂首。

話說,十分鐘前她從海陸閣出來,被生孩子一事嚇得魂飛魄散,未注意庭院又一處比地面還低的蓮花池塘,一步步筆直往前走,在外頭等候的齊天威察覺不對勁想喚住她為時已晚,她腳一踩空,撲通一聲,整個人硬生生掉進蓮花池塘,跌了一大跤,壓扁幾朵在池中安歇的蓮花。

見狀,他忙不迭跳下池塘救起她。

水不深,過膝不及腰,但因她跌了一跤,把池塘當水床躺,全身都濕透了。

這是他第二回救她,上回在大水溝,這回在池塘,渾身沾泥帶水,她濕透,他身上也無一處倖免。

山莊庭園間往來的交通工具沙灘車被談大康騎走,他就這麼一路抱著她,從齊爺爺的海陸閣,回到他的天威園,路程說短不短,走路最快也要二十分鐘。

「天威,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低垂著頭,她突覺自己不敢正視他。

再怎麼說他都是個男人,有著健壯的體格、俊朗的外貌,是女人都會想咬上一口——之前她只是單純想報答他,才自告奮勇充當替身新娘,答應住上半年,可這會齊爺爺竟希望她和他生個孩子……頭垂得更低,窘到兩朵紅雲織上臉。

「沒關係,就快到了。」抱著她,齊天威並不覺得重,也未有一絲不耐煩,和之前背她的感覺有點不太一樣,哪裡不一樣?這個……對了,好像太安靜了!

「你,挨駡了?」爺爺的個性他懂,無非是告訴她要以夫為天,不可比丈夫晚回家之類的,爺爺無惡意,但訓話時可能嚴肅了點。

瞧她,平常話多如雀的人,這會低首無語,活像受了極大委屈似的。

見她這模樣,他心底竟有點隱隱的……心疼?

「對不起,我應該早注意到爺爺可能會突襲,讓你有所防範。」其實這也不是突襲,他想,爺爺一定早就計畫要觀察孫媳婦回家的時間,待守衛通報孫子回家而尚未見孫媳婦歸來,爺爺馬上召見他,並質問孫媳婦的行蹤。

他讓談大康去接她回來,爺爺留她在大廳讓他們全離開,他猜爺爺只是想開導她,未料到那些話入她耳,可能會讓她覺得十足委屈。

是他的錯,他應該多為她想的,不該以為她能和他們一樣,聽爺爺說話,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突襲?你的意思是,齊爺爺會不定時出現在天威園,看我們有沒有……」美眸圓瞠,倒抽了一口氣,她驚惶地盯著他。

「沒那麼恐怖,突襲只是……偶爾吧!」他樂觀地想。

「所以以後還是會……不行、不行,我不能答應。」她急著從他懷中掙脫,一跳下地,立即一陣刺痛襲來,才知自己方才又跌傷了,腳痛站不穩,身子歪斜眼見就要摔落地,濕淋淋的身子猛地被他勾回懷中……反彈力太大,她正面貼向他,兩人的唇不偏不倚貼個正著……時間恍若凍結,她驚嚇地瞪著近在咫尺的黑眸,他盯著她嚇得瞠大的水眸,一股熱氣在兩人間竄燃……她不知是他還是她自己的唇蠕動了下,總之,這舉動讓她驚覺她和他不小心把唇一起貼合上,正確來說她和他正在……接吻!

一把乾燥熱火從腳底直竄頭頂,她一把推開他,羞窘得語無倫次,「我、我不答應喔,我還不想生小孩……」

愣望她半晌,聽到她孩子氣的傻話,他忍不住笑了,「接吻,不會生小孩。」

「嗄?」瞥見他眸裏的笑意,夏靜香窘得好想鑽個地洞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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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3:49: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夏靜香坐在客廳看著八點檔連續劇,一邊吃著魚蛋,一邊等著她的天,不,是她的丈夫齊天威。

連續一個星期她都這麼做,看電視,吃魚蛋,等丈夫歸來,為的就是怕爺爺突襲,連這魚蛋都是爺爺要傭人準備給她當零食吃,說她太瘦弱要吃些營養的,養好身子,才易受孕。

她壓根不想懷孕,可又不能不吃,連吃七天,真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膽固醇妹給纏上。

盯著桌上那盤魚蛋,眉頭不禁皺起。有錢真好,每天都有新鮮魚蛋,烏魚子、鯽魚蛋、鰻魚卵、土虱魚蛋,鱔魚卵,連鮭魚卵都有……吃太好,她會有罪惡感,她常去育幼院和一些獨居老人的住所,他們常常三餐不濟,能三餐俱全的,食物也沒好到哪裡去。

能有好東西吃,是她的福氣,她應該大口大口吃光,不浪費一丁點,可她真的吃不下了。

念頭一轉,她只吃一小塊應付傭人,其餘的偷偷藏起,明天拿到學校請同學拿去給家境清寒的小朋友吃。

當然,她也不會忘了在餐廳打工、每回收盤子看到食物剩一大堆沒吃光就會詛咒人家下地獄的高利蘭,還有阿包,有不用錢的美食,那女人一定會樂死。

每天送出一盤,散播美食散播愛,這也算間接為齊家積德,她也不用害怕膽固醇過高,引發高血壓,心血管病變,心臟病及腦中風……一舉數得,普天同慶,皆大歡喜。

壁上的鐘指著九點,他快回來了,心頭莫名緊張起來,一個星期前他們不小心接吻一下下後,她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之前她可以落落大方和他聊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可現在,還沒看到他她心裏就緊張,一見他,尷尬臉紅腦袋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想到那天他說「接吻不會懷孕」,她就囧到想撞豆腐自殺。她當然知道接吻不會生小孩,當時她滿腦子都想著齊爺爺要她生小孩的事,一個意外之吻,讓她思緒紊亂,才會混為一談。

等他,只是做樣子給爺爺看,每當他一進門,她總是藉口太晚想睡覺一溜煙上樓,躲在房內直到天明。

匆匆收起桌上的書本,她不是完全在看電視,讀書對她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門鈴聲響起,這又是爺爺的規定,他認為當丈夫的回家,妻子必須親自開門迎接,不可以讓丈夫用鑰匙開門,或自己推門進入。

深吸一大口氣,快步走向門前,門開,笑臉迎進她的假老公,關門,笑容不見,換上一臉羞窘。

「我……我上樓了。」

「可不可以給我五分鐘的時間?」他在她彎身抱起書本時,低啞出聲。

「嗄?噢,可以。」將書本摟在懷中,她杵在原地。

「坐,我們聊一下。」他坐在單人沙發,將公事包放在桌上。

她一坐下,他馬上出聲,「關於生孩子的事……」

「我不可能答應的。」她急著聲明,「我還在讀大學,不想挺個大肚子去上課。」

「我知道,我不會要求你這麼做。」原來這幾天她是因為害怕他讓她「不小心」懷孕,所以他一回來,她就躲進房裏不敢出來?

他知道她不是那麼無知,以為接吻就會懷孕,因為隔天爺爺又跟他提了生孩子的事,他才知她是被爺爺催促生孩子嚇到。

「那你要怎麼跟爺爺交代?」聽他這麼說,她的心情放鬆不少,畢竟依自己濫好人的個性,如果他真的要求,自己還心軟答應他,到時挺著大肚子上課,同學異樣的眼光不會少,再說社工系的活動多,肚裏藏著娃娃很不方便的。

咦,她幹麼心軟?不行,什麼事她都能配合,唯獨這事她態度堅決,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既然我們結婚是假,那懷孕……也可以假裝。」一聽到爺爺提生孩子,他這幾天的確有認真想過要不要「離婚」,讓她遠離齊家臺面下的風暴。

可想一想,半年的時間並不長,若她願意配合,他會給她優渥報酬,他知道她的生活拮据,留下來對她未必不好。再者,短時間內他要再找人結婚生子,也是一件麻煩事,只要撐到半年後,這出戲就可落幕,對他們倆都是最好的。

其實,他覺得和她生活「在一起」挺好的,他喜歡她自然的一面,尤其明知兩人是假結婚,卻沒趁機敲他一筆,他想,他再沒這般好運能在大水溝裏撈到一尾像她這樣心思單純的美人魚。

「假裝懷孕?」夏靜香在自己肚上劃了一個大弧線,蹙眉道:「這意思還不是一樣!」

他懂她的難處,「不一樣。不是現在,而是過兩個月再宣佈懷孕,爺爺八十大壽前,你只懷孕四個月,只要穿寬鬆一點的衣服,連塞肚裝孕的苦差事都可省。」

夏靜香慢了兩秒才意會過來,嘴角緩緩揚起,「你很詐,不過也很聰明。」又是一次一舉數得,皆大歡喜,她老公怎會這麼聰明。

「所以,你答應?」見她臉上帶笑,配合意願極高,他心中歡喜,她願意留下幫他省去再找「新妻子」的麻煩,自是好事,可真正令他感到最高興的,是她願意留下。

才一星期,他已經習慣每天回家有她開門迎接,甚至期待回家進門有她笑臉相迎的這一刻。雖然她總是開門後就匆匆上樓,但那幾分鐘裏,他真的感覺自己是有愛妻的已婚男人。

她欣然點頭,「看在你這麼孝順想討爺爺歡心的份上,我願意幫你。」

反正又不用在肚子裏塞枕頭,而且夏天到了穿寬鬆一點的衣服也比較涼爽,再說半年內她都住這兒,順便幫一下忙,就當是挺「肚」之勞。

「孝順?討爺爺歡心?」說的是他?

「我知道半年後是爺爺的八十大壽,你和你的弟弟一定是想讓爺爺歡歡喜喜過八十大壽,才會答應娶老婆,又想順爺爺的意,生個小曾孫……」雖然他總是一臉嚴肅樣,但她知道他是個極孝順的人,要不,哪有人會答應娶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當老婆,慘的是新娘在結婚當天還跑了。

齊天威皺了下眉,「誰告訴你這些的?」他自己沒向她透露結婚的真正原因,也許是私心隱瞞,但也絕不會編這樣的謊騙她。

「是大康說的,他沒把話說明,但,我知道。」她吃吃笑,有些男人就是這樣,孝順明明是一件大好的事,可他們卻覺得讓別人知道會很彆扭。

「你知道?」這真是好大一個誤會。

他曾經是一個孝順的乖孫子,但那是國中以前的事,那時幼小無知的他任由爺爺擺佈,說話老成穩重,成為大老頭身邊的小老頭——但上國中後,才知當小老頭很無趣,況且那年紀的女學生大都不愛沉穩不語的男生,嘻嘻哈哈不正經的男生把妹成功率百分百,他的弟弟天風就把一到三年級的美女正妹全把光,害他恨得牙癢癢,從此,他再也不聽爺爺的話。

可惜他的個性已定,要他像天風那樣瘋癲,他做不到。

其實齊家最瘋的人不是天風,而是最沉穩的爺爺,有一回他老大不高興,覺得全家沒人聽他的話,一氣之下,說要把一半財產過戶給談叔和家庭律師,家裏沒人把他的話當真,孰料沒多久他真要那麼做,還好家庭律師和談叔都是自己人,暗中通知父母來阻擋爺爺。

他還記得他們一家四口在海陸閣前跪著請爺爺原諒,發誓大家以後都會聽他的話,才免除一場財產減半的危機。

但之後他們真的聽爺爺的話了嗎?其實也沒有,能做到的就做,做不到的陽奉陰違,能拖就拖。

這回結婚娶妻,還是爺爺下了重話,為免重蹈覆轍,兄弟倆只得乖乖履行。

要說齊家誰最孝順,應該是他父親齊青雲當之無愧,他堅持爺爺只要仍在世,財產全由爺爺掌控,除非是爺爺主動要將財產交給他。

這回爺爺的意思是在他八十大壽當天,齊家財產會有兩條去路,一是把財產掌控權遞交父親,二是財產全送給別人,成敗因素就在他們兄弟有無娶妻,而現在爺爺又自動加碼要抱曾孫,無妨,兵來將擋,能瞞過第一回,第二回自然簡單……現在的難題不在爺爺身上,而是她……齊天威盯著她看,她把他想得太美好,這讓他有罪惡感。

低頭暗忖,想起自己為了公司利益,在商場上耍點小手段在所難免,被他擊垮的對手若不是公司倒閉就是遠赴異鄉重起爐灶,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從未對這些可憐的對手懷有一絲絲罪惡感。

臉色一沉,自己只不過沒向她說明結婚的真正目的,她所說的那個以孝順為名的終極目標,只不過是她個人一廂情願的臆測,他並未騙她不是嗎?可為何他心頭會籠罩一大坨罪惡的烏雲……見他不是很願意提這事,她也不再多說,「好啦,我不提就是,反正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定會挺你到底的。」這男人,孝順自家長輩還怕人知,私底下一定做了很多為善不欲人知的好事。

「其實我……」她的情義相挺讓他赧顏,一度衝動欲脫口說出真正的目的。

「啊!我明天一大早要去育幼院,我真的得上樓睡覺,要不然明天我會爬不起來,晚安。」她急衝衝抱著書本跑上樓。

望著她朝樓上飛奔的身影,片刻後,他才喃喃說了聲,「晚安。」

「老大,一大早你來這裏做什麼?」

打了個大呵欠,抓抓脖子,談大康的眉頭皺成一座小山丘。

才七點耶,老大平常八點就起床害他睡不飽已經很沒人性,今天更「粗殘」,六點半就起床,連早餐都沒吃就要他載他來這裏……一家育幼院。

突地想起什麼似的,談大康一臉瞌睡蟲全跑光,驚得瞪大眼,「老大,你該不會是要……」

坐在車後座的齊天威,望著育幼院門口,猶豫要不要下車,目光被談大康的驚聲給拉回,見他雙眼發亮直視他,一時間恍若心思被看穿,平常沉穩的他顯得有些不自在。

「我,我只是……」兩眼放空,語塞,腦袋全塞滿夏靜香的身影,連想罵大康多嘴都找不到詞。

怎會如此?他罵大康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何需腦袋……霎時,他暗自驚覺自己除了腦袋,連心頭都被夏靜香給占滿。

接連三、四天夏靜香都一大早就出門,他很好奇她早上六點到育幼院都做些什麼?昨天他不經意地問了接送她來育幼院的另一名司機,回說只在車上等沒進去,不過他倒是問到了育幼院的地址。

這幾天,她和往常一樣晚上等他回家幫他開門迎入屋,她就一臉困意回房去睡了,他想和她說說話都沒時間,他大可像上回一樣讓她陪他聊個幾分鐘,但他不忍心打擾她的睡眠時間,她看起來似乎很累。

忍了三天,他終於跟來,他想看看她究竟在忙什麼,每天累得連「晚安」都沒跟他說就逕自上樓。他也不是來采查什麼,說穿了,他只是……單純想看她,每晚匆匆一瞥,早上又一大早出門不見人影,他……有種好幾天都沒見到她的感覺,那是一種……相思!

驚!自己竟然犯單相思!

「老大,你千萬別衝動,這種事,一定要深思熟慮。」

皺眉,睞了談大康一眼,丈夫來看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幹麼大驚小怪!

「如果你要領養小孩,不如自己生一個。」談大康壓低聲音,「要是夏靜香不配合,你可以找代理孕母……」

「領養小孩?」他不悅地眯起黑眸。什麼時候說過要領養小孩?找代理孕母?

這個談大康真是會亂出餿主意。

突地想起什麼似的,齊天威嘴角微勾,開門下車,談大康立即跟上。

「你在外頭等我,不用進來。」丟了這句話,他一臉神清氣爽步入育幼院。

「嗄?我、我不用進去?可,要領養小孩的話,我……我也可以幫忙給點意見——」杵在門外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談大康抓抓頭,老大是在搞什麼神秘,連他都不給跟。

「你想領養小孩?」

在育幼院的廁所內,夏靜香一手拿刷洗用具,一手抓著水管,見到他來已讓她很吃驚,聽到他來的目的,更令她不敢置信。

「可是,這裏目前沒有嬰兒。」

她猜,他可能想在爺爺八十大壽當天抱個嬰兒給爺爺看、討他歡心……不過,這樣也不對,結婚才半年怎麼可能馬上生一個小Baby出來?

「喔,這樣,那算了。」他盯著她看,她每天一大早就是來這兒洗廁所?

「算了?」

「我是說,我本想抱一個真實的寶寶給爺爺看,這樣會比較有說服力,但我突然想到我們結婚才半年,怎麼可能馬上生一個小Baby?」他漫不經心解釋,其實只是找個藉口來看她。

「就是嘛!你該先問我,就不用白跑一趟。」她看了下腕表,「時間還早,你要不要再回去補眠?」

昨天半夜她下樓喝水,發現他房裏的燈還亮著,想他一定還在忙公事沒吵他,可是那麼晚才睡,為了領養小孩一大早就來,沒睡飽,今天工作會沒精神的。

「不用。你每天都來這裏洗廁所?」盯著她,他發覺自己捨不得移開目光,多看她一秒,心上就多一分滿足。

「對呀,這家育幼院有收留身心障礙的特殊兒童,我是早療服務義工隊的一員,本來早上洗廁所的那位義工因為上大夜班沒辦法來,我就自告奮勇來了,反正我很早睡,早上一定爬得起來。」她露齒一笑,看得出來這真是她自願的,沒一絲埋怨。

「那上課呢?」

「我做完工作去學校還來得及,而且這裏到學校有直達車,很方便的。」她叫了聲,「天威,不好意思,我不能繼續跟你說話,洗完廁所我還得去幫忙喂幾個小朋友們吃早餐。」

說著,她蹲下來,刷洗著男生的小便池。

齊天威皺起眉頭,雖然這是她自願也樂意做的工作,但親眼看她在刷小便池,一股濃濃的心疼不舍充塞他胸臆間……雖然他們是假結婚,但名義上她是他的妻子,是齊家山莊的大少奶奶,是外人口中稱羨的貴婦,貴婦們通常都是睡到自然醒,沒人像她這麼早起還做傭人工作的——眉心緊蹙,大步上前,不由分說抓起她的手往外走。

「天威,你幹麼?」夏靜香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他在廁所門外停下,「明天起,你不需要來,我會另請傭人來打掃。」

「為什麼要請傭人?我可以做,而且我是義工隊的一員,這是義工的工作。」

她不明所以。

「你……」說他心疼她?這話若說出口還真難為情,「你現在是齊家的大少奶奶,如果讓人知道你在這裏洗廁所,那,爺爺會不高興的。」

「對耶,我沒想到這一點。」夏靜香表情有些為難,「不過,這裏沒人知道我是你老婆,再說,這是做好事,爺爺若知道,他應該不會不高興。」

「爺爺的脾氣古怪,他也許不這麼認為。」齊天威眉心微蹙,拿爺爺當擋箭牌還真是不錯的辦法。

「我不覺得爺爺的脾氣古怪,他只是觀念比較保守傳統,不過好壞他分得清,」她換上一張大笑臉,「我這可是為齊家做公益,維護良好形象,我想爺爺若知情,一定會大力讚揚我的。」

被她大大的笑容給吸引,看傻了眼,他一時間忘了反駁。

見他沒再反對,她端著笑容,軟聲央求:「天威,拜託嘛,不要反對好不好,讓我留下來,再說我是讀社工系,這是一個很好的實習經驗。」

兩眼瞅著她,那雙端著央求的無辜眼神,軟化了他的堅持,前一刻擠塞胸口的心疼霎時轉化成滿滿的溺愛——「如、如果你真想這麼做,那,就這樣吧!」齊天威心突了下,還不自覺地結巴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真的?」她開心地大笑。

「嗯。」她笑起來真可愛……「天威,你真是個又帥,心腸又好的老公。」歡欣之餘,伸手想抱他,赫然發覺自己戴著工作手套,而且洗便池的刷子還握在手中,重點是,他又不是她的真老公,自己怎會得意忘形就想亂抱人家。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縮回手,尷尬一笑,低頭退了步。

小失望浮上他心間,眼神黯下,方才那一刻他竟希望她用力抱住他,不管她的手有無套著塑膠手套,不管那支刷過小便池的刷子會不會弄髒他的衣服——若他幼稚點,現在他可能坐在地上,兩腳輪流屈彎滑動,大喊著「抱我、抱我、抱我」……「天威,你怎麼不說話?」見他低頭不語,臉色有些怪異,她頗擔心地問:「你是不是反悔了?」

「嗄?」回神,見她盯著他,他不自在輕咳了聲,「喔,沒有,沒事。」看來自己內心也藏有瘋癲的一面。

「沒事就好。」只要他不反悔,要她做一百件事都無所謂。想到做事,她還有一堆事沒做呢!「天威,我要去打掃廁所,你先慢走。」

笑著和他揮揮手,她又鑽進廁所內刷刷洗洗。

齊天威眉一蹙,啼笑皆非,叫他慢走,她是把這兒當她家,還把他這個老公當客人?

話說回來,他老婆不愧是社工系的學生,愛心、熱心十足……怪,他在驕傲什麼,她又不是他的真老婆!

等半年後辦完爺爺的八十大壽,他就得還她自由任她飛,他也可以找一個真正愛他的女人結婚……心頭不知為何悶悶的,沉著一張臉,他緩步離開。

「來,把嘴張開,好好吃、好好吃的稀飯要來嘍,哇……小奇好棒喔!」

夏靜香和育幼院裏一位身心障礙的特殊兒童坐在同一張餐桌,她耐心十足,一次又一次地鼓舞眼前的小朋友,乖乖張嘴把早餐吃下。

「哇,小奇真厲害,一大碗稀飯都吃完了耶,靜香姐姐給你拍拍手。」放下碗,夏靜香拉著小奇的手,兩人一起拍拍手,小奇笑得很開心。

反觀餐桌上的另一對,大眼瞪小眼,小朋友把第一口稀飯含在嘴裏,有一些還垂下嘴角——「天威,喂小朋友吃飯,你要微笑,要跟他們有互動……」她見稀飯從小朋友嘴角流出,一點也不嫌髒,抽了張面紙擦掉,笑咪咪地說:「小天,你嘴裏的稀飯要吃掉嗎?」

小天一臉痛苦地搖頭。

「那把它吐出來吧。」她又抽了張面紙準備接招。一口稀飯含在嘴裏近二十分鐘,食之無味,它擋住碗裏稀飯的路,不如將它棄之,但她還是得教小朋友要愛惜食物,「小天,你看,這些稀飯它們想進去你的肚子讓你可以快快長大,你不吃它們,它們都難過地哭了。」

把包著稀飯的面紙丟掉,從齊天威手中接過碗,她拿起湯匙弄了一口稀飯湊至小朋友嘴邊,「小天,來,我們不要讓稀飯難過地哭哭,好不好?」

小天點點頭,乖乖地張嘴把稀飯吃下。

「小天好棒喔,哇,吃了一口稀飯,小天好像有長大了耶!」哄小朋友開心,第二口稀飯順勢入口。

一旁的齊天威見狀,大感不解,不敢相信小朋友居然吃「睜眼說瞎話」這一套,他喂了他快二十分鐘,他一口都沒吃,她才接過手,短短幾分鐘半碗稀飯已送入肚!

「小天好棒喔,來,張嘴,最後一口稀飯誰都不能吃,只給小天吃好不好?」

她激情地喊著。

見小朋友張嘴吃稀飯,他突然又羡慕又嫉妒,他也好想讓她喂稀飯。

喂完小朋友吃早餐,她收拾碗筷,抬眼看他,笑道:「天威,你真是有愛心,如果每個大老闆都能像你一樣,這些孩子就能獲得更多關愛……」

她好開心,昨晚他竟然主動說要加入育幼院早療服務義工隊。今天一早,將理念化為行動,主動說要跟她一起到育幼院,於是一早他就開車載她來,早餐還沒煮好前,他也跟著她一起刷洗廁所,她跟他說不用,但他堅持,還說最近企業主管都卷起袖子洗廁所,修「廁所修煉學」這一門學分。

她也看過電視新聞報導,真的有好多大老闆帶領主管們親自刷洗廁所,所以她也不再阻擋他,只不過仍覺得怪,他到底還是個總經理,跟她一起刷洗育幼院廁所令她有些惶恐,而且,他要刷刷他公司的廁所就好,幹麼捨近求遠跑來跟她搶刷育幼院的……但是,能跟他一起洗廁所,還真是甜蜜呢,兩人一起出門,一起來育幼院,這感覺像真的夫妻,甜甜蜜蜜地同進同出,心頭湧上一絲甜味。

「可我做得不好,連喂小朋友吃飯都……」和她一起收拾碗筷,他自嘲。

「不會,你做得很好,呃,再練習一下下就可以。」她的手自然地覆上他,鼓舞地安慰他,「我第一次來喂小朋友吃稀飯,他們還給我吐了一身。」

「真的?」他假裝驚訝,偷偷地反握住她的手,綿綿柔柔的,觸感真好。

「對呀,就是那個……」目光梭巡,找到目標,抽手指去,「是小天啦,他不喜歡陌生人,今天他沒吐你,一定是你長得太有威嚴,他不敢造次。」

「噢。」她的手已不在他的掌心裏,有些失落。

「我待會載你去上課。」洗好碗筷,他要載她去上課。

「不、不用啦……」她連忙婉拒,見他一臉受傷樣,她才說:「我怕被別人知道自己是齊家媳婦,會平添很多困擾……」

「噢……」方才的甜蜜似乎煙消雲散,他覺得更失落了。

看出他眼中的失落,她竟覺得有些心疼,「不過……我想只有一次,別人未必會看見你,那就……麻煩你嘍!」

她一臉笑意,自圓其說,其實很羡慕一些女同學讓男朋友載到學校上課,雖然她沒男朋友,但她有老公,體會一下被愛人接送的感覺也不錯。

愛人……雙頰不由自主地發燙,她悄悄別過臉。

「就算有人看見,我也會掩護你的。」

不讓她有反悔機會,他欣喜地連忙帶著她上車,發動引擎。他想接送她上下課,這念頭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是想,強烈地想。

銀鈴的笑聲逸出,她拍了下他的手臂,「這樣好像我們在偷情,我是正大光明穿著白紗嫁入齊家的。」

他似笑非笑地睞她一眼,她忙不迭改口,「呃,暫時性的啦。」

一時間,兩人同時沉默,車內流轉著一股敏感僵凝的氣氛,到校之前,誰也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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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說!那男人到底是誰?」

硬著頭皮回到以前住處,夏靜香像被審問的犯人遭逼供,審判長高利蘭只差沒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他、他是那個……那個……」夏靜香吞吐老半天,嘴巴張張闔闔就是說不出話來。

她唇一閉上,嘴角明顯勾起了羞答答的微笑。

一早,天威送她去上課,她不知道他所謂的「就算有人看見,我也會掩護你的」這話,居然是行動力兼殺傷力十足——話說,當時他已經很小心把車開過離校約二十步遠的地方,她也覺得車子已離開校門口警戒範圍,不會有人看見,偏偏,當她和他說再見,正要開門準備下車,卻看見有人迎車走來,她驚叫了聲縮回座位,他還反射性地用身子擋住她。

似乎還嫌不夠,他的唇竟神准地朝她唇上貼住,可能是想男女朋友在車上接吻,一般大學生都會識趣地不來打擾,但偏偏來人很不識趣,她湊近一看,發現是她,便很用力地敲車窗,仿佛她是被色狼拖上車性侵,來人奮力想敲破車窗,營救她這個手無掐狼之力的小紅帽……那個不識趣的人,就是眼前這位逼問她大狼身份的高利蘭。

「靜香,你、你真的和男人在車上打……打啵?」被召回來一起拷問小紅帽的李包恩,不敢置信地瞪大驚恐雙眼。靜香這麼乖,根本沒交過男朋友,怎麼可能和男人在車上……不可能、不可能!

夏靜香低頭不語,猶豫著要不要招供。

「一定是利蘭看錯了對不對?」

「我當場把她從車上拖下來,我會看錯?」高利蘭低咆。

說到此,夏靜香埋怨地看了高利蘭一眼。她知道她是為她好,怕她被壞人欺負,可是,天威不是壞人,他是她的合法老公,再說,如果利蘭沒雞婆拉她下車,說不定他和她會吻久一點……哎喲,她在想什麼!好害羞!

總之,當時她催促天威快點走,才沒讓利蘭把他的皮給剝了,又以快上課逃過一劫。但該來的躲不掉,為了審問她,愛錢的高利蘭晚上請假不打工,Call她回來,她若不回來給個交代,這女人絕不會甘休的。

李包恩倒抽一口氣,「靜香,你真的在一輛很高級的車上和一個看起來很有錢的男人……你該不會——」

「被富商包養?」李包恩說不出口的話,高利蘭接腔,怒瞪著眼質問。

「我沒……有……」她話頭堅定,話尾、心虛。

天威算是富商沒錯,他說過一個月要給她十萬塊當生活費,她拒收,不過他還是塞給她,說她若不收他心會不安。她勉為其難收了,便考慮要用他的名義把那十萬塊捐給育幼院,但他聽她這麼說就先捐了一大筆錢給育幼院,於是她轉而評估捐給其他社福單位,不過,那筆十萬塊現今還安穩地躺在她的戶頭就是了。

再說,她和天威是假結婚,所以,她現在的狀況也算是被富商包養?這感覺有點……不是很好。

「有,還是沒有?」高利蘭的目光犀利地一閃。

「沒、沒有啦。」撥開她的手,夏靜香走向沙發坐下。

「夏靜香,我警告你,我可不許你去當有錢人的地下情婦,你如果真那麼做,從今以後我們就當不認識,我可不想有個丟人現眼的朋友。」高利蘭指著她,咄咄逼人地警告。

「我沒有當有錢人的地下情婦。」夏靜香細眉微蹙。

「最好是這樣。」高利蘭趁機又問:「那早上那個男人是誰?」

「他、他是齊家的……司機,對,他是司機。」她想暫時還是別說的好,萬一假結婚的事張揚出去,那齊爺爺可能會很傷心,天威的立場也會很為難。

「司機?騙誰,齊家司機不是那個談大康。」

「齊家又不只一個司機。」

「所以,靜香你和齊家的司機在談戀愛?」李包恩終於聽懂了。

夏靜香緩緩地點點頭,「對、對啊。」

高利蘭狐疑地看她,「他一個月的薪水多少?」

「嗄?這個,我不是很清楚。」

「你沒問清楚他一個月領多少薪水,還敢和他交往!」高利蘭氣急敗壞站起身。

「為什麼要問?」夏靜香肩一縮,一張小臉驚慌失措。

「對呀,為什麼要問,小亞她也沒問我月薪多少,她就答應跟我交往了。」李包恩喃喃道。

「阿包,你跟小亞在交往?」這下換夏靜香吃了一驚,「你不是想和小亞的同學交往嗎?」

「別提了,那個恐龍妹,以為自己多漂亮,卸妝後活像恐龍化石。」前一刻還氣得跳腳的高利蘭,提及這事,忍不住插嘴說道:「小亞比她漂亮一百倍,我要是男的一定選小亞,才不會選那個腦殘妹。」

李包恩憨憨一笑,「對呀,以前不知為什麼沒想追小亞,一心只想要小亞的同學當我的女朋友。」

「你這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高利蘭輕啐了聲。

人在福中不知福,夏靜香捫心自問,有有有,她知福惜福,她很珍惜現今所擁有的一切。

敲電腦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夏靜香納悶地望去,只見高利蘭不疾不徐地說:「夏靜香,你要給我和阿包一人五百塊。」

「為什麼?」

「你害我們兩個晚上都沒打工、沒加班,當然要賠償我們的損失。」高利貸的妹妹又現身了。

「喂,又不是我叫你不要去,我也很不想回來被逼問……」眼前這個找藉口吸幹人血的室友,和剛才義正辭嚴說不準她當有錢人地下情婦的人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不用給我,我等一下馬上回去機車行,老闆他不會扣我加班費。」李包恩搖搖手。

高利蘭揶揄道:「看看吧,小亞真的是你的福星,你和小亞交往,她的舅舅就把你當自己人,偷蹺班都不會扣薪水。」

李包恩呵呵傻笑,「沒事的話我要趕快回去,老闆叫我要認真工作存錢開店才能娶小亞。」

「去去去,不索賠償金,我可是不會手軟的。」李包恩前腳才走,高利蘭馬上伸手要錢,「五百拿來。」

「我現在沒錢。」

「那正好。」

「嗄?」

「叫那個談大康拿來給我,那小子一直想約我吃飯,錢讓他明天中午拿來給我,順便請我吃飯,我要吃貴的,他如果想請我吃路邊攤就不必來了。」

「明天中午,那五百塊……要算利息嗎?」夏靜香謹慎地問,莫名其妙被敲了五百,她絕不可能再付利息的。

不過,之前大康央求過她,要她幫忙約高利蘭,她一方面擔心大康把她假結婚的事說溜嘴,另一方面利蘭又要上課又要打工,哪有時間和他約會,她一直推託,這回既然是高利蘭主動提約,她就做個順水人情。

她想,高利蘭一定是想問大康在齊家當司機一個月薪水多少,這個利蘭嘴利心利,但心中還是挺關心她。

高利蘭心一揪,該進她口袋的錢,她向來不讓人欠隔夜的,但如果現在讓談大康送錢來,靜香也在,她怎麼盤問他,好吧,為了知道真相,牙一咬,忍一下,破一次例,明天再收錢。

「這次就算了,但下次不可以這樣。」深吸一大口氣,要和自己的錢分離一夜,真會害她得相思病。

「沒有下次了,」夏靜香越想越嘔,「哪有叫人家回來,還要我賠償你打工費的道理。」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如果早上我問你的時候,你就馬上回答我,也不用害我揪著心拖到晚上,沒去打工會要我的命,這點你很清楚的不是嗎?」

「好,以後你打工時間,就算Call我一萬次,我也絕不會笨得跑回來。」還說得理直氣壯,惡人先告狀!

「反正我如果為了你的事心煩沒去打工,不管你有沒有回來,都要賠償我精神損失。」

「高利蘭!」這也太得寸進尺了吧!

「好了、好了,肚子好餓,我們去吃面。」

「別想叫我請你!」她先發制人,免得有人得隴望蜀、軟土深掘。「不如叫大康現在來請你吃飯。」

「不行!」

「為什麼?」反應這麼激烈,一定有鬼。

「因為晚上我不吃大餐,再說,他是要請我吃,跟我約會,你來插什麼花!」

夏靜香狐疑地看她一眼,約會?最好是這樣!

「走吧,吃面去。」

「我不……」

「各付各的,不會讓你吃虧的。」

鬆懈心防,夏靜香莞爾。想來她們還真無聊,老是為了誰請吃面的事玩起攻防戰,就怕一不注意害自己吃了虧,想想,不過就是幾十塊,幹麼計較這麼多?

這一切都拜高利蘭所賜,和她生活在一起,若不斤斤計較,荷包一定天天被榨得精光——走在後頭,夏靜香的嘴角高揚,方才這個只愛麵包不要愛情的女人,居然提到「約會」一詞,大康約利蘭是不是想約會她不知,但利蘭似乎早將它歸類在男女朋友約會那一類。

說到約會,她和她老公似乎還沒正式約會過……如果約在外頭一起吃個飯,算是約會,那,不如明天中午她也來和天威約個會好了。

約會耶,嘴角的笑容沾上蜜一般甜,羞答答。

「中午我們一起吃飯吧。」

「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吧。」

夏靜香沒想到她和齊天威默契這麼好,同時間說出這句話,她沒向上天許願,居然會發生這等奇跡事,她才想要約他一起去約會吃飯,他竟然一語說中她心中事。

早知道他要說,她就不開口,要說出約他吃飯這話,她可是躊躇好半晌,鼓足勇氣才啟口的,從昨晚一直到現在,終於在停下刷洗小便池,不經意和他對上眼時,一鼓作氣說出來。

是的,她和他默契十足的地點是在育幼院的廁所內,兩人都戴著口罩,手上都拿著刷子,想來還真是不浪漫,但,光是能和他心靈相通這點,就算掉進化糞池裏她也沒一句怨言,身體弄髒洗一洗就乾淨,兩個人能靈犀相通,這可是很難得,結婚一、二十年的夫妻都未必有。

於是,下午沒課,兩人約了一起吃午餐,為免高利蘭又突然冒出來,她告訴他要自己過去餐廳,但他說訂的是預約制的餐廳,需他帶路,況且他從公司過來正好順路載她一程。

站在校門外左右張望,就怕遇見熟人,更怕遇見昨晚逼供不成的高利蘭,這下要讓她再逮到,若不問清楚兩人關係她絕不甘休的。

左顧右盼,納悶著他該不會忘了午餐之約,又或者公事忙一時走不開,想打手機問他,一輛小綿羊機車突地停在她面前,發愣之際,一頂安全帽已送至她手中。

「天威?你哪來的機車?」看清楚是他,她震驚不已。

「先上來,等會再說。」

「好。」

戴好安全帽,坐上機車,騎了一小段路後,後頭傳來轎車的喇叭聲,紅燈亮車停下,以為是他擋到轎車,一回頭,卻看見方才她一直想躲避的人就坐在車裏,冷笑地和她揮手。

「利蘭……高利蘭?」夏靜香恨不得自己戴的是黑色全罩式的安全帽,臉沒露出來,高利蘭也未必認得出她來。

但她倒是認出來,開車的人是談大康,而那輛車是天威的座車——綠燈亮,小綿羊一鼓作氣往前騎,大車性能再好卻被塞在車陣中。順利甩掉也要午餐約會的另外兩個人,夏靜香沒有一點開心,反倒「劉咧等」。

樸直的談大康絕對不是高利蘭的對手,他絕對會傻乎乎地供出實情。

在預約的餐廳裏等上菜之際,夏靜香水汪汪的雙眼直盯著齊天威,眼神中充滿崇拜和佩服。

這年頭,要找到像她老公這麼好的老闆,絕對再也找不到!

一樣是午餐約會,他居然把車讓給司機用,自己則騎司機的小綿羊機車。

「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我?」打從一坐下,他就發現她兩眼沒離開他的臉過,以前若有女人這麼盯著他傻看,他會覺得厭煩,但現在他卻喜歡被她目光緊黏著的感覺,他嘴角微勾,內心充滿喜悅。

「那個……」她瞬也不瞬的雙眼眨了下,困窘一笑,「我是在想你的肚量好大,把車讓給大康,自己卻騎小車。」

「這只是各取所需,和肚量沒有關係。」他淡然一笑。

「嗄?」

「我們來的這家餐廳位於小巷,車子進不來,騎機車剛好能停在樓下。」他解釋,「再者,我原以為騎機車載你,就沒人會對我的身份感到好奇,也就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沒想到那麼不巧又遇到你的室友。」

提及此,她雙眉攢起,「不知大康會不會托出實情?」極有可能,她認識的朋友中沒人能招架得了嘴利心利的高利蘭。

見她一臉困擾,他問:「要我打電話下令大康封口嗎?」只要能撫平她眉心間的皺褶,任何事他都願意做。

心一突,自己似乎越來越將她當真老婆看待。

他不知這樣是好是壞,但現下的感覺愉悅快樂,他挺喜歡這樣。

「不用了吧。」她一臉苦笑,想也來不及了,以高利蘭套話的高超手段,除非是她沒了興趣不想管,若她想知道的事,就算要拿鏟子挖到地底三萬尺她也會咬緊牙關死命將秘密挖出來。

「你的室友會把這事說出去?」瞧她緊張的,「這個,我也不確定。」也許給個封口費會比較安全些,但那之前,她可能會被罵個臭頭,想到昨晚高利蘭咬牙切齒不准她當有錢人的地下情婦……不知高小姐是對有錢人還是情婦有偏見,或者兩者都有,萬一她知道她現在的身份,不知道會不會把她五馬分屍?

「要我跟她談談嗎?」她眉心的小丘一直存在,顯見這事讓她極困擾。

「不用、不用,要死我一個人死就好。」

「嗯?」

「不是,我是說,我會搞定她的。」她勉強擠出笑容,「我的室友其實都是……好人,呵呵。」說得連自己都覺得心虛。

「有問題,隨時跟我說。」齊天威輕輕點頭。

她微微一笑,他人真好,雖說她是在幫他,但他幫她的地方似乎比較多,光是主動陪她去掃育幼院的廁所,就讓她感動不已。

主廚上沙拉後,為免搞砸她和他的第一次午餐約會,將擾人的問題暫拋腦後,她豎起食指好奇地低聲問:「這裏,只有一個人?」

「你,看不到我?」他微哂,知道她提的問題為何,但就是想和她開個玩笑。

開玩笑?他心一震,自從進公司擔任總經理以來,他沒說過一句幽默的話,每天都板著嚴肅面孔隨時應戰,和她在一起,他的笑容變多,現在居然又心血來潮說出玩笑話語……看著她單純的笑臉,他唇角微揚,有她在身邊,他的世界每天都高掛著露出大大笑容的太陽。

「嗄?」她愣了下,因他唇角的笑容失了神,察覺他在逗她,瞪他一眼,隨即跟著笑。他老是板著臉,沒想到他也會開玩笑。

「這裏是預約制的餐廳,沒有服務生,只有主廚一個人,上菜速度不快,客人得配合他,你可別小看他,他可是法國藍帶廚藝學院畢業的。」他回復一本正經樣。

她悄聲說:「從外頭看,這裏和一般的公寓住家沒兩樣,但一走進來,哇,佈置得真漂亮舒適。」

這屋內的佈置擺設像餐廳一樣,但少了商業色彩,多了家的溫馨感覺,天花板上的波浪布幔,角落的花花草草,和一盞盞暈黃小燈,讓人一進來就像回到家,心情都放鬆下來,難怪連他這個大企業的總經理都喜歡來。

「一般人要預約用餐,通常要一個星期前他才會接。」

「那你?」她一臉納悶,他不是今天早上才約她的?

「我是主廚認定的VIP,三年內可以破例一次當天預約用餐。」他微微笑著。

主廚臉上沒太多笑容,八成是一早去採買食材,回來後馬上準備料理,這和他的慢步調風格不符,他老大心情不太爽,但他既然答應,就一定會做好,這是齊天威挺佩服之處。

「你,為我破例?」三年才一次,她真是榮幸,心湖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擴大。

「你值得我這麼做。」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因為,你是我老婆。」

聞言,她反射性地瞪他一眼,又在開玩笑了他!

上完主菜後,主廚告知他要睡覺去,一個鐘頭後會醒來,若他們等不及就自動走人,若能等,後續的甜點和飲品他會一一端上。

夏靜香傻望著瀟灑進入廚房關上門的主廚,齊天威則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好隨性的人。」她啼笑皆非。

「這樣不錯,我很羡慕他。」若是遇到刁鑽的客戶,也能像這樣不管後果掉頭就走,他的人生會有很多爽快的經驗。

「地球上可能有一半的人都很羡慕他。」她輕笑,頭一回看到有老闆率性地丟下客人大剌剌說要去睡覺。

「這樣也好。」

「嗄?」

「趁這機會,你來教我喂小朋友吃飯時,應該如何和他們互動。」他一臉正色的模樣下,藏著壞心思。

他承認,自己假借學習之名,行和她互動之實。

「沒問題,我教你。」她眼神帶笑柔柔地看他,內心感動不已,「天威,你真有心。」

他喜歡她這樣看他,目光鎮定地,察覺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這樣呀……你要適時地哄小朋友,這飯好漂亮好好吃,是你見過最好吃的飯……」她手握叉子,上頭叉了一塊肉,那肉,一直在她面前,未如他所想那般,送入他嘴裏。

「若小朋友還是不吃,必要時,你就把飯吃下,裝出吃了飯很快樂的表情,引誘小朋友吃飯。不過基於衛生,你要記得換湯匙。」

「卡!」她說得眉飛色舞,他卻突然當起導演喊停。

「嗄?」她不明所以地愣望,「我解說的不好?」

「你說得很好,但是……」壞壞地笑了笑,他端出誠意十足、虛心請教的表情,「如果能實作,我想我會比較快進入狀況。」

「也對。」有練習對象,的確能較快上手。

「那明天早上我們去育幼院,我一邊喂小朋友,一邊教你。」

「呃,不……這樣太慢,反正我們有一個鐘頭的時間,不如就現在練習。」他強烈建議。

「現在?可是沒有小朋友。」

「你,就暫時把我當小朋友吧!」

張嘴,愣了半晌,見他不是在說笑,她的臉蛋霎時染上嫣紅,不過,一刻鐘後她就玩得不亦樂乎——「小威,來,張嘴,吃下這塊肉,以後你就會像天威哥哥一樣當上總經理……什麼?你不想當總經理要當總統,好吧,想當總統要吃兩塊肉喔。」

「小威,乖喔,你看這塊肉又香又多汁,它跟靜香姐姐說它只喜歡小威,只願意給小威吃,不想給別人吃,來,啊,趕快吃了它,不然會被其他小朋友搶走,肉肉就會很傷心地哭哭。」

夏靜香面帶笑容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地切著盤中肉,一塊一塊送入齊天威嘴裏,動作雖不快,可一轉眼盤子已清空。

好玩歸好玩,喂他吃牛肉的同時一種幸福感在她心頭泛開,此刻,她覺得兩人距離一下子拉近,甜甜蜜蜜地餵食,好像是真夫妻。

「沒了耶。」

她的視線落在他前頭那盤原封不動的牛排,仰手欲將它端過來,卻遭他制止。

「我、我是要切給你吃的。」怕他誤以為她是要跟他搶食物,她解釋著。

他搖了下頭,嘴角勾著一抹笑,「你教我那麼久,我來現學現賣,讓你驗收成果。」

納悶地看著他,弄不清楚他想做什麼,呆呆地看著他切牛排,帶點穩重的七分笑容掛臉上,她只聽見他說——「小香,乖,張嘴,把肉吃下去,以後你就會嫁一個很疼你的老公。」

醉倒在他迷人的笑容裏,聽到他說張嘴,她就乖乖地嘴微張,一塊肉送入她嘴裏,恍然清醒,邊嚼邊想著他方才說的話——「來,吃下第二塊肉,以後你就會嫁入豪門當大少奶奶。」他不住竊笑。

明知被調侃,白眼都送他好幾回,最後,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張嘴,乖乖吃下送至嘴邊的肉。

不吃白不吃,還有,她現在是豪門的大少奶奶沒錯呀,況且,她也真有個很疼她的老公,可以的話,她要吃光碟中的牛排,讓他金口所說的玉言全成真。

雙眸羞怯低垂,她在心裏偷偷祈禱,讓這一刻的濃情蜜意一直延續下去,延至半年後,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小香,這塊肉在說話你有沒有聽見呀?」這回,他沒把肉湊至她嘴邊,手只伸至桌面中央處。

「它說什麼?」她笑著問,配合地肘抵桌面,兩手托腮,眨著天真水眸。

「它說,」他深情款款地凝望她,低沉嗓音自喉間逸出,「希望我們倆,一起吃下它。」

凝視他那一雙不似在開玩笑、反倒蓄滿濃情的黑眸,她杵著不動,雙眸瞅著他。

「你,願意嗎?」見她始終盯著他,未表態,他再次低啞著嗓音問。

心頭悸動,水眸低掩,她輕輕點了頭。

就這樣,他們第一次真心接吻,就在老闆去午睡沒人顧餐廳的桌上,他的身子向前傾一分,她端著蔔通的心跟著往前,目標是桌子中央叉子上頭那塊牛排——還有,彼此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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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3:50: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夏靜香覺得自己一定是受了報應才會被車撞,不良於行,只能躺在白色病床上。

是報應沒錯,今早她裝賢慧,特地拿起熨斗想幫他燙襯衫,結果那件名牌手工襯衫被她燙了個大洞,他還笑笑地說無所謂,反正有外套罩著,沒人會發現後面有個洞,再說衣服有個洞,穿起來比較涼,冷氣可以調高一度挺符合節能減碳。

為了安撫她,他真的穿上那件破洞的襯衫,套上西裝外套,高高興興地去上班。

今天他有個重要會議要開,沒能陪她去育幼院,她自己搭公車前往學校,一路上都在擔心他穿那件破襯衫不知別人會不會笑他,腦袋滿是懊惱加煩惱,紅燈綠燈傻傻分不清,在斑馬線上一輛計程車的車頭熱情擁吻她的左腳,於是她逼不得已蹺課來到這兒「度假」。

一早,齊家山莊的大人都來過,她一個一個拜託,請他們不要告訴天威她受傷住院的事,因為他今天有重要會議要開,她不想因自己這點小傷讓他分心,不過下午大康來看她時,說天威已經知道了,因為每件事都得向老大報告,以示忠心。

大康還載來高利蘭和阿包,前幾天利蘭得知她假結婚,連環叩她回去,一見面便指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

她以為那女人要發飆,罵她隨隨便便答應陌生人和人家結婚,沒想到她未語先笑,而且還是狂笑,對她嫁給齊家大少爺讚譽有加,還對她這個齊家大少奶奶猛獻殷勤,又是倒水又是槌背,噓寒問暖,只差沒幫她做腳底按摩。

她當然知道刻薄女為何會變成瑪麗亞,為免瑪麗亞失望,她再次強調自己是「暫時性」的齊家少奶奶,沒想到瑪麗亞立刻換上刻薄女面孔,罵她怎會那麼笨不知變通,只要把「暫時性」變成「永久性」,她就可以當一輩子的齊家大少奶奶了!

一輩子的齊家大少奶奶……夏靜香閉目沉思,高利蘭強烈的建議,她早想過,但若她有這個念頭,一定是因為愛他、想和他共度一生,絕不是因為貪圖齊家財產。

一陣敲門聲響起,下意識地揚起笑容,「請進。」

見到來人,笑容微斂,不是她預料中的人。

「大少奶奶,我給你送晚餐來了。」來人是齊家老總管。

「談叔,我吃醫院的餐點就好,不用特地從家裏送來,而且還麻煩你親自來一趟,真不好意思。」夏靜香歉然笑著,「你讓大康送來就好。」

「是老太爺不放心,他要我親自來一趟,回去再向他報告你的狀況。」談孝把餐點交給特別看護。

「我沒事,麻煩談叔代我謝謝爺爺關心。」

「你看起來氣色還不錯,不過應該很痛吧?」談孝盯著她腳傷處。

「是還會痛,不過沒事。」她微笑。「小傷而已,別讓爺爺為我擔心了。」

她和談總管聊了一會,他問她有無其他需要儘管說,她搖頭說沒有,他便說要去找醫生,不打擾她吃晚餐。

見他要離開,她急忙喚住他,「談叔……」

「大少奶奶,有什麼事要吩咐?」

「呃,那個……」她想問天威是不是還在忙,大康都告訴他她在醫院,照理他應該會來看她,要不也會打個電話,可是,他連電話都沒打。

談孝腳步移回床邊,「大少奶奶,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吩咐。」

「我……」張口卻猶豫了起來,她想他一定是很忙,忙得連電話都沒空打,其實自己也不過就是一點小傷,她在這兒有人伺候得好好的,可他在公司忙得焦頭爛額,暫時別煩他好了。

淡然一笑,她改口問:「我是想麻煩你問醫生,明天可以出院嗎?」

「明天?恐怕老太爺不准,不過我還是會幫你問一下醫生。」

「談叔,謝謝你。」

談孝離開後,特別看護端上晚餐,她沒什麼胃口,吃一口停了好久才又舉箸吃第二口,心頭揪著,想他,不知他吃晚餐了沒?

埋首桌前,辦公室內傳來玻璃杯打破的聲音,齊天威原本蹙起的眉頭登時皺成了一座小山丘。

「總經理,對不起。」

「方秘書,你今天……有什麼事?」略抬眼,對上一臉歉意的女秘書,齊天威不解地問。

做事向來條理井然的方秘書,今天狀況連連,打破杯子算是小事,下午還摔壞他的手機,搞錯拜訪的客戶,害他今天的行程一拖再拖,現在都已是晚上八點,他還不能回家。

不知靜香吃飯了沒,這幾天她都等他回家才吃晚餐,七點左右他打電話回去,僕人說她不在家,他想可能學校有活動她才會遲歸,沒打手機怕打擾她,不知現在她回家了沒?

視線移向桌上的電話,他再打一回,讓她先吃晚餐別等他,免得餓壞肚子。

「總經理,我……」見上司的目光落在冰冷的電話上,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方雨蘭心微痛,猜到他心所想的,她忙不迭製造另一波吸睛意外,「啊,我的手……」

正拿起話筒欲撥天威園的專線,聽到她的叫聲,停下手邊的動作,他上前關切,「怎麼了?」

「沒、沒事。」拿面紙蓋住被玻璃碎片割到的手,方雨蘭佯裝沒事,蹙眉,笑得微苦。

以退為進,裝沒事,更能博得總經理的憐惜,她跟了他三年,他的個性她大抵摸得清楚。

「看起來挺嚴重的。」瞥見面紙染紅,傷口定不小,「我送你去醫院……」

「總經理,不用,我……」

婉拒之際,一陣敲門聲響起,談大康推門進入,驚詫地問:「老大,你怎麼還在公司?」今天老大搭高鐵南下,下午放他假,他載新女友和她的室友去看大少奶奶,被敲了一頓晚餐後,繞過來公司發現老大還未下班,納悶之餘急衝衝跑上來。

照他的觀察,這兩天老大和大少奶奶感情迅速發展,為了愛妻不到七點就衝回家吃晚餐,知道大少奶奶受傷住院,老大的反應應該是火速衝到醫院幫大少奶奶「呼呼」受傷的腳,但看這情勢,他老大好像還沒去醫院——這可不行,他的新女友高利蘭小姐交付他一個神聖的任務,要他無論如何都得讓老大和大少奶奶成為一對真夫妻,要是做不到,以後他就沒機會讓她敲竹槓,不,是請她吃飯。

「你來得正好,先送方秘書去醫院,她的手流血。」

「方秘書?哇,流很多血耶。」

「快點送她去。」

「好。方秘書,你小心走……」談大康回頭問:「老大,你不一起去?」

「我直接回家,你不用再來。」他收拾桌上未審閱的卷宗,打算等他們離開,立即飛奔回家會嬌妻。

「嗄?」談大康不明所以地問,老大也太冷靜了。「老大,你去過醫院了?」

齊天威有些不耐煩,「我去醫院做什麼?」

「大少奶奶她……」

「啊,總經理,對不起!」談大康才起頭,方雨蘭馬上接腔,「下午你和客戶談事情,我接到大康的來電說大少奶奶車禍受傷住院,因為我不小心把你的手機摔壞,心頭一慌就忘了這件事,總經理,對不起。」

「原來是這樣,我就想老大怎麼會這麼鎮靜……」

「靜香出車禍?」齊天威激動地問:「什麼時候的事?她受很重的傷嗎?」

「早上去學校的時候被計程車撞到,她拜託家裏的三巨頭別告訴你怕你擔心,不過我還是告訴了你……」

「在哪家醫院?」抓起車鑰匙,齊天威急吼吼地問。

談大康報上醫院位置後,齊天威頭一回在公司大樓上演狂奔記。

愣了半晌的談大康,回神後咧嘴笑。老大這反應才算正常嘛!

「大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方雨蘭幽幽地道,光看總經理聞訊後的反應就知他的心不在她身上,早飛向那個「假妻子」。

連個假妻子都不如,她方雨蘭真是悲哀,難道只因她大總經理兩歲,就真的沒機會和他相戀?他連找假新娘都不曾想過她,她很願意幫忙的,只要他開口她一定答應,這點他很清楚不是嗎?

「不,方秘書,我想你一定是太累了,我絕對不會怪你,老大應該也……不會計較這事。」談大康不確定,但有件事他一直提心吊膽,「對了,方秘書,老大和大少奶奶的事,你沒告訴別人吧?」

他談大康全身從頭到尾都是優點,就是這張嘴不牢靠,不過他也不是會亂放炮的人,因為方秘書是個做事謹慎、脾氣好、人緣好的大姐姐,老大結婚那天她似乎替上司高興喝多了些,他奉命送她回家,途中,感覺她心情不好,又特別關心新娘的事,他想方秘書是自己人,便把假結婚的事透露給她知。

「沒有,我沒說。」方雨蘭淡淡回應,但腦裏卻有了想法。

「當然,我相信你,你的手還一直流血,我們快點去醫院,小心。」

「天威,對不起,我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聽著病房外鬧哄哄的聲響,夏靜香一臉歉意。

昨晚他趕來醫院,不巧那時正好系上十多個同學一起來看她,又非常不巧的是,其中一個同學就是當初請她去家裏幫忙喂貓,家住齊家山莊附近,那一帶的人即使沒見過齊大少本人,也會從報章雜誌關切齊家新聞,這幾年齊家露面的人就屬天威最頻繁,想不認識他都難!

她的同學自然也認得他,她本想說他走錯病房,誰知他一臉緊張又滿臉關心地上前抱住她,害她想搬臺階給他下都搬不了。

齊家大少來探病已讓她的同學震驚不已,沒想到他當著一票人的面,再丟出一顆震撼彈——「謝謝你們專程來看我老婆……」此話一出,把在場的同學嚇得眼歪嘴斜,連她都嚇傻了,大家就在瞪著牛眼的狀況下,無言地道別。

難杜眾人悠悠之口,才隔了一夜,聞訊前來的媒體記者像趕來開轟趴一樣,熱鬧滾滾。

先前結婚,因齊家未公佈她的資料,媒體記者雖好奇,但千金名媛的新聞夠多,幾天後也就淡忘了這條新聞,這會資訊曝光,尤其她又是在學生,更引起他們的好奇。

「這話,是我應該向你說的。」握著她的手,他一臉懊悔,「對不起,昨晚我太欠缺考慮。」

昨晚得知她車禍住院,他緊張焦急飛奔至醫院,見她無大礙安心之餘,瞥見一大票同學來探望她,他這個老公當然是萬分感謝,真情流露,未多加思索便說出「謝謝你們專程來看我老婆……」這話。

自小,在爺爺調教下,他說話都是謹言慎行,三思過後才會出口,可昨晚,聽到她車禍受傷住院,他的理智全飛了,未考慮到自己真心誠意道謝的後果。

「以後你在學校,可能會有很多困擾。」都怪他,一時情不自禁。

「沒關係啦,不過這陣子你可能會被媒體記者糾纏。」她不擔心自己,反倒替他感到為難,畢竟娶到一個「在學生」,媒體記者好奇度破表,絕不可能輕易放過這條新聞。

「我無所謂。」他習以為常,「再說,公關部和秘書會幫我擋。」

「那個方秘書人真的好好,給我的感覺像秘書界的志玲姐姐。」提到秘書,她頻稱讚。

昨晚方秘書自己手受傷,把手藏在後頭不讓她看到,反倒柔聲細語關心她,還為自己疏忽忘了向上司稟報她住院一事,頻頻致歉。

聽方秘書說話,如沐春風,她真的是一個氣質好、脾氣好的大姐姐。

「方秘書人的確很好。」他淡笑,只是昨天她突然失常,尤其靜香住院這件重大訊息居然未告知他,讓他對她的工作能力打了點折扣。

談話間,談孝自病房外閃了進來,面色頗凝重。

「談叔,那些記者還沒走?」

「大康請他們到醫院門外等候,可是大部分記者還是不願離開。」談孝皺著眉頭續道:「大少爺,有些記者在詢問你和大少奶奶是不是……假結婚。」

夏靜香心一突,納悶不安地看向齊天威,「怎麼會……」昨晚他表明的態度那麼真誠,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以為自己是他的真老婆,系上同學不可能懷疑。

齊天威倒是不以為然,握著她的手,「放心,記者就是這樣,總愛做一些無聊的揣測。」

「談叔,有哪幾家的記者退到醫院門外等的?」齊天威突然問。

談孝緩緩道:「只有……一家。」

「那好,請在醫院門外等候的那家攝影記者進來。」

夏靜香和談孝不約而同地驚望他,但他胸有成竹的模樣,掃除他們的疑惑,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他像一座山,能為她擋風遮雨,讓她安心依靠。

「齊總經理,你覺得我們有必要這麼高調嗎?」趴在溫暖寬闊的背上,夏靜香羞得將頭埋在他的肩上。

前晚他才讓一家媒體記者進病房拍他們甜蜜親吻的照片,今早她要出院,明明自己可以走,也可以坐輪椅,他卻硬要背她,從病房到搭電梯,從電梯到醫院門口,他們這對男背女,夫背妻的二人組,像強力膠狠狠吸住所有人的目光,掃地的歐巴桑還特地放下掃帚,給他拍拍手。

「你還不能走,我當然要背你。」他面帶微笑,一副樂陶陶的模樣。

「誰說我不能走,我可以。」她輕聲反駁,她傷得又不重,一開始是因腳上有傷,很痛不敢走,現在傷口已不痛,要走要跳都沒問題,雖然爺爺要她繼續住院,可一來她真的覺得沒必要浪費醫療資源,二來她住院他每晚都睡在病房陪她,心裏雖歡喜甜蜜,可他睡不好她很過意不去,也很心疼,尤其隔天他還得上班,精神不好,哪能應付一整天的工作,所以她向爺爺求情,爺爺考慮了下,最後還是應允。

一早,她催他去公司,出院一事談叔和談大康會處理,可他卻堅持陪她回家,早知道他會一路背她下來讓她羞得臉蛋通紅,說什麼她都會趕他去公司,不讓這件窘很大的事發生。

饒是如此,他貼心的舉動還是令她心頭暖暖的、甜甜的。

前晚他們甜蜜親吻的照片只有一家新聞台獨得,其他未拍到照片的媒體不氣餒,成日在醫院外守株待兔,這會終於等到他們想要的畫面,相機快門喀喳、喀喳地響,她還聽到有記者叫她抬頭揮揮手——她躲都來不及,還揮手咧!

感受到她的窘迫,他放她下來立刻掩護她上車,自己隨後進入,並叫大康快點開車。

「老大,你今天怎不讓記者拍你和大少奶奶的照片?」談大康偷笑著。那照片一刊,轟動商界,這幾天他好忙,好多商界大老闆的司機都打電話來跟他哈啦,還忍不住揶揄他,是說,的是他家老大又不是他,只能說是他這個司機托老大的福……與有榮焉吧!

才躲過一劫,尚鬆口氣,雙頰又紅燙,她捂臉躲進他懷裏。

「多嘴!」

齊天威不悅地瞟了駕駛座那顆後腦勺一眼,伸手摟住窩在懷中的小綿羊,她在窘困之際下意識地躲進他懷中,代表她認定他是一座合格的避風港,值得她依靠,這令他內心無限歡喜。

輕撫她的秀髮,凝視她的黑眸流露真情,長這麼大,他頭一回願意並懂得如何呵護一個女人,是真心的,沒混雜任何一丁點外來因素——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談大康整個人起雞皮疙瘩,如果現在不是大白天,他大概會以為自己載到鬼了,一個長得和他家老大很像的鬼。

後座那個露出偶像劇男主角臉上才會出現的溫柔表情,真的是他家那個從小到大人稱小老頭,不管對男對女皆不苟言笑的總經理老大?

有鬼!真的有鬼!

「天威,你看,有只烏龜爬上岸了。」勾著齊天威的臂彎,夏靜香驚喜地指著一隻從水池爬上岸的烏龜。

今天她剛出院,哪兒都不能去,只能待在家,無聊得發慌,不知是否心有靈犀,他破例下午四點多就回到家,知道她在屋內悶了一整天,特地陪她在園中散步。

以往她自己也在天威園的園中散步過。今日有他作陪,感覺特別不同,連看只烏龜上岸都令她驚喜萬分。

「它大概也想跟我們一起散步。」

「看來它今天也提早下班。」水眸微抬,她促狹道。

他睞她一眼,作勢要抓她,早有準備的她,拔腿就跑,但腳傷剛好,跑沒幾步就跌在草地上,追上來的他煞車不及,直接撲上她,還好先落地的兩手撐住身體,沒重壓她。

她翻轉過身,與他四目交接,一整天思念的情緒在胸臆間翻騰,俊臉緩緩靠近,火熱的唇即將貼上微啟的朱唇之際,她眼尾餘光突地瞥見離她不遠處有個灰黑色圓形物體在移動——「啊——烏龜!」嚇得挪開身,她驚嚇坐起。

「哪來這麼多烏龜!」他啐聲,原本花容失色的她,噗哧笑出聲。

兩人坐在草地相視對笑,僕人送來晚餐,他抱起她一起進入屋內。

她不再反抗,反而習慣像個公主一樣讓他背、讓他抱,過兩天腳傷完全好了,他若是不再抱她,說不定她還會埋怨呢!

「又是魚湯!」看見桌上的湯,她忍不住哀號。

「喝魚湯對傷口復原有説明。」這幾天談叔掛在嘴邊的話,成了此刻他哄她喝湯的臺詞。

她一臉俏皮地抬高腳,噘噘嘴,「已經沒傷口了。」

魚湯本來很好喝,她也很愛,可是連續一個星期的中餐、晚餐都喝魚湯,任誰看了都會舉白旗投降。

「這個月的最後一碗魚湯,我保證。」他貼心地舀了一碗湯哄她喝。

「不喝。」帶笑地別過臉,她撒起嬌來。

「我喂你。」他挑眉,壞壞地一笑。

喝了一口湯含在嘴裏,欺近她,作勢以嘴喂她,她憋著笑,唇緊閉,身子向後傾,他益發向前,不料手中的湯碗打翻,整碗湯潑在她胸前——「啊!」她驚叫了聲,他也忙不迭放下碗,抽來面紙幫她擦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還好湯已不燙,要不恐怕剝去她一層嫩皮。

「天威,我……我自己擦就可以。」

聽到她羞怯吞吐的音調,定睛才發現,他的手按在她胸前,難怪觸感異常柔軟……凝視著她,心頭一股燥熱情火翻攪,她是他的妻,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將她的身份從假妻子升格成真愛妻,除了未真正有過肌膚之親,他早將她當成妻子看待,疼她、呵護她……面紙擦不掉濕濕黏黏的感覺,她低下頭羞怯道:「我……我上樓去洗澡好了。」

「靜香,」他突然認真抓住她的手,「你願意當我的妻子嗎?」

「我本來就是你的妻子呀。」她聞言低笑,迎上他過於濃烈的目光,心口一陣悸動。

「我是指真正的妻子,過真正的夫妻生活。」他堅定地道。

「我……」

「我是真心的,如果你不願意……我們還是可以維持現狀,沒有關係……」

抬眸凝視,和他一起生活雖然不久,但她頭一回見他眼底充斥滿滿期待和一絲害怕被她拒絕的受傷樣。

他是齊家貴公子,他想做的、想要的,只有他願不願意,點頭或搖頭,可這會,他竟然為了等她點頭或搖頭,向來自信的眼神不復見,露出一絲孩童般殷殷期盼的純真——她的內心,無比感動。

「嗯……」她滿臉通紅,輕輕地點了頭,感動歸感動,自己明白這舉動是單純地基於愛,她喜歡上他,這點,無庸置疑。

「你真的願意?」見她嬌羞點頭應允,他歡喜地緊抱住她。

她羞得再次點頭,這回,他忘情地直接擁吻她,這個吻雖非激情熱烈,卻深長美好,兩人第一次如此確認彼此心意,是一種多奇妙幸福的感覺,良久,他才依依不捨放開他心愛的人兒。

「天威,我……我想先去洗澡。」高興歸高興,渾身黏可真不好受。

他性感的嗓音低聲道:「我知道了。」

只見他一把抱起她走向樓梯,她驚呼一聲說:「我、我自己可以上樓。」

「你的腳傷還沒好。」他一臉正色。

「可是……」她今天不知自己上下樓幾回了,哪裡還沒好?算了,他愛抱就讓他抱,他快樂,她也開心。

上了樓,他踢開他的房門,她一臉驚愕,「我的房間……在對面。」

「從今天起,你的房間在這兒,這間主臥室是我們夫妻倆的房間。」

心羞怯地縮了一下,好吧,該來的總是會來。但,更驚訝的是……「天威,我……我可以自己走進浴室。」來不及了,他已經踢開浴室的門。

內心翻騰的齊某人,一本正經地道:「你的腳傷還沒好。」

浴室的門被踢關上,再多的抗議已徒然。

夏靜香哭笑不得,她的腳傷也讓他太忙了,又背她、抱她、喂她,這會連洗澡他也要幫忙?

一個小小的車禍腳傷事件,讓他很忙,讓她很慌、很羞,也讓他們很……很甜蜜、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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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已婚的事曝光後,夏靜香原以為只要自己秉持著平常心照常上下課,日子還是一樣,但是,事實和她想像的有著極大出入。

以為自己是齊家大少奶奶一事,媒體記者追了一個星期就會冷卻,不會再來纏她,沒想到她恢復上課已十多天,記者還是如常守在校門口堵她。

為此,天威讓大康每天接她上下課,不讓記者纏她,但此舉卻引來校內不同系的同學拿話酸她,叫她要當貴婦回家去當,不要在學校搞排場,甚至有人說她已進了豪門當貴婦,幹麼還來上課。

校內同學說的話她都可以左耳進右耳出,頂多難過一下就算了,但在門口守候的記者才是真正令她為難。高利蘭說,同學會說那些話,大概是因為記者一見到她就蜂擁而上,她們只是在眼紅。

也許真如利蘭所言,可記者擾亂了她和同學單純的求學生活,也是不爭的事實。

「明明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夏靜香氣餒,為了堵記者的口,她甚至為自己編了個麻雀變鳳凰的故事,說自己一年前在雨中騎車跌倒遇到他,而後相戀,這種瞎事,他們都信,只不過他們想知道更多、更多……為了不讓記者打擾學校和同學,從今天起,她暫時請假,等過兩天看情況再說。

怕她在家悶得慌,他讓大康接她過來一起午餐,來到公司前大康還特地先繞到學校察看,校門口還是有記者守候。

「要不要考慮換個學校?」埋首辦公桌的齊天威,抬頭給個建議。他已請秘書去電請記者們有事來找他,別打擾她上課,可還是有幾家記者屢勸不聽。

「不必啦。」微笑看他專心辦公的模樣,她的老公好帥、好迷人。「等不到人,再過幾天,他們就對我沒興趣了。」

他點頭,記者們對她會不會失了興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她的純真笑臉,看過千遍也不厭倦。

下意識地看了腕表,快十二點,他微笑問:「今天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上回那個去睡午覺的主廚,做的餐點很好吃。」

「可惜我的特例用完了,今天不能去,我會再向他預約下回的用餐時間。」

夏靜香突地想起什麼似的,眼睛一亮,「天威,下午你可以晚一點回來嗎?我帶你去一個我知道的特約餐館。」她神秘一笑。

「你也有去過別家預約制餐廳?」他納悶,上回他帶她去那家預約制且無菜單的餐廳,她似乎感到很新奇,看起來應該是第一次去。

「沒有。」搖頭,她乾笑,「其實我想帶你去的地方,算不上餐廳,說它是餐館也很勉強,不過那家食材很新鮮,老闆做的餐點很好吃,只是路途有點遠。」

「有好吃的餐點,再遠都值得去。」重點是她掛保證,還有,看得出她很想去。

她笑眯起眼,他闔起卷宗準備起身之際,方秘書正好敲門進入,聽聞他下午會晚點回來,方秘書蹙起眉,「可是,陳董已和你約好下午談合作事項。」

「是今天?」

「是。」

齊天威攏眉,夏靜香掩住內心失望,淡然一笑,「天威,公事要緊,吃飯的事隨時都可以去。」

「總經理,和陳董談合作事項,可以請副總經理先過去一趟,正式簽約你再過去一趟,我想這樣應該不至於有失禮之處。」方秘書柔聲提議。

重燃希望,夏靜香眼巴巴望著齊天威,見他點頭,她忍不住綻開笑容。

「好吧,就這樣辦。」

「我這就去通知副總經理,祝你和……夫人用餐愉快。」方秘書淡淡一笑。

「方秘書……」夏靜香叫住她,待她回頭,滿心感謝地道:「謝謝你。」

雖然她和方秘書認識不深,但每一回見面她總是給她非常善解人意的感覺,她真的好喜歡這麼Nice的好秘書。

「不客氣。」頷首,方秘書黯然轉身離去。

離開繁華的臺北驅車近一個鐘頭,兩人來到半山腰一處無名的小餐館,沒有功能表,老闆只管看見幾顆人頭,客人一坐定,不一會,兩碗面立即端上。

「阿六爺爺,今天只有鵝肉面嗎?」看見胖老闆端來兩碗鵝肉面,怕他不愛吃鵝肉,她忙追問。

「你這丫頭,吃我的面吃大的,我阿六什麼時候一天煮過兩種面?」瞟了她旁邊穿西裝外套的年輕人一眼,胖老闆頗不屑,「今天若不是小香帶你來,我們這種小店可不歡迎穿西裝、打領帶的。」

齊天威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老闆。

「阿六爺爺,你還沒炒菜,我想吃水蓮菜。」夏靜香撒嬌地催促他。

「你這丫頭最有口福,剛好我今天就有買水蓮。」胖老闆邊走邊嘀咕,「以前你外婆也愛吃水蓮菜,可惜呀……唉!」

胖老闆拐進廚房,夏靜香頗擔憂地問他,「你,吃鵝肉嗎?」

「吃啊,為什麼不吃?」他反問。

「我以為你會不喜歡吃。」見他舉箸吃起面來,她心安了大半,她跟著吃起面來,「哇,好久沒吃到阿六爺爺煮的鵝肉面,還是那麼好吃。」

「湯頭鮮甜,面也很好吃。」他認同地點頭,一口接一口吃下。

「那當然!阿六爺爺用的食材都是當天現買的,他每天一大早就下山到市場買食材回來熬湯,而且買什麼食材,都看他的心情和攤商賣的食材新鮮與否決定。」

聽她這麼說,他覺得頗有趣,又多認識一位元有個性的廚師。

「我本以為阿六爺爺今天會煮牛肉,沒想到猜錯,他今天買了鵝肉……」她扼腕。

「所以今天一整天,不管什麼客人上門,都只有鵝肉面可吃?」他接腔。

「對,沒錯。」她笑著猛點頭。「不管你愛不愛吃,他就只給你鵝肉面,不想吃就走人!」

「聽起來,和去睡午覺的廚師有得比。」兩人相視竊笑。

她又續道:「這裏的客人大部分是登山客,偶爾會有上班族蹺班上山賞景,上班族大都只愛吃牛肉麵,一聽到雞、鴨、鵝就覺得很土,阿六爺爺嗓門大,常和不吃鵝肉面的上班族吵起來……」看向他,她俏皮地吐吐舌,「我一時忘了阿六爺爺對穿西裝的人有偏見,忘了告訴你,對不起。」

方才阿六爺爺對他不禮貌,讓她心中很過意不去,也很不舍,他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怎能受這種氣,都怪她沒注意,未能幫他避掉方才那個小尷尬。還好他看起來並無不快。

齊天威淡然一笑,突地放下筷子,她內心緊張了下,以為他心頭有氣忍到現在才發作,丟了筷子要走人,但他下一秒的動作令她怔愣半秒,甜美笑容旋即又漾開——「你……」笑眯眼,他的舉動再度印證他是個極體貼的男人。

他脫了西裝外套,解開領帶,還把長袖襯衫的袖口卷了起來——「入境隨俗。」他挑眉一笑。

夏靜香笑看他一眼,心頭一股暖流滑過。知道老闆見他一身西裝筆挺很礙眼,他索性脫下,但她更覺得他是不想讓她夾在他和阿六爺爺之間為難。

「快點吃,我還要吃第二碗。」見她怔住,他笑著催促。

端來一盤清炒水蓮菜的老闆阿六,見齊天威脫了外套卷起袖子,前一刻排斥的眼神不復見,在他起身主動接過他手中端的水蓮菜時,眼神中多了激賞——阿六笑著望她,帶笑的眼神仿佛在對她說「選這種男人就對了」。

夏靜香羞紅了臉低頭,阿六突然焦急出聲,「糟糕,我要給阿富的老母親送面去,你一來我居然忘了這件事。」

「那你快去。」

「我是要去。」阿六拐進廚房拎了面出來,臨出門前,回頭叮囑,「吃完記得洗碗,桌子要擦乾淨,錢丟在廚房的鐵罐裏,門不用關。」

「我知道,我都記得。」

「我不是說給你聽,是說給他聽的。」阿六指著齊天威。

齊天威一副受教的表情,「是,我聽到了,我會照做。」

機車聲噗了一下,阿六人走了,夏靜香窘然一笑,「天威,不好意思,阿六爺爺他的個性就是這樣……他的話,你別放心上。」

「挺有意思的一個人。」揚起一抹迷人的笑,他完全不介意,「你來這裏吃面,都得自己洗碗?」

「不只我,每個客人都一樣。」夏靜香苦笑,「阿六爺爺堅持自己吃面的碗要自己洗,第一次上門的客人常會覺得他的規定很沒道理,哪有叫客人洗碗的,所以他常和客人起爭執,外婆和一群老朋友都很擔心他的拗脾氣會鬧到再也沒客人上門,不過有的客人反而覺得他很有趣、很有個性,口耳相傳下,還是有不少客人來。」

「聽起來,阿六爺爺的怪規定比睡午覺的雅克,更上一層。」

「阿六爺爺出去了,可惜不能吃第二碗,他不准別人碰他的鍋,亂煮面,說那樣會砸了他的招牌。」夏靜香輕笑。

碗已空,菜也光,她起身收拾碗筷準備洗碗去。

「我來。」

「不用,我收就好。」

「你忘了,這裏是阿六爺爺的店,他的規定可不能不遵從,剛才他臨走前指著我要我洗碗,我可不敢不聽,要是他知道我沒洗碗,說不定下回我就不能上門吃好吃的鵝肉面。」他自嘲。

「那我們一起收一起洗。」她提議。

他微笑點頭。

她端著盤子走在前頭,「這店不只有好吃的鵝肉面,阿六爺爺煮的牛肉麵可是非常道地,我在臺北吃過的牛肉麵,都沒他煮的好吃。」

「真的?那改天等他煮牛肉麵,我們再特地來品嘗。」端著碗筷的他尾隨進入後方的小廚房。

廚房再出去就是後院的小花園,園中有一個洗碗台,兩人站在洗碗台前,一個洗碗一個沖水。

兩副碗筷、一個盤,幾個動作就刷洗乾淨,見她將盤子放在水龍頭下沖水,像個賢慧的小妻子,一股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站到她身後,修長雙臂往前伸將她圈在懷中,偷親她粉嫩臉頰一下,她驚呼一聲,他的胸膛緊貼她的背,兩人一起沖洗盤子,「好幸福的盤子!」她笑盯著被兩人一起拿住的盤子。

「以後,如果你親自做菜,我就負責洗飯後的碗盤。」小夫妻一同窩在洗碗台。這感覺很美妙,他喜歡。

「真的?」

將洗過的盤子放置一旁,扳過她的身子,他眼神溫柔,語氣堅定:「絕不食言。」

低首,火熱的唇印上她的小嘴,這是他給她的承諾印記。

照計畫走了下一步棋,宣佈假懷孕的喜事,聽聞齊爺爺已讓人幫她辦休學,夏靜香這才驚覺代志大條了!

原本是想讓爺爺能抱著歡喜的心,等著過八十大壽,再加上靜香不希望總被爺爺催著生小孩,擔心她壓力太大,他們才照原計劃透露假懷孕的消息,沒想到爺爺擔心她上課走路跌倒、過紅綠燈摔倒、在教室被同學絆倒、出校門被記者撲倒……總之,為了確保他金曾孫的安全,決定不讓她再去上課。

原先還極力爭取上課權的她,昨日和婆婆去逛街採買嬰兒用品,回程時談大康又特地繞路到學校,只見門外的記者比先前多了兩倍,驚嚇之餘她只好打消回去上課的念頭。

不上課的日子裏,除了和婆婆逛街,爺爺唯一恩准她能走動的地方,就是天威的總經理辦公室。

她不想打擾他上班,可她能來的只有這裏。

「記者的消息真是靈通。」前幾天她和他才告訴爺爺假懷孕的喜訊,隔幾日校門口的記者數量馬上加倍,除了佩服記者靈通的窺探能力,她更擔心假懷孕一事會曝光,「天威,萬一爺爺知道我沒懷孕,他一定很失望,而且……現在媒體記者都知道,如果假懷孕的事被揭穿,那……」

夏靜香惴惴不安,越想越覺得不妥。

「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坐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他安慰她,「我在你身邊,有任何事我會處理。」

黑眸透著複雜神色,不諱言,自己走了一步險棋。

若按照原先計畫,宣佈假懷孕只是為了敷衍爺爺的心願,好能在他八十大壽那天確定拿到財產,這種心計,反倒簡單不複雜,她助他完成計畫,事成他給她一份厚禮就是。

但現在……不否認,拿到財產仍是必要的,不是因為他們這些子孫心存覬覦,而是爺爺動不動就拿撒光財產威脅他們,這些年來家裏每個成員都深受其擾,因為爺爺絕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會這麼做。

父親愚孝,把所有財產都交給爺爺處理,若開口說要討回,反倒會被扣上大不孝罪名,況且爺爺也未必願意交出財產……這回爺爺開出要他們結婚生子的條件以換取財產,這天大的難得機會,說什麼他都不會放過。

只是,原本單純的動機滲入了一個重要因素——他愛上她。

當初想利用她助他取得財產,因她誤解他孝順想博得爺爺歡心冠上美意,順水推舟之後,如今反倒騎虎難下。

若現在向她坦承一切,非但無法取得她的諒解,他們之間尚未茁壯的愛情極可能夭折。他不要這樣,說他自私也好,欺瞞也行,能保住他和她的愛情是首要。

他的安撫消彌她心頭的不安,有他當依靠,猶如置身一座銅牆鐵壁的避風港,再大的風雨都撼動不了她。

她水柔的眼神凝望他,全然愛他、信他,她的世界繞著他轉,擁有他,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人。

「天威,我愛你。」

「我也愛你。」

情不自禁,深深吻她,忘了這裏是辦公室,隨時可能有人會進來——在他們熱吻之際,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一雙落寞的眼將兩人的甜蜜盡收眼底,她聽到不想聽的話,看到不該看的畫面……揪心之餘,不服輸的念頭又起,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撥了通電話——「大康,我是方秘書,今晚你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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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瞞著爺爺偷溜回以前的住處,一進門,一個半空飛來的抱枕砸向她,擦過她的肩膀落地,嚇得她驚杵原地,動也不敢動。

「你還有臉來!」轉頭看清來人,原先怒氣騰騰的高利蘭登時反被嚇得臉色發白,「夏……夏靜香,你、你來怎麼不出聲?」

「最好我有機會出聲。」她回神苦笑,欲彎腰拾起地上的抱枕,高利蘭立即趨前搶先一步。

「我來,我來。」拾起抱枕丟至一旁,高利蘭緊張地想摸她又不敢摸,「你……你有沒有怎麼樣?」

「你的技術不太好,沒有砸中我。」看利蘭緊張兮兮的模樣,她一陣揶揄。

「夏靜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確定你沒有覺得不舒服,肚子裏的寶寶……還好吧?」高利蘭提心吊膽望著她的肚子,就怕自己方才一個不小心砸到齊家的金孫,這天大的罪她可擔不起。

經她一提,夏靜香猛地想起自己現在扮演的是「孕婦」角色。

為了不讓假懷孕一事曝光,她連高利蘭都瞞,方才一嚇,理智飛了,差點為了自己正在懷孕中。

「寶寶……寶寶……」深吸一大口氣,她佯裝虛弱,「應該沒事,不過我覺得有點暈。」

「快坐下、快坐下。」待她坐定,高利蘭氣吼吼地嚷,「談大康那死人去哪裡了,他不是說他要來?」

「他去停車,我先上來。」夏靜香試著安撫她的情緒,「利蘭,原諒他一次吧,大康他……他沒有和方秘書怎麼樣,那天是因為方秘書和男友分手心情不好找不到人陪她,才約大康一起去喝酒。」今天她就是受大康所托,幫忙勸和的。

「他是司機還是陪酒的?」高利蘭怒紅眼,氣呼呼地,「別的女人心情不好,他就熱心陪人家喝酒,會不會太忙?齊聖企業集團上上下下有多少女職員,是不是每個人心情不好,他都要熱情相挺?」

「不會……」夏靜香擺著雙手,百口莫辯。大康要她來勸和,是太高估她,她向來不是牙尖嘴利的高利蘭的對手。

「我從來不嫌棄他是個司機,只要他認真工作,當司機當小弟都無所謂,但他下班居然跑去跟秘書喝酒,還醉到不省人事!」

坐不住,高利蘭兩手叉在腰際,氣得七竅生煙。

「還好他還記得打電話給阿包請阿包載他回家,如果他醉到連打電話給阿包都沒辦法,那是不是直接跟秘書回家上床去!」朝著門口狂吼,她篤定那個人就躲在門外不敢進來!

「沒有,你冤枉我了!」果然,躲在門外的談大康,聽見她盛怒下的揣測,忙不迭開門進來解釋。

夏靜香想搖手示意他別進來,要不然會死得很難看,但為時已晚,他一進來,慘烈的情況旁人不宜觀看,捂著眼睛,耳邊傳來連珠炮的咒駡聲和一連串乒乓響,還有某人哀聲求饒……「利蘭,好了,等一下他還要載我回去。」她為談大康求情,張眼細看,他身上沒傷,倒是身旁砸毀一堆物品,顯見高利蘭有手下留情……真難得!看來利蘭真的愛上大康,怒火燒得這麼旺,砸東西時還小心避開,想必砸傷他她也捨不得。

夏靜香在心中竊笑,大康根本就無需向她討救兵。

「你給我跪在這裏反省!等靜香要回去才可以起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好,我跪、我跪。」談大康舉雙手投降畫押認罪,乖乖接受處罰,「對了,阿包呢,他還沒回來?」

談大康跪著爬過來,被高利蘭一瞪,夏靜香晃著手示意他回原位去。沒鬧出人命,算他福大命大,再說高小姐祭出處罰,代表她願意原諒他,乖一點,就別再惹她生氣了。

看著這對冤家,夏靜香心想,若是天威做錯事,只要跟她道歉她應該就會馬上原諒他,才捨不得讓他罰跪呢!

「不是啦,我是想問阿包,昨晚我有沒有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昨晚跟方秘書說了什麼話……」談大康抓抓後腦勺,表情一副茫茫然。

「你是被方秘書下了迷藥是不是,還想不起來?」某人未消的火氣陡地又上升,「我看你八成對她花言巧語一番,哄得她心花怒放……你昨晚怎麼不直接跟她回家睡她的床!」

嚇!頭一回見高利蘭猛烈發射醋彈,外加打翻一大缸醋壇,竟是這般駭人……夏靜香驚嚇之餘,憋住笑。原來這女人也會吃醋!

不知道自己吃醋時,會不會這麼猛?

「不是啦,小蘭蘭你想哪裡去了——」這一聲小蘭蘭,讓夏靜香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卻很有效地降了高利蘭的心頭妒火,只見她突然安靜下來。

「因為方秘書說她心情不好不想說話,所以我們就一直喝酒……吼,我不知道方秘書酒量那麼好,她喝了一瓶又一瓶,我都有點醉了,她看起來好像還好,重點就是我醉茫了之後,她有問我一個問題……好像是關於老大和大少奶奶的……」

「我和天威?」夏靜香疑惑地看向他。

「問什麼?」

「我想不起來……」談大康皺著臉,「應該沒說什麼不能說的吧!」

「夏靜香和她老公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事?」高利蘭不以為然地低咆,視線定在事主身上,突地曖昧一笑,「難道……有什麼很猛的事?」

夏靜香愣愣地看她,一時會意不過來,對上她曖昧笑容,忽地瞭解高小姐在說什麼,瞪她一眼,拍她一下,一副敗給她的表情。

方才怒氣衝天的人,現在居然還會開她玩笑,果然是戀愛中的女人,心情陰晴不定。

談大康皺眉低著頭努力回想,內心似乎在擔心什麼,沒聽見她們說些什麼,倒是高利蘭又憤慨起來——「那個女人也很奇怪,幹麼私底下打聽上司和妻子間的私事。」高利蘭嚴重警告,「夏靜香,你要看好你老公,免得讓別的女人有機可乘。」

「方秘書?她不會,天威還沒娶我前,她早就是他的秘書,如果她喜歡天威,那她早就……」

不讓夏靜香把話說完,高利蘭打斷她的善心善語,再度慎重警示,「反正你小心點,我覺得這事有點怪,秘書約上司的司機喝酒,把他灌醉套話……我猜她一定是想問你們的感情好不好,幸福是不是裝的,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一定會對內心寂寞空虛的上司獻上美人計,一把抓住他的心,狠一點的就把正牌妻踢走,賤一點的就當起地下情婦,人財兩得。」

「高利蘭,沒想到你平常不太看八點檔,但對八點檔的劇情走向很瞭解……」

夏靜香不以為意地笑笑,她只單純以為若方秘書對天威有意,早就想辦法和天威在一起了,何苦等到她這個絆腳石出現,才大費周章搞這一套?

兩個女人你來我往,雲淡風輕對上烏雲密佈,聊得忘我,跪在門邊的男人,似乎想起昨晚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會驚恐瞠目,一會垂頭喪氣,更多時間是一副提心吊膽的表情……

吃醋!她竟然也吃起醋來?

夏靜香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意志力這麼薄弱,高利蘭幾句恫嚇話語,就讓她自動跳入醋海浮浮沉沉,喝了好幾大口的醋。

昨晚她才躊躇滿志,笑談高利蘭提醒她要小心方秘書搶她老公一事。今晚,她整個人惴惴不安,以為她的老公獨自去探訪方秘書。

話說,前晚方秘書和大康一起喝酒後,昨天就請假未上班,這可以理解,大概是宿醉隔天頭痛不舒服,但今天,她還是沒來,只撥一通電話告知她人不舒服要繼續請假……下午她去公司順口跟天威提了一下方秘書和男友分手心情不太好的事,天威的表情很意外,說他不知情,他想了想,決定去探望方秘書,畢竟他是方秘書的上司,去關心她一下也是應該,再說方秘書不在,他的行程都亂了……她當然願意跟他去,方秘書心情不好,一樣都是女人,她相信自己比天威更會安慰她,再說,方秘書早點恢復正常上班,天威也比較輕鬆。安撫方秘書,也等於間接幫助天威。

那她為什麼沒跟去,反倒獨自在家中泡在醋桶裏?

都是阿包害的啦,他什麼時候不跟小亞吵架,偏偏選今天,她在公司等天威下班時,阿包連Call好幾通電話央求她去當說客,聽起來好像很嚴重,怕小亞想不開,她只好跟天威說抱歉,急忙趕到小亞的住處去安撫她。

最近,她似乎成了熱門的搶手貨,大家都找她去當和事佬,而且事件發生的主因都是男方去陪別的女人——上回是大康陪方秘書喝酒,這回是阿包和以前他想追的那個假正妹去吃飯。

以前阿包追她追不到,現在她反過來追他。聽小亞說,她的那個假正妹同學就是因為見不得她好,才想破壞她和阿包的感情,沒想到阿包真的傻傻跟人家去吃飯……撫平小亞激動的情緒,回家的路上,她莫名地將高利蘭的警告和假正妹事件結合,心一蹙,猜想著方秘書會不會也如假正妹的心態一般,以前未對天威動心,現在他娶了老婆反而想來插一腳?

不,不會的,又不是人人都像假正妹一樣偏愛攪和別人的愛情……雖是這麼安慰自己,但看看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天威還沒回來,打他的手機也不通——昨晚高利蘭罵談大康那些話,清晰回蕩在她腦海,天威該不會想安慰方秘書所以陪她喝酒,不小心喝多了,然後就……坐立難安的她,看到床就會聯想到不該想的奇怪畫面,腦袋裏滿是天威和方秘書情不自禁互相依偎,他心疼地摸著她的臉,她柔弱地依偎在他寬闊胸膛,找尋一處可以讓她依靠的避風港……不行、不行,再想下去她會發瘋!

再撥一次天威的手機,還是不通,她決定親自去方秘書的住處,可她不知她住何處,正猶豫著要不要請大康載她去,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喂,天威——」接到他的電話,聽到他的聲音,她浮躁的心情瞬間安定下來。

「你在公司?你沒去找方秘書嗎……這樣啊,好,我知道了,拜拜。」

關上手機,夏靜香兀自低笑,方才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盡想一些有的沒的,還亂想他們會滾到床上……哎呀,都是高利蘭啦,警告她要小心方秘書,害她滿心慌亂。

人家方秘書認真盡責,知道自己兩天沒上班害上司行程大亂,主動加班幫上司整理明天的行程,順便準備一些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秘書要加班,她又是一個女人,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再說他也有未做完的工作,所以就陪她一起加班……遲歸,就這簡單的因素,她卻兀自揣測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真是糟糕!

不過,天威說他手機又壞了,他沒說明原因,但也太常壞了吧,是想幫手機業者衝業績嗎?

她一陣輕笑,心情放鬆突然覺得肚子好餓。晚餐她吃沒幾口,這會肚子咕嚕叫在抗議,好想吃宵夜……她不只想到自己,還想到天威,今晚這麼忙,就算有吃,晚餐一定也吃得少,說不定連晚餐都沒吃,那可不行!

反正她也想吃宵夜,不如買去公司和他一起吃。

決定之後,快速上樓換衣服拿錢包,不告訴他她要去,打算給他一個驚喜,當他看見她拎著一袋宵夜去犒勞他餓扁的肚子,一定會愛死她的!

獨自待在秘書室,方雨蘭低聲喟歎,歎自己太懦弱,才會一再遲延表白內心愛慕,錯失太多機會,眼睜睜看著他娶別的女人。

三年前她從別家公司跳槽到齊聖企業集團,那時他剛接任總經理,很多事尚未上手,她常陪著他加班到天明,一句怨言也沒。她喜歡他嚴謹認真的工作態度,喜歡他寡言不巧語,以為他就算喜歡一個女生也不會太主動,所以她選擇默默陪伴,一起工作、一起加班,逼自己的工作能力更上一層,好能繼續追隨他——旁人眼中的她處事完美,脾氣好,氣質好,她以為別人看得見,成日與她共事的他定也明白她的好,等待時機成熟,他就會向她表白。

可日復一日,她沒等到他對她表白,倒是半年前有一家公司的業務經理想追求她,齊天威知道後非但沒吃醋,還鼓勵她和那個業務經理交往,當時她心都涼了,負氣之下,她真的去交男朋友,一來想激他,二來她已不年輕,若真有好對象她也該考慮定下來。

那個業務經理對她很好,但她心裏始終只有齊天威,他突然宣佈結婚給她很大的打擊,加上知道他是假結婚,她很懊悔當初負氣和別的男人交往。

如果她沒男朋友,也許齊天威會考慮請她當他的假新娘,若有幸假戲真做,那麼現在和他恩恩愛愛的人就是她——和男友分手,沒有一絲心痛,請了兩天假,純粹是想測試齊天威在不在乎她,他親自到她住處探望,代表自己在他心中仍有一定分量,也許無關愛情,但只要他在乎她,她就滿心歡欣。

堅持來加班,一來,是因為兩天未上班,怕他的行程紊亂,她得幫他整理;二來,她還是習慣逼自己在他面前保持完美形象。可惜,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方才一進到辦公室,他就急著打電話回家給他的小妻子……她在住處趁他上洗手間時,把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丟進水杯裏,待他出來,水杯和手機一起倒在桌上,看起來像是她不小心翻倒水杯波及手機……她很愚蠢,以為這樣他就暫時不會打電話回家,他的小妻子也找不到他,這讓她有種獲勝的快感,但,太短暫。

她從談大康口中套出他們假結婚,也在無意間聽到他們假懷孕,甚至又知另一個天大秘密,她心想,他應該不是真心愛他的小妻子,可他所做的一切,為何讓她感覺他深愛他的的妻,連被小妻子燙破的襯衫他都願意穿來公司,若無真愛,他何苦出這個糗。

不,不應該是這樣,他只是想利用天真無知的小妻子,等到齊家老太爺八十大壽過後,他就會和小妻子離婚的!

心中這麼認定,希望重燃。她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她要向他表白,讓他知道他可以選擇牽她的手共度後半生——倏地起身,深吸一大口氣,按下心頭的亢奮,方雨蘭徐徐地往總經理辦公室走去……走出電梯,夏靜香小心翼翼端著一鍋她親自下廚煮的餛飩面,循著微弱燈光朝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話說,原本她是打算出門買宵夜的,但想想自己煮的比較衛生營養有誠意,再說齊家廚房食材豐富,要什麼有什麼,她去廚房繞了一圈,看到冰箱有餛飩,想起以前她常和外婆一起煮餛飩面,外婆常稱讚她煮的面很好吃,後來都是她獨當一面當起主廚。

廚房有餛飩,當下她便決定煮餛飩面當宵夜送去給他吃。

她可沒忘記他說過,只要是她下廚,餐後的碗盤都由他洗,想到那日在阿六爺爺店裏洗碗的情形,她邊煮面,唇邊的笑容沒少過。

水滾,下麵下餛飩,偷挖廚房鹵鍋裏的鹵肉和三顆鹵蛋放入,再加入豆芽菜和韭菜,撒一些調味料,靜香牌的愛心餛飩面在滿心歡喜微笑中完成。

齊家的另一個司機載她過來,她讓他先走,不管天威今天是要留在公司挑燈夜戰,抑或是吃飽喝足想回家,她都會陪他。

經過秘書室,裏頭的燈亮著,她敲敲門,咧出大笑容,「方秘書——」

沒人?「方秘書?」秘書室裏沒半個人影,她本想邀她一起吃宵夜的。

總經理辦公室傳來對話聲,她猜,方秘書一定在向天威報告公事,正好,就在那兒一起吃。

走近總經理辦公室門口,方秘書的聲音聽來有些激動,讓她心突了下,慢下腳步,她靜靜站在門外——「我一點都不愛他,所以我才會跟他分手……」原來是在向天威「報告」她和男友分手的事,不過,這種事也需要向上司報告嗎?

夏靜香納悶之餘,本想進去,但想想,她和方秘書認識不深,有她這個外人在,她可能不好意思說心裏話,還是先別進去,讓她發洩一下也好。

「總經理,你也不愛總經理夫人,對吧?」

夏靜香心頭一蹙,她幹麼扯到她和天威的事?

「我知道你們是假結婚,甚至還是假懷孕。」

「方秘書!」齊天威眉心微蹙,表情嚴肅地看向方雨蘭。

十分鐘前她突然進來,以為她要向他報告公事,可她突然說一些和前男友個性不合,是因為想氣他才和前男友交往,令他費疑猜的話。

他想,她許是失戀,情緒不穩,語無倫次,她想說就讓她說,把悶在心頭的話說出來也許她心情會好點。

沒想到她越說越荒腔走板,把他和靜香的事拿來說嘴,令他震驚的是,她竟然知道假結婚及假懷孕的事。

「總經理,你不用緊張,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方雨蘭輕咬唇,「其實當初你可以找我幫你的忙,只要是你的事,我一定會很樂意幫忙,我很後悔半年前負氣地和別的男人交往……」

方雨蘭將積壓在心頭的愛意,一股腦兒說出,震驚了分處於辦公室裏外的兩人,齊天威眉頭深鎖不做聲,夏靜香緩緩地將手中的鍋子放到地上,自己也一陣腿軟跌坐在地。

她沒想到方秘書真的愛天威,而且已經愛很久了,高利蘭警告她的話一點也沒錯。

不過,這也沒什麼,天威那麼帥又多金穩重,不只方秘書,很多女生都愛他,這……這很正常的,只要天威把持得住,多少女人愛他都無所謂,她自我安慰著。

「總經理,我不想再默默等待,我想讓你知道你可以選擇我,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幫你……」

「夠了,方秘書,今晚這些話我會當作沒聽見,你回去休息,明天照常上班。」

看吧,她老公真是棒,不會背著她亂搞辦公室戀情。

方雨蘭輕歎,「總經理,我跟在你身邊工作這麼久,你可以把我當成自己人,我不會出賣你,甚至為了你,要我跟你一起做任何事都可以……只要是為你好的事,就算違背良心我也願意去做。」

違背良心?什麼意思,難道她打算和他密謀……盜用公款嗎?夏靜香胡亂猜著,倒抽了一口氣,在心中呐喊——天威,不可以,千萬別做這種事!

聽出她話中有話,齊天威神情肅靜,沉聲問:「你指的是什麼事?」

「你和總經理夫人的事我都知道,包括假結婚、假懷孕,甚至……」方雨蘭語頓了下,投了一個無害的溫柔眼神給他,「你會和總經理夫人假結婚,是為了等到齊老太爺八十大壽那天……」

夏靜香心想,這個方秘書肯定在齊家裝了電眼,怎麼什麼事她都知道。

「順利取得財產。」

誰?誰取得財產?

「總經理,不管假結婚、假懷孕,我都可以為你做,你要我幫助你取得財產,我也願意去做,當初你應該選我的!」

「是大康告訴你的?」除了假懷孕可能是那天靜香在這兒和他談話無意間被聽見,假結婚和分財產的事,肯定是談大康那個笨大頭告訴她的!「你約他喝酒,不是失戀心情不好,而是想灌醉他套他話?」

被兩道銳利眼神刺痛了眼,方雨蘭低頭,啜嚅道:「我、我沒惡意,總經理,你要相信我。」

裏邊好久都沒聲音,她沒聽見天威的反駁聲,他沒反駁……是不是代表他和她假結婚,不是為了讓齊爺爺開心歡度八十大壽,而是希望能在齊爺爺八十大壽當天順利分到財產?

腦袋一片空白,她不知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只知道此刻她不想見他,不想面對壞心眼的他,更不想面對現實——茫然走了兩步欲離開,想起自己好像有東西沒帶走,回頭,端起落在地上的那一鍋餛飩面,這鍋面充滿她的愛心,她只想給好老公吃,壞心眼的老公一口都別想吃!

端著鍋子,她靜悄悄地來又靜悄悄地走,來去之間,心情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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