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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 藍副總的危機(表裡不一之2)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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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0 09:45: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內容簡介】

為了救回找靈感找過頭、迷失在深山的藝術家弟弟,
身為姊姊兼經紀人兼管家兼打雜小妹的她,只好冒死上山救人,
想不到弟弟還沒找著,居然先撿回一個不折不扣的犀利哥!
整裝洗淨後的他英氣逼人,氣質儒雅,
雖然溫吞斯文的舉措,幾度令急驚風的她瀕臨抓狂邊緣,
但他燙的襯衫又平整又直挺,煮的晚餐又好吃又有層次,
而他對藝術作品的鑑賞與感受力,更令她傾心不已,
渺小如他,竟害得兩人莫名被黑衣人擄走,困在無人孤島上,
即便面對如此絕境,他仍不忘安撫她、照顧她、為她打氣,
讓原本令人絕望的孤島,一下變為兩人愛情萌芽的樂園,
獨處數日,她不禁在心中偷偷描繪他們未來的幸福藍圖,
怎知脫困後,她赫然發現他竟是世界知名羅德集團家族成員!
兩人身份如此懸殊,她想要的單純幸福,他真的給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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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0 09:45: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Shit!這是什麼鬼地方?」闕南璇一身登山勁裝,深藍色薄長袖防風外套,卡其長褲,長髮紮在腦後,肩背登山大背包,腳蹬短筒登山鞋,豆大的汗滴滿佈她一臉火氣旺盛的麗容。

「這個死小孩,下次再跑來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看我還理不理你,讓你餓死算了。」手持登山杖,撥開半人高的草叢,她不停碎念。

她從事裝置藝術的弟弟闕井澤經常為了找靈感四處亂跑,這次竟跑到無名深山,不知是找靈感還是自我放逐,消失整整四天才傳簡訊向她求救,要她送食物來山裡給餓昏頭的他。

她雖滿嘴碎念,怨聲載道,卻無法對唯一的親人置之不理,怕認真創作的他真會餓死荒野。 自她高中父母在一場車禍雙雙離世後,她便肩負起照顧小她兩歲的弟弟之責。

闕井澤在高中時接觸裝置藝術,意外擁有令人驚嘆的天份,大學畢業,已成為小有名氣的藝術家。

為了幫助弟弟,闕南璇辭去工作,全職擔任他的經紀人兼保母,如今闕井澤已是享譽國際的新生代藝術家,而她卻成為更忙碌操勞的經紀人。

擁有藝術天份的闕井澤是個十足的生活白癡,尤其是全心投入創作時更是廢寢忘食,甚至常為了找靈感鬧失蹤,如果不是她費心照顧,跟著上山下海,說不定早已為他收屍三百回了。

「人在哪裡也不說清楚,我應該在你身上植芯片,裝個衛星導航。」闕南璇不斷碎念,掏手機再度撥打沒有響應的電話。

以往無論在任何窮鄉僻壤,她總能很快找到弟弟的下落,而這一次上山大半天了,還不見一點蹤跡,令她抱怨之餘也有些擔心。

兩天前,她打電話關切弟弟去向,他只說在山里觀察瀑布便匆匆結束通話,直到今天清早她才收到一通求救簡訊—

我好餓,送點東西過來。

簡短的一句話,讓一大早被簡訊鈴聲驚醒的闕南璇披頭散髮的瞪著手機,很想砍人,可原想倒頭繼續睡的她,不到一分鐘後還是從床上跳起來。

一定是前世相欠債,她這輩子注定要為弟弟做牛做馬。

她滿臉不悅地刷牙洗臉,換上登山衣物,背一大袋乾糧食物,六點半便開車出門,一路飛馳近兩小時車程,終於到達這座山腳下。

她徒步朝山頭邁進,從有路走到沒路,從蜿蜒小徑踏入荊棘叢林,她的火氣愈來愈大,血壓愈來愈飆升。

「瀑布在哪裡?闕井澤!再讓我找不到人,我就要回家睡覺了!」

她從一開始的自言自語碎碎念到後來耐性盡失,對著深山叢林吶喊起來。

「闕井澤!快給我滾出來!」原本小心翼翼用來撥開草叢的登山杖,被她當成出氣長鞭,猛力往四周芒草揮打起來。

突地,舉在半空中的登山杖戛然而止,她彷彿看見茂密的芒草間有個龐然大物。

她握住登山杖,朝前方不明物體探去,小心翼翼撥開芒草叢。

男人! 闕井澤!

一個側身躺倒在草叢的男人身影令她心顫了下,慌忙彎身向前查看。

「井澤!你餓昏了嗎?」蜷伏在地的身影十分狼狽,身上襯衫長褲滿是污漬,而半長墨髮油膩膩的,十足像弟弟搞頹廢時的流浪漢模樣。

闕南璇將男人翻過身,撥開他覆蓋臉龐的頭髮,驀地,她的心用力一震。

不是闕井澤!

眼前昏迷的男人樣貌更為狼狽,滿臉鬍渣,臉上滿是髒污。

闕南璇被這陌生的臉孔嚇一跳,縮回雙手,猛地一退。

下一刻,她微蹙起細眉,用手杖戳戳毫無動靜的男人。

他死了嗎? 她該不會運氣這麼背,撞見被棄屍荒野的無名男屍。

她掏出手機,考慮是否要立即報警,想了想後發現該先確認有無生命跡象。

她再度彎身靠向男人,伸手試試他的鼻息。

驀地,她略鬆了口氣。

雖然他呼吸微弱,但至少還是個活人。

她伸手探向男人的胸口,量量他的心跳脈動,拍拍他的臉龐,試圖喚醒他。

「真的昏死了嗎?還是報警好了……」她喃喃說,邊看向草叢四周,並沒有任何行李背包,他感覺也不像迷路的登山客。

雖然一臉污漬,但他五官深邃立體,不像台灣人,像個混血兒。

該不會是跑來山裡健行的外國人,不慎迷路失足吧?

她蹲在他身前往他身上摸索。 襯衫口袋空空,她再掏向他墨色長褲褲袋,希望報警前先找到他的身分證明。

正面的左右兩邊褲袋沒有任何東西,她準備將他翻身,搜臀部褲袋。

突地,她的右腳踝被拉扯住。

她驚詫一跳,抬頭看向微張眼的男人。

男人左手握住她右腳踝,一雙深黝黑眸凝著她。

「你?」突然被陌生人捉住腳踝,令闕南璇不禁心生危機。 「放手。」她輕斥一聲。

「……帶我下山……快……」男人氣息微弱,卻是使力握住她腳踝,宛如溺水之人捉住浮木。

「先放手。」闕南璇微蹙細眉,再次輕斥。 「你為什麼躺在這裡?叫什麼名字?我幫你報警叫救護車。」雖不滿他的拉扯,但她也不會見死不救。

「別報警……」男人聞言一驚,忙要制止,有些困難地欲從草叢爬起身。

「為什麼不能報警?」他制止的行為令闕南璇納悶,該不會他是個逃犯? 她不禁對他心生防備。

「我不是……」看出她的懷疑,男人試圖辯解,卻更急著離開這是非之地,好不容易逃離,他擔心已被歹徒發覺,追出尋人了。

「先……先帶我下山……」沒時間解釋事件因果,他對這深山全然陌生,即使逃出,因體力不繼,一時辨不出方向下山,只能急著求助路人。

「喂!你先給我放手,再拉拉扯扯我就要見死不救了。」闕南璇站起身,瞪著那隻緊扣住她腳踝的大掌,神情微惱,轉頭便要打電話。

「別走……please……」以為她想甩頭離去,男人雙手攀住她小腿,他有重要的事待辦,不能昏死在這裡。

小腿被緊扯住,害她重心不穩,闕南璇以為自己被攻擊,出於本能反應,她伸腿用力向後一蹬,甩開桎梏。

沒料到下一瞬便聽到低沉悶響,接著是物體滾落山坡草叢的聲響。

闕南璇轉身,驚詫地望向被她一腳踢落山坡的男人,隨即慌忙滑下約四五米的斜坡查看。

她不過抬腳一蹬,怎麼就能把個大男人踢滾到山坡下,是她深具蠻力還是他太過體虛?

「喂!喂!你沒事吧?」她彎身靠向倒在另一處芒草間的男人,扳過他的身體,驚見他額角淌著血。

她驚嚇得往後一彈。

完了完了! 她該不會不小心意外殺人吧?

她再度彎身,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探探他的呼吸。

幸好,還有呼吸、心跳!

稍稍平復緊張的心情,她趕緊要掏手機報警。

只是她卻躊躇了下,這下她會不會惹上過失傷人的麻煩啊?

萬一報警引起蚤動,不小心上了報,身為弟弟經紀人的她,也許會為成名的弟弟帶來負面影響。

原本只是登山遇到受難者,她報警是件善行義舉,但現在她不慎傷了對方,萬一對方醒來告她傷害,豈不是飛來橫禍。

因怕牽連到弟弟,做事利落的她難得出現迷惘,竟一時無法果決行動。

「別……報警……」男人微張開眼,見她手握手機,再度出聲制止。

「你……」見他清醒,闕南璇略鬆口氣。 「我不報警,先帶你去包紮傷口。」她做下決定,至少先把她所造成的外傷醫治包紮好,才能無愧良心。

她將神智昏沉、身體虛弱卻沉重的男人從草叢攙扶起身,半拖半扛地帶往停車處。

把對方推進後座安置好,她踩下油門,迅速將人送回家。

闕南璇沒打算直接送他去醫院,一方面是尚不清楚對方身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一方面是她曾上過急救訓練,剛才簡單檢查了下,知道他雖看似虛弱無比,但僅有些外傷,並無內傷或骨折,她心想也許是在山裡餓昏的緣故。

方才攙扶他時,她聽到他的腹鳴聲,那細微的腹鳴聲讓她放鬆了緊繃的心情。

剛開始,對個全然陌生的男人她是有些防備的,但在她不小心輕易踢傷對方後,她反而不覺得這個高大男人有什麼威脅性,倒像常在路邊餓昏、搞頹廢當流浪漢的弟弟。

因把他當無行為能力者,她不僅不害怕撿個陌生人回家,還因此心生惻隱與同情。

突地,她心一震,這才想起她今天上山的目的—

她是為了給去山裡找靈感找到餓昏頭的弟弟送食物呀!

闕南璇忙要旋轉方向盤往回走,卻驀地從後照鏡看見躺在後座沉睡的男人,想想現在距離住處只剩不到半小時車程,她還是先把傷員安置好,再返回山裡找弟弟。

不久,車子飛抵家門口,她下車打開後車門,拉起已昏睡的男人的手臂,一個背轉身,準備一把將人扛上肩頭。

「妳在幹麼?」

突然的聲響教闕南璇嚇了一跳。

她抬頭看向門口,更是驚得瞠目結舌。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只見闕井澤一身T恤牛仔褲,衣服滿是污漬,半長的髮亂翹,一臉未刮的鬍渣,模樣頹廢,但一雙黑眸黝亮,感覺精神很好,不像餓了三天三夜。

「剛才。」闕井澤輕應一聲,好奇地看著趴在她肩頭的男人。

「你不是叫我送食物,說快餓死了。」闕南璇不滿地怨怒起來,否則她也不會跑到深山叢林,撿了一個大麻煩。

「本來快餓死了,後來找到一棵木瓜樹,啃了兩粒大木瓜,就有力氣下山了。」闕井澤爬爬凌亂的髮解釋著。

他原想再待在山裡三五日,才向姊姊發出求救簡訊,卻因靈光乍現,於是就撿了一堆藤蔓樹材,匆匆下山返家了。

「回來怎麼沒打通電話告知?害我白跑一趟。」闕南璇對弟弟的隨興很沒轍,雖被擺了一道,卻只能口頭念兩句,她知道下一次面對他的請求,自己仍是會隨傳隨到。

「他是誰?」闕井澤意外姊姊帶個流浪漢回家,見她準備將對方像沙袋扛上肩,雖相信她有那蠻力扛起一個大男人,他仍趕緊上前幫忙。

「不知道。」將男人交給弟弟,她拍拍雙手,說得淡然。

「不知道?」闕井澤一把扛起跟他一樣高大的男人,緩緩踏進前院,帶往屋裡。

「應該是跟你一樣餓昏在山裡的男人。」闕南璇跟著進屋,看見客廳工作室一室的凌亂,皺了下眉頭。 弟弟才回來多久,竟又把屋裡搞得這麼混亂。

「他的臉有鞋印,是妳的size吧?」闕井澤把對方扛到沙發旁,將沙發上的雜物掃落在地,讓男人躺臥。

他看見男人額角有乾涸的血痕,而臉龐有半只鞋印泥痕。

闕井澤轉頭看向姊姊,他忍俊不禁,難怪她要將人帶回來。

「他這麼虛弱可不是我造成的。」闕南璇咕噥一聲。 「想辦法把他叫醒,我去弄點熱食。」她轉往廚房,打算先餵飽他再幫他處理傷口,他額角及手臂只是有些擦傷,應該沒什麼大礙。

「也幫我煮點東西,我已經四天沒碰過熱騰騰的食物了。」闕井澤回到家,只翻出一些餅乾果腹,原本打算出去便利商店買便當的,正巧她就回來了。

「知道了。」闕南璇快步進廚房,打算煮一大鍋陽春麵,趕緊餵飽兩個餓到前胸貼後背的大男人。

闕井澤轉而看向沙發上的男人,男人五官立體,輪廓深邃,若不是西方人也有混到西方血統吧!

「喂!」他輕拍對方手臂,感覺他並非昏睡得毫無意識。

男人緊擰著眉心,很困難地撐起沉重的眼皮。

在車上他一度昏睡過去,但下車前已經醒來,卻因身體太無力而張不開眼,也發不出聲來。

那些人對他注射的藥劑太強了,令他意識昏沉,肌肉乏力,他知道自己沒有生命危險,對方只是要牽制他的行動,讓他消失幾天而已。

再度張開眼,他看見的是一張有些頹廢的男人臉容,不是前一刻在山裡遇見的那張精神抖擻的麗容。

「現在……幾點?」他試圖撐起身子,卻使不出力,他心繫著重要大事,怕已經耽擱錯過了。

「幾點?」闕井澤抬頭看一眼壁上的鐘。 「下午三點零三分。」雖納悶男人醒來先問時間,他仍如實告知。

還有時間。 男人鬆緩攢緊的眉心,輕吁口氣。

雖昏睡片刻,但他仍清楚今天日期,距離晚上七點還有一段緩衝時間。

他被拘禁在山裡兩天兩夜,若他不逃離,過了今晚,明天也會被放走,但他卻是找到機會逃脫了,也許對方猜想他可能逃離,才對他注射藥劑,讓他即使逃離了也難以獨自行動。

「我……有事……必……須……」他氣若游絲,語不成句,腹部傳來飢餓聲響。

「有話待會再說,已經在煮麵了。」闕井澤轉身,從工作桌旁拿一罐礦泉水交給他。 「先喝水止飢。」他以為對方餓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男人在他攙扶下才坐起身,背靠沙發,仰頭灌幾口水,接著,將半瓶礦泉水直接往頭頂澆灌,試圖清醒些。

闕井澤見狀驚愣了下,瞠眸看著他。

「你想洗臉可以去浴室。」把沙發弄濕,待會兒可要被大姊叨唸了,他趕忙去找抹布來擦。

片刻,闕南璇端著一大鍋熱騰騰的陽春麵走到客廳,看見沙發上的男人一身濕淋,有些訝異。

「我叫你把人叫醒,沒要你用水潑。」她不禁橫一眼一旁的弟弟。

「我沒妳那麼粗暴。」闕井澤為自己辯駁喊冤。 用潑水、毆打叫醒人,可是闕南璇對付他這個愛賴床的親弟弟的酷刑。

「是他自己想不開。」他咕噥一聲,忙去拿碗筷,要好好祭祭自己的五臟廟。

他為自己盛一海碗的湯麵,才要開動,卻被闕南璇一把搶了去。

「喂?」左手空蕩,右手拿筷子的他,抬眸疑惑地看向她。

闕南璇連他右手的筷子也搶了去,準備交給沙發上的男人。

「沒看到他餓得比你淒慘嗎?」向來照顧弟弟的她,竟莫名地同情起陌生人,只因他一身濕淋狼狽,卻是不吭一聲,怔怔地望著自己。

「你不會用筷子嗎?」見男人沒伸手接碗筷,她納悶了下,朝轉身再去拿餐具的弟弟喊一聲。 「順便拿叉子湯匙過來。」

「我……可以……」男人伸手接過她端著的湯麵及筷子,雖然肚子餓,但他並沒有進食的興致,卻不好推拒她的好意。

「你說,你叫藍什麼的?」上車前他好像有告知她名字,她沒記清楚。

「藍斯……羅德,中文名字也是藍斯。」藍斯.羅德猶豫了下,還是說了真實姓氏,卻不打算說出身分。

「我說,藍斯,你不是餓得肚子咕咕叫,怎麼吃相還能這麼溫吞?」他夾著麵條,輕輕吹拂,再小心翼翼送進嘴裡,沒發出聲音,斯文得比貓還優雅,跟他狼狽的外型完全不相符。

反觀坐在對面的闕井澤,唏哩呼嚕的大口吃麵、大口喝湯,盛的第二碗麵都要見底了。

「大概妳煮的陽春麵太陽春,很難大快朵頤吧!」闕井澤抬頭,看一眼吃得慢條斯理的藍斯,嘴巴含著麵條含糊道。

「加菜加蛋加蔥還加海帶,哪裡陽春?你這吃相不叫大快朵頤,難道還是勉為其難吞下?」闕南璇不滿地白他一眼,敢嫌棄她手藝,能在五分鐘內弄出這大鍋麵食,該讚歎欽佩了。

「我沒說難吃喔!妳煮的東西比我煮的好吃十倍。」闕井澤忙補充讚美。

「你煮的東西連豬都會反胃。」闕南璇不客氣吐槽。

曾有一次她重感冒,弟弟想表現體貼,好心為她下廚煮麵,結果她才吃兩口就吐得一塌糊塗,從此不敢再領教他的善行。

藍斯靜靜聆聽兩人的談話,不禁猜想他們是何種關係,情人? 室友? 或家人?

他從不揣測不關自己的事,卻是對他們大剌剌的對話感到一抹興味,讓他繃緊的情緒舒緩不少。

「謝謝招待。」慢條斯理的吃完麵,他放下碗筷,開口道謝。

一碗熱湯麵下肚,讓他似乎得到一些力氣,已能發出正常的聲音。

「我需要借個手機。」他禮貌開口,想先打電話聯絡人已到台灣的資深經理,請對方過來接他,再慢慢向救命恩人道謝。

闕南璇不假思索,直接掏出手機遞給他。

藍斯按下幾個號碼,旋即又微瞇起眼,猶豫起來。

此刻的他,無法確信是誰出賣他,連在他底下工作數年的下屬都難以信任。

其實,對資深經理他已心存疑慮,懷疑對方被他人所收買,對他不再真心效力。

為了確保疑人勿用的準則,他特地利用這次機會想釐清疑慮。

他事先對集團宣布,這次台灣行將委派資深經理代他出席重要會議,而他卻是在資深經理出發隔天便獨自飛往台灣。

如果,資深經理忠心於他,將成為被另一方阻斷的目標,並非有生命危險,而是會被搶奪以為帶著他託付的重要文件。

如果,資深經理安全無虞,反倒是悄然而行的他暴露了行蹤,那他的懷疑將成真。

從他下飛機進入機場廁所便遭人暗算,看來這起事件跟資深經理應該脫不了關係,他更在意的是幕後真正主使。

他一直知道想阻撓他行動的人便是他所親近的人,也是家族中的成員。

羅德家族成員眾多,他尚無法完全掌握特定對象,而這次卻是對方最正面出擊的一回,為了阻止他再次建功,竟不惜綁架軟禁他。

現在的他更需小心謹慎,不能打草驚蛇,這也是他在山裡阻止闕南璇報警的顧慮。

眼下,他需先完成己任,在今晚順利出席招標會,遞送出只有他知悉且勝券在握的標價金額與文件,順利取得收購案權利。

「忘記電話?」見他拿著手機發怔許久,遲遲未撥打,闕南璇納悶的問。

「嗯。」將手機交還給她,藍斯輕應一聲,決定今晚過後再聯絡其它人。

「欸?」相較於他的冷靜,闕南璇卻是驚詫不已。

「你該不會也忘了家裡地址?除了名字,還記得什麼?」闕南璇扳過他肩膀,神情緊張的問。

該不會……他摔落山坡,腦震盪造成失憶,那她可就罪過了。

「我……」她的緊張焦慮令他不解。

「先把你這張臉清洗乾淨,我還是趕緊送你去醫院檢查比較妥當。」雖然外表看似無恙,但萬一是顱內傷可是會死人的。

她忙要拉起他去浴室清洗,他卻不動如山。

「我的傷沒事,先借我電腦跟列印機。」他的隨身行李全被拿走,幸好他未將機密文件隨身攜帶。

心思縝密的他為防萬一,原就打算在最後一刻前往飯店招標會時才將標價及收購計劃打印出來,密封進信封,交遞投標。

雖記載重要機密檔案的筆電被竊,他並不擔心對方能順利竊取數據,他早設下層層加密防護系統,若無正確密碼,試圖做破解動作,所有數據便會自動清除銷毀。

即使電腦數據被銷毀,存在他腦中的資料卻無人能奪,他可以再將計劃書重打出來。

「你連家裡電話都忘了,怎麼可能沒事!」見他神情顯得遲緩,闕南璇緊張不已。 「井澤!把他拖去浴室,替他洗臉刮鬍子洗頭髮,把他的髒衣服換掉。」她叫喚在埋頭喝湯麵、清鍋底的弟弟幫忙。 「還有你也是,洗臉刮鬍子洗頭髮,把一身髒衣服換掉,十分鐘內完成工作,跟我帶他去醫院。」她軍事化的命令。

「十分鐘哪夠?」還要完成兩人份,他光洗臉就可發呆十分鐘。

「二十分鐘!快點行動!」闕南璇急躁道。

「一小時。」闕井澤喊價。

「三十分鐘,最大限度,不准拖拉一分鐘。」她強勢道。

兩人你來我往,為小事討價還價。

藍斯看向身上滿是濘泥髒污的衣著,雖急於打出投標文件,但他確實該先換套衣物,清理自己,否則這身狼狽樣也無法出席重要的商業場合。

他從沙發站起身,才想邁步,竟無力地屈膝癱軟,他還以為自己恢復些許力氣,誰知連一步都難以成行。

「可惡!」他低咒一聲,以為要撲倒在地,手臂卻被人從後方用力一扯。

眼見他要摔倒,闕南璇情急之下忙扯住他手臂,將他帶往沙發,豈料她竟因太過用力而被他壓在身下。

「啊?」她瞠眸驚詫,和他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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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0 09:47: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啊?」被藍斯壓在身下,與他一雙深邃黝黑的眼眸相對望,闕南璇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只能怔愣著,而心跳莫名加速。

「你……肌肉很發達,怎麼會軟弱得像肉雞?」身體曖昧的相貼令她尷尬不已,撐住他胸膛的手胡亂摸了兩把,試圖以顧左右而言他掩飾尷尬。

她努力鎮定心緒,將他推開爬了起來。

藍斯一雙黑眸仍是怔怔地鎖著她。

方才膂膈膊膇,蒗蓖蒸蒻她柔軟的身體貼著他,與她看似強勢的個性大相徑庭,一股淡雅的清香飄入他鼻息,她身上沒有明顯的香水味,僅有衣服上微淡的洗衣精香味,他甚至可以聞到她柔軟髮絲散發出的淡雅茉莉花氣味。

一瞬間,他想起茉莉花的花語,可愛、幸福、親切,似乎,在她身上並不具備。

她伸手大膽摸他胸膛,動作粗魯,他卻感覺全身緊繃,因她的動作怔愣訝然。

他從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女人,對她不由得多了一抹興味與好奇。

「可憐的男人,又要多個胸剉傷。」闕井澤對藍斯怔愣的神情調侃道。 闕南璇可不是一般女人,她的蠻力連他都飽受傷害。

「長這麼大隻,難道是紙糊的,這樣就剉傷?」闕南璇白弟弟一眼,不滿他的調侃。

無力行走的藍斯只能讓闕井澤攙扶進浴室盥洗。

闕南璇上樓,到闕井澤房間挑選兩套乾淨衣物讓他們換洗,等待期間,她動作利落地收拾凌亂的客廳、工作室。

半小時後,兩個大男人還待在浴室沒出來,她不禁催促起來。

「井澤!時間到了,快出來!」對於經常行動到一半便陷入恍神的弟弟,她已習慣催促叫嚷。

三分鐘過後,仍無動靜,她直接走到浴室門前,敲起門來。

「兩個大男人別給我洗鴛鴦浴,快出來!」她不耐煩起來,只想盡快帶藍斯去醫院做檢查,擔心他若真受了顱內傷延誤送醫,後果不堪設想。

嚓! 門板開啟,闕井澤只圍了條浴巾便要離開浴室。

「我對BL沒興趣,剩下的你自己處理。」他隨手抽一條毛巾擦拭頭髮,一腳踏出浴室門。

站在門外的闕南璇看見裡面坐在椅子上、裸著身,雙腿間只覆蓋一條毛巾的藍斯。

她心猛然一跳,不敢多望一眼,一手捉住正要離去的弟弟手臂,將他扯回浴室內。

「幫他穿好衣服。」把衣物塞給弟弟,她慌忙轉身,闔上門板。

片刻後,兩個大男人穿戴整齊,虛弱的藍斯被闕井澤扶出浴室,走往客廳。

早拿好車鑰匙,坐在沙發等待出門的闕南璇,這才仔細審視改頭換面的藍斯,不免有些「驚艷」。

洗淨臉,刮掉滿面鬍渣的他,五官顯得斯文俊美,濕潤的半長墨髮凌亂,卻有種爾雅的氣質,雖穿著T恤牛仔褲,但感覺並非凡夫俗子。

相較於身高體型相仿,一樣蓄著半長墨髮的闕井澤,兩人站在一起,感覺完全不同。

平常邋遢像流浪漢的弟弟,一旦打扮起來,可是枚標準型男,足以媲美明星風采,因此他被塑造成偶像型藝術家,而他私下的頹廢樣貌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曉。

乾淨整齊的闕井澤仍帶著藝術家的隨興性格,而藍斯感覺像個貴公子,內斂優雅。

雖沒細問他的職業身分,但眼前還是先帶他上醫院要緊。

「我把車開到門口,幫忙扶他上車。」拎起包包,闕南璇轉身要走。

「我沒事,不需要去醫院。」藍斯沉聲道。 他向闕井澤點頭致謝,在沙發落坐。

「你撞到腦袋,要趕緊做檢查。」闕南璇轉頭,看向穩坐在沙發的他,語氣顯得急躁。

「我沒撞到腦袋,沒失憶,只是額角劃破一點小傷。」藍斯清楚自身身體狀況,除了藥劑令他身體暫時失去力氣,並沒有去醫院的必要,何況他沒太多時間浪費。

「抱歉,可以借我電腦及列印機嗎?」他轉而詢問闕井澤,要盡快將競標文件準備好,趕往飯店會場。

「先去醫院,至少看個安心。」他雖說沒事,但闕南璇可不想造成意外傷害,還是把人帶去醫院檢查清楚才能放心。

他昏迷時,她直接將人帶回家是以為他餓昏頭,只是受點皮肉傷,帶去醫院怕麻煩,但見到醒來的他連家裡電話都忘記,想必是被撞出腦震盪,才急著要帶他就醫。

「我沒忘記家裡電話,你不放心,可以考驗我的記憶力。」藍斯澄清。 低頭看著身上黑色棉質T恤,上面印上大大的骷髏圖案,他不禁輕蹙眉頭。

雖很感謝對方借衣服換穿,但他無法穿著這身隨興的衣著參加正式場合。

「闕先生,可否向你借套襯衫西裝?」他詢問正要拿筆電的闕井澤。

「去醫院幹麼穿西裝?」他的怪異想法,令闕南璇更懷疑他撞壞腦袋。 「快,去醫院掛急診!」見他拖拖拉拉,而弟弟竟還真拿出筆電要藉他,她直接步上前,欲將沙發上的他拉起。

「闕小姐,我不需要上醫院,但是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出席。」相較於她的緊張焦慮,藍斯依舊從容不迫,伸手接過闕井澤遞來的筆電。

前一刻,在浴室裡,闕井澤已簡單向他告知兩人關係,姊弟兩人個性迥異,一急一緩,一強勢一溫吞,令他感覺有趣。

得知他們是親人而非情人,讓他內心有一絲莫名的舒心,他難得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對個女人產生一絲興趣與好奇。

然而那好奇只被他定義為對她特殊個性的感興趣,還談不上所謂的一見鍾情。

「除非你證明你的腦袋思考無疑,否則我堅持你要去醫院。」闕南璇仍拉住他手臂,與他的固執對峙起來。

「xn+yn=zn,當n為大於2之整數時,沒有正整數解。」藍斯突地迸出一句莫名的話。 他右手雖被拉住,左手仍開啟電腦,準備連線。

「什麼?」闕南璇證愣了下。

「十七世紀的數學家費瑪所提出的『費瑪最後定理』,堪稱世上最難解的數學公式之一,讓後來的數學家忙碌了357年,在1994年才由Andrew Wiles提出正確的證明。比起告訴你家裡電話的簡單數字,我可以默背圓周率的值,π=3.14159265358979323846……」藍斯抬頭,看了神情訝然的她一眼。 「如果你想聽,我可以把後面100個、200個以上的數字念出來,或者,你想考我別的?」他薄唇微微一勾。

「你、你是數學老師?」她納悶不已。 一般數學老師應該也無法輕易背出圓周率無止境的數字,或者他是個數學家?但感覺又不像研究學者。

「我只是個商人,來台灣是為一場重要會議,如果無法出席,會丟掉飯碗。」藍斯刻意強調,希望她別再逼他去醫院。

「他看起來應該沒事,既然不用就醫,我要去忙創作了,再耽擱下去,靈感都跑光了。」闕井澤捉捉頭髮,逕自轉身往後院走去。

「你的腦袋真的沒事?」

闕南璇一放開他的手臂,他立刻飛快地敲打起鍵盤,而上面的長篇文字不像英文。

「你打的不是英文?」她對他的行為產生一些好奇心。

「德文。」此次收購的企業是德國公司,因其握有半數股權者為台灣的投資商,才選定台灣為出售公司之競標地點。

一旦收購這家企業,將讓羅德集團打進德國藥廠的通路,更能擴大許多附屬投資事業,可觀的利益引起歐美許多大財團參與競爭。

家族的大老將此任務交給他執行,便是信任他對數字的敏銳及對企業的經營遠見,他花了數個月謹慎評估,計算出競標價,擬定收購後之原股東權利與企業經營方向計劃,相信定能順利取得得標先機。

這一次的大型收購案一旦順利得標,對他的能力將是一大肯定,更可穩固他的聲望,平息權力鬥爭的大小風波——現在許多家族長輩對他年輕得志份外眼紅。

「你是德國人?」闕南璇不禁在他旁邊坐下來,見他不到幾分鐘已打出數頁文章,彷彿完全不需任何思考。

「不是,美國人,我母親是中國人。」中英文只是他的母語,除了德文,他還具備多國語言能力。

「既然你是來台灣出公差,怎麼會昏迷在山裡?」雖然他打著她不懂的語言,但看得出並非長信,像是一大長篇計劃書,他的腦子應該非常清明,不需再擔心腦袋撞傷問題。

「被人陷害,為了阻止我今晚的行動。」面對她,他竟少了防備戒心,也許因為她是救命恩人,更感覺她直來直往的性格,不具複雜心機。

「商場的醜態?」她問得有一絲唏噓。

「家族醜態。」他輕應。 若僅是商場醜態,他能無懼地全然應對,偏偏面對家族親戚們的鬥爭,令他感到疲憊與失望,卻難以絕情的斬草除根,只能小心翼翼觀察搜證。

「家族醜態?」闕南璇聞言納悶,推敲著他的身分。

「沒什麼。」他不應向只是外人的她提到任何家族之事,意外脫口令他不免怔了下,對她,他確實太沒防心。

「是我的上司的家族利益之爭,為他做事的我,當然被牽連。」不便讓她得知真實身份,只能把自己當特助身分解釋。

「那為什麼不報警?」回想在山裡,他阻止她報警的舉動,一度令她懷疑他做姦犯科,但跟清醒後的他短暫談話,便感覺他是個正經嚴謹的人。

「我需要的不是警方協力,而是趕赴今晚的重要會議。」藍斯邊說著,雙手仍飛快打著文件。

約一小時後,他已將腦中記憶的二、三十頁計劃書內容,詳盡不漏地全部文字化。

最後,敲下最重要的機密數字——投票金額,藍斯將全部文件列印出來。

雖然闕南璇一直坐在他身邊,但他並不需要顧忌她,除了一開始她看了眼螢幕上未知的語言時提出疑問外,之後她和他閒聊之際,視線未曾再注意置在他膝上的螢幕。

即使她不小心瞥見,他也毋須擔心她竊密之餘,不僅因她不懂,他對她更有單純的信任,除了商場與家族間的往來,他並非時時刻刻對人存有猜疑。

他站起身,打算走往前方辦公桌,拿取印出來的文件。

才跨出一步,他再度腿軟,身體一晃,往後坐倒。

「你連路都無法走,怎麼去參加會議?」闕南璇走往辦公桌,幫他拿取列印的一疊文件,再翻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坐在沙發的他。

「就算坐輪椅,我也一定要趕赴會場。」藍斯擰起眉心。 他雙手已恢復些力氣,但一雙腿仍難以成行,從軟禁地點逃出,已耗費他所有力氣,現在要恢復體力更為困難。

「就算我能幫你弄台輪椅,難道你能自己推去會場?你不是說遭人暗算,這種狀況還堅持出席,豈不更容易半路被攔截。」闕南璇理性勸告。

「即使有風險,我仍需放手一博。」他神情堅定道。

為了這項收購案,他花了數個月時間去了解該公司組織及運作,反覆思量才擬訂出完整的收購計劃內容,並詳細計算出投票金額。

對這項由他全權主導的案子,他有十足把握能得標,但若最後一刻無法將文件依規定遞送出,一切全都白費了。

「或者,你願意為我跑一趟?」忽地想到另一種較穩當的作為,他抬眸問她。

「我?」闕南璇愣了下。 「我怎麼幫你參加什麼會議?」

「很簡單,只要幫我交遞這份文件便可。」藍斯在標價及計劃書上籤上名字,放進牛皮信封,密封妥當。

他竟願意把這機密文件交付給她,即使是他的下屬,他還未必能如此放心。

「只要當個信差,就這麼簡單?」闕南璇接過牛皮信封,神情有些狐疑。

「不瞞你說,這是場企業收購的競標會議,你只要把投標文件遞出便可離開,不需等開標結果。」藍斯在信封封口處籤上名字,並在信封上寫下幾行字,再拿起茶幾上的便條,寫一封短信。

「參加投標者,需有邀請函與通行證才能入場,我身上的東西全被拿走了,你到會場時,把這短信給招待看,如有疑問,再請對方交給經理級幹部。」藍斯仔細地寫下身份及文件證明,讓她能順利進入競標會場。

只要她細看英文短信內容,就會知道他的真實身分,現在的他無法顧慮被她得知身分的事,不過其實他認為她連短信都不會偷看。

「另外,可能要麻煩你換個套裝,比較適合前往會場。」藍斯見她仍身著登山勁裝,委婉提醒。

「小事一件。」距離競標會開始,還有充實時間讓她沐浴梳妝。

闕南璇立刻旋風似的動作,沐浴洗頭,換上正式套裝,還化了濃淡適宜的妝,前後不過僅花了半小時。

當她再次出現在藍斯面前時,令他怔愕不已。

他不僅佩服她的火速動作,更對裝扮過的她感到驚艷。

在東方女人裡,她算是五官分明,容貌清麗的美女,可穿登山褲裝的她,個性強悍,少了女人的纖細,但一換上合身套裝,卻顯出她的曼妙身材。

上了妝的臉蛋多了分柔和與美艷,原本隨意紮起的髮自然披落肩背,更增添一份魅力。

倘若她能穿上一襲露肩的黑色絲質晚禮服,襯著她獨具個性的成熟五官及如絲的墨黑長髮,肯定更加養眼。

他一雙眼,大膽地審視她,令她感到怪異。

「你、你看什麼?這樣穿不行嗎?」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黑白相間的套裝,無疑是出席商場的正式穿著。

「很好看,你適合穿裙裝。」薄唇一揚,他大方讚賞。

「神經。」闕南璇美目橫他一眼,對他的讚賞竟感到扭捏。

她不是沒被男人稱讚過,但男人對她的第一眼印像很快會幻滅,她不適合穿裙裝,不是個優雅的女人,褲裝更適合行動大剌剌的她。

然而因工作所需,她常需有正式的打扮,展現女強人的形像外貌,一如她為弟弟塑造的另一美好樣貌。

雖身為藝術家經紀人,但她可非單純負責藝術文化交流,更要涉及商業行銷,將闕井澤的才能應用於商業設計與廣告,才更奠定他的名氣,成為名利雙收的裝置藝術家。

她與許多廠商、企業家接觸合作過,幫闕井澤接拍平面廣告,辦國內國外大型展覽。

她並非真正擁有行銷金頭腦的女強人,沒有複雜的商業心思,憑的是不屈不撓的毅力,不肯認輸的強勢,及對闕井澤才華的自信,讓她傾盡一切,從旁協力,將他推上事業的顛峰。

「我會順利送達文件。」闕南璇將A4的牛皮信封放進駝色公事包,對緊盯著刀子的一雙眼強調道。

她有些猜不透,他一直注目她的視線,究竟是對她的行動不放心,或僅是單純的欣賞目光。

他的視線很直接,但她並不覺得無禮,反而莫名的有些心慌不自在。

他見識過她的真本性,大嗓門、急性子,不該對打扮正式的她有什麼錯誤的幻想才是。

「麻煩你了。」藍斯輕勾唇角,目送她的身影離去。 將如此重要大事交託給才認識半天的她,他心裡並沒有疑慮,反倒鬆了口氣。

他相信,她可以順利完成所託,他只要等待最後贏得得標勝利的好消息。

再次開啟筆電,他連續發出訊息給FBI的熟人,一名前資深駭客,請求對方協助追捕內奸,先追蹤查詢試圖入侵隨身筆電的入侵者。

他筆電層層的防護程式,是事先要求FBI熟人為他所做的保護措施,並設下陷阱,因此能反追蹤入侵者。

不久,對方從IP地址追查出那是屬於資熔體經理的隨身筆電,他要求對方進一步入侵資深經理的電腦,查看資深經理與他人的往來信件及公司商業資料。

打開Skype,與人在美國的特助連線,身為華裔的曹恆陽是與他一起工作多年,他最能信任的下屬。

「幫我注意這幾個人的動向,之前要你搜證的事,盡快做出整理資料。」他敲下一行訊息。

「那邊順利嗎?這兩天完全無法聯絡到你。」螢幕那頭,曹恆陽對他莫名的失聯不禁有些擔心,因他前往台灣是秘密單獨行動。

「有點狀況,我能應付,把我交代的事辦妥便可。」簡單發完訊息,他匆匆離線。 待完成投標任務,他再向特助告知遭綁架意外之事。

此刻的他,必須不動聲色,暗中搜證,找出集團內部的反對者及加害者,並了解所有人的弱點,他需要跟家族成員打一場硬仗。

他連線進入公司的電腦系統,開始處理其他事務。

* * *

晚上八點半,闕南璇返回住處,見藍斯坐在沙發用電腦。

「東西幫你交出去了,萬一沒標到,該不會一樣丟飯碗吧?」她到會場才發現參與競標者感覺都大有來頭,而被收購的公司規模更是非同小可。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藍斯抬眸,看向進門的她一眼,唇角揚起一抹輕鬆笑容。

這男人帶著自信的笑容還真好看,雖然身體看似虛弱,但一雙黑眸卻是炯炯有神,深邃帶電。

要命! 她在花癡什麼?

闕南璇努力緩和瞬間莫名加速的心跳,準備先去廚房弄晚飯,她尚未吃晚餐,而他應該也還沒吃過。

「你應該還沒吃吧?我去準備晚餐。」將包包隨意放置辦公椅,她轉身,便要走往廚房。

「方便向闕先生借件襯衫嗎?」

「呃?」回頭望了他一眼,她納悶,他沒要出門,為何想換衣服。

「我不習慣穿T恤。」這是他一直在意的小事,因為遲遲不見闕井澤出現,無法向他借衣服。

面對他的小小要求,闕南璇沒拒絕,直接上樓,很快便拎件襯衫下樓。

「喏。」她將給沙發上的他。

藍斯怔了下。 「沒有白襯衫嗎?」她遞給他的是件暗紅色襯衫。

闕南璇美目微瞇,轉身再跑上樓。

「呃?沒有汗衫嗎?」他穿襯衫,一定要穿汗衫。

這一次,闕南璇臉上有些不耐。

「你要什麼一次說齊,需要領帶、背心、外套,還是豹紋內褲?」她雙手插腰,語帶質問。

對於這個撿來的人,她大可置之不理,心想只是借件襯衫,她輕易答應,沒料到他倒找起麻煩來,若他敢再多要求,他打算將他請出門了。

「那些倒不用,不過需再借件睡袍,我睡覺習慣換睡袍,今晚暫借宿沙發一晚。」他神情溫和有禮地面對她微怒的麗容。

他並非故意刁難她,只是有一些個人習慣,讓做客的他不得不厚顏要求。

她雙手插腰,瞇眸蹙眉,微怒的模樣有點可愛。

「如果你不是澳客,我不介意讓你上樓睡客房。」他溫和至極的神情令闕南璇難以發脾氣,既然人撿回來了,好心收留他一晚並沒大礙。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現在我行動不便,借躺沙發便可。」他雙腿沒力氣走路,讓人攙扶上樓太過麻煩,明天藥效應該會退掉,恢復他的行動能力。

闕南璇再度上樓,從闕井澤的衣櫃拿他所需的衣服交給他,順便給了枕頭,棉被。

她轉往廚房,弄個簡單的蝦仁蕃茄燴飯,端一份送往窩在後院的闕井澤,再送一份給待在客廳的藍斯。

她進進出出,忙完廚房,清洗碗盤後,再洗衣、晾衣,之後轉往客廳旁的工作室整理辦公桌資料,直到十二點才上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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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0 09:4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早上六點半,闕南璇快速步下樓,急促的腳步聲讓躺在沙發尚未打算起床的藍斯被驚醒。

她沒叫喚睡沙發的他,逕自轉進廚房弄早餐。

二十分鐘後,她再度匆匆奔上樓。

樓下旋即傳來她高分貝的叫喚——

「闕井澤,快給我起床!我還以為你會窩在後院到天亮,什麼時候爬上床的?不准再睡,八點半就要出門了!」

以為昨天靈感上身的闕井澤肯定會熬夜到天亮,誰知弄完早餐,在後院不見他蹤影,她才急著到他房間挖人。

一旦他入睡,愛賴床的他得花上一兩小時叫起來是司空見慣的事。

沒料到他可能窩回床上,她沒預計叫他起床的時間,今天早上要去攝影棚,為即將出版的作品集拍些近照做為介紹創作者之用。

因他被塑造為藝術家,不是隨便放兩張生活照便可,要像歌手做唱片宣傳照般仔細造型,拍出專業沙龍照。

樓下客廳,藍斯聽到樓上不斷的吼叫,他不覺刺耳,反倒揚起唇角,想像她一早便精神抖擻、河東獅吼的暴躁模樣,竟覺充滿興味。

他身邊從未出現這樣急性子、大嗓門的女人,而這樣的她卻又有副軟心腸,否則不會將他從山裡撿回來,不嫌麻煩幫他遞送重要文件,還收留他過夜。

昨晚他已得知順利得標的消息,特助透過郵件告知,家族大老很欣喜他的馬到成功。

他對自己的行蹤選擇暫時保密,想讓陷害他的人暴露出焦慮不安,將有利他暗中搜證。

他不打算盡快返國,一方面是體力尚未恢復,一方面是想留點時間,讓敵人露出馬腳,而他已交代特助,更密切鎖定幾人的動向。

從沙發坐起身,他走往浴室盥洗,經過一夜,雙腿已恢復行動力,但他仍感覺體內藥效未退,尚未恢復全身氣力。

半小時後,闕南璇氣呼呼地步下樓,打通電話,轉往廚房,拿咖啡壺上樓。

再半小時後,她拉扯著已換妥衣服卻一臉困倦的闕井澤步下樓。

她神情緊張,一張嘴碎念他浪費時間,闕井澤卻是神情慵懶,捉捉頭髮,對她的抱怨充耳不聞。

從辦公桌拎起包包,拿起車鑰匙,她推著闕井澤便要出門。

「闕小姐……」站立在一旁,被當隱形人的藍斯,眼見她已走到門口,趕忙出聲。

一腳踏出門外的闕南璇回頭看客廳一眼。

「我急著出門,你自便,肚子餓自己找東西吃。」她邊說著,推了闕井澤的背一把,踏進前院,往大門外而去。

藍斯走近門邊,打算再問些什麼,卻見門口的房車已飛馳而去。

他怔愣了下,她竟然這麼放心,留他顧家。

他轉往廚房,打算喝杯咖啡,卻不見咖啡壺的蹤影,才想起她前一刻將煮好的咖啡提上樓了,他只好自己動手煮杯咖啡。

看見餐桌上她弄好的沙拉及火腿煎蛋完全未動,她準備的早餐沒時間吃,竟也忘了順道帶出門。

他搖搖頭,在餐桌上坐下來,不想浪費她親自做的食物,慢條斯理的認真吃著。

想到她未吃早餐,匆匆忙忙空腹出門,他內心有些擔憂起來,不知她平常是否常忘了吃早餐。

餐後,在處理公事前,他先上網查了一下闕井澤的創作生平,他並非對闕井澤的創作感興趣,而是從中查詢闕南璇的經歷。

他不禁更進一步查出她詳細的個人資料,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主動去了解一個女人。

* * *

十一點,闕南璇返回家門,被客廳的景象嚇了一跳。

「你、你會燙衣服?」她竟看見藍斯坐在沙發,慢條斯理熨燙攤平在茶幾上的襯衫。

「抱歉,借用一下熨斗。」藍斯抬眸看她一眼,溫和一笑。

他收起她昨晚清洗、晾在後院的他的襯衫及長褲,穿在身上的衣服總要燙得平整,他才覺得舒適,平時用不著他親自熨燙,但特殊情況下,他不介意自己來。

早上在廚房煮咖啡時,他意外發現櫥櫃內放著熨斗,雖奇怪熨斗會收到廚房櫥櫃裡,他仍先借出來使用。

「那倒無所謂,方便的話,就順便多燙一件。」說著,闕南璇忙跑往後院,收了件銀灰色襯衫進屋。

上午拍了幾組照片,她總覺得其中一組造型上衣搭配不夠完美,認為該改搭配銀灰色系,雖然攝影棚有衣服可外借,但她習慣自備衣服,闕井澤身上的衣著向來由她全權打理。

她匆匆趕回來拿襯衫,才想起那件襯衫昨天被混著丟進洗衣機清洗,還得花時間熨燙一番。

沒料到眼前這個大男人竟會燙衣服,衣領燙得直挺,摺線整整齊齊,燙工簡直不輸洗衣店專員。

「這件有急用,先幫我處理一下。」將襯衫遞給他,她把握時間,轉往辦公桌,打電話聯絡事情。

「劉玄,井澤將出版的第三本作品集,之前跟你討論過一起挑選出的照片,你再做最後確認,下一期的美術雜誌將刊載他的近斯代表作兩項藝品,我挑選的那兩件有無異議?」她聯絡長期配合的藝廓負責人。

「蘇小姐,作品集的封面設計OK,但用紙要變更,看過樣本後,我認為粗布紋水彩紙不適合,幫我改用高級雪面銅版紙,壓紋銅版紙的花紋與布紋,這三種紙質盡快再打樣出來給我。」她聯絡印刷廠設計人員。

「楊先生,將運往美國參展的藝品,保險文件都確認無誤了嗎?請盡快安排運送時間。」她聯絡空運公司。

她匆匆撥了幾通電話,期間又接了兩通來電,詳談後做了記錄,她便趕著要拿襯衫返回攝影棚。

「還沒燙好?」都過二十分鐘了,藍斯還在燙袖口。

「你要不要坐下來,喝杯咖啡?」相較她的急躁,藍斯依舊慢條斯理。

「還要多久?」闕南璇沒耐性地頻頻看表,她燙件襯衫十分鐘內便可搞定,而他竟足足耗掉三十分鐘。

雖然浪費不少時間,但他燙得完美無暇,比新衣更工整,令她不禁讚歎,接過筆挺的襯衫,道了謝,匆匆奔出門。

* * *

下午三點,結束拍照工作,闕南璇跟闕井澤返回家。

「累死了!我要喝洋蔥濃湯。」闕井澤一進門便嚷嚷,中午在攝影棚嗑了一個便當,回到家突然想喝洋蔥濃湯。

他的怪癖之一就是有時需藉食物來啟發靈感,或接續被中斷的創作思維。

「我去弄,還想吃什麼?」闕南璇知道他的怪癖,盡可能配合他的需求,而他倒不會刁難要什麼複雜料理,通常是簡單的家常菜。

「再來盤洋蔥炒蛋更好,謝啦!」對闕南璇揚揚手,他直接走往後院,窩在廢材堆中,先發呆醞釀創作動力。

闕南璇這才注意到坐在沙髮用電腦的藍斯。「呃……你中午吃了嗎?」她關切問道。

「吃了三人份的早餐。」他朝她笑笑。 他很隨和的,對吃食可以講究,可以隨興。

「那就多幫你煮碗濃湯。」闕南璇有些意外他會將她準備好卻沒吃的早餐全部吃光,如果他真餓了,冰箱裡其實有許多微波熟食可吃。

不及,辦公桌傳來電話響聲,她忙從廚房奔出來接聽,簡短談了兩三分鐘,她多半是沉著回應,掛下電話,她轉身要返回廚房,卻突然被阻擋去路。

「發生什麼事?」藍斯站在她面前,神情有些擔憂。

「什麼事?沒什麼事。」他的追問令她納悶,抬眸望他一眼。

「沒什麼事為什麼流淚?」她眼眶泛紅,盈滿水霧,令他見了心不由窒了下。

他雖坐在沙發用電腦,卻不自覺會注意她的行動,他敏感地察覺不對勁,忙上前詢問。

「流淚?」闕南璇先是怔愣了下,眨眨眼眸,才意識到視線有些迷濛。 「那是……」話未完,她已被人一把摟住。

見她兩行熱淚滑落,藍斯心一扯,張臂便將她圈進懷裡。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掉淚,但她臉上一直是朝氣蓬勃、精神抖擻的,突然見她柔弱傷心的模樣,令他不自覺想安撫她。

一把將她摟住,他對自己唐突的行為驚愣,而闕南璇更是被抱得莫名其妙。

「你……你做什麼?」她慌忙推開他,明明應該指責他的無禮,卻莫名口吃起來。

方才雖僅是短暫接觸,但他臉膛的溫暖令她心跳緊張。

換作別的男人敢吃她豆腐,她肯定直接出拳,狠揍對方一頓。

「抱歉,我只是……想安慰你。」她推開他的舉動讓他不禁有些失望,禮貌地道歉。

「安慰也不需要動手動腳。」闕南璇橫他一眼,佯怒掩飾內心的慌亂。 「我流淚不是心情不好,是切洋蔥的緣故。」

「切洋蔥?」藍斯納悶。「不是電話裡有什麼不好消息?」之前聽她講電話,果斷分明,奕奕,而方才她卻是語氣沉著,才會讓他完全誤解。

「電話裡是好消息。」她解釋,意外他觀察注意著她的舉動。「我繼續去切洋蔥了。」她伸手探向桌面,抽取面紙,探拭淚水。

「我幫你料理。」藍斯不禁主動提議。 即使是切洋蔥的後遺症,他也不想見她再掉一滴淚。

她有一雙很美麗、充滿光彩的眼睛,沾上淚滴,令他看得心動不已。

「嗄?你會烹飪?」看著他穿上自己燙得整整齊齊的衣褲,她懷疑除了燙衣技巧,他還會烹飪。

「等我一下。」藍斯走回沙發,上網查食譜,迅速記下烹飪方法。

「料理不是隨便看個食譜就能上手的。」見他立刻上網查食譜,猜想他沒下過廚,她不是很信任的道。

雖僅是簡單的洋蔥料理,卻不想勞煩生手,尤其她曾有慘痛的經歷,不懂廚藝的弟弟也曾好心下過廚,看食譜操作,卻煮出令她不敢恭維的「餿食」。

「我對實驗很有信心。」藍斯自信淡笑,認為烹飪是一種科學實驗。

原想阻止的闕南璇有些不好拒絕他的好意,只好給他一次表現機會。

把煮湯交給藍斯,闕南璇坐在辦公桌前,專心處理帳務事宜,她亦肩負出納會計工作。

當她核對完上半月的帳目及支票登記薄,不禁抬頭看向廚房。

都已過了一小時,只是一道簡單的洋蔥濃燙及炒蛋,他竟還沒煮好,該不會此刻已將廚房弄得滿目瘡痍?

她不放心,起身走往廚房探看。

這一看,她驚愣住。

廚房並無滿目瘡痍,反而被整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連她先前弄亂的碗盤也收拾進碗櫥了。

藍斯挺拔的身影站立在台流理台前,右邊檯面整齊擺放數個小碗,碗裡各別盛妥用量匙量出的少許調味料。

左邊爐火上,平底鍋內已飄散炒軟的洋蔥絲香味,他邊看腕錶,計算時間,再一一添加不同材料及調味料拌炒。

他神情認真,像在做複雜的實驗,緩慢而謹慎。

性急的闕南璇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竟不自覺欣賞起來,她從沒想過男人下廚可以如此優雅。

「這鍋洋蔥濃湯需十六分鐘才完成,你可以坐下來等。」背著她,藍斯聲音輕柔道。

「呃?你什麼時候知道我進來?」她有些意外,以為他過度專心,不會發覺她悄然進廚房。

「八分鐘前。」她靠近廚房時,他已聽到腳步聲。

即使再認真一件事,他也不會忽略周遭的動靜,他沒回身,是不介意她的觀察。

「我以為你會手忙腳亂。」拉開椅子在餐桌前坐下,闕南璇不急著回去辦公了。

「我從不手忙腳亂。」他做事向來條理分明,按部就班,再生疏的事,也能井然有序地應對。

「看得出你很中規中矩,也許還有潔癖。」餐桌上,被擦得乾乾淨淨,空無一物,他在下廚前還先整理過廚房及餐桌。

「不算潔癖,只是自我要求的規律。」他澄清。

「喜歡乾淨,比邋遢好太多了。」她笑道。 並非挑剔他的龜毛,而是太過難得,雖看慣弟弟邋遢不修邊幅的性格,但她還是欣賞愛乾淨的男人。

欣賞? 她怔了下,意外內心對他升起的一抹好感。

她跟他根本不算陌生人,她不該會輕易對個男人產生好感,更何況,他太過斯文,雖外表高挺,但感覺弱不禁風,她欣賞的是猛男類型。

「你從不手忙腳亂?在山裡落難時,怎會捉著我不放?」她半開玩笑吐糟。

「當時情況特殊,我不是慌亂,而是心急,怕耽誤要事。」藍斯慎重澄清。

「慌亂跟心急有什麼不同?」闕南璇意外會跟他無聊地抬桿起來。

「有所不同,不過你認定相同,那就順你的意了。」藍斯熄火,將煮好的洋蔥濃湯端放到餐桌上。

「你很好說話。」他感覺溫和過頭,跟這種人應該吵不起架來。

「看對象。」他意有所指。 如果是她,就算再大的事他也無意與她爭執。

他轉身拿碗匙,親自為她盛湯。

闕南璇抬眸看他一眼,意外他會像服務生般自然為她服務。

拿起湯匙,她舀一匙試味道,雖不奢望他能煮出極品濃湯,但應該比弟弟有料理天份。

「哇——好喝!」淺嚐一口,她感到驚艷,詫異他竟能煮出如此美味的濃湯。

其實洋蔥濃湯有多種做法,而她只取最簡易使得的方式料理,她雖會烹飪,但算不上廚藝精湛,且工作繁忙的她無法花太多時間做三餐,但比起外食,弟弟較喜歡她煮的家常料理。

「你真的第一次煮濃湯?」闕南璇大口喝著,不敢相信他一次就上手,毫不輸專業。

「我不排斥做菜,但沒機會。」藍斯淡笑。

見她一臉滿足地喝他煮的湯,他內心竟有股無以名狀的成就感,比贏得收購企業得標權更感愉悅。

「料理是門科學,只要有正確配方、成份、比例、時間、順序掌握得分毫不差,如法炮製,就能做出美味料理。」他進一步解釋。

「這麼有自信,晚餐給你掌廚,讓你更加印證料理實驗。」闕南璇竟期待起他的料理了。

「那麼,可否用一頓晚餐,再換取一夜住宿?」藍斯笑問。 他還在想該用什麼理由借住兩晚。

「那有什麼問題,如果你能負責三餐,我家隨你住。」闕南璇馬上阿沙力答應。

最近要忙作品集印刷及美國的參展事宜,她其實快分身乏術,挪不出多餘時間做家事了。

「那我就不客氣打擾幾天。」藍斯欣喜地接受交換條件。

他打算在台灣隱藏行蹤,停留幾日再返國,比起住飯店,他更喜歡待在這個無拘無束的環境,跟她多相處幾日。

* * *

「晚飯還沒好嗎?」

闕南璇第三次進廚房催促,雖高興藍斯願意掌廚,但他的龜速真的令她耐不住性子。

「肉隨便切一切就好了,蒜末少許,不用秤重啦!」難怪他在廚房耗那麼久,光他前置作業的時間,她都可以煮三輪了。

「你很餓嗎?要不要先烤個土司墊墊胃。」藍斯不介意慢慢來,卻擔心她餓肚子。

「沒很餓啦!只是想快點吃完晚餐,我還要洗澡洗衣。」已經晚上九點了,他該不會從晚餐時間煮到變宵夜吧!

她不禁懷疑三餐交給他是種錯誤,心想明天還是自己爬起來做早餐好了。

這一晚,直到十點才開飯,雖然等到快睡著,但見一桌美味料理,仍令闕南璇吃得大快朵頤,頻頻讚歎。

隔天早上七點鐘,闕南璇盥洗完下樓,雖認為藍斯仔細做出的料理比她所做的還可口,但早餐可以簡單些,她自己來便可。

她轉進廚房,卻嚇了一跳。

「早安,來杯咖啡嗎?」廚房裡,穿著整潔白襯衫、黑長褲的藍斯,手提咖啡壺,微笑的問候。

「你什麼時候起來的?」他昨晚睡二樓客房,沒想到他會比她早起做早餐。

「不早,四十分鐘前。」他為坐在餐桌前的她倒杯咖啡,而她面前已擺放簡單的美式早餐。

「美式早餐我曾做過,不需花太多時間。」他在她面對坐下,準備和她一起用餐。

「你的衣服是井澤的。」她認得弟弟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感覺卻不同,且他仍把衣服熨燙得非常筆直。

「我向他借了幾套衣服。」雖然身上沒證件、沒現金,但只要去精品店簽個名,仍能輕鬆購到衣物,他不打算出門,是不想太快洩露行蹤。

「井澤在睡覺?」闕南璇喝一口咖啡,問道。

「在後院製作,他進來要了杯咖啡,昨晚沒上樓睡覺。」藍斯端起咖啡,啜飲一口,挺佩服藝術家的不眠不休。

「喂,你是不是……Gay?」見他視線瞥向窗外院子,似在追尋闕井澤的行蹤,闕南璇不禁小聲探問。

「咳!」藍斯被她的話語嗆住,瞠大黑眸瞅著她。

「這種事應該沒什麼吧?」以為猜中他的秘密,闕南璇揮揮手,表示不在意,內心卻不免有些小失望。

她會這麼猜測,是因他做事比女人細心,吃東西比女人優雅,脾氣比女人溫吞,還會燙衣服整理家務,完全不像正常男人。

他昨晚煮好晚餐,主動去叫井澤用餐,喜歡穿他的衣服,選擇留下來的舉動,都令她愈想愈怪異。

弟弟不僅受到許多女人仰慕,欣賞他才華的男人也不少,尤其被塑型成功的他,讓更多男女被他才貌兼備的型男樣貌所吸引,沒幾個人知道他私底下的邋遢模樣。

「要先提醒你,井澤的性向正常,他只跟女人談戀愛,而且其實挺風流的。」闕南璇輕嘆一聲,咬一口生菜起司三明治。

「你……怎麼會做此聯想?」藍斯對她斷定自己為Gay,感到不可思議。

「我幫他擋過不少男性追求者,其中還不乏大老闆。」井澤的桃花從未斷過,男女均有,反倒是她,愈來愈沒異性緣。

「如果我說,我感興趣的對像是你呢?」藍斯凝望她一雙美眸,唇角勾起一抹笑。

「嗄?」他的話,讓闕南璇瞠眸,駭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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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我說,我感興趣的對像是你呢?」

因為藍斯一句話,讓闕南璇一整天都思緒不寧,一對上那個男人的視線,她更是心跳不穩定。

那個男人為什麼對她感興趣?

她不過把在山裡遇難的他撿回家,幫他額角的傷痕上點藥,替他送個投標文件,收留他兩晚,提供了幾頓免費餐食這樣他就對她感興趣?

她知道自己條件不差,甚至算得上擁有美貌與身材,但她的個性令男人不敢恭維,雖談過幾段戀情,卻是很快便不合而散,而他應該見識到她的真本性,不該有什麼幻想才是。

要命! 她在苦惱什麼? 他只說對她感興趣,又不是告白,就算告白,那又如何,她未必想接受。

甩甩頭,她甩去莫名的煩惱,過去的幾段戀情,讓她對愛情不再有什麼憧憬,何況工作忙碌還得照顧闕井澤起居的她,已沒時間再去風花雪月,更別說對像是遠距離的外國人。

想都不用想,直接便out!

自我說服完畢,她頓覺心緒清明,豁達許多。

接起一通國際電話,她先是心平氣和跟對方談,之後卻開始不耐起來,火氣愈來愈旺盛,甚至以英文跟對方叫罵起來。

「Shit!我管他是什麼議員之子,有什麼天大背景,出借展覽場地三個月前就簽好合約,怎能臨時反悔?」闕南璇從辦公椅起來,憤怒不已。「賠償金?我要那點賠償金做什麼?參展的數十件藝品都已空運抵達,在等通關了,你要我東西送到哪裡擺?」

她拔高音量,情緒激動,令坐在沙發的藍斯瞇起眼,感覺事態嚴重。

「換地點?怎不叫那個議員之子換地方展覽?辦理相關文件都載明展場地點,幾百張邀請函早已寄出,說換地點就能換地點嗎?不用跟我解釋那麼多,叫你們美術館負責人來跟我談!你們有難處,就可以這樣欺善怕惡?敢給我毀約,我不僅要打國際官司,還要把這醜事公諸在東西方美術藝文界!」她撂完話,啪喳一聲,掛下電話。

「發生什麼事?」見她努氣衝衝,藍斯不禁上前關心。

「你們美國不是法治國家嗎?怎麼隨便用權力打壓人?!說什麼國會議員之子需要展場,館方不惜跟我毀約,讓給對方使用。」闕南璇氣憤地滔滔不絕,向身為美國人的他抱怨起來。

「井澤現在在國際藝壇上也算是有名氣的新銳藝術家,豈可這樣被欺侮?」她的強悍,全是為了保護唯一的弟弟。 「這場展覽我籌劃了多久,就算讓出白宮,我也不接受更換展覽場!」

她怒聲說著,拿起話筒準備打電話聯絡國內藝廓負責人劉玄,商議大事,藍斯卻伸手阻止她撥打電話。

「這件事確實是對方有錯,可否給我幾分鐘時間,我也許能幫上一點忙。」他神情冷靜地面對她集中的怒顏。

「你能幫什麼忙?你認識館方負責人?或有親戚也是議員高官?」正在氣頭上的闕南璇忍不住質疑他有多大能耐。

「我不介意你的急躁,但可別真的氣著。」他平心靜氣安撫她的火氣。

這兩日雖常聽到她高聲催喊,感覺情緒不快,但他知道那隻是她性子急,被闕井澤的懶散所訓練出來的,但此刻的她,卻是真正發怒了,真正情緒焦慮。

雖然她在電話裡說得憤慨激昂,但她其實明白,若對方執意毀約,她也只能拿取合約上的賠償金,而運往美國的藝術品也許要再被迫運回,原定的國際展覽將功虧一簣。

「坐下來喝口茶,先別慌。」藍斯將她握在手中的話筒放下,一手按住她肩頭,要她先坐下來熄熄火。

「我怎能不急不慌,離開展剩不到兩週,還得佈置展場事宜,一起空運過去的展示架及照明器具,不僅是為了配合幾項裝置藝術的展示所用,更是依展場空間訂製的,就算臨時借到其他展場,也無法完美擺設。」闕南璇眉頭緊鎖,辦了無數次大小型的展覽,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緊急狀況,令她心亂如麻,慌了手腳。

「相信我,我會盡全力幫你。」他低頭望著她,聲音沉穩。

他一雙深邃幽黑的瞳眸,竟讓她產生一抹安定,他的冷靜沉穩,稍稍撫平她一些焦慮慌亂。

她不自覺的聽話地在辦公椅坐下來,安靜等待他的行動。

藍斯接著用電腦傳一個緊急訊息給特助,要他盡快辦理,立刻回報。

闕南璇看著他坐在她隔壁的辦公桌,除了使用筆電,他一句話也沒說,甚至沒打算打通電話。

才等了五分鐘她便開始不耐煩,他卻是氣定神閒,一手撫著下巴,盯著螢幕,似在思考,又似在發呆。

「你在等什麼?」憋了七分鐘,闕南璇終於忍不住開口。

「要不要喝咖啡?我去煮。」藍斯側望她一眼,神情悠哉。

「我連喝口茶的心情都沒有,還喝咖啡?」闕南璇攏起眉心,懷疑他只是哄她乾等。

一想起事態的嚴重性,她便無法不心急,難以平心靜氣再等待,拿起電話,便要自行處理。

「你連幾分鐘都不肯相信我嗎?」她真的非常性急。 「這不是泡個麵,三分鐘就能搞定,至少給我煮水餃的時間。」他語帶幽默,站起身,走往廚房煮咖啡。

闕南璇心浮氣躁,很想盡快聯絡相關人員,尋找解決之道,卻強壓住焦慮,等待他的作為。

內心雖懷疑他真有能力為她化解危機,但當他要她信任他時,她竟很想相信他,甚至依賴他。

對於他的身分,她其實一知半解,只知道他是中美混血兒,任職美國某大企業的高層特助,而對一個認知這麼少的人,她竟會想相信依賴對方。

她該不會是病急亂投醫的心態吧!

片刻,藍斯端來兩杯熱咖啡,一杯放在她辦公桌前。

說沒心情喝咖啡的闕南璇仍端起咖啡品嚐。

「你很會煮咖啡。」喝過一次他煮的咖啡,她便印象深刻。 一樣的咖啡豆,相同的咖啡器具,但他跟她所煮出來的味道卻有如雲泥之別。

她不是喝咖啡達人,更非美食專家,但他的咖啡、他的料理,竟讓她輕易留下深刻印象。

「太急躁是留不住東西的全部因子,亦嘗不出全部氣息。」他意有所指,要她稍安勿躁。

「不是你的事,你當然可以悠悠哉哉。」美目橫他一眼,她咕噥著,再喝一口咖啡。

都已過了二十多分鐘仍無消息,但現在的她似乎被他的沉著所感染,情緒不再那麼暴躁如雷,心亂如麻。

「你的事,比我的事還緊急。」他聲音溫潤道。 他可是發布最緊急的處理命令。

闕南璇因他一句話,心無預警怦跳了下,明明不是情話,為何她會聽得心動?

藍斯看一眼螢幕閃爍的訊息,敲下一個鍵,轉頭看她。

「可以準備接電話了。」藍斯薄唇勾起一抹輕鬆笑意,內心才感釋然。 雖是件對他而言的小事,但他仍在意無法在最短時間為她處理妥當。

「呃?」闕南璇內心再度怦跳了下。 他一貫的溫雅笑容,竟對她造成莫名的影響力,還來不及分辨原由,桌上的電話便響起。

接電話的同時,她詫異地看向一旁喝咖啡的他,意外他的神機妙算。

「是,確定沒問題?只是照合約走,讓我順利辦展覽,之前的小意外,我不會放在心上。」她語氣平和,與美國的私人美術館負責人交談,不禁詫異對方頻頻道歉,態度大改。

結束簡短通話,她看著藍斯,神情訝然。

「你……是何方神聖?」他絕不可能只是特助。

短短時間內,不僅讓原本堅持跟她搶展場的國會議員之子放棄爭搶,還讓館方負責人立即親自致電向她道歉,而他自始至終僅是透過電腦發出一點簡短訊息而已。

她並不喜歡靠勢力關係打壓他人,但這件意外若走法律途徑解決也於事無補,何況是對方藉權勢無理爭取,能找到關係反制,是最簡單也是最完美的處理之道。

「事情解決就好了。」藍斯只是微笑,尚不打算此刻表明身分。「比起你為我順利交遞投標文件,取得的大商機,這點小忙不算什麼。」他樂意幫她,不須她道謝回饋。

「還是非常感謝你的幫忙。」她原想追問他的身分,現在卻無意探究了。

原來他的善行只是為了的報答她之前的幫忙,他溫和的話語與安撫其實沒什麼特別意義,是她誤解了。

莫名地,她內心有些悵然。

* * *

美國紐約

闕南璇站立在Jan Vermer美術館大門外,引頸翹望。

藍斯在她家暫住了五天,離開前他告訴她,很快會在美國再見,他會前往展覽館參觀,與她碰面。

他一句客套話卻讓她惦記不已,分開兩週了,她竟是如此期待再見他一面。

兩人相處的短暫時間裡,他一貫溫吞斯文的性格常讓她急得跳腳,換個燈管也能耗上一小時,還連其他燈管一併檢查。

她發覺他做事很謹慎,也很體貼,一些日常瑣事、家事,她沒開口,偶爾會問問闕井澤,更多時候是跟她請教,與她閒聊。

她不再認為他對弟弟有別的情思,卻也對他曾說過對她感興趣的話語,試圖裝做不在意。

然而從她抵達美國,從展覽開幕的第一天起,她便不自覺的會在參觀的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一有空閒更是跑出大門外觀望。

他知道,在為期一個月的展覽期間她都會停留紐約,每天會到展覽場接待,但她卻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會到訪參觀。

她不禁搖頭嘆息,惱自己無意識的等待,轉身踏進一樓展示大廳,今天即將閉館,結束參觀。

這三天每天參觀人數都很可觀,且有幾件藝術品已被收藏家預訂,她該心情愉快,為闕井澤感到高興,但內心卻有些小悶。

「展覽不順嗎?」

身後突然的聲音,讓她驚詫地回頭。

「遠遠就看見你搖頭嘆氣。」藍斯身著深色西裝,優雅挺拔的身形,佇立在挑高的典雅大門白色圓柱旁,俊美的臉上,唇角輕勾一抹熟悉的溫和笑意。

方才下車前,他遠遠看見站在門外廣場的她似乎神情陰鬱,此刻,近距離看著她,一身長褲套裝,剪裁合宜的質料,襯出她的個性美,她熟悉的麗容,令他莫名想念,他強忍住想上前一把摟抱她的衝動。

「你、你現在才來,再十分鐘就閉館了。」驚見他出現,令她心悸了下,語氣中不覺帶著抱怨與不滿。

「不介意為我晚點關門吧?」他微笑,步上前。

「這麼大牌。」美目橫他一眼,卻沒有趕人的意圖。她相信他有能力讓館方破例讓他獨自一人參觀。

「抱歉,原本開幕那天就要來,卻是真的走不開。」藍斯面帶一絲歉然。

雖人未到,但他交代送花致賀,秘書只以集團名出言致贈,她想必不知他送達的祝賀。

「工作忙沒關係。」她淡道。

「你生氣了?」嘴裡說沒關係,但表情可不是如此。

她在意他的晚到,原來她也期待見他,這發現令他內心大喜。

「有什麼好生氣的?」她抬眸看他,辯解。 有些懊惱一顆心從見到他霎那,就怦跳不止。

「雖晚到,但我保證用心參觀,今晚的時間都陪你度過。」他半開玩笑說。

察覺到她期待見他的心情,讓他敢於在言語中透露一絲曖昧。

她因他的話怔了下,有些輕浮的玩笑話沒讓她想開口斥責,意是有些心慌、不自在。

「之前有些顧忌,無法交代太多個人的事,請容我重新自我介紹。」藍斯從西裝內袋掏出銀色名片盒,遞一張給她。

闕南璇接過燙金名片,低頭看著,研究著,然後抬頭望他,神情訝然。

「抱歉,之前沒表明真正身分,是覺得沒必要,但現在我想讓你了解我的一切。」以為她被名片上的頭銜嚇到,他柔聲解釋。

「你給我看不懂的名片,要了解什麼?」闕南璇細眉一蹙,以為他故意刁難,有些不悅地將名片還給他。

「呃?」她的反應令他意外,接過名片,才覺有誤。「Sorry!今天跟一群德國人開會,所以帶德文名片。」原想直接掏名牌,讓她知道他的身分,再詳細解釋說明,沒料到出了小trouble.

「我在羅德家族集團工作,職位不是特助,而是——」他尚未介紹完,卻被她打斷。

「我早猜到你不會只是一名特助,是什麼職位並不重要。」她擺擺手,不希望他當她是客戶,一見面就掏名片,介紹頭銜。

「是不重要,到展覽館應該好好欣賞藝術品才是。」藍斯淡笑,心想日後再慢慢讓她了解他的身分。

「不介意陪我逛一趟,替我講解這些裝置藝術?」既然答應來看展,便不是虛應了事,而是真的有興趣要認真參觀,當然最令他感興趣的,仍是她。

闕南璇欣然同意當他的導覽,在只有兩個人的寬敞藝文空間裡,陪他細細地欣賞闕井澤的創作。

「這個抽像作品『無盡的愛』,我好像可以看出精髓來。」佇足在一件一人高的裝置藝術品前,藍斯被作品名所吸引。「你先別說明,讓我來分析一下。」

他摩挲著下顎,神情認真,上下審視著。

「運用一絲鐵絲、藤蔓、毛線,交錯糾葛,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愁緒,卻又像綿延不絕,無止無盡的愛戀糾葛。」他緩緩道出所見觀感,愈看愈感受出箇中深意。

「如果說這三種素材代表人,乍看之下好像三角戀愛,其實細看,只有鐵絲與毛線彼此真正相交纏繞。

「一剛一柔,男人與女人,為了彼此都要能彎、能曲,才能真正相合、相融,而緊纏在周圍的,也許是第三者的誘惑,也可能是生活中許多繁瑣事務,看似影響、擾亂了相合的兩人,其實卻被巧妙地隔開,簡直響應了希爾泰的名言——愛可以戰勝一切!」他滔滔一絕分析著,不覺頻頻點頭。

「妙!這件作品太熱情浪漫了!多少錢?我想買下。」轉頭看向一旁的闕南璇,他神情愉悅地想收藏。

闕南璇被他太過精闢的解說給怔愣住,他竟然能把抽象藝術分析得這麼透徹,甚至引用中西方詩句來呼應。

就算了解作品的她來解說,也無法說得這麼貼切、動人。

「你怎麼看出這些意象?!」她不禁懷疑他偷看過展覽手冊,但裡面也沒這麼詳盡精闢的說明。

「我分析無誤?那這件作品跟我很有緣。」藍斯神情溫和的笑望她。 內心頓生一股情思,想和她糾纏在一起,共享無盡的愛。

剛開始,他對抽象裝置藝術沒什麼概念,得知她對闕井澤才華的崇拜,他因此想了解這門藝術,想深入她的生活與思維。

「你很厲害。」闕南璇由衷讚賞他的銳利眼光。 「這席話,我要特別記錄下來。」她朝他愉快地微笑,這一霎,感覺彼此間並不遙遠。

她美麗的笑靨令他看得心悸,微傾身,渴望覆上她誘人的唇瓣。

她因他的靠近而緊張,卻沒有迴避的想法,才要閉上眼,卻被突然闖入的聲響所驚醒。

兩名身著黑西裝的高壯男人,踩著黑皮革跟進展覽大廳。

「抱歉,今天展覽時間已經結束。」闕南璇看向來人,禮貌地開口。 有些納悶外側的大門應已關上,他們是如何進來的。

藍斯一見神情冷漠的兩個男人,驀地心一驚,感覺事情不對勁。

他們不是來看展,而是衝著他來的。

眼前兩個男人直接朝他們大步走來,闕南璇想再開口,卻被藍斯一把拉扯到身後。

「你們有事找我?」藍斯一雙黑眸緊鎖著兩個男人的動作,將闕南璇緊緊護在身後。

「想請羅德先生到別處做客。」其中一名男人開口。

「我可以跟你們走,先讓她離開。」再次遭遇綁架,藍斯並不意外,他只是沒料到對方動作這麼快,迫不及待便要拘禁他的行動,否則他不會來找她,牽連到她。

「為什麼你要跟他們走?這擺明是恐嚇!」闕南璇擺開他的手,往前站出,明顯察覺眼前的兩人來意不善。

「羅德先生現在是我的客人,閉館時間請你們離開,否則我打電話報警。」面對兩個像黑社會的高壯男人,闕南璇絲毫不膽怯,掏出手機便要報警。

下一瞬,她卻是瞠眸驚詫不已。

只見兩個男人同時從西裝內掏出手搶,指著她和他。

「把槍放下,用槍指著女士是非常不禮貌的事。」藍斯冷著聲道,再次將闕南璇拉回他身後。

雖然相信對方不會真的傷害他們,但他不能忍受她被槍所指,更擔心她受到驚嚇。

「如果傷到她,我會把你們碎屍萬段;如果傷到我,你們很難對委託人交代。」他黑眸一凜,警告道。

他早料到會再次被人限制行動,阻止他出席幾日後的股東大會。

明知有危險,他不採取防範措施,是故意要中計,暗中安排將計就計的局,讓阻止他的人全浮上檯面。

然而他最大推算便是沒料到對方提早出手,害他將她牽連在內。

「先讓她離開。」藍斯再次強調。

「恐怕沒辦法。」依舊指示,他們只要綁架他一人,但又教這女人揚言報警的舉動,讓他們無法放她離開,只能一起帶走。

「請兩位一起到某處做客幾日,不要試圖掙扎,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兩把槍仍各自提向他們兩人。

「行,把槍放下,我們接受招待。」雖不想牽連闕南璇,卻已將她捲入其中,只能委屈她陪他被拘禁幾日了。

「抱歉。」他對她感到非常歉疚。 「我雖可以想辦法讓你逃脫,但我不想冒險害你受傷。」藍斯對身後的她用中文輕聲說著。

他相信對方不會威脅他們的生命,卻沒把握不會對試圖逃脫的他們造成一些傷害,他不想賭。

「南璇,可以陪我幾天嗎?我保證沒有人會傷害你,如有意外,我願用生命保護你。」藍斯試圖說服她,怕她強硬的個性不會乖乖就範,萬一不慎受傷,他不敢想像。

「我……」被搶指著的闕南璇即使再強悍,也無法完全不心懼,畢竟子彈一飛出,可是要人命的,她對生命向來非常珍惜。

只是當藍斯將她護在身後、握住她的手,她卻感覺沒那麼惶恐了,因他幾句話,她心安不少。

即使對方願意放她走,她也無法眼睜睜看他被人擄走,比起自己一個人倉皇逃命,她竟覺得跟他在一起會較安心。

《 本帖最後由 wine0906 於 2011-6-20 09: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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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藍天、碧海、白沙,椰樹搖曳。

闕南璇張開眼,看見如畫美景,感覺似夢。

艷陽刺眼,令她瞇起眼,輕搧長睫,有些困倦。 忽地,似想起什麼,她撐開眼皮,眼珠子向四周兜轉。

「這裡是?」仰躺在沙灘上的她慌忙坐起身,左右張望。

「無人島。」一聲低沉的嗓音回答了她的疑問。

「欸?!」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她瞠眸驚愕。

躺在沙灘的藍斯緩緩撐起身體,伸手爬爬凌亂的墨髮。

「無人島?!」闕南璇跳起身,前後左右轉了一圈。

放眼望去,沒有其他人,空蕩的沙灘,沒有綿延不絕的海岸線,的確像是座落在汪洋大海中的小孤島。

「怎麼會跑來無人島?這裡真的是無人島?」闕南璇神情慌亂,往前跑幾步,又往後退幾步,一雙眼四處張望,心下思忖著,又不是拍電影,怎麼可能被丟在無人島。

她記得在美術館遇到不速之客,她和他被迫坐上了賊車,之後發生什麼事,她竟完全沒印象,只感覺似乎沉睡許久。

怎麼再次醒來,會被丟在無人孤島上?

「這裡是美國西岸,東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藍斯看看自己的GPS定位腕錶,以上面顯示的經緯度判斷大概的所在地。

這裡應該離羅德家族擁有的度假小島並不遠,只可惜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前往。

「別緊張,這裡的環境很好。」他伸伸懶腰,扭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拍拍西裝西褲上的沙粒,對方在車上下的迷藥,讓他們足足昏睡了十多小時。

對方竟大費周章,將他們從美國東岸帶至西岸,還帶往海上的一座小小珊瑚島。

雖沒想到會被丟在無人小島,但比起上一回被軟禁在台灣山區,被注射藥劑全身無力的狼狽,這一次,算是非常優待了。

無人打擾的寧靜小島,放眼望去是一片接連天際的湛藍海波,可以遠離塵世煩擾,在這裡無憂的休息幾日,倒是一件幸事。

如此美景,身旁還有美女相伴,夫復可求。

「喂喂!怎麼可以不緊張?我們被綁架到鳥不生蛋的地方耶!萬一他們打算讓我們自生自滅、自相殘殺怎麼辦?」闕南璇跑到他身邊,因他慵懶的模樣急得跳腳。

他怎麼感覺像是來海灘度假的,絲毫沒有遇難的驚慌,沒有半點危機意識,甚至脫下西裝外套,將外套抖一抖就隨手掛在一棵低矮的棕櫚樹上。

前一刻,她竟會對他的承諾保證感到安心可靠,放心地跟他一起被綁架。

「我們不會自生自滅,更不可能自相殘殺。」她的用詞未免過度,令他溫和地糾正。

「那什麼時候會有般或飛機來接我們?他們打算把我們關多久?為什麼這麼大費周章把我們放逐到天涯海角?」闕南璇腦中有一堆疑問,懷疑敵人的動機。

「頂多四、五天吧!放心,不會超過一星期。」藍斯平心靜氣道。

「什麼?四、五天?!放什麼心?四五天吃什麼?喝什麼?難道要我們互啃對方的肉?」闕南璇情緒很焦慮。

「如果你想啃我的肉,我不會反對。」藍斯開玩笑地面對她的焦慮緊張。 「不過,也許啃麵包比啃人肉順口。」他跨步走往不遠處的椰樹叢,拿起置放在樹下的一大袋帆布袋。

既然將他們放逐在無人小島,應該會備一些求生物品及糧食。

見他扛起一隻大帆布袋,闕南璇忙上前檢查內容物。

裡面有一袋硬邦邦的法國麵包,幾包全麥餅乾,一把瑞士刀,一把水果刀,一把榔頭,兩三個打火機,兩隻睡袋及兩瓶礦泉水。

「看!他們多善良,留這麼多東西,不會餓死,不會渴死。」藍斯笑說。

「這點食物跟水,撐不了兩天,這瓶水,我半天就喝完了。」麵包、餅乾,也許省著吃能吃上兩三天,但比食物更重要的水,竟只有兩瓶兩公升的礦泉水! 相較於他的樂觀,闕南璇再度緊張地跳起腳來。 「水給這麼少,卻放一袋比石頭硬的麵包,是存心噎死人嗎?」她捉著頭髮,在沙灘上來回踱步,不禁有些後悔答應陪他一起被綁架。

如果她有什麼萬一,闕井澤怎麼辦? 比起自己的性命存活,她更擔心無人可照顧唯一的弟弟。

雖然他已是個二十四歲的大男人,但從十七歲迷上裝置藝術後,他就成了除了玩藝術,什麼都不會的生活白癡。

父母過世後,他成為她的責任與生活的重心。

她擔心才開幕幾天的展覽雖有其他人員幫忙招待,但她已習慣全程打理大小事,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辦?

她更擔心若她不在,弟弟往後生活該如何自理,沒有她從旁照顧、叮嚀,他即使有錢、有名,也可能忘了吃飯,餓死而不自覺。

她抓著頭髮暴走,向藍斯嚷嚷,數算她的煩惱憂慮,要他一起想辦法求救。

只見藍斯撿起掉落的一大片椰樹葉,在前方沙灘上拖著,揮舞著畫出大型符號。

「呃?一般求救訊號不是SOS嗎?」闕南璇步上前,對他畫下的符號感到納悶。 「而且畫在沙地上,上面路過的飛機也看不到,不是應該燒出火字?」電影好像這麼演過。

「我寫的不是求救記號,而是『歐拉恆等式』。」一手注著椰樹葉,藍斯轉頭笑望她。

「嗄?」她眨眨美眸,完全不解,再仔細看向沙地上的大符號。 「eir+1=0……這什麼?」

「歐拉恆等式,是數學界公認最精練、最美麗的公式。」將大片椰樹葉丟向一旁,藍斯蹲下來,開始為她講解數學。

「e是自然指數的底,約等於2.7182818,i是虛數單位,等於√-1,r是圓周率,等於3.141592……」他用食指在沙地上仔細寫出公式說明。

原本心慌意亂的闕南璇不自覺蹲在地上,安靜的看他講解,卻是聽得神情迷惘。

「這幾個數字是全宇宙最無理、最超越、最虛幻的數字,但這三個怪數字遇在一起,再加上1,竟讓一切回到原點。」藍斯邊講解邊轉頭笑望她,意有所指。

闕南璇瞇起眼,消化這個陌生復雜的公式,然後似乎有所領悟。

「你是暗指我的暴躁、牢騷,像e和r,無止無盡,遇到你這個理性、冷靜至極的『1』,就變得毫無影響力,不想理會了?」挑高一邊細眉,她語氣顯得不悅,他竟大費周章暗諷她是全宇宙最無理的女人?!

藍斯聞言,怔了下,意外她做此解答。

「我是希望你停止無止境的焦慮及手忙腳亂,沒有暗諷的意思,更何況,我怎麼可能用數學界最美麗的公式來罵人。」他扣住欲站起身的她的手臂。 「記得我在美術館分析『無盡的愛』所言,看似被雜亂無章的俗事干擾,卻無法真正介入相愛的兩條生命線,我想用歐拉恆等式來回應愛情法則,在紊亂、充滿未知的境遇裡,只要加入1這個愛情元素,便能達到0的圓滿。」他一雙深幽黑眸溢滿柔情,凝睇著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眨眨美目,她感覺似懂非懂,一顆心卻莫名加速跳動,雙頰泛起微熱。

「所以,我在向你告白啊!」薄唇勾起一抹笑意,他大掌貼上她粉頰。

「嗄?」她的心再度怦跳了下。 「怎麼突然……莫名其妙告白?」她瞬時心慌意亂,不同之前憂慮落難的慌亂情緒。

「不是突然,更非莫名其妙。」對感情,他向來謹慎而為,若非分開這段時間更確認了內心對她的好感,他不會輕易行動。

「為……為什麼?」向來心直口快的闕南璇竟口吃起來。 「你……你看上我哪一點?該……該不會在荒……荒島沒有別的女人,才……」她不禁胡亂猜疑起來。

藍斯笑望她緊張的模樣,捧起她的臉蛋,傾身,在她反應不及前,直接印上她的兩片紅唇。

他突然的吻令她錯愕,熱切吮吻,彷彿渴望彼此許久,都貪婪的想從對方口中索取更多,更多。

蹲坐在沙地擁吻的兩人,不知不覺躺向沙地,她趴在他身上,而扶貼她後腦勺的大掌則緩緩向她頸背游移,愛撫著。

「嗯……」她呢喃嬌語,他頓覺熱血沸騰。

這愛慾之火燒得突然,他可以順勢推波助瀾,卻是理智地喊停。

依依不捨離開她紅艷欲滴的唇瓣,左手仍擱在她美背輕撫著,右手貼上她嫣紅的臉頰,輕輕磨蹭。

她從醺然的情境中清醒,驚詫自己輕易沉浸在他的熱吻中,甚至被撩撥得炙熱顫抖,她慌忙從他身上退開,往一旁沙地坐倒。

「我……不是隨便的女人。」她有些暗惱自己竟會熱切回應他的吻。

「我對女人不隨便,否則不須慎重其事向你告白。」她又羞又怒的嬌顏令他勾唇一笑。

「用這麼艱深難懂的方式告白,是故意展現自己的才智,還是用來取笑他人的無知?」他莫名的笑意,讓她分不清他究竟在笑什麼。

吻她,是否只是一時興起的輕佻?

「因為覺得你夠特別,所以把這個最精練、最美麗的公式送給你,以前的女伴,我不曾這麼迂迴表白過。想吻你,是在美術館時便被打斷的好事,至於喜歡你的理由很多,你很美麗,很認真,很勇敢,很直率,很有個性,很有活力,很有魅力…… 」坐起身,他用食指在沙地上一一寫下她的優點。

「Stop!」闕南璇打斷他長串的虛偽讚美。

「你不同意自己擁有的優點?」抬頭,看向已站立在他面前的她。

「我知道自己的優缺點。」而他把她的缺點也轉化為優點,未免太過誇張。

「對我來說,全是優點。」藍斯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塵,繼續道:「其實,我不喜歡一見鍾情的說法,認為太過膚淺、不理性,但現在我不否認,也許一開始就喜歡上你的眼眸,很犀利也很迷人。」他大膽注目她瑩亮的美眸。

「要說眼神迷人,應該是你那雙帶電桃花眼。」相信沒有女人被凝視時能不心慌意亂的。

「所以,你也迷上我的眼神,接受我的告白了?!」藍斯一臉欣喜。

「我討厭帶桃花的男人,不喜歡比我軟弱的男人,不能接受小白臉。」雖內心對他產生諸多悸動,她卻仍心存排拒,一方面對他不了解,另一方面並不欣賞白面書生型的男人。

「這是不是中國人所謂的『欲加之罪』?」揚起一道濃眉,他不置可否。 「我對男女關係一向認真謹慎,不會腳踏兩條船,更不可能來者不拒,而說我比你軟弱,那可是一大屈辱。」他黑眸半瞇,對這指控很是不滿。

「我的力氣本來就比許多男人大,這不是什麼屈辱。」闕南璇澄清。 卻難以接受力量不如她的男人做為交往對象,即使性格強悍,她本質裡仍希望男人有可靠穩健的一雙臂膀。

「你如何判斷我力量不如你?」她不是嬌柔虛弱的女人,力量確實不容小覷,卻也非力大無窮的女力士,再怎麼說他的臂膀也不可能輸她。

「不是早印證過了。」

他借住她家期間,闕井澤為了一項素材,向中古商購買一台大型的傳統電視要拆解零件,請他幫忙搬動,他費了一番力卻只能勉強移動幾公分。

「你是指搬電視事件?」當時的她,一口氣搬起將近五十公斤的厚重電視機體,令他詫異不已,沒被她的力量嚇到,反而心生佩服。 「我不是解釋過,因為藥劑讓我力氣尚未恢復。」

藍斯之後告訴她,被綁架時被注射強烈藥劑,令他四肢肌肉虛軟,數天都尚未恢復正常。

「我相信你剛開始無力行走是藥物所致。」卻也相信像他這般斯文的男人,肯定不會有蠻力可言。

「算了,我會慢慢證明你的誤判。」他擺擺手,看出她將他外型與力量畫上等號,無意跟她直接比腕力證明,更不須在這件事上爭執。

「餓了吧?想吃什麼?」從昨天傍晚被捉,距離上一頓餐食已超過十多小時,現在也早過了早餐時間。

「想吃什麼?除了那袋硬邦邦的石頭麵包跟餅乾,在這個荒島,你能變出什麼山珍海味嗎?」闕南璇再次環顧四周,汪洋大海,藍天白雲,景色雖美,但心情難以愜意。

然而因他方才的告白,一個炙熱的吻,確實平息她暴躁焦慮的止住喋看似休的嘴,冷靜地接受兩人被困在無人島的事實。

「山珍,也許辦不到,但海味,四周都是海,應該不難。」藍斯笑說。

「你以為釣魚那麼簡單?沒魚餌、沒釣魚工具,徒手就能捉到魚嗎?」闕南璇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如果我能徒手捉到魚,可以給我加分嗎?」拿掉領帶,捲起襯衫袖口及褲管,脫下皮鞋、襪子,他準備往海裡走去。

「你若能徒手捉魚,就算力氣輸我,我也可以不那麼計較。」闕南璇故意朝他背影喊道,不相信他真能徒手捉到魚。

只見藍斯從容走進海中,在海水漫過他膝頭的深度停下,低頭,觀望著海中動靜。

在沙灘的闕南璇雙手盤胸,等待他下一步動作,他卻像定格般雙手垂落胸前,變身不動。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後,在岸上的闕南璇開始有些不耐煩,不時抬手看手錶,他仍像垂立在海中的雕像,而她已是站立不住,左右來回走動起來。

等了十分鐘,她不禁想出聲喊叫,要他放棄當海裡木頭人,甚至懷疑他該不會假借捉魚的名義,騙她乾等吧!

她往前幾步,鞋跟已踩在海水浸濕的沙地,才想開口叫喚可能站著睡著的男人,他竟背對著她說話了。

「釣魚要有耐性,捉魚更求耐性加定性。」他聲音不疾不徐,不大不小,只剛好傳進她耳中。

她被他突然的聲音嚇一跳,不禁要懷疑他背後長了眼睛,否則怎會在海浪聲中聽出她接近的腳步聲。

她定在原地,只能繼續盯著不遠處的背影發怔。

她偶爾低頭,看向腳邊因浪花退去,被白色泡沫覆上的白沙;偶爾抬頭,看向艷陽藍空,看向一望無際的蔚藍太平洋。

難以靜默的她,因他的緣故,不知不覺多了些耐性。

不久,前方垂立的雕像突然動了下,手臂迅速探進海裡,她尚看不清動作細節,下一刻,他手中已握住一條活魚。

「啊?!」闕南璇用力眨眨眼,難以置信。 顧不得腳上高跟鞋未脫,忙涉入海水,匆匆奔上前。

「真的捉到魚了!你怎麼辦到的?」他捉到的還是一條約二十公分的大魚!

「耐性加定性。」藍斯轉頭看她,高舉握魚的手臂,俊顏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陽光下,他笑容顯得特別耀眼,額頭滿佈汗水,閃閃發亮,襯著四周的瀲灩水波,竟令她心神蕩漾。

忽地,她感覺有東西拂過腳踝,低頭一看,乍見海中一抹飄動的長影,霎時駭住。

「哇啊——蛇!」她倉皇往他身上一跳,雙手攀住他肩頭,雙腳纏住他腰際,迅速遠離海水。

藍斯被突然像章魚般巴上他身體的她驚愣了下。

「那是海帶。」他雙手捧住她臀部,看清水中飄動的黑帶,冷靜道。

「嗄?」窩在他懷裡,被嚇得花容失色的闕南璇緩緩轉頭,看向海中的黑影。

「那邊看過去全是海帶,待會兒可以摘來加菜。」他笑說,用頭指向左後方。

「啊?」闕南璇再度眨眨眼,這才大大吁口氣。

「原來你怕蛇,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回想她方才的慌張驚恐,他不覺笑出聲,她竟會怕到直接往他身上跳。

「我……我好歹是女人,聖經上說蛇跟女人永遠是仇敵。」被取笑令闕南璇有些不滿地辯解。

女人怕蛇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瞧他竟愈笑愈誇張。

「喂!放我下來。」她這才驚覺自己整個人黏在他身上的尷尬,而他一雙手竟捧著她臀部,令她不禁耳根熱起來。

「抱著你感覺不壞,怕的話我抱你上岸。」他聲音帶著笑意,舉步邁向岸邊沙灘。

她沒有掙扎,任他抱著,心跳怦然,才發覺他抱她行走感覺毫不費力,她可是超過五十公斤呀!

再下一瞬,她才想到另一件事。

「你剛才捉的魚呢?」他在沙灘上的一叢椰樹下放下她時,她開口問道。

「為了抱你,放掉了。」他勾唇淡笑,似乎一點也不感到可惜。

「好不容易才捉到的。」闕南璇覺得可惜,那麼大一條,看起來很美味可口。

「乖乖在這裡等,我馬上再去捉魚,如果妳等不及要下海探班,記得把高跟鞋脫掉,萬一纏到海帶絆倒,淺灘很多珊瑚岩,容易受傷。」他叮嚀著,竟彎身為她脫下高跟鞋。

闕南璇訝異他的體貼與叮嚀,看著他再度踩進海裡的身影,她心情跟前一刻有很大不同。

她坐在椰子樹下,感覺口渴不已,方才站在艷陽下等他捉魚,早已等得她滿頭大汗。

拿起一瓶礦泉水,打開灌下幾大口,頓覺無比舒暢,她再仰頭,欲多灌幾口,卻突地愣住。

兩公升的礦泉水,瞬間減去半公升,而她跟他只各自擁有一瓶水。

想起水的珍貴,她不敢再牛飲,放下礦泉水,背靠椰樹幹乘涼,仰頭,微瞇著眼,看向篩過樹梢枝葉的藍空。

忽地,她睜大眼,頓時有種如獲至寶的驚喜。

她怎麼沒想到,這島上很多椰子樹,有椰子就不會渴死了。

只是長在那麼高的樹幹上的椰子,要如何摘採?

她趕忙站起身,雙手握住樹幹,用力搖動。

樹身晃動起來,但上面結實累累的椰子仍固定在上方。

她不死心,更使力,更賣力地搖晃著,竟搖下了大片脫落的樹葉,她繼續拼命搖晃著,咬牙切齒,彷彿跟椰樹有仇似的。

終於,咚一聲,從高高的樹上,摔落下一顆椰子。

看著落在沙地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搖下的椰子,她沒有太大成就感,反而覺得成效太差,太浪費力氣。

雖然很久沒爬了,但她小時可是爬樹高手,任何樹都難不倒她,摸摸樹幹,她決定爬樹比較快。

不遠處,站在海中再次捉到魚的藍斯轉身朝向沙灘處,準備告知她好消息。

突地,他瞠大眼,就看見應該在椰樹下乘涼的女人,竟然像猴子般雙手雙腳纏住樹幹,動作俐落地向上攀爬。

他霎時目瞪口呆,太過驚詫竟鬆開手掌,讓好不容易捉到的魚再次回歸大海。

回過神,他想著該繼續捉魚或制止她爬樹的危險? 卻見她已爬上樹頂,動手摘下一顆顆椰子,往沙灘上砸。

他不禁搖頭,笑出聲,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不讓鬚眉! 可不能輸給她,他要趕緊努力捉魚去。

淺灘游動的大魚太少,他涉向更深處,甚至潛入海裡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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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0 09:52: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藍斯全身濕漉漉的離開海面,走回岸邊,撿起先前被他捕獲、一一拋向沙地的魚實寧寢寥,蒨菛萣蒠雙手捧著數條仍在跳動的活魚,走向椰樹叢。

「大豐收啊!」他看見椰樹下四散一堆椰子,不禁佩服闕南璇工作賣力。

「這下不用擔心喝的問題了。」闕南璇開心地抹去額上汗漬,花了一小時,她爬上三、四顆椰樹,摘下二十多顆椰子,夠他們暢快喝上兩天有餘。

「也不用擔心吃的問題。」藍斯展現他懷裡的漁獲,往沙地一拋。

「啊!」闕南璇被拋在白沙上,混在數條魚中的一條黑色滑溜物驚嚇到,忙閃到藍斯身後,雙手緊扯住他衣擺。

「這是鰻魚,不是蛇。」她瞬間的逃跳驚慌令藍斯發噱失笑,她真的很怕蛇。

「你不只怕蛇,還怕形狀相似的?那不吃鰻魚,我把它丟回海裡。」他仰頭哈哈大笑。

「鰻魚我才不怕。」闕南璇站了上前,定睛看向地上緩緩抽動的鰻魚,她彎身,試圖捉起。 「啊——」只是才握在手中,滑不溜丟的鰻魚便從她手中滑落沙地了。

「我相信你只怕蛇,不用刻意證明。」她馬上以行動證明,更讓藍斯忍俊不禁。

「喂!為什麼一直笑我怕蛇的事?」闕南璇對他的取笑不滿,以手指用力戳他胸口。

「Sorry!我不是取笑你,只是覺得你害怕蛇的時候特別可愛。」他仍是笑不停,伸手揉揉她的頭,動作頗為愛憐。

闕南璇怔了下,有些意外他自然的親暱舉動,彷彿……他們是來海灘度假的情侶似的。

這一想,竟令她感覺雙頰熱了起來。

她發覺,兩人被滯留在這個小島後,他非但不擔憂,反倒動不動就大笑,之前對他的印象,他臉上只會掛著溫和斯文的淺笑。

「除了鰻魚,其他是什麼魚?」轉移話題,她故意考他。

「這是鯡魚,鯡魚分為兩種,一種是生活在太平洋北半部兩岸的太平洋鯡,另一種是分佈在大西洋兩岸的大西洋鯡。」他指向其中一條魚。

「旁邊那是沙丁魚及鳀魚。」

他一一介紹魚種,她聽了瞠目結舌。

「你……怎麼會清楚所有魚類?」她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他竟答得出來。

「世界上的魚類成千上萬種,我怎麼可能全認得,像那一條我就不清楚來歷了,不過應該能食用吧。」他笑望她一臉驚愕的神情。 「對於蛇類,我倒了解多些,待會兒告訴你怎麼分辨海蛇跟鰻魚。」

說著,他撿起幾片大椰葉,鋪在沙地上,拿出水果刀開始殺魚。

闕南璇把殺好的魚拿到海邊清洗,而他撿拾島上的乾椰葉及樹枝,推緊柴薪,以樹枝架起烤架,燒烤鮮魚。

他用榔頭敲開椰子,用瑞士刀刮下椰肉,將椰殼當器皿煮海帶湯;摘採棕櫚樹的嫩莖、嫩葉,當青菜食用。

他甚至找來一些樹葉植物當香料,一小時後,她對他的認知更大為改觀。

「你當過童子軍還是加入過特種部隊?」他徒手捉魚已令她佩服不已,竟還會野外求生技巧。

此刻的他早已沒有俊美優雅之氣,他滿是皺褶的衣服,半濕的亂髮,被曬紅的臉龐,有些狼狽的模樣,竟讓她感覺一中原始的性感。

「我確實學過一些野外求生技巧。可惜這裡沒有量器及詳細的材料,做不出美味料理,只能勉強裹腹。」藍斯將烤好的魚放在棕櫚葉上,交給她,繼續道:「我祖父訂下一條規則,家族裡的男孩子在十三歲到十五歲期間,會被送到一座小島,接受獨自生活訓練約三個月時間。」

「訂下這種規則訓練,難道是料到你有一天會被困無人島?」闕南璇大啖鮮美的魚肉,問道。

「我祖父雖厲害,但不會神機妙算。」藍斯笑著澄清。「這項訓練的目的並非為了野外求生能力,而是藉此訓練膽量、耐性、定力與獨立,遇事不慌亂、不驚懼,遇到困難能冷靜尋找克服方式。若逃避這項必經訓練,不僅將來無法被委以重任,更會被家族所有人恥笑。我在十三歲時曾在東太平洋另一個小島,與世隔絕生活三個多月。」

「一個人嗎?」闕南璇不禁好奇,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如何獨自在孤島生活那麼久,而他們家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家規。

「當然不是一個人,而是隨行一個嚴苛的軍官教練,教導你所有求生技能,卻不會出手幫忙,所有衣食生活都得自己來,一開始非常艱辛困苦,原始生活所要學習的常識與知識更是源源不絕,但那三個月的生活卻成為我人生中最記憶深刻的一章,且確實對日後有很大的幫助。」他慢條斯理吃著魚,解釋著。

「原來你曾熟悉荒島生活,所以被棄置這裡時才能那麼冷靜。」她當時的情緒可就非常焦躁、歇斯底里。

「把我們送到無人島的人便是知道我在荒島仍能生存無虞,才只給了一些食物及水,好心附上簡單工具及睡袋。」當她擔心水太少時,他其實想告訴她,頭項上有許多椰子水可以喝,只是她當時太過焦慮慌亂,讓他只能用別種方式先讓她冷靜下來。

「聽你的口氣,好像知道綁架你的主使者?」闕南璇有些狐疑地看他。

「大概知道,有兩三個嫌疑犯,我故意中圈套,但已暗中派人進一步調查。」藍斯這才向她說明遭綁架的原因。

「所以,你能那麼冷靜,悠閒從容,才不是因為小時候受過特訓。」她聽了不禁白他一眼,把啃完的魚骨頭丟向一旁沙地。

原來他早知道被綁架的理由,對方的目的只是要困住他幾天,阻止他出席股東大會,喪失被提名資格,卻沒打算真正威脅他生命。

「我能這麼悠閒從容,是因為你的陪伴。」他微笑,再遞上一條魚給她。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被困在這裡,他連捉魚的興致都沒有,簡單啃個麵包果腹即可,此刻早躺在沙灘上閉目養神了。

「早知道你沒有生命危險,我就不會捨命陪君子,蹚這混水。」闕南璇繼續大口啃魚,咕噥著道。

「早知道你跟我在一起這麼痛苦委屈,我當時就該不顧一切讓你離開。」藍斯故意嘆口氣,低頭翻動柴火。

「我、我又沒說跟你在一起痛苦委屈。」見他神情沮喪,她大聲澄清。

「你真的很可愛。」藍斯抬眸,勾唇一笑。

她說話做事直率,對感情事卻是有些彆扭,明明對他也有好感,卻不肯大方承認。

「哪裡可愛?」莫名被稱讚,令她不自在。

這輩子不沒有一個男人誇過外型成熟的她可愛,而他,連她怕蛇的行為都能說成可愛,不禁要懷疑外國人的審美觀很奇怪。

「嘴巴很可愛。」藍斯望著她微噘的唇瓣,感覺非常小女人,想起她蜜唇的滋味,他心癢得想來道飯後甜點。

他深眸的凝望,再度令她心慌莫名。

他是第一個讓她容易心慌緊張的男人,以前曾交往的對象,沒人讓她有過這種感覺。

看著他輕勾的薄唇,想起那個火熱的吻,她雙頰宛如被熾紅的柴火燒燙般。

她低頭,拿起樹枝添加柴火,一根一根往火裡堆。

「該烤該煮的都熟了,別再加火,該滅火了。」她不停丟柴的舉動令藍斯忍俊不禁,語帶雙關提醒道。

他體內的火,輕易被她燃燒炙熱,但在她尚未向他表明心意之前,他不想太過急躁。

藍斯站起身,拍拍褲子的沙粒,準備做些勞動,消耗體力。

「雖然有睡袋,但還是搭個遮風避雨的樹屋比較舒服。」他拿著榔頭,準備去砍棕櫚樹當建材。

「我也一起幫忙。」闕南璇捉起腳邊大把大把的沙,往火堆裡蓋,迅速滅掉火源,跟上他的腳步。

藍斯教導她,用粗樹枝一根根固定在較不鬆軟的地上,圍成一個足夠兩個躺臥的大圓圈,再將棕櫚樹的大葉子,一片片密密實實的搭在上面。

在黃昏時分,兩人一起合力搭出一座小型的棕櫚樹屋。

「哇~~原來搭房子這麼容易!」勞動過後,闕南璇額上滿佈汗漬,雙臂有些酸疼,卻是樂在其中。

雖然藍斯一度要她在一旁歇息,交給他處理便可,她卻執意一起參與,嘴裡說的容易,其實過程費去不少汗水勞力,尤其沒什麼工具可用,簡直事倍功半,而他龜毛的個性更是多浪費不少時間,但她對終於合力完成的簡易樹屋很是滿意,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不知不覺,她忘了落難被困的焦慮,竟當成野外露營在享受原始生活假期。

「哇~~海邊的夕陽竟然這麼美!」一轉頭,看向遠方海平面,她頓時驚呼不已。

一輪火紅夕陽接近海平面,赤紅霞光從天際迤邐而下,在海面灑落一層金粉,海波瀲灩,閃閃耀動,對映穹蒼的橙紅雲彩,構成一幅酸腐人的瑰麗美景。

白沙在夕陽餘輝中亦被映照得閃閃動人,金亮燦燦。

記不得她是否曾看過海邊夕陽,此刻卻是無比感動。

「我說過,有時放慢腳步,才能好好品味,欣賞生命美景。」藍斯站在她身邊,一隻手臂搭上她的肩,和她一起欣賞落日餘輝。

「把逆境當成順境,受難當作度假,換個角度,同一件事,可以選擇不同心態去面對。」他想糾正她太過忙碌焦躁的生活。

跟她相處的那幾天,發覺她很操勞,家事、公事全要兼顧,分分秒秒上緊發條,急著在短時間內做完許多事務。

他一直以來的生活其實也很繁忙,但他處理事務條理分明,不疾不徐,按部就班,更會找時間讓自己放鬆片刻。

「我很懷疑你是數學家、思想家,還是冒險家?」她不禁笑問。

他能把數學公式說得頭頭是道,還能說出豁達的人生觀,又像個冒險家,輕易適應原始生活,而他實際上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企業家。

他的多面令她心生好奇與欣賞,對他的好感迅速攀升。

「你喜歡什麼家,我就當你喜歡的那個家。」他聲音紙柔道。

她聽了,不再心慌,不覺輕浮,卻感覺心口一股溫柔暖意。

原本只是輕搭她的肩,這會兒他手臂已自然橫過她肩背,大方攬住她肩頭。

「喂!你手放哪裡?」闕南璇不禁有些彆扭地輕斥。

「不喜歡,我就放手。」他挨著她,低聲道。

「隨便你。」她其實並不討厭他的接觸,任他攬著,一起安靜看夕陽。

晚餐後,兩人躺在沙灘,觀賞滿天星斗,悠然愜意。

他為她解說星座,對他知識的豐富,她再度讚佩。

夜愈來愈深,星光越發閃耀,四周更加靜謐,只有暗夜海上規律的海潮聲,伴著近處火燃燒著樹枝,發出啪嗞輕響。

放鬆心情,疲累的她很快便睡著了。

在火源映照的微光中,她一張恬靜美麗的睡顏令藍斯心生搖曳。

伸手輕撫她粉頰,他將她從沙地小心翼翼抱起,走向棕櫚樹葉搭成的小屋。

* * *

闕南璇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感覺一夜舒坦好眠。

她伸伸懶腰,這才看清不是躺在舒服的床上,而是睡在臨時搭建的簡易小屋內。

坐起身,她攏攏半長髮,不知昨夜是怎麼鑽進睡袋,睡進這裡的。

看向身旁,不見另一個睡袋的主人,她忙爬出小屋外。

走出棕櫚樹屋,放眼望去,海面朝陽耀眼,宛如片片閃著銀白色光芒的魚鱗。

海天一色,從地平線遠方至近處,由深藍、淺藍,漸近為綠藍,眼前世界被層層堆疊飽滿的藍色色澤覆蓋。

她赤腳踩上被艷陽烘得熱燙的白沙,朝一波波白浪向前奔去,遠遠便看見藍斯佇立在海中的身影,她竟迫不及待想靠近他。

「我已經捉到四條魚,丟上岸了,早餐沒問題。」在她離他幾步距離時,藍斯轉過身,朝她揚揚手。

再靠上前,她才發覺他不僅赤裸上身,浸在海水的下半身也只剩一條內褲。

「你、你幹嘛脫光光捉魚?」她視線一時不知該擺哪裡,只能望向海面水波。

他的身材比她想像的還好,雖然曾看過一次他坐在浴室的裸體,但那時只是驚鴻一瞥,沒看仔細。

方才她接近海邊時,被他站立海中、上身赤裸的背影所吸引,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背部肌理,晶瑩的汗水一顆顆從肩背滑落而下,沒入窄腰下的海水裡,養眼的畫面令她不覺看得怔忡。

當他轉過身,直視近在咫尺的他健美的身材,她竟有些羞赧,不敢再大膽欣賞了。

「衣服濕了還要曬乾,既然要下海就不須穿衣服。」如果不是顧慮到她,他連內褲都想脫掉。

「魚捉夠了就上岸吧。」雖雙腳踏在海水裡,但她感覺臉頰有些熱燙。

低頭望著他四周的小波蕩漾,她突然被海裡一抹飄動的細長黑影嚇了一跳,想起昨天被海帶驚嚇的事件,以為又是漂動的海帶,她壓下驚詫,定睛細看。

昨天,他教她辨認許多海蛇的特徵,海蛇約有五十種,主要分佈在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的熱帶海域,而世界上分佈最廣泛的海蛇,也是唯一出沒東太平洋夏威夷群島的一種海蛇,便是長吻海蛇,又稱黑背海蛇或黃腹海蛇。

她屏氣凝神,看著在湛藍海面下飄動的模糊黑影,愈看愈不像海帶。

她看見扁長的黑色背部下是黃色的腹部,漂動的尾部似有黑白相間的圖騰。

心猛地一顫,她頓覺頭皮發麻,清楚看見海蛇狹窄的頭部就在藍斯的左大腿咫尺處。

「想不想吃海參?我潛水去捉兩條。」沒發覺她低頭的異樣,藍斯逕自說著,準備轉身潛入海裡。

「有蛇!」

闕南璇突地大叫,讓藍斯被嚇一跳。

下一瞬,他更是瞠眸驚駭不已。

情急之下,闕南璇竟探手進海中,一把捉住漂游在他腿邊的海蛇。

「哇啊——」她舉起手臂驚聲尖叫,沒料到會精準地捉住蛇身。

藍斯在海蛇準備攻擊的千鈞一髮之際,及時按住蛇頭,搶過她手中的蛇,高舉手臂,將海蛇用力拋向大海深處。

「你為什麼徒手捉蛇?你不知道那有劇毒嗎?」藍斯忍不住大聲斥道,被她的行為嚇得心驚膽跳,臉色刷白。

「哇啊——我捉蛇!我用手捉蛇!」闕南璇突然尖叫不停,用力甩手,將手放進海水中拼命搓洗。 「好可怕!好噁心!」她彎著身,洗得很賣力,渾身顫抖個不停。

「你把它當成海帶摘嗎?」藍斯詫異她危險瘋狂的行為。

「當然不是海帶,是有毒的長吻海蛇!」闕南璇雙手拍打海水,洗個不停,大聲叫道。 想起清楚看見蛇頭的恐怖畫面,令她額頭冷汗涔涔。

她害怕蛇、討厭蛇,但他昨天告訴她海蛇的特徵,她竟會清楚記下。

確認了游移到他身邊的真是海蛇,她驚恐之際更怕他受傷,竟然不經思考便徒手捉蛇!

「知道有毒還捉?!你不是怕蛇嗎?」幾秒前的恐怖景象仍令藍斯膽顫心驚,不禁怒聲斥責她的莽撞,幸好她沒受傷。

「我當然怕!怕死了!我更怕它咬你!我好心想救你,你兇什麼兇?」闕南璇直起身,神情轉為憤怒。

沒想到他非但沒安撫她的惶恐,竟還對她大小聲,她一雙眼怒視他,因恐懼而盈上軟弱的霧氣。

藍斯聞言怔愣住。

這麼怕蛇的她,連見個海帶黑影都會驚跳顫抖,卻因怕他被海蛇攻擊,竟不顧一切徒手捉蛇。

她的魯莽,她的勇氣,她的維護,令他又驚又感動。

他探出手臂,雙手扣住她纖腰,將她一把高抱起。

「你幹什麼?」

他抱起她,邁步走向海岸。

「放開我,我還要洗手!噁心死了,我的手會爛掉!我要把右手砍掉!」她在他肩膀處拼命甩手,歇斯底里的喊叫。

雖只有一秒鐘的觸感,但她右手心卻清楚記憶了那噁心恐怖的觸感,跟捉鰻魚的滑溜截然不同。

藍斯右手捧住她臀部,左手拉過她拼命揮動的右手,拉近唇邊,吻住她掌心。

「啊?」情緒激動的闕南璇被他的舉動驚愣住。

他抱著她走上沙灘,邊不斷親吻她右手心,親吻她每根手指。

他將她放在沙灘上,她因他的溫柔行為安靜下來,忘了前一刻的驚惶膽顫,只感覺雙頰微微發熱。

「右手很美,不能砍掉,更不會爛掉。」他左手包覆她右手,溫柔安撫著,笑說。

「我——」她輕啟唇瓣,想澄清只是一時氣話,哪可能真的斷手。

可不待她說完,他已低頭覆上她唇瓣,溫柔舔吻,熱切勾卷她的丁香小舌。

即使她沒開口表達對他的情感,但方才她下意識地想保護他,不顧自身安危、撇下惶恐懼怕,勇敢為他驅離危險的舉動,讓他深刻感受她內心對他的情感與重視。

而他在情急之下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毒蛇,擔心她受傷,無視可能被海蛇反咬一口的危險,那剎那的舉動才教他明白,對她的情感與在乎,遠比他內心以為的更深、更濃。

他也許該感謝那條長吻海蛇,讓他們在瞬間看清對彼此的真情。

將她緊摟進懷裡,他吮吻她,深長的、密實的吻,教兩人都顫抖、亢奮起來。

她胸口貼著他赤裸的結實胸膛,一雙手臂環住他腰背,柔荑貼著他發熱的背脊。

她感覺身體跟他一樣炙熱,被他大掌摩挲的背部雖隔著衣料,卻能感受他釋出的熱度。

她感覺他下身的慾望勃發,抵著她的小腹。

「你……是不是在身上偷藏一條蛇?」她輕喘氣,對吮吻她頸間的他半開玩笑道。

「被你發現了。」他啞著聲,順應她的玩笑話。 「怕了嗎?還不是一條小海蛇,而是巨蟒。」

「噗!」她頓時笑出聲。 「巨蟒?我才不信。」她吐糟,笑他誇大其辭。

「不信?你捉捉看。」和她分開一點距離,他一雙黑眸盈滿深濃慾望,火熱的睇凝著她。

「以為我不敢嗎?毒蛇都捉了。」她仰起一張嫣紅臉蛋,故意挑釁。

「捉了就要負責,可無法像海蛇隨便扔掉。」揚起一道濃眉,知道她凡事好勝,他語帶警告。

「不負責又怎樣?把我吃了不成?」她再度挑釁。

「你明知那是我現在最想做的事。」他聲音暗啞道。 故意跟她打哈哈,是想壓抑瞬間狂飆的慾望衝動。

「所以,是你不敢?」她語帶探問,感覺出他似在壓抑。

「我想要你,但不想在意亂情迷的情況之下,我希望尊重你。」他過去所談的感情皆是理性自持、按部就班,誰知遇到她竟像飛蛾撲火,輕易便失控,他強烈渴望著佔有她。

「我喜歡你的吻,喜歡你的擁抱,喜歡你的身材。」她探出手,手心貼上他胸膛,大膽撫觸他結實的肌理。

剛開始她對他的告白是心存懷疑的,雖對他產生悸動,卻仍有些排拒這份模糊的情感,然而前一刻的意外,教她驚詫自己對他的在乎。

她以為這世上能讓她不顧性命的人,只有唯一的弟弟闕井澤,但她竟在危急之際為他奮勇捉蛇,回想起來她仍覺可怕至極,卻也因此警覺內心對他的情感。

然而一旦識清內心隱藏的真正情意,她便勇敢接受,不再排拒掙扎。

她右手緩緩滑過他結實的胸膛,緊實的腹肌,最後停在下腹之間。

仰起臉蛋,望著他緊繃的臉容,她美唇勾起一彎笑靨,笑得勾人,笑得魅惑。 「我不怕巨蟒,就怕不中用的小泥鰍。」

「小泥鰍?」藍斯被她可愛的比喻逗笑,大掌拍拍她粉臀,黑眸一瞇,唇角勾起自信笑意。 「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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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和她躺倒在潔白的沙灘,在艷陽藍空下,毫無遮掩的裸裎相對。

兩副身軀糾纏律動,他們相互愛撫,喘息不止。

他和她像離岸的魚,渴求海水滋潤;像沙漠的旅人,渴求綠洲潤澤。

她攀附著他,承受他比海浪更洶湧的衝擊,一波又一波的翻騰澎湃,將兩人捲進情人海潮,狂風駭浪,高潮不斷。

他和她從彼此身上得到豐沛與盈滿,激狂與撼動,久久久久,才從激情狂浪中緩緩平息,雙雙滿足喟嘆。

「我……沒這麼瘋狂過……」闕南璇趴在藍斯汗水淋漓、沾滿沙粒的身上,大口喘息。

她竟會在艷陽高照的大白日,在無人海灘和他心情作愛。

「我也是……第一次如脫韁野馬,不受控制。」藍斯喘息輕笑著,伸手撫摸她汗濕的髮。

「我小看你了。」她笑。他果然像條兇猛的巨蟒。

「我也小看你了。」他一手懷住她如水蛇的纖腰,她令他輕易瘋狂,貪婪不止。

「肚子餓死了。」她嬌聲抱怨,醒來什麼都沒吃就消耗掉這麼多體力。

「我也是。」他抱她坐起身。 「要不要先啃點麵包,再慢慢烤魚?」

「我想先沖個澡,沖掉一身沙。」她和他在沙灘裡滾,兩人從頭髮到腳趾都裹上一層沙,模樣狼狽又好笑。

「正有此意。」站起身,藍斯橫抱起赤裸的她,一起走往海邊。

看到海水瞬間,闕南璇突地怔忡了下。 「還是不要洗了,萬一又碰到海蛇,我可沒勇氣再捉一次。」她一雙手臂攀住他頸間,有些心懼。

「一般海蛇不會主動攻擊人,你不捉它,它不會想咬你。」藍斯踩進水裡,往前移動到水深處。

「可是,看到它的頭就在你腿邊,我怎麼知道它不會一時興起,往你結實的大腿咬一口。

「你不是說海蛇比陸蛇海毒,長吻海蛇的毒液是埃及眼鏡蛇的十倍,雖然輸毒量低於眼鏡蛇,還沒有人被咬死的案例,但這裡是無人島,沒血清可用,萬一你被咬到,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辦?」她叨唸著,一雙手臂更緊攀著他頸間。

「怕我被咬,你膽大到徒手捉蛇,還一捉就中,要不是我及時搶下,你早被咬了,那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辦?」他學她的語氣說著,抱著她緩緩沉入海水中,輕撥海水,溫柔為她洗去髮上的沙粒。

「還說咧!本來可能只有我被咬,你搶過去,也被咬一口,那兩個人一起死在無人島,誰來替我們收屍?」她繼續咕噥,也怪他當時搶蛇的危險莽撞。

「南璇,我很感動你為我奮不顧身,但下次千萬別這麼做,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忍見你受傷。」他捧住她臉蛋,溫柔覺悟道。

望著他深情黑眸裡映出的自己,她心口溫熱不已。

「我更意外的是害怕蛇的你,竟會把我說過的海蛇知識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她比他以為的還要認真,連討厭的知識都認真記下。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教的好。」她嫣然一笑。 她沒那麼聰明,凡事聽過就能記的一字不漏,但他說過的話,她卻慎重地全部記下。

「好學生,我教過的全部要記下,尤其告白的數學公式。」伸手捏捏她秀鼻,他在心中認定了她。

再次將她從海裡抱起,走回沙灘,藍斯把他早上脫下的乾襯衫遞給她穿,將她的濕衣服晾在一顆低矮的棕櫚樹上。

他們先啃些麵包配椰子水墊墊胃,之後再悠閒地烤魚、烤蝦、烤蟹,享受原味不加佐料的海鮮大餐。

藍斯每天負責去海裡捕捉海鮮,亦教她徒手捉魚的技巧,他摘採棕櫚果實,也爬上椰樹摘下更多椰子。

他用傳統方式提練椰子油,添加植物鹼,做出簡易清潔劑,讓她洗頭洗澡洗衣,在這個不便的荒島,他竭盡所能照顧她,保護她,她也和他一起學習原始生活的樂趣。

在文明世界,對自我要求規律,身上燙得工整,需換上睡袍才能入睡的他,在這原始世界,完全放下自我原則,忘了打理自己,只想讓她過得舒適自在些。

他和她暫時遺忘外界的紛擾與牽絆,單純地過著兩人世界,沉浸在被燃燒的愛戀中。

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在沙灘盡情作愛,在海裡自在裸泳,一起相擁迎朝日,攜手看夕陽,再細數滿天星斗。

每一刻都是愜意,每一刻都覺幸福知足。

「你知道這個符號嗎?」歡愛過後,他懷抱著她,在沙地畫下一個符號。

「8啊!你當我真被你迷昏了,連這個數字也認不得?」闕南璇語帶調侃,笑他的怪問題。

「不是8,換個角度看。」用食指再重畫一次。

「嗯……這是不是無限大的符號?」學生時代數學課好像教過。

「∞念Infinity,無窮或無限,來自於拉丁文的『Infinitas』或『沒有邊界』。我喜歡這個符號,兩個人結合,並非僅成為一個圓,為了配合對方,委屈自己,改變自己,去融入對方的圓圈裡,我期盼的是兩個連合的圓,無止無盡,纏綿下去。」他真情解釋。

「一個躺在地上的8也能被你說得這麼迷人。」對於他用數學公式告白,用數學符號說愛,令她感到非常新奇,聽得心情愉快。

「如果可以,我願意跟你一輩子生活在這座孤島,但你跟我都知道,那是不行的,現實世界裡,我們都有許多責任存在,做不到撇下纏繞四周的牽絆。我要你相信我,對你絕非一時的激情,即使回到現實生活中,仍會跟你繼續糾纏下去。」他與她十指相扣,黑眸緊鎖著她,承諾道。

「我們要離開這裡了?」她心微微一緊。

幾天前得知被丟置荒島,她焦慮不已,才短短五天時間,她竟完全適應,豁達地拋下現實羈絆,跟他覺醒在兩人世界,度過她生平愜意歡快的時光。

她當然知道不可能永遠被困在這裡,她內心其實仍惦記著唯一的弟弟,只是聽到將離開,她竟不感期待,反而有些悵然。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他語氣有些幽幽,不捨將和她結束兩人的無憂生活。

抬眸望向雲彩繽紛的天際,遠處的海平面上,幾隻海鳥從橘紅的夕陽前緩緩掠過,飛往無盡的彼方。

第二天上午,一艘快艇從海的彼方駛來,小型快艇上兩名海上救難員,告知他們接獲通報,前來救援。

藍斯將西裝外套披在闕南璇身上,牽著她的手一起搭上快艇。

闕南璇發覺救難員對藍斯似乎特別尊重,而聽到他們接獲自己落難的理由,令她非常困惑,一度想出言辯稱被綁架的事實,藍斯卻阻止她多餘的解釋。

約五十分鐘後,他們在一處海灘登陸,這裡也是一座海上島嶼,雖看不到人群,但不是無人使用的孤島,放眼望去,可看見幾棟建築物座落島上。

「藍斯少爺,沒事吧?」兩人才上岸不久,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立刻快步迎向他們。 「如果知道您已在附近小島受困多日,我們早派出人搜尋。」

「不知藍斯少爺何時到島上的,怎麼沒有落地記錄?」身為羅德家族度假海島的管家,竟會不知少爺何時來到島上,又是如何跑去附近無人小島而受困,Robert對失職之事深表歉意。

「這事不怪你,先讓我們好好梳洗一番再說明。」藍斯牽著闕南璇坐上停放海灘的吉普車。

雖一身狼狽,半長墨髮凌亂,鬍渣滿面,襯衫與西裝褲皺得不像樣,但他的神情完全不像流浪漢,幾個人對他恭敬的態度令闕南璇懷疑起他不凡的身分。

「什麼?!這裡是你的私人島嶼!」車上,闕南璇瞪大一雙眼,驚愕不已。

「不是我的,是羅德家族所擁有,而這裡才是屬於我個人的別墅。」車子很快駛進一棟藍與白堆砌的建築物,悠閒典雅的格調充滿地中海風情。

「你到底是誰?」她曾以為他只是大公司的高層幹部,但從Robert喚他少爺後,她突然對他的微分充滿懷疑。

「藍斯.羅德。」踏進別墅內,藍斯對跟在身後的闕南璇再次告知姓名。

「我知道你的姓名,但你對我隱瞞你的身分?」闕南璇有些不滿,內心感到不安。

「剛開始是沒必要提起,後來你不想讓我介紹。」他澄清並非刻意隱瞞,在美術館與她重逢時,他曾想讓她知道他的身家背景。

「我以為你只是要介紹公司頭銜。」闕南璇不禁努力在腦中想著,羅德家族究竟代表什麼,羅德這個姓氏好像有什麼特別涵義。

她急著想追問,他卻交代傭人先帶她去沐浴盥洗,泡個舒服的澡,再好好盤問他的一切。

「媽呀!羅德家族?!」闕南璇瞪著電腦螢幕上的資料驚呼。

前一刻她沐浴完後,換上一套名牌套裝,傭人領她到一間客房休息,她本想直接去找藍斯問事情,但傭人告知她藍斯尚未離開另一邊的浴池,她於是先使用房間電腦查詢。

這一查,她倏地瞪凸一雙眼。

羅德家族是美國超級富豪,家族資產超過百億美金,投資事業包含金融、科技、生化、醫療等事業,家族豪宅位於賓州,集團總公司設在紐約,在華爾街上擁有一整棟金融大樓,而在夏威夷群島西南方,擁有一座家族所開發的私人度假島嶼,便是她現在所在的這座島。

除了美國,在歐洲還有不少資產,羅德家庭的產業有如天文數字,讓闕南璇看得暈頭轉向,其中令她瞠目結舌的不僅是他們輝煌的財富事業,還有豐富的情史。

羅德家庭的大老歐海.羅德,因金融業而致富,有過五段婚姻關係,五任妻子為他生下六男六女,其中還包括無血緣跟妻子一起入籍的兩個兒子。

而藍斯的父親亦有過兩段婚姻,他母親是父親的第二任妻子,跟他母親離婚幾年後,與論及婚嫁的第三任未婚妻出遊時意外車禍身亡。

藍斯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兩個無血緣關係的姊姊,還有個才四歲的弟弟——他父親未來得及娶進門,第三任未婚妻便將孩子交給羅德家族撫養。

比起他家族的龐大事業,這複雜的家族親人更令闕南璇目瞪口呆。

「等不及我親口告訴你,自己先查起網路消息?」藍斯踏進房間客廳,對著面對電腦發怔的她說道。

闕南璇轉頭看向進門的他,身著乾淨白條紋襯衫、黑長褲,兩鬢與下巴的鬍渣刮得乾乾淨淨,半長墨髮梳理整齊,俊美非凡,宛如改頭換面般,卻教她產生一種陌生感。

「原來你家世這麼顯赫。」她語氣幽幽,關上搜尋的網頁,站起身。

她雖來美國幫弟弟辦過幾次展覽,但對商界並不熟,否則早該知道羅德家族的名望,就不會跟他產生糾纏了。

羅德家族成員眾多,事業也不斷擴張,近來卻傳出一些權位爭奪問題,年事已高的歐海.羅德雖仍掛著集團總裁之名,卻早將執行長之位傳給二兒子,即是藍斯之父,在他發生意外過世後的這兩年,集團的主導權改由副總裁、副執行長等七人決策小組全議,但傳聞歐海.羅德不斷在評估新執行長人選,有意跳過子侄輩,傳給有能力的孫子。

其中,年僅三十二歲的藍斯擔任羅德集團的副總經理兼財務經理,對金融數字的敏銳能力最被看好。

闕南璇想起遇難的兩次經歷,才明白他所介入的複雜家族爭鬥,他跟她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要回去了。」突然認知到彼此身分的懸殊差距,令她心口悶悶的,不知如何看待兩人的關係。

「你不是有話問我?想了解什麼,我可以坦然無偽向你說明。」她一瞬間黯然的情緒令他納悶。

「不需要,我又不是記者。」不須深入探討豪門恩怨情史,光是得知他祖父及父親的複雜婚姻,便令她忍不住對他的感情產生質疑。

他在無人島向她說的甜言蜜語,也許只是一時激情,像他這樣的貴公子,不可能真的愛上她這樣平凡的女人。

闕南璇第一次對自己毫無自信,也對他曾說過的話無法信任。

「南璇,你怪我沒向你表明身分?」她突然的冷淡令藍斯很介意。

「我沒怪你。」她淡道。 她怪自己,怎會對個身分不明的男人輕易委身,輕易落入熱戀迷惘。

也許,她也只是一時意亂情迷,在無人島上的短暫激情,回到現實世界很快便會煙消雲散了。

儘管內心窒悶無比,她仍在心裡說服自己,沒什麼好計較,不須對這匆匆而來的虛幻戀情有所牽絆。

「快送我回紐約,展覽場需要我負責招待接應。」她轉身便要步出房門。

她失蹤那麼多天,不知同行的劉玄是否急著找人,而弟弟會不會為她擔心不已?

在小島上那幾日,她真的不自覺放下許多焦慮、牽掛,現在的她,只想盡快回到忙碌的世界中。

「南璇。」藍斯拉住她手臂,明顯感覺她的不悅及逃避。 「我對你說過的話,不會因為我的身分而改變。」

他想解釋對她的認真,然而此時管家Robert已悄悄地步至房門外。

「藍斯少爺,羅德老爺來電,要你立刻回紐約,到總公司見他。」

藍斯看了面無表情的闕南璇一眼,心想還是早點回去解決家族大事,再好好和她詳談未來。

於是,兩人從島上搭直升機前往夏威夷檀香山國際機場,再搭乘羅德家族停放機場的小型客機,直接飛往紐約。

雖是二十人座的小客機,但裡面裝滿奢華,酒吧、健身房、臥室應有盡有,每個座位都是頭等艙空間,乘坐舒適。

從夏威夷到紐約約十小時的長途飛行,闕南璇除了用餐,多半閉上眼睡覺,藍斯面對她故意的冷淡雖很想開口安撫,卻是選擇讓她冷靜心緒,好好休息。

她跟一般女人不同,得知他的身分背景,沒有任何喜悅,反倒對他生起悶氣。

他對她的反應有些擔憂,卻也更欣賞她的率直,慶幸她對財富地位完全無欲。

凌晨,藍斯送闕南璇回到紐約的住宿飯店,告知明天會到展覽會場找她,便驅車離開了。

面對他溫和微笑道再見,闕南璇只是冷淡的望他一眼。

拖著沉重的步伐進入飯店,感覺精神疲憊不已,雖然一路上不斷強迫自己入睡,但她根本睡不著,愈要自己對意外激情釋懷,卻愈縈繞糾纏在腦海裡,一團紊亂。

她開門踏進房間,踢掉高跟鞋,直接往棉被堆疊的床鋪撲倒。

「啊?」

她驚呼一聲,而包裹在棉被裡的男人發出一聲悶痛。

「井澤!你、你怎麼在這裡?」闕南璇撐起身體,瞪大眼,看著被她壓在身下的弟弟。

「你去哪裡玩了?」闕井澤推開棉被,坐起身,抓抓凌亂的髮,一雙黑眸盯著多日未見的她。

幾日前,劉玄聯絡在台灣的他,告知闕南璇無故失蹤,調閱美術館監視器,只看到在閉館前最後一位進展場的人物影像,以及她與藍斯碰面的幾分鐘畫面,卻沒有之後兩人離開的記錄。

美術館負責人一看見影像,便道出藍斯的身分,劉玄欲向對方詢問闕南璇的去向,他的特助卻委婉告知兩人秘密出遊,沒有生命危險。

這模糊的答案令闕井澤聽了擔憂不已,連忙趕來美國了解情況。

遲遲等不到她的消息,令他憂慮了幾夜未眠,直到昨晚看到八卦晚報,他才略鬆了心,躺在她床上睡著了。

此刻,被她驚醒的闕井澤對她無故消失那麼多天,竟沒先知會身旁的人,害人為她憂心忡忡而有些怨懟。

「你要去約會,至少跟劉玄交代一聲,無聲無息消失,害我擔心發生什麼意外。」他黑眸一瞇,對姊姊表達了責任。

「我去約會?」闕南璇怔了下。 「我是被——」

話未完,卻被闕井澤先插話。

「原來藍斯是那麼有來頭的人物。大姊,我不想干涉你的感情事,只是別把自己攪進複雜的關係裡,讓自己受傷了。」責備過後,闕井澤幽幽勸道,跨步下床。

「什麼意思?」她美眸一瞇,覺得弟弟話中有話。

「你上八卦版面了。」他走往沙發,彎身將茶幾上的一份報紙遞給她。

闕南璇狐疑地接過,翻了下,驀地一驚。

「怎麼會?」她心緊緊一扯,對上面的報導感到錯愕,驚詫又羞愧。

她跟藍斯被綁架,拘留在無人小島,竟被說成是他帶女人秘密出遊,瞞著所有人前往羅德家族度假島嶼附近的夫人小島,兩人度過有如亞當、夏娃的伊甸園天堂生活,直到第六天才被人發覺,送回文明世界。

身為緋聞中的女主角,她的身分背景被放大報導,與他傳言中的未婚妻人選做比較,他跟個相識不久的東方女人出遊,為此錯過羅德集團的股東會議,令集團內部與外界紛紛揣測,是否故意與集團的反對派抗爭,拒絕可能的聯姻安排……

據聞這次的股東會議,是為了遴選集團一直空缺的執行長人選,而最被看好的藍斯.羅德卻缺席,會議結果如何,羅德集團尚未對外發表……

以下的長篇大論闕南璇無心閱讀,她只覺眼眶酸澀,心口痛楚,一股怒意帶著苦澀攀上咽喉。

他在利用她嗎? 把她扯進他們家族事業的複雜競爭中,將她當成推動聯姻的擋箭牌?

他說過,對被阻撓出席重要會議之事早有心理準備,甚至故意中計,要反將對方一軍。

難道……他一開始來美術館找她,便算計著將她扯進他計劃中,料定了她會選擇跟他一同被綁架拘禁?

突然湧現的種種不堪臆度,令她萬分難受,得知他的身分,她對他突然感到陌生看不透,而如今又莫名上了八卦新聞,更令她懷疑起他的居心叵測。

她憤而將報紙丟在上地,轉身便要上床睡覺。

「大姊。」闕井澤伸手捉住她手臂,看出她憤怒中的心傷。

「幹嘛?我要睡覺了。」她氣悶道:「我明天就回台灣,展覽的事交給劉玄處理。」她不能再出現在展覽會場,這則八卦緋聞會讓她成為媒體焦點,影響到弟弟的作品參展。

「大姊,你之前不知道他的身分,是嗎?」闕井澤不禁懷疑她是無辜受害者。

「我如果知道,就不會擔心他的安危,乖乖跟著一起被綁架,被製造這種緋聞。」她緊抿唇瓣,委屈莫名。

她竟因他幾句甜言蜜語而被迷惑,在報導中,她甚至連他的情人都稱不上,只是出遊的玩伴。

「大姊,你想哭就別壓抑。」闕井澤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第一次看見堅強的姊姊眼底流露軟弱無助,令他擔心又心疼。

「誰、誰想哭了?」她逞強著辨解,這些年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她不曾在弟弟面前掉過淚。

她想掙開他的臂膀,眼眶卻不爭氣地在瞬間蓄滿淚霧。

「你……平時吊兒郎當,現在……幹嘛……表現得這麼像男人……」她扯著他胸前的T恤,嗚咽起來。

「你對他放感情了?」闕井澤伸手拍拍她的背,輕聲嘆息。

「才……才沒有。」她否認。

「在我面前還這麼不坦白?」闕井澤不禁再嘆口氣,工作忙碌的姊姊,已有許多年不談感情,而過去她對感情這事都可大方和他分享。

「只是……一時錯誤。」闕南璇悶聲道。 原來確認自己對藍斯的感情後,可以大方向弟弟告知,但現在的她卻中想抹去錯誤。

「否認自己,不像你的作為,既然發覺不適合,好好哭一場,然後瀟灑放下。」他安慰她的沮喪和受傷。 以前面對幾段不合適的戀情,她總像他一般,能放得灑脫豁達。

「讓你這個不懂真正愛情的男人來安慰我,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闕南璇咕噥著,卻仍捉提他的衣襟,在他懷裡痛哭。

也許過去的她也不懂真正的愛情,這一回迅速墜落戀火,卻又頃刻間被潑醒的她,才會感覺特別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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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羅德集團總公司,三十七樓的會議室內此時氣氛凝重。

藍斯看完八卦報紙後,濃眉緊擰,壓下內心欲爆發的怒火。

「你有什麼解釋?」坐在長型會議桌主位,年已八十七歲,頭髮斑白,一雙藍眸仍炯炯有神的歐海.羅德沉聲問道。

廣大的會議廳裡坐滿了羅德家庭中的重要成員,他們都明白這場緊急召開的家族股東會議的目的為何。

「這份報導有兩項最嚴重的不實,第一,我們是非自願性的被困無人島;第二,闕南璇不是我的玩伴,而是決定結婚的對象。」將報紙放回桌面,藍斯緩和情緒,語氣平靜。

他一句話,引起在場眾人一陣喧嘩。

「藍斯,你隨便找個女人製造新聞,是故意給我難堪嗎?」有人擰眉不悅。

「Logan叔叔,是你讓我難堪吧?」藍斯深沉地望向會議桌對面發話的對象——他的二叔。

Logan逕自向媒體放話,宣稱自己的表外甥女是他的未婚妻,想把兩人湊在一起。

他甚至可以斷定這份八卦報導是Logan讓媒體炒出來的,他被綁架之事,二叔絕對是主嫌之一。

「Sarah可是上流名媛,你爺爺默許同意的對象。」Logan強調。 他一方面暗中阻止父親將執行長之位一傳給藍斯,一方面卻想利用姻親牽住他。

「爺爺默許,不代表同意。」藍斯看一眼不打算發言的祖父。

他的婚姻一直是許多人在意的事,不只二叔,幾位親戚及股東莫不一再推銷自家女兒,意圖與他攀關係。

「要擔任執行長,需要有家庭和結婚對象,這是父親的條件之一。」五叔Dylan開口道:「不過最重要的股東大會,你為了跟女人廝混而缺席,我想就算你為集團立下不少功勞,這位置應該也輪不到你坐了。」他語帶嘲諷。

「Dylan叔叔,這次股東大會及董事會,出席人數應該不足三分之一,會議無效吧?」藍斯手指拱成塔狀,置在桌面,勾唇淡笑。

「是你收買那些股東缺席嗎?」Dylan神情帶怒質問。 他們千算萬算,沒料想到他竟早留有一手。

「爺爺,你想要我平息眾口,達到內部協調共識,我已有萬全策略。」藍斯打分機給在會議室外等候的特助。 「進來吧!」

片刻,曹恆陽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步入會議室。

他將手中一份份裝在牛皮信封的文件依名字遞送在座近二十位擁有董事資格的股東,全是羅德家族的成員,而外人投資入股,有資格參與集團議事的董事有十名,並沒出席今天的臨時會議。

「各位現在手上所拿的是幸運信,打開信封,內容是幸或不幸,就看個人過去的作為,萬一不幸拿到不好的消息,不須緊張,端看各位日後的配合度,可以既往不咎,也可公諸於世,繩之以法。」藍斯氣定神閒,看著在座的伯叔姑姑及堂兄弟們,有人臉色發青、發白、有人瞇眼細看,也有人微笑看戲。

他花了許多時間暗中調查所有股東,尤其是家族成員,是人就有弱點,就可能犯罪,這其中有人利用權責之便收受廠商回扣,為了利益與黑道掛勾,申請公款卻以個人名言捐贈大筆政治獻金,嫖賭養情婦或包牛郎,無論是大小醜聞他全都掌握到了證據。

有人在私事私德上落人把柄,有人為謀私利,從事損害集團或全體股東利益之行為,有人在家庭事業遇到一些難題,他按個人的作為一一列明,給予警告威脅或利誘拉攏。

「我為了德國公司收購案,前往台灣而遭人下藥囚禁,這件事是誰幕後主使,牽連幾個公司幹部,我已調查清楚,證據在某幾個信封內,至於這次被拘禁無人島是誰所為,我也心知肚明,陷害我的人沒打算取我性命,只是不服我年輕位高。我爸意外過世後,爺爺之所以一直空著執行長之位,便是要讓家族內部的明爭暗鬥浮上檯面,在座的全跟我流有同樣的血液,我並沒打算正面衝突,撕破臉面,但若要讓一些固執者對我心服口服,我恐怕沒好口才能說服。不得已只能小人些,蒐集一些搬不上檯面的事,這些對個人或集團不利的事情,我沒打算讓爺爺知曉,更不願公開,壞了羅德家族的和睦。這些不大不小的秘密,我可以當作不知情,也希望各位以鞏固集團發展為重,各司本份,各取當得的利益,日後別再暗地裡勾心鬥角,阻礙集團決策。」藍斯神情溫和,不疾不徐地說著。

沒想到他看似斯文、溫和,意是深謀遠慮,笑裡藏刀,早在數年前便暗中注意周遭人的一舉一動,大家被他的外表所騙,竟全無防備警覺,難怪家族大老會欽定他為執行長人選。

「我不是個會記仇的男人,曾加諸在我個人身上的傷害,我不會追究計較,甚至還心存感謝。」他補充道。 若非兩次落難,他也不會遇到闕南璇,找到想廝守的對象。

「還有,我的婚事不勞各位操心,如果連挑個伴侶都要旁人給意見,沒有自我主張,這樣的人,應該無法挑起集團重任。」他一雙炯亮深幽的黑眸環顧在座每個人,薄唇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他的外型俊美得像名模,爾雅的氣質宛如貴公司,但內在卻是城府極深,心思難測的笑面虎。

* * *

「藍斯,你得罪不少了人。」執行長辦公室內,只有歐海與孫子藍斯對坐著。

前一刻,家族股東會議上,唯一沒拿到藍斯給予的機密信封幸運信的只有他一人。

「中國人有句話『治亂世用重典』,要苦口婆心勸和太難,捉對方弱點來牽制容易些。」藍斯溫潤一笑。

「這麼做雖能達到立即服從效果,但你那些伯叔兄弟們恐怕都會記恨被你捉到把柄。」歐海為他的大動作而心生擔憂。

「我給出的信封文件不全是黑函威脅,提供利益的也不少,面對自家人,我不會一直以強硬態度去樹敵,日後再慢慢花時間安撫示好。」藍斯說得從容,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我不追問你捉到哪些人把柄,但你被下藥拘禁之事,我不能不過問,這手段太過無情。」歐海佈滿皺紋的臉上神情嚴肅。

他可以對家族成員為權勢明爭暗鬥的行為裝做不知情,卻不能允許真正下手傷害自家人的情形發生。

「如果對方真的有意傷害我,我會反擊,不可能任人宰割。這兩起事故,目的只是要牽絆我的行動,不算極端或無情。我故意在爺爺及大家面前提及此事,又不戳破主使者,便是要讓他們感到惶恐,有所警惕,一旦讓爺爺知道答案,這件事就不具威脅力了。」即使私底下他也不打算讓祖父知曉。

「他們?有幾個人意圖對你不利?」歐海深藍眸光一瞇,推敲家族中可能的加害者,知道反對藍斯的幾個人,卻無法果斷認定主謀。

「爺爺不需操心這種事,只要對我的能力有信心便可。」藍斯淡淡一笑。

面對日後複雜的家族人際關係與集團繁重的事務,他會一步步深入核心,慢慢解決。

「對那個闕南璇,你是認真的?」撇開家族公事,歐海追問孫子的感情私事。

「再認真不過。」藍斯神情篤定道。

「你跟你爸有許多物質相似,聰明內斂,讓人捉摸不定,不過感情觀倒是截然不同,他對婚姻的善變遺傳自我,而你卻只想找到唯一的伴侶。」歐海神情變得和藹。

「我才說一句話就讓爺爺看透了,怎麼會讓人捉摸不定?」藍斯自我調侃。

「要看透你內心的想法不容易,不過你從台灣回來後,感覺有些不一樣,心中出現牽掛的人了。在商場上,你很理性冷靜,凡事不慍不火,但這次對於感情倒不刻意隱藏心情,不只我察覺,就連你的貼身特助也早看出異樣。」歐海不禁呵呵笑道。

「從台灣回來後,我在忙碌之餘,確實常不自覺記掛起她,不過是在無人小島相處後,我才真正認定了她。」想起闕南璇,藍斯的眼眸滿是溫柔深情,薄唇勾起的笑意充滿幸福之意。

「能讓你有這種表情的女人,我真想會一會。」歐海語帶欣慰。 第一次見到孫子這麼自然無偽的溫柔神情,那是不同於面對家族親人時溫和卻淡然的客套笑容。

* * *

隔天上午,藍斯前往Jan Vermer美術館,沒見到闕南璇,卻是被一堆記者包圍採訪。

匆匆應付完媒體,他忙離開展覽場,驅車改往闕南璇住宿的飯店。

踏進飯店大廳,詢問櫃檯她住宿房號,搭電梯上樓,才走到她房門口,準備按電鈴,門卻突地開啟。

闕南璇拖著行李箱才踏出房門,便被眼前的男人嚇了一跳。

「你來做什麼?」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

「你要去哪裡?」見她打包行李,匆忙要離開的模樣,他驚詫了下,萬一他慢個幾分鐘,豈不跟她錯過。

「回台灣。」她別開臉冷淡道,不想被他看見她哭到紅腫的眼。

「為什麼?展覽不是還沒結束。」她說過會一直留到展期閉幕。

「我想回去就回去,不須向你交代,還有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再扯進你的緋聞裡。」拉著行李箱,她轉身跨步便要離開。

「南璇,我不准你走。」藍斯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腳步。

她轉頭,一雙美目怒視他,見了她紅腫的雙眼,他心揪了下。

「你因那份報導生氣、難過?」他伸手探向她臉頰,眼神充滿不捨。

闕南璇別開臉,他覺悟的眸光教她心扯了下,只能用怒意掩飾傷痛,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臂,執意離去。

「為什麼不給我解釋機會?」藍斯身體一轉,整個人擋在走道上,不讓她離開。

「沒什麼好解釋。」她動作粗魯地想推開他,他卻是不動如山。 「讓開!」她氣嚷道。

他一手拉住她手臂,一手拉行李箱,用腳推開房門,將她帶回房間內。

「你做什麼?」他強勢的行為令闕南璇惱怒不已。

「我要娶你,不准你逃走。」藍斯直接道。 原本見面要和她好好詳談未來,但她負氣想離開的行為教他心急了,直接便說出決定。

「什麼?!」闕南璇駭住,瞪大一雙眼瞅著他。

「那份八卦是有心人杜撰的,Sara不是我的未婚妻,我要娶的對象是你。」他語氣篤定。

「你……開什麼玩笑?」她被他出口的話驚嚇到。

「不是開玩笑。」他神情認真,一雙黑眸緊鎖著她。

「你憑什麼說要娶我?」他們才認識相戀幾天,而那短暫的戀情,在返回現實世界後便無法再延續了。

「你有可能懷孕。」藍斯輕聲道。

「什麼?!」她再度被他的話駭住,一雙眼張得斗大。

「你忘了,在島上我沒有做避孕措施。」

她心驚了下,她確實被情人迷昏頭,忘了可能的風險。

「就算……不小心有什麼後遺症,我也不須你負責。」是她沒考慮後果,放任自己沉溺在情慾中,她會自己承擔一切。 而他竟為她可能懷孕就決定要娶她,這想法未免太過草率,令她難以苟同。

「就算你沒懷孕,我仍想娶你。我做事不會沒考慮後果,明明沒有保險套,卻仍決定順從情慾,便已有娶你的決心,即使不小心懷孕也無所謂。」他不會只為一時激情,忘了可能的風險而放縱自己滿足私慾,從他摟抱她那一刻,便已在心裡認定她。

「不管我有沒有懷孕,都不可能跟你有結果。」他的解釋稍緩她的怒意,卻仍心生落寞。

「為什麼?」他濃眉微攏,感覺到她的逃避。

「因為,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是兩條平行線,原就不該有交集。」他的身分與背景令她倍感壓力,完全無法想像與他並肩而站的情景。

藍斯沉默兩秒,拉起她左手,在她掌心畫下下個符號。

她怔了下,抬眸看他,內心顫抖。

他畫下的,是無限大「∞」的符號。

「從我們結合那一刻,我們就不再是兩條線。」他深深睇凝著她,柔聲道。

「跟你上過床的女人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壓下內心因他話語而起的悸動,她故做冷然。

他的家世令她卻步,他的感情也令她懷疑,無法放心信任。

「雖然我們不是彼此的第一個對象,但這神聖符號及完美的公式,我只給你一個人,一個我覺得值得擁有的女人。」他語氣溫柔,深情款款。

她望著他深幽的黑眸,卻是輕搖螓首。

「我愈來愈不了解你。」她幽幽說著。 「撇開你的家世不談,對你的人,你的心,我看不透,無法相信你的甜言蜜語。」望著他的一雙美眸感覺酸澀,莫名盈上淚霧。

她心口悶痛著,他的話語令她動容,她想相信他的感情,卻覺有道紗縵阻隔,令她迷惘與矛盾。

回想從初識他到現在,在台灣平凡相處的那幾日,分開之後對他莫名的惦念,重逢後的心勸,一起被困無人島的快活,回到文明世界,得知兩人懸殊的身分……

他在她心中突然變出很多張臉孔,令她捉摸不清,心緒徬徨。

她一方面希望他無情,對她只是一時的短暫風流,她痛哭過後,可以選擇瀟灑忘懷。

另一方面卻又期望他的真心,對她所言全是專一真情,但即使如此,卻只會更令她心酸難過,因為她不可能跟他在一起,談那麼複雜的感情。

「我知道,現在說結婚確實太倉促,若不是謹慎細思過,我不會隨口提這種大事,也許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我很肯定我要的是什麼,而你便是我要找的對象。」藍斯握著她雙手,語氣真摯。

「你是商人,是精算師,也許可以輕易洞悉利益,算計得失,但我不是商品,不是你要收購的對象,更對你沒有任何利益可言。」此刻的她心緒紊亂,不想繼續這份摸不清對方,複雜不定的情感,她只想快刀斬亂麻。

「你認為我把你當商品,在評估算計?」她冷然的話教他驚詫。

他對她說出前所未有的情話,不曾給過任何女人的相守承諾,而她,竟對他的真心真情,選擇全然否定?!

「是什麼都不重要,我只想過回我原有的簡單生活。」他讓她也愈來愈看不清自己,變得舉棋不定,落寞悵然,難以果斷,難以率性。

「你要放棄對我的感情?為什麼認定跟我在一起就會生活複雜?」他揪起眉,直視她的眼眸。

儘管故意說出冷漠的話,但她黯然的眼神裝不出真正冷漠,她濕潤的眼眶令他心生不捨。

「你的背景龐大復雜,你的頭腦思維複雜,跟你在一起,不可能簡單過活,我不想要一份看不透,摸不清的感情。」她語氣決絕,眼角不自覺淌下淚珠。

他緊攏眉心望著她的淚顏,伸手揩去她的淚滴。

「我從來不知道我會讓女人這麼沒有安全感。」他無奈輕嘆。「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的感情?」她的淚滴輕易扎痛他的心,在溫和冷靜的外表下,他內心早為她激動澎湃。

「你不用做什麼,只要不再來打擾我就行。」她擺開他手臂,抹抹臉上的淚,故做無謂。

她討厭在他面前輕易落淚的自己,討厭因感情多愁善感的軟弱。

「我明白了。」藍斯一雙黑眸陰鬱,聲音落寞。

他轉身,打開房門,黯然離去。

「藍……」她開口想喚住他,聲音卻卡在喉嚨,只能看著門板緩緩闔上。

他走了就好,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他說的是真情或假意都不重要,她只想結束這份錯誤的感情,結束兩人不應有的交集。

為什麼看見他落寞的背影,她意如何心痛,難以克制地不斷掉淚……

「恆陽,幫我辦一件事。」離開飯店,藍斯在車上立刻打電話給特助曹恆陽。 「把這個月飛往台灣的所有班機空位全訂下來,全部,包括頭等艙,一個位置都不能剩,派個人隨時跟機場櫃檯做聯繫,任何一家航空公司,一旦有人取消機位,立刻買下空位。」

她臨時要離開,只能去機場訂票或等候補,既然她想逃,他便讓她走不了。

她想跟他撇清關係,他就更讓她捲入複雜中。 她的退縮心態激起他的強勢作為。

他的溫和深情無法得到她的信任,他只能採取另一種方式追捕她。

「另外,幫我聯絡媒體跟Jan Vermer美術館,告知這項消息……」跟特助交代完,他要司機送他回公司。

* * *

「什麼?沒有機位!」闕南璇搭計程車前往機場,詢問幾家航空公司櫃檯,竟是一位難求。

因為與藍斯的緋聞,怕影響到弟弟的參展,加上自己心情受挫,讓她昨晚便決定今天要返回台灣。

現在並非寒暑假旺季,不會班班客滿,而她早上還打電話問過機場樹櫃檯,確定有機位才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雖然藍斯來飯店找她解釋,說了一番感性情話,但她仍選擇拒絕他的感情。

儘管內心難受,她仍想盡快離開美國,離開有他的地方。 沒想到,匆匆趕往機場,竟然無法順利離開。

「小姐,抱歉,今天機位全滿,只能等候補。」

闕南璇轉而詢問隔壁櫃檯,得到相同結果。

「明天、後天也全滿,一直到月底,飛往台灣的班機,不論直飛或轉機,全部額滿。」櫃檯人員一邊敲鍵盤,一邊看著螢幕向她報告。

「怎麼可能?會不會電腦有誤?」闕南璇不敢置信,問了數家航空公司,全得到相同結論。

「線上資料是這麼顯示,建議你明天再過來詢問。」對這怪現象,櫃檯人員也有些納悶,即使在旺季時段,也沒有這麼熱門過。

闕南璇在機場苦等了大半天,感覺候補機會渺茫,不得已,她只能拖著行李箱,搭上計程車返回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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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0 09:55: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闕南璇在傍晚時拖著行李走在飯店樓層走道上,心情頓覺沉重無比。

想起上午藍斯在此與碰面,阻止她離去的情景,想起他黯然離開的身影,她內心再度一扯。

掏出鑰匙要開房門,才發覺房門未鎖,她心怔了下。

雖然離開,但她住的這間房間並沒辦退房,因為弟弟仍在美國,她把房間直接留給他。

是井澤從展覽場回來了,或者是藍斯再度找上門?

明知後者的可能性不大,她在推開房門那霎卻是一陣緊張。

「井澤,這麼早就回來了。」進門看見弟弟坐在沙發,她鬆了一口氣,卻也感覺一股失落。

「妳不是去機場?」他放下報紙,看見大姊拖著行李箱返回,感到意外。

「等不到候補。」闕南璇無奈地聳聳肩,將行李箱擱在門邊,走往沙發。

「早上問明明還有很多空位,結果一到機場,卻見鬼的全客滿,到月底都沒機位,你可能也回不去了。」弟弟因擔心她失蹤臨時飛來美國,並沒訂回程機票。

「展覽可以提前結束了,既然無法回台灣,那就放大假,一起去哪裡玩玩,夏威夷或關島?」闕井澤抓抓頭髮,故做輕鬆的提議。

將茶幾上的報紙隨意塞在座位屁股邊,心想她一定不知剛出爐的八卦消息。

「為什麼要提早結束展覽?即使我不在,劉玄答應會留下來接手所有事務,你既然來美國,就多去展覽場走動,增加曝光率。」弟弟不喜歡做公關,除非必要,很少出現在大眾面前,但她希望這次他能親臨展場,讓媒體採訪創作者,而非追探她的個人私事。

「除了幾件已被之前的參觀者訂下的作品,其餘展覽品皆被羅德集團買下了,但仍會借展到展期結束。」即使能暫時藏住報紙,這件事也無法瞞著她太久。

「什麼?」闕南璇驚詫,直接走到他旁邊,提起他想藏的報紙。

攤開報紙,她看著斗大標題版面,頓時燃起一把怒火。

「他到底想做什麼?」她憤而將報紙揉成一團,丟在地毯上,轉身要離開。

「你去哪裡?」

「找他理論!」她踩著大步,悻悻然踏出房間。

「喂!你不是不想見他?」闕井澤想阻止,她卻已甩上房門疾步遠離了。

闕井澤彎身,撿起地上的報紙,黑眸微瞇,略有所思。

昨晚大姊傷心難過,以為被藍斯欺騙利用,決定盡快離開美國,而今天她去機場前,打電話告知人在美術館的他,藍斯到飯店找過她,解釋了一番話,可她還是拒絕他的感情,仍執意離開。

結果她搭不上飛機,走不了,藍斯卻讓幾家晚報刊出即時八卦消息,如果他了解大姊的個性,應該會知道她看到報導後的反應。

闕井澤不禁揣測,這一切全是藍斯刻意而為的設計,為了讓逃避他的姊姊自動找上門。

* * *

闕南璇搭計程車前往華爾街羅德集團總公司。

踏進宏偉的商業大樓,即使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大廳櫃檯仍有值班人員。

「我想見藍斯.羅德,他在公司嗎?」她一時性急直接便殺到他公司來了,忘了先問他是否還在公司,而她貿然到這樣有規模的大公司,是否能順利上樓見到人?

「藍斯副總還在公司,請問在預約嗎?」櫃檯小姐禮貌詢問,卻覺得眼前的東方女人似乎有點面熟。

「沒預約。但麻煩你幫我通知,他不會不見我。」她語氣堅決道。

「請問小姐姓名?」櫃檯小姐探問。 她的模樣不像客戶,更不像是會跟副總有交情的名緩千金。

「闕南璇。」她冷靜報出姓名,卻是很想衝上樓罵人。

「闕南璇?闕小姐!」櫃檯小姐用英文發音重複一次,驀地神情一凜。

「你是跟副總扯緋聞上報的闕小姐!難怪我覺得好像有點眼熟。」公事公辦的櫃檯小姐突地一雙藍眸晶亮,充滿好奇心,忙打電話到副總辦公室通報。

「藍斯副總請你上去,Amy,帶她前往副總辦公室。」她交代坐在一旁,同樣對八卦女主角心生好奇的接待人員。

闕南璇內心一陣不悅,知道自己這張臉已經被許多人認出來了。

搭電梯上樓時,面對Amy好奇的追問八卦,她只能強裝微笑回應,但內心對藍斯的怨怒,隨著燈號上升亦不斷攀升。

「你是什麼意思?」一踏進他的辦公室,她馬上火氣旺盛的質問。

「你來了。」面對她的怒容,藍斯溫和一笑。 「幫我送兩杯咖啡進來。」按下內線,對秘書交代。

「我不是來找你喝咖啡的!」他從容的神情,溫潤的笑意,更令她氣惱。

「我很高興你來找我理論。」薄唇勾著淡笑,他從容起身,走出龐大的辦公桌。

他的激將法奏效了,讓想逃離的她主動登門造訪。

「你為什麼買下井澤的作品?」他的行為她一點也不感激,反倒會對弟弟造成傷害。

「我欣賞他的才華,他的作品深得我心。」藍斯走往沙發落坐,翹起一雙長腿。

「你喜歡他的單一作品,我沒異議,但一古腦兒全部包下,除了你的財力,沒有任何意義。」她語氣不悅道。

之前和他逛展,他道出作品精髓,令她聽了很感動,但他現在的作為卻令她難以認同。

「展覽的目的不是為了作品能售出,我是真心認同井澤的作品,有意收藏擺飾在羅德家族宅邸及公司內。」他神情認真道。

「你這麼做,只會讓媒體及藝文界曲解,井澤的作品不是真正得到羅德集團的青睞,而是藍斯.羅德看上他姊姊的緣故。」她神情忿忿道。

闕井澤的作品不僅要賣錢,更要以正常管道出售給真正欣賞的收藏家,他的作法,只會讓弟弟的才能被抹滅,被冠上攀她的裙帶關係,而她也成了為了推銷闕井澤作品,去攀附權貴、討好藍斯的心機拜金女。

「南璇,媒體沒這麼說,是我追求你,而不是你出賣身體討好我。」藍斯慎重糾正她貶低自我的氣話,要是有敢對她人身攻擊,他會封殺那份報紙雜誌。

「文字沒這麼直白道出,但意思就是如此。」她可以不在意自己被人身攻擊,卻不能忍受弟弟才華被辱沒。

「南璇,比起看你落寞流淚,我寧願看你生氣,但別說出傷害自己的話來。」藍斯輕聲嘆息,站起身走向她。

「你什麼意思?」闕南璇困惑。

「我不這麼做,你會跑來找我?」

「我……你?」闕南璇怔愣了下。 「你為了激我生氣,找你理論,不惜花大錢買下井澤的所有作品,對媒體發布那些消息?」她瞪大眼,訝異他的驚人之舉。

「我欣賞你直來直往的真性情,不希望你選擇逃避。」面對她的火氣,他平心靜氣。

「我已經說得那麼清楚明白,不想跟你再有牽扯了。」他竟讓媒體大幅報導跟她的戀情,公開將她當未婚妻人選追求!

她可以想像,她很快會成為在路上被人追逐指點的對象,也許台灣的也開始報導她麻雀變鳳凰的故事了。

她想抽身,想恢復簡單生活,他卻立刻讓她陷入泥濘混亂,扯進了豪門恩怨。

媒體把她的一切與他歷任的女友做詳細比對,連身為藝術家的弟弟也被牽扯進她的緋聞。

「如果你對我沒有一絲感情,我不會強絆住你,但你卻想逃避,不敢正視自己的心,我只能強逼你面對。」他低頭,一雙黑眸緊鎖著她。

「我正視自己的心了,所以選擇放棄。」她挺直背脊,直視他深黝的眼眸。

「我喜歡你現在的眼神。」他微笑,伸手探向她臉龐。 「早上見到你落淚,讓我非常難受。」他不想再見到她陰鬱憂傷的樣子。

凝望他炙熱的眸光,感覺臉龐傳來他大掌的溫熱,令她的心不禁狂跳。

他一個眼神,一個觸碰,仍輕易振動她。

「如果……你討厭複雜,我不惜讓事情變得更複雜,我一旦認定的對象,就不可能放手。」他傾身,貼近她臉蛋,低柔輕語,言語中充滿堅定果決。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臉龐,令她雙頰發熱,想起他性感薄唇帶來的熱情,令她全身起來。

她都決定結束兩人的關係了,為何此刻卻無法避開他的親近,只能任他的唇貼覆上她,熱燙著她?

* * *

「你對我姊是認真的?」闕井澤約藍斯單獨見面,想問明他們的感情糾葛。

那天傍晚,闕南璇氣呼呼出門去找藍斯理論,回來之後,她臉上的憤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猜不透的情緒。

隔天,美術館展場仍出現大批媒體追問八卦,甚至連住宿飯店外都有媒體站崗。

闕南璇待在房間內一整日,雖感到心煩,嘴裡碎念抱怨著,卻沒打算再去找藍斯談判。

「再認真不過。」藍斯俊顏上神情篤定,揚唇一笑。

「你是故意惹她生氣的?該不會也包下所有班機空位,為了阻止她離開美國吧?」闕井澤問出心中的疑惑。

「如果她回台灣,我可以追過去,不過要讓她了解我的事,最好留在美國。」藍斯沒否認他的臆度,端起咖啡,輕啜一口。

「你會不會太過勞民傷財了?」闕井澤無法理解有錢人的想法。

「要阻止她離去有很多種方法,既然她排拒我的家世,我就更表現大陣仗,她不想跟我糾纏,我就讓媒體更注目我的感情八卦,只要她願意面對事實,就不須感到困擾了。」他氣定神閒,微微一笑。

「你的作法讓她很生氣。」闕井澤故意說道。

「我不怕她精神抖擻生氣的模樣,就怕見她無精打采,落寞難過。」他很怕再見到她的淚顏。

「你有自信,不會讓她難過傷心?」闕井澤探問著。

「我有自信,會盡一切所能保護她,讓她幸福無憂。」他抬眸望著心愛女人的唯一親人,承諾道。

「她不是一般女人,一般男人可能無法接受她的真性情。」闕井澤提醒。

「我不是一般男人。」藍斯自信滿滿的說道。

「她沒有上流社會儀態萬千的教養與氣質,沒有跟你相配的身家背景,不是會對丈夫卑躬屈膝的女人。」闕井澤認為他們的生長環境落差太大。

「我就是欣賞她強勢嗆辣的個性,對生活的認真與責任感,急躁中偶爾歇斯底里,狂風怒吼,都讓我感覺生氣勃勃,非常可愛。」他笑著稱讚。

「我沒想過要改變她或要求她迎合我,我愛上的是她無畏的本質,看似帶刺的外表,其實內心柔軟,她的獨立堅強令我敬佩,她小小的弱點令我心存愛憐,她的情感令我著迷,而她的逃避卻讓我無法接受。」藍斯侃侃道出對闕南璇的迷戀之情。

「沒想到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對她觀察入微,我很高興有人真正懂得欣賞她。」闕井澤聞言非常欣慰,從藍斯的神情,可以肯定他對姊姊的真情。

「雖然她有一些缺點,但她是個好女人。」對於姊姊長久以來的照顧,對他創作事業的支持與幫助,他非常感動,更期望有一天她能找到幸福歸屬。

「我遇過形形色色的女人,卻只鍾情她這樣的好女人。」藍斯附和著。對她,輕易便執著了。

「大姊個性雖強勢,卻喜歡比她更強的男人,只是對她必須剛柔並濟,有時溫和地包容她的脾氣,尊重她的想法,有時卻要強硬霸道,壓過她偽裝的剛強,拉回她逃避的心態。」闕井澤客觀地提供見解。 「不過,我想你已經很了解她的性格,知道怎麼應付安撫她。」

他抬眸望藍斯一眼。 這個男人能輕易看透別人,卻讓人難以看透,難怪姊姊無法放心跟他談戀愛,對感情第一次產生徬徨、猶豫。

「南璇說你不懂女人,我看未必。」藍斯語帶懷疑。

「她沒說錯,這世上,我唯一懂的女人只有她。」闕井澤擺擺手。 他雖戀愛無數回,但每次都莫名被終結,對女人了確實不懂,也沒心思去懂。

「你把全部心思都花在創作上,南璇雖嘴裡抱怨照顧你起居瑣事的麻煩,但她其實很以你為傲,非常喜歡你的才華。」藍斯代闕南璇稱讚他。

對於闕井澤私下約他會面,慎重談論闕南璇之事,他感受到他對姊姊的真正關懷,而從闕南璇口中,也聽到不少他們姊弟間相互扶持的種種片段,令他非常欽羨,那是他無法體會的單純手中之情。

「所以,你也愛屋及烏?」

「撇開炒做新聞的動機,我確實欣賞你的創作,很抱歉,這次事件對你造成困擾,我會另向媒體及藝文界做出澄清。」藍斯有些歉意。

「我不在意那些瑣事,我只希望你善待大姊,我應該可以把重要的姊姊交給你吧?」

「我很高興,你願意支持我,認同我。」藍斯欣慰一笑。 有了闕井澤的認同,他更有把握贏得闕南璇的芳心,娶她為妻。

「誰教你真的看懂我的作品,絕對能成為我理想的姊夫。」闕井澤大方先叫喚。 之前聽姊姊告知藍斯對他作品的分析評論,讓他頗感意外,對他的好感直線攀升。

而在與他談話後,感覺出他對姊姊的認真、執著與包容,也許兩人身分背景相差懸殊,但兩人的性格其實很合,像他這樣願意愛上大姊所有優缺點的男人,沒道理不支持。

「井澤,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仰頭喝完最後一口咖啡,他輕鬆問道。

「請你教我創作。」藍斯神情認真。

「嗄?」闕井澤驚愕地望著他。

* * *

關在飯店兩日的闕南璇悶得慌,決定出門透透氣,只是才走出飯店大廳外,一名女記者看見她,馬上湊上前。

「闕小姐,可以打擾你幾分鐘嗎?藍斯.羅德先生聲稱你是他未婚妻的不二人選,對於嫁入豪門你有何看法?羅德先生向你求婚了嗎?你們的婚事,羅德家族同意嗎?是否有人反對?」

記者一口氣問出數個問題,讓闕南璇一時無從反應,只想閃避。

「闕小姐,請回答一下好嗎?」另一名記者也追了上前。

突地,一輛黑色奧迪豪華轎車駛近飯店大門,停靠在闕南璇身旁。

後座的深色車窗滑下,男人聲音輕柔道:「上車。」

闕南璇驚詫地望向車裡藍斯的俊顏,意外他適時的出現。

下一瞬,幾名記者從四面竄出包圍,閃光燈對著男女主角狂閃。

「或者你想接受記者訪問?」見她猶豫,他推開車門,催促她上車。

身後的記者再度拋出一堆問題,闕南璇只能乖乖上車。

「你很會挑時間。」坐進車裡,闕南璇有些不快,討厭被媒體追逐的感覺。

「不挑好時間,你怎麼可能乖乖上車。」藍斯笑望她。 「下次遇到記者,你大方承認就好了。」

「承認什麼?」

「承認你將成為我未婚妻的事實。」

「我警告你,不准再綁住媒體亂放消息。」美目橫他一眼,語氣強勢道。

雖然她拒絕不了他的吻,控制不了為他而悸動的心,但她仍不會考慮嫁給他的事。

「媒體會好奇追問,是因真相未明,一旦有了共通答案,就不會再緊迫盯人。」藍斯理性分析。

「媒體記者不都是你引來的。」對於他的作法,她仍心存不滿,怪他把兩人的事弄得複雜,鬧得滿城風雨。

「只要你正視自己的感情,接受我的未婚,複雜就可以變得簡單。」

「強人所難的感情,我不可能接受。」她別開臉,再次拒絕。

「如果我真的強人所難,你怎麼可能不反抗?」他側過身,傾靠她頸間,低語。 「以你的個性,絕不可能白白讓人佔便宜。」他高挺的鼻樑輕觸她臉頰,令她心顫了下。

「你想做什麼?不准在車上吻我。」她忙伸手擋住他的唇,心慌警告。

「為什麼?」被她推開,藍斯頗感遺憾。

「你忘了駕駛座有人?」她提醒。

「你忘了有隔音玻璃?」藍斯長指敲了敲與前座相隔的不透光隔屏,寬敞豪華的後座有完全的隱私。 「不僅接吻,還可以盡情做更多事。」揚揚眉,他故意曖昧一笑。

「叫我上車,就為了滿足你的色慾?我要下車!」眉心一攏,真的不悅了,她探手便要開車門。

想到他可能曾在這車上跟別的女人廝混過,她心口便湧出莫名酸意。

原以為他個性溫和,冷靜內斂,但面對感情卻是熱情如火,且變得有些油腔滑調,像個花花公子,令她更看不清他的真心。

「跟你開玩笑,這樣就生氣?」藍斯伸手握住她探向車門的右手。 「我想要你,但不會為了滿足一己之私慾勉強你。」將她的手拉至唇邊,輕吻了下,大掌溫柔地包覆住她柔荑。

「我……真的不懂你。」斂去慢色,微顰細眉,她神情有一抹困惑。

前一刻,他看似風流的和她調情,現在卻又深情款款地凝視她。

「所以我正試著讓你懂我。」

「要去哪裡?」她這才發覺車子早駛上高速公路。

「我家。」

「羅德家族在賓州費城的豪宅?」闕南璇驚愣。

「沒錯。」

「我不要去,我要下車!」她抗議,再度想開車門。

「別緊張,沒要把你介紹給大家族的人,只當去逛逛花園。」面對她的緊張,他拉回她的手,輕鬆笑說。 「現在時速超過七十英里,你不會真的想跳車吧?」他提醒著。

藍斯從前方小酒櫃取出一瓶威士忌,斟了兩杯,兩從小冰桶夾幾場冰塊加入琥珀色液體中。

「『Ardbeg Corryvreckan Single Malt Whisky』(蘇格蘭阿貝漩渦單一純麥威士忌),我最喜歡的威士忌品牌,Corryvreckan是歐洲最大,也是全球第二大的漩渦。」他將一杯Whisky遞給她。

「我以為你應該鍾愛葡萄酒。」看一眼酒瓶標示,接近稀釋的酒,有些意外他會喜歡酒精濃度超過57%的烈酒。

「比起溫潤的葡萄酒,濃烈的Whisky更值得回味。」端起透明酒杯,凝望深邃迷人的琥珀色澤,他輕搖酒杯,湊近鼻尖,深吸一口誘人感官的綿密香味。

「淺酌一口,味蕾感受到的是帶胡椒口感與如海藻般的爽脆和嚼勁,再深入品味,充滿了滿口的濃縮咖啡味,馥郁的果香,黑醋栗、藍莓、櫻桃的香氣交雜,及八角茴香瀰漫,殘留口中的餘韻悠長深邃,持久不散。」藍斯優雅地品酒,娓娓道出酒中的各種氣味與感官享受。

闕南璇見狀也不自覺跟著他的動作聞香、品嚐,試圖感受他的長篇大論。

「南璇,你是我遇過唯一與這款Whisky相符的女人。」他舉杯,與她的杯子輕輕相碰。

因他的再次告白,才喝一小口酒的她感覺胸口溫熱,臉蛋發燙。

「你逃避我的感情,不僅因為無法懂我,更對我口中的感情質疑,因為我祖父與父親的複雜婚姻?」對於她的疑問,他會耐心地一一解釋證明。

「隨隨便便就對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未婚,認定要和她廝守一生,任誰都無法相信真偽,我可以接受一見鍾情的速食戀情,卻無法認同一見鍾情的短暫婚姻。」她理性說道。

她以杯就口,再輕啜一口Whisky,雖是烈酒,但她似乎一嚐便上癮,一如她對他瞬間點燃的火熱情感,雖想果斷熄滅,卻難以做到。

「你說錯了,我做事從不隨便,何況是重要的伴侶。對你而言,要認識交往多久才能談論婚姻?」他反問。

「時間不是問題,遇到對的人才是重點。」她再小酌一口酒,含在口中,似乎愈來愈感受出他形容的複雜多變氣味。

「遇到對的人,才是重點。」藍斯也啜飲一口酒,意味深長的重複她的話語。 「我的婚姻觀跟我爸及祖父完全不同,否則我這個年紀,至少該有兩段婚姻記錄了。」他輕笑。

他俊顏上那抹好看的笑意令她再度怦然心跳,才想起似乎早在與他相遇不久,她便對他溫雅的笑容產生悸動了。

「也許我的頭腦很複雜,但我只需要一個單一伴侶,『Single Malt Whisky』。」他舉杯,強調酒名。 「一個能讓我品味一生的女人。」

「你如何確認我是那個女人?」她仍是懷疑他的輕易認定。

「因為,你品嚐出這杯酒中的全部滋味了,不是嗎?」他傾靠向她,鼻尖嗅聞她紅艷唇瓣中逸出的濃郁誘人的酒香。

「你怎麼知道?」他突然的靠近令她心跳了下,卻沒有迴避意圖。 「我只嘗出一點點咖啡味、櫻桃味和淡淡的胡椒回甘味,其他還沒嘗出來。」她輕抿唇瓣道。 意外不懂品酒的自己,竟能輕易嘗出酒中精髓。

「夠有領悟力了,剩下的味道我慢慢教你。」薄唇輕觸她紅唇,輕輕地啄著,品味著。

「你對我的疑問像Corryvreckan漩渦,一直在原點打轉。既然嚐了,就不該有疑慮,大膽浸瀅在漩渦浪濤中。」他抽起她手中的酒杯,旋轉杯架。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蠱惑地輕喃,薄唇密實地覆上她的唇,舌尖探入她檀口,勾卷炙熱的情慾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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