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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上弦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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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0:53 |倒序瀏覽
上弦月 作者:陽光晴子

奶奶的眼睛是不是脫窗,
居然非要他娶這隻重量級大象回家,
說什麼日後將子孫滿堂,
為了表示憤慨反抗,他牽著大豬小豬鬧禮堂,
但奶奶居然點了他的穴道,非要逼他和新娘拜堂,
洞房當晚,她倒在他身上,壓得他差點魂歸西天,命喪新房!
或許她本性善良、溫柔端莊,只是身上那堆肥肉嚇壞他,
他下定決心要趕她回娘家,
為了休妻,不顧家人反對把花魁娶回來當小妾,
營建山莊金屋藏嬌,原以為她知道會吃醋傷心,
沒想到她卻把小妾當好姊妹,再三叮囑要好好照顧他,
喂,他是娶小妾回家,不是找人托嬰好嗎?
可是說也奇怪,這胖媳婦到底哪裡有吸引人的地方,
怎麼朝夕相處下來,他竟逐漸覺得,她其實可愛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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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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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1:48
楔子

    濟南

    一輪滿月高掛天空,夜如白晝。

    在將軍府後山的一片竹海中,兩顆小腦袋瓜子在竹林間鑽來鑽去,兩雙熠熠發光的眸子,更是骨碌碌的直盯著不遠處那棟氣派非凡的高堂屋宇。

    此時,一陣清風拂來,竹葉發出沙沙聲,風一停,四周再度跌入一片靜寂之中。

    過了好半晌,兩個眼眸瞪到發酸的俏娃兒這才有了動作,她們相親相愛,你拍拍我的胸、我也拍拍你的胸,再大大的喘口氣,接著,便率性的坐在稍早才下過春雨的泥地上。

    「好險,蘇婆婆看來是沒追上了。」

    「嗯,但我們難道胖得還不夠?還不到她的標準嗎?!」

    水色月光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粉雕細琢的孿生女娃兒,又是你捏捏我的吧嘟臉,我掐掐你的肥粉臂,東摸西掐的,都摸不到骨兒了,還不夠吧嗎?

    兩個古靈精怪的俏娃兒看著彼此,漂亮的眸子都有些疑惑。

    雖然,她們才八歲,但城裡的人都戲稱她們姐妹倆為「龐然大物」或「兩座會移動的山」,如果再讓蘇婆婆像餵豬似的塞填下去,她們會不會胖到連走都走不動了……

    剛想到這兒,兩人只覺眼前一閃,面容嚴峻的蘇婆婆就站在她們面前,而她的身旁還有另一位鐵面婆婆。

    兩個女娃兒互看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哀歎一聲。雖然躲不過,但偶爾捉迷藏,動動手啊動動腦的也好,免得身材像豬,腦袋也像豬。

    「練功!」滿頭花白的蘇婆婆冷冷的將手中長劍丟給兩人。

    「是。」

    兩個娃兒很識相的在月光下揮掌舞劍,體積雖然比平常小女娃要大上一倍,但身形倒是不笨重。

    「岳上弦,你再這樣練下去;永遠都只有三腳貓功夫。」

    戴了一隻鐵面具的婆婆,以冷峻的目光盯著邊練邊玩的小姐姐。

    被點名的岳上弦勾起嘴角一笑,圓圓潤潤的臉蛋兒還是美得驚人,「沒關係啦,三腳貓就三腳貓嘛,鐵面婆婆,那麼計較做啥?」

    鐵面婆婆冷嗤一聲,看看一旁練得很起勁的妹妹,「岳下弦,你怎麼說?」

    同樣生得漂亮的岳下弦笑了笑,倒是瞥了姐姐一眼,「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既然學了就好好學嘍,那不叫計較啦,姐姐。」

    聞言,蘇婆婆那雙冷冷的黑眸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無奈之光。雖然是雙胞胎姐妹,一樣的五官、一樣的古靈精怪,但性子上差異不少。

    姐妹倆繼續舞刀弄劍,直至雞鳴月落,鐵面婆婆一如這三年來的習慣,施展輕功離開,蘇婆婆則帶著累得只想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姐妹倆回到同住的樓閣,但她們還睡不得,丫鬢們已備妥兩桶熱水,待兩人淨身後,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已擺好,蘇婆婆硬是要見到兩個小娃兒吃撐了、掃光了桌上所有的食物,捧著一個小山似的肚子後才吹滅燭火,讓兩隻漂亮的小豬仔呼嚕呼嚕的打鼾大睡。

    透著破曉之光,蘇婆婆靜靜的站在床楊前,凝睇著粉雕玉琢的姐妹花,平時冷硬的眼神一黯,浮現濃濃的憂心與心疼。她們太美!仍太美了!還得將她們再養肥一些,才能遮住這張傾國之姿吧?!

    接下來的歲月,岳上弦、岳下弦這對姐妹花在蘇婆婆的「強力補給」下,身材的確呈橫向發展,身上一套背子綢服,可得要身材中等的姑娘家的兩倍衣料才做得起來,出入的轎子也是特別訂做,更甭提長期養成的無底洞胃口有多麼嚇人,餵飯時間,可是需要多名廚師揮汗烹煮才能滿足。

    轉眼間,兩人已至及笄,蘇婆婆巧手安排,談妥婚事,通知兩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準備乘紅轎、嫁良人。

    「嫁人?」孿生姐妹表情相同,一愣一呼。

    「是。」蘇婆婆的臉上也跟這十幾年來她們所看到的相同,面無表情,但那雙冷眸表示得也夠清楚了,她們敢有異議?

    「沒關係啦,早嫁晚嫁都要嫁。」岳上弦如是說,當然這話也是說給凡事都比她認直二倍的妹妹聽的。

    「下弦,你怎麼說?」蘇婆婆又問了岳下弦。

    「嗯,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也不鑽牛角尖,胖呼呼的臉上有著一抹俏皮的笑意。

    於是這對「沒關係小姐」跟「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小姐」在花光柳影的春天晴日出閣,由於在濟南城內滯銷,因而,一頂紅轎是前往北方蒙古,另一頂則前往天上人間的江南,小姐妹名花有主,從此天各一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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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2:21
正文 第一章

    這是噩耗。

    「我不娶,聽到沒有?!不娶!」

    陽春三月,蘇州福王府華麗宏偉的前廳劈出了一聲雷霆怒吼。

    聞聲,府院裡的總管、小廝、丫鬟們貼著雙喜字兒、掛著喜幛、懸起喜燈兒的雙手全抖了抖,幾名小廝、丫鬟還不小心的從椅凳上摔下來,但眾人還是豎直了耳朵偷聽。

    「律兒,這是奶奶的決定。」福王爺的暴喝聲也跟著響起。

    「那老太婆的腦袋肯定燒壞了!」胤貝勒動怒的咆哮聲再起。

    「放肆!」這一聲可夾雜著雲福晉的輕斥聲與福王爺的怒吼聲。

    戰火又起了嗎?府裡的小廝、丫鬟們眼神迅速流轉著。福王爺跟胤貝勒的脾氣可是不相上下,挺狂暴嚇人的。

    驀地,一個冷颼颼的蒼勁嗓音陡起。

    「我的腦袋燒壞了?!」

    老夫人?!那老是窩在真  樓裡吃齋念佛、幾乎不出房門一步,讓當今皇上封了個一品「德惠夫人」的老王妃?!

    幾個小丫鬟好奇的爬到前廳的窗欞下,偷偷戳了幾個洞偷看著屋裡的動靜。

    金碧輝煌的前廳裡,一名銀髮婆婆手持龍杖端坐在紅木大椅中,身後還有另一名年紀相仿的老嬤嬤,而銀髮婆婆此時是面無表情,看來有點兒可怕。

    只是,這幾個小丫鬟的目光一溜,向一身黃羅長衫馬褂的胤貝勒看去,個個的臉兒驀然一紅,這是慚愧、也是傾心,胤貝勒雖為男子,但俊美的容貌與那些金枝玉葉一比竟更勝一籌,一雙深邃璀亮黑眸、兩排細長綿密的睫毛,肌膚白皙潤紅,粉雕玉琢得美若天仙。

    但她們心裡這些讚美的話,可沒人敢在他跟前說。兩年前,曾有一名膽大的外來客在讚美他的傾城之貌後,被活埋在土堆裡僅露出一顆頭兒,熬了三天三夜才恢復自由;一年前,也有兩名讚歎他長得漂亮的年輕人被打成無牙老翁,裸身綁在城門上。

    大廳裡,胤律無畏的深邃黑眸直視著家中最年長的長輩,「奶奶,江蘇美女何其多,恕孫兒不明白奶奶為何要我娶一名『重量級』的女子?」

    「岳姑娘可以為胤家生一打娃兒,而你口中那些美女全是弱不禁風的千金女,生一個都困難。」老夫人說這話仍冷颼颼的,不見半絲溫度。

    「她會生……更難。」他沒好氣的駁斥。

    「怎麼說?」她一挑眉,一手拿起擺放在桌上的白瓷茶杯。

    「哼,我的命根子會先被她壓斷!」

    「噗,」雲福晉正巧喝了口茶,一聽兒子說話如此露骨,茶水嗆得滿口,美麗的臉兒更是漲得通紅,身後的丫鬟急忙拿起袖帕為她擦拭。

    俊逸挺拔的福王爺則是火冒三丈的瞪著綜合了自己與愛妻容貌的獨子,「這等粗話你也說得出來?」

    「為什麼說不出來?請阿瑪將心比心,如果額娘也跟岳上弦一樣,擁有大象的重量跟體型,阿瑪也娶嗎?」

    胤律怒聲一間,但狂怒的控訴眼神卻是觀著默不吭聲的老夫人。

    因為年歲已大,府裡沒人敢忤逆她的意思,沒想到她竟然自作主張的談定他的婚事!

    獨子的一席話問得福王爺無言以對。這樁婚事安排得快又急,這會兒花轎聽聞已到蘇州城外,明兒個就到王府了。

    他無奈的眸子對上神情中仍不見任何變化的奶奶,她還一口一口的喝著碧螺春。

    見家中兩名男子都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夫人這才放下杯子,「律兒,來日你會感激我的。」她那雙佈滿皺紋的灰黑眸子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笑意。

    福王爺夫婦沒瞧見這目光,但胤律可看見了,他黑眸微瞇,更為不滿。

    敢情是他年已二十,在外頭風花雪月,卻遲遲不願婚配,亦沒生下一兒半女,惹火了奶奶,才故意安排婚事惡整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了不娶一名母豬暖床,他也只能屈服了。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老夫人,「我願意娶妻,任何一家千金或皇室格格都行,但就是不要岳上弦。」

    想協商?哼,這小子是晚了一步!「此事不會再有任何異動,明日乖乖在家娶妻。」她拄著龍杖起身,在老嬤嬤的扶持下,步往真  樓。

    沒得商量?!胤律咬牙瞪著一意孤行的祖母身影,氣憤的回身看爹娘,兩人也只能跟他搖頭,意謂這事已大勢底定了。

    哼,娶就娶,但他一定會讓奶奶後悔教他娶頭母豬入府!

    翌日,喜氣洋洋的福王府前是萬人空巷,一頂金碧輝煌的紅頂大花轎在十六名轎夫搖啊晃呀的努力扛承下,終於將岳上弦送到了王府前。

    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勉強擠在圍觀人群眾多的大門前,將金銀珠寶、布匹綢緞、人參補品、活跳跳的雞鴨全接手給王府的下人,這意謂著他們的任務已完成。

    但這一趟遠行雖苦,卻也充滿著不捨,岳上弦雖是個胖千金,但她為人和善俏皮,視奴僕如親人,啥事都不在乎,滿口的沒關係……這麼好的主子,他們是真的捨不得啊。

    但更教他們不放心的是王府裡的奴僕,怎麼他們的表情是一臉驚恐?!

    他們伸長脖子往前瞧了瞧,這圍在喜轎前方的老老少少更是一臉好奇,究竟在看啥?!仔細聽,他們似乎也聽到奇怪的聲音,甚至還有股怪味道從府裡傳出來,臭臭的……

    眾人正疑惑時,一名高大英挺、頭戴喜帽、身穿紅袍、披戴紅彩的男子步出大門,只是,他真是男子嗎?!怎麼那張臉像極了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傾城傾國、粉離玉琢的美人胚子呢!

    不過,那雙漂亮黑眸裡的暴戾之光可是讓人望而生畏。

    「新娘還不出來?!」

    聲音低沉嚴峻,讓人不必猜測他是男是女,隨侍岳上弦的丫鬟小梅猛嚥一口口水,清秀的臉怯怯的看了這未來姑爺一眼後,又慌亂的回身跟著同樣處在驚慌狀態的喜娘拉開轎前喜簾,小心翼翼的將新娘子從特大號的花轎裡給扶出來。

    「我的天,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輕嗤的言語來自漂亮的新郎口中。

    小梅有點兒生氣,其它陪同岳上弦一路南下的奴僕丫鬟們也有氣,可偏偏這個漂亮的姑爺,那雙黑眸閃動著狂暴風雨,渾身亦散發著懾人的狂捐霸氣,眾人身份卑下,敢怒不敢言。

    沒有一絲遲疑,胤律出來晃一下,連碰都沒碰新娘就又走進去。

    小梅跟著喜娘連忙扶著小姐快步跟入。

    哼,身形龐大,行動還不笨重嘛!胤律以眼角餘光不屑的瞟了那一大團的紅衣一眼,繼續闊步走進大廳,而奴僕們也已經遵行他的命令,將剛剛還在前院一隅的「貴客們」全拉進喜氣洋洋的大廳裡。

    不意外的,阿瑪氣得吹鬍子瞪眼,額娘一臉愕然,奶奶仍然面無表情,主子那些賓客們有的捏著鼻子、有的皺著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些鑽來鑽去又擠成一團的貴客。

    「你在胡鬧什麼?!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福王爺這一生還沒如此震怒過,他怒指著那群為數不少的四隻腳動物。

    「阿瑪請勿動怒,」胤律挑挑濃眉,好整以暇的面對父親那雙冒火的眼眸,慢條斯理的說著,「我聽聞娘子的父母已不在人世,因此好心的請她一些親戚前來觀禮,應該不過份吧?!」他那雙黑眸閃爍著危險寒芒,說是好心,神情上卻不見半絲笑意。

    這算是哪門子的親戚?!賓客們驚愕的瞪大雙眼,看著硬擠在喜堂裡的數只大小豬,顏色有黑有白,皆綁上紅彩,為防它們亂衝亂撞,還勞動奴僕、丫鬢們費力牽著、拉著,場面好不混亂。

    小梅反應過來,氣呼呼的靠向罩著喜帕的小姐,「姑爺他好過份,他——」

    「沒關係啦。」岳上弦也聽到吵雜的豬嚎聲,當然也聞到它們特殊的體味。

    「什麼沒關係,小姐——」

    「來這兒的一路上,我們不也聽說了,胤貝勒不喜歡這門婚事,所以,一定會找一點事兒來發洩,反正我又沒少塊肉。」

    「可這是下馬威,不,是羞辱!」

    「沒關係啦!」她仍好脾氣的說著。

    從小到大,更難堪的事、更難聽的話,她跟妹妹都遇過、聽過了,姐妹倆從躲在被子裡哭泣、互相安慰,到後來的習以為常,畢竟嘴巴長在他人身上,她們管不得。

    小梅跺著腳替小姐抱屈。真希望蘇婆婆能在場,至少也能替小姐出個頭,可由於一一小姐是出嫁北方,蘇婆婆擔心,因此跟著去了。

    主子另一名鐵面婆婆,從來也沒人瞧見她的真面目,小姐在這兒鐵定難過,沒半點靠山,姑爺又這麼壞,往後日子可怎麼過呀?

    思緒翻轉間,怒不可遏的福王爺已命令下人們,把那些丟人現眼的豬只牽離大廳,賓客們則往兩旁退,她也扶著小姐往旁邊定。

    「嚎嚎……」

    「嚎嚎……」

    「完了,我拉不住了!」

    一名丫鬟猛地放聲尖叫,豬群一陣騷動,幾隻大豬看到紅紅喜幛下陳列的各式山珍海味,早就蠢蠢欲動了,這下子如脫韁野「豬」,發狂的向前衝去,這一衝,其它小豬也開始胡亂衝撞,賓客們嚇得東奔西跑,連一些大家閨秀都顧不得禮儀,花容失色的拉起裙擺跳上桌椅,福王爺氣得大叫,但賓客們的尖叫聲不小,眾人也聽不出他在怒吼什麼,雲福晉也在丫鬟的扶持下,急忙跳上長紅木桌。

    惟獨新郎倌,一整晚都冷峻著一張臉的胤律,此時是笑得前俯後仰,在一隻迷路的豬仔衝向他時,他輕鬆的施展輕功,身形一掠,穩當的坐在大廳上方一個斜邊梁木上,欣賞底下這一團亂象。

    「小姐!」

    臉色丕變的小梅也被兩隻豬給逼跳到椅子上去,卻見小姐仍杵在原地不動,她急得大叫,但四周混亂、雜音太多,她的聲音被淹沒了。她好急,仍罩著喜帕的小姐肯定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胤律眉開眼笑的看著被幾隻豬圍住的龐大新娘。不錯嘛,不動如山,還是——他壞壞的想著。根本嚇到無法動彈?!

    岳上弦學過武,神經還沒那麼遲鈍,眾人雞飛拘跳的聲音,她聽得可清楚了,只是出嫁前蘇婆婆有交代,絕不能自行揭開喜帕,會招來不幸,所以,與其像個瞎子亂跑,倒不如靜止不動。

    此時,一隻失控的大豬突地筆直的衝向她,賓客們發出驚呼聲,她隱約感到不對勁,但又不能揭開喜帕。

    胤律勾起嘴角一笑,等著看公豬撞母豬的有趣畫面,驀地,一記渾厚掌風竟從身後襲來,他直覺閃避,急忙躍下梁木,正想飛身越過大廳中央時,另一記掌風再次從頭罩下。

    該死的!是誰?他被迫閃身,好巧不巧的,這一閃,就剛好對上那只發狂而來的公豬,想也沒想的,他一拳揮出,將那隻豬仔摔得四腳朝天,直衝撞向喜桌,乒乒乓乓、 啷 啷地,紅木桌上的東西跌落一地,就連桌腳也被撞斷,大廳內一片狼藉。

    「不錯,還知道救老婆。」

    混亂過後的一陣靜謐中,老夫人含笑的低沉嗓音陡起。

    胤律一愣,擰眉往身後看,隨即倒抽口涼氣。可不是嘛,他竟然就擋在一身紅衣的母豬身前,像在護衛她似的!

    「送入洞房!」

    老夫人一個嚴峻口令、一個犀利眼神,幾個早已安排好的奴僕們全擠向這對新人,又擠又推的將兩人推往後面東廂的新房「東軒園一去。

    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人因這荒謬的喜事而噗哧偷笑,有姑娘家因心上人他娶而傷心落淚,福王爺撫額頭疼,雲福晉手足無措。

    胤律一雙凶狠的怒眸更是不時回頭瞪向祖母,懷疑剛剛偷襲他的高手是她身邊隨侍的一名老嬤嬤,但他在賓客間梭巡,卻不見她的身影。

    到底是誰?!若是被他找到,他一定將那人的頭扭下來當球踢!

    喜氣洋洋的新房裡,氣氛凝滯。

    一雙掀起風暴的黑眸一一掃過房裡的每個人,雙手慢慢的握拳。

    他好想揍人!他原本要讓奶奶後悔的,但眼前,龍鳳花燭下,看著在光影下更形巨大的龐然大物,就塞在繡有鴛鴦的喜被上、紗帳的中央……是,他後悔了,他怎麼沒當個落跑新郎?!

    「請……貝……勒爺……喝交杯酒。」

    胤律冒火的黑眸一瞪,拿著兩杯美酒的喜娘雙手抖動,他冷颼颼的視線繼續看向拿著桂圓、紅棗、糖果、花生、蓮子等喜盤的丫鬟們,瞧得她們是忍不住的猛往喉嚨裡嚥口水,個個臉色發白。

    「滾!」

    突然而來的雷霆怒吼震耳欲聾,喜娘、丫鬟們尖叫一聲,嚇得魂飛魄散,拿著盤子飛奔而出。

    胤律撇撇嘴角的瞪著還杵在床邊的小梅,她面無血色的看了小姐一眼,這才欠身退下。

    終於只剩兩個人,他大為光火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喜秤把玩了幾下,便隨意往地上扔了。

    端坐在床緣的岳上弦被那重重的鳳冠壓得頭低低的,只能看著自己穿著高底的繡鞋,卻見喜秤突地摔落腳邊。

    唉!她在心中暗歎一聲。這種情形她早料到,也不敢怪胤貝勒,在濟南時,她跟妹妹一現身,男子們不是紛紛走避,便是出言嘲諷。

    「沒關係啦。」這話是在安慰自己,但卻不小心出了聲。

    胤律一愣,眉頭一皺的瞪著仍蓋著紅頭巾的新娘,「你在說話?」聲音挺不錯的,與那一身胖肉有些不符。

    「是,相公——」

    「拜託,別叫得那麼親熱,我不想天天作噩夢。」

    「沒關係,那我叫你胤貝勒吧。」

    「很好。」挺識相的。

    「我知道胤貝勒對這樁婚事很有意見,我也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

    「你客氣了,是上百斤重吧。」

    「沒關係啦,幾斤幾兩都一樣。」

    這樣也沒關係?!他嗤笑一聲。把自己搞得像肥豬一樣,她還這是看得開!

    「我想你一定累了,事實上我也累了,所以,可不可以請你用喜秤挑起喜帕,然後我們就可以睡了?」她真的很睏了。

    「我們?!」他嗤之以鼻,隨手將頭上的喜帽摘下扔到地上,「岳上弦,你自己拉掉喜帕,因為我不會去掀一頭母豬的頭巾!」

    她輕咬下唇,「你就勉為其難好不好?!因為蘇婆婆說——」

    「你真的承認自己是豬?!」他一拍額頭,雙手環胸的往後靠向桌子,再以一種極為不屑的眸光瞪著床上的女人。瞧瞧她戴著金銀珠寶的肥十指,簡直像過年節的臘腸。

    岳上弦瞪著近在咫尺的紅巾,抿抿紅唇,「我當然不想,可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管不得。」

    是嗎?他斜眼瞪這龐然大物,出言相譏,「但你的嘴巴長在你身上,你卻管不了自己少吃點?!你長成這樣是在虐待他人的眼楮,你懂不懂?!」

    她輕歎一聲,「我很難解釋。」

    「很好,因為我今晚的善心也用完了,你自便,我要出去了!」他推開椅子起身。

    她一愣,伸出手想拉住他,「可我的喜帕——」

    「你有手!」

    他瞪著那雙肥厚大手,仰頭一翻白眼後,轉身往門口走。

    但一推開雙喜字兒的房門,竟見他奶奶端坐在門外,身後還有伺候她多年的老嬤嬤。

    對這個嬤嬤,他比較有戒心,老太婆以前是皇宮裡的大內高手,專門保護奶奶安全的,剛剛在大廳偷襲他的人,八成就是她……

    思緒間,他優雅踱步到祖母身前,「夜深了,奶奶還在這兒幹啥?」

    「今兒個是洞房花燭夜,你給我進去!」

    胤律大笑一聲,「拜託,奶奶,你真以為我會跟那隻豬……」

    太可笑了!他不理會,甩袖就要往前走,老夫人瞥了老嬤嬤一眼,她一個箭步上前,幾乎在眨眼間就點了他身上的幾個大穴。

    他臉色不一變,咆哮而出,「該死的臭老太婆,趕快給我解開穴道!」

    但老嬤嬤面無表情,也沒吭上一聲。

    倒是尊貴的老夫人喚了一聲,兩名高大的奴僕立即從暗處步出,聯手將動彈不得的貝勒爺給「搬」回新房裡,老夫人則拿著龍杖緩步走進,再一個眼神,奴僕們立即明白的將他扛到新娘的身邊坐下。

    胤律咬牙怒視祖母,「別太過份!」

    她面露嚴謹的再給奴僕一個眼色,兩人不敢看怒目切齒的貝勒爺,快步退出新房,接著,她再看著老嬤嬤道︰「麻煩你了。」

    「是,老夫人。」

    老嬤嬤看著她先行出去後,則將房門關上,再撿起地上喜秤,放到胤貝勒的手上,他想掙扎丟開,奈何穴道被封,只能任其擺佈,但不忘火冒三丈的朝著這名老嬤嬤連珠炮咒罵,只是,將她的祖宗三代全罵完了,也沒能阻止她拉著他的手去挑開喜帕。

    龍鳳燭火下,身著鳳冠霞帔的岳上弦靜靜的凝睇著自己的丈夫,眸中有著大大的驚愕。天啊,他長得居然比她見過的姑娘們都美,朱唇粉面、如玉雕琢!「胤貝勒,你長得好漂亮啊!」

    此話一出,胤律那雙無塵黑眸立即蒙上狂風怒雨,他怒視著那張腫得不像樣的肥臉,「你找死!」

    她一愣,「什麼意思?」

    「少福晉,胤貝勒不喜歡『漂亮』這兩個字。」老嬤嬤看她這張圓圓的臉兒倒挺順眼的。這女娃兒明眸璀亮,唇紅齒白,膚如凝脂,除了臉部尺寸稍大了點,應該也是一個美人啊。

    老嬤嬤邊打量邊為她拿下鳳冠,褪下霞帔、紅袍、襯衣,僅剩繡著鴛鴦的紅肚兜及褻褲。

    岳上弦臉紅紅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蘇婆婆在她離家那一晚,有告知她新婚洞房夜會發生的事,因此一見這老嬤嬤幫忙卸衣,她只覺得頭昏昏、腦脹脹,壓根忘了她剛剛問了什麼事。

    「臭老太婆,你剝光她我沒意見,但你脫我衣服做啥?!」

    胤律身上冷汗直流,但那雙冒火的黑眸可是惡狠狠的瞪著利落的把他當個小娃兒脫衣的臭嬤嬤。

    老嬤嬤不說話,靜靜的把他剝得只剩一件褻褲後,再蹲下身子,為一對新人脫下鞋襪,整齊的在床底下排妥後,抱著衣服站直了身,對著還吼著要將她「剖腹剜心、碎屍萬段」的貝勒爺不卑不亢的行禮後,這才看向粉臉酡紅的新嫁娘,「接下來的事,就是妻子要『伺候』丈夫,嬤嬤就幫不上忙了。」

    岳上弦目瞪口呆。什麼意思?她自己來嗎?對那檔子事她也不懂啊。

    老嬤嬤平靜的目光回到眼內冒火的貝勒爺身上,「穴道會在六個時辰後自動解開,奴婢先下去了。」

    「六個小時讓這頭母豬凌虐我?!該死的,你給我回來!」

    他怒聲咆哮,但人走了,門關上了,搖曳的燭火仍不識相的燃燒著。

    胤律咬咬牙,以眼角餘光瞪著那僅著肚兜的女人。她肥臂、肥肚,下巴竟有三層肉……他仰頭翻白眼,又是一串詛咒逸出口中。

    讓他死了吧!他胤貝勒雖然脾氣暴躁,但投懷送抱的女人可不曾少過,妓院裡的鶯鶯燕燕不算,大家閨秀暗渡陳倉,哪個不是纖纖美人?!然而,最終他竟娶了一頭讓人毛骨悚然的母豬當少福晉!

    今晚,不少閨秀眼眶含淚,大丈夫如他,也想哭了!

    「你要是敢動我一根寒毛,我明天就將你剁成肉醬!」他咬牙恐嚇。

    「我不會啦,胤貝勒別那麼凶。」岳上弦發現丈夫的脾氣就如這一路上所聽聞的,真的非常非常的不好。

    「凶?!」他咬牙切齒的怒視著竟然敢移動到他跟前的肥女,「你給我閃開點,看到你,我還巴不得自己是瞎子!」

    「沒關係,你罵吧,反正再毒的字眼,我都聽過了!」她紅著臉兒偷瞟他那赤裸有力的胸膛後,有些不自在的搓著手臂問︰「我聽你一直吼、一直罵,渴不渴?我倒杯茶給你喝?」

    「免了,你給我閃開點就好了!」長這樣裝賢淑也沒用!

    「好。」她在心中暗歎一聲,乖乖的又坐回床邊。

    「你給我出去!」一感到她挨著他的體溫,他就想吐!

    「是。」她順從的點頭想出去,但一看到自己的衣著,連忙四下找衣裳穿,但房裡竟然不見任何衣裳。難不成剛剛在她頭昏腦脹時,衣物全被老嬤嬤拿走了?!

    胤律當然也看到她東找西找就是翻不出半件衣裳。就連櫃子也空空如也,他知道他被設計了,這根本是預謀!

    岳上弦無奈的回到他身邊坐下,「對不起——」

    他咬咬牙,懶得看她,乾脆闔上眼楮。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胤律坐得直挺挺的,卻發覺旁邊的母豬開始暗示性接近他,先是貼靠他的手臂後又退回去,肌膚相親時的灼燙溫度令他反胃想吐,他繼續咬牙不理,她卻愈碰愈頻繁,一次又一次。

    「岳上弦,你的豬腦袋最好別亂想,你要是敢亂來,我一定殺了你!」

    面對他的咆哮,她沒應話,但重重的身軀又靠向他,這一次還硬是貼了好一會兒才離開。接下來,又是一次,貼靠的時間更長了。

    真是夠了!他頭皮發麻的睜開眼楮,「岳上弦?」眼角餘光一劈射過去,竟看到她雙眸闔上,整個人還搖搖欲墜的歪來倒去。

    該死,她居然在打盹!黑眸進出怒火,「岳上弦,不准給我睡!」

    「嗯,」她喃喃應了一聲,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又傾斜向他。

    「岳上弦!」他吼聲震耳。

    「嗯,」她知道有人在吼她,但那聲音像是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她好困、好累,折騰一天了!

    她眼皮再次垂下,又努力掙扎的睜開眼,但兩眼已昏花,只覺得那兩支龍鳳蠟燭重疊又重疊,變成好多根啊,她緩緩的闔上眼,一打盹,身子又往旁邊傾斜。

    這一次,她傾倒的速度頗快,胤律只感到龐然大物重重的壓向他,他想一拳把她打飛出去,奈何使不上半點力,只能讓她硬生生的壓在身上,但災難尚未結束,被點穴的他竟然因她的重量而跟著傾斜,他粗聲咒罵,但也改變不了自己被壓倒在床的命運。

    他變成床墊了!他喘著氣兒,大聲怒吼,「快起來,你重死了!」

    他吼、他叫,也努力的想推她一把,但被點了穴,什麼也做不得,只有愈來愈喘,「你……你……算……算……什麼……女人?!女人……要嘛就身輕如燕,就……就……該……是浦柳之姿,那種女人投懷送抱,男人……男人……會欣然接受,你——你……」

    「呼……呼……呼……」

    突然,一聲聲如雷般的酣聲直劈他耳膜,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她竟然——

    該死的,這裡跟睡豬舍有啥兩樣!

    「來人,我要被壓死了!」

    吼聲震耳,回答他的卻只有呼呼風聲,還有呼嚕呼嚕的打呼聲。

    胤律不知道老夫人早已嚴峻下令,天亮前,任何人皆不得接近東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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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2:35
正文 第二章

    天亮了嗎?

    岳上弦眨眨圓亮的眼,從睡夢中甦醒過來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竟是在她臉蛋旁的一雙穿著鞋子的大腳,她困惑的順著大腳向上看,一襲藍綢圓領長衣,再往上,竟是胤律那張漂亮絕倫但絕對會令人望之生怯的俊臉孔,陰鷙可怖。

    這隻豬!胤律惡狠狠的瞪著她。被他踹到地上睡,竟然也能呼呼睡了一個多時辰!連喜娘、小梅及其它丫鬟進門被他咆哮轟走,她還是連動都沒動一下。

    岳上弦緩緩的坐起身來,這才慢半拍的發現自己是睡在地上。外頭陽光刺眼,可見時辰不早了,她竟還沒去給長輩奉茶!

    一見擺放在桌子的衣服,她胖歸胖動作倒利落,很快的穿妥後,忙叫喚,「小梅!」

    「我叫她跟老總管去買東西了。」

    「呃,買東西?」她其實不太敢面對他,他美得過火,就怕她看直了眼。

    「沒錯,從今天開始,我會睡在西廂的『御峰堂』,這兒就讓給你。」這當然是暫時,過沒幾天,他會想辦法將她轟出去。

    「可是——」他們是夫妻啊,但她不敢說,昨晚她睡死了,肯定啥也沒發生!思緒間,卻見他越過她就往門口走,「胤貝勒要去哪兒?」

    「你連問的資格都沒有。」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去,卻見到祖母往這兒走來,身後跟著隨侍的老嬤嬤,還有剛剛被他吼得扔下衣服跑掉的小梅及兩名丫鬟。

    那死胖子也走了出來,他看到小梅跑到她身邊咬耳朵,她連忙跟奶奶行禮,只見奶奶回以一笑,目光又回到他身上,「怎麼?要去馬場了。」

    蘇州城的每個人都清楚,胤貝勒脾氣雖火爆,對女人態度的好壞也得看心情,但獨獨對馬兒,絕不發脾氣,甚至自己的愛駒還是親手照料。

    在近郊附近的「坤輿馬場」是他一手所建,佔地寬廣,光在那兒做事的奴僕就有上百人,而從全國各地高價購來的名駒、血統純正的良馬也有上百匹,更甭提皇上贈與的二十匹蒙古御馬。

    而為了能讓馬兒能長得健壯,飼料講究,喝的是山泉水,有獸大夫進駐醫療,也有從各地網羅專司馴馬、養馬的人才,而在火爆貝勒的手下做事,每人自是戰戰兢兢,有人負責每日固定策馬奔馳,有人清理馬廄,而馬場上一排排的紅瓦馬廄建在一大片相連的綠色坡地上相當醒目,再加上場地寬闊,一些名門大少也都到該馬場馳騁。

    一年年過去,馬場的馬兒逐年增加,為維持馬兒活動的空間,他贈了一批良馬給萬將軍,萬將軍馴練這批馬兒成騎兵戰馬,一次邊疆戰役建功,萬將軍對馬匹的推崇有加,皇上再頒聖令,讓坤輿馬場成為專司提供騎兵軍隊馬匹的御用養馬場。

    因此,比起一些養尊處優、成天無所事事的阿哥、貝勒,胤律深受皇上倚重,可說是蘇州城裡所有皇親國戚及富豪眼中的乘龍快婿,怎知,竟是由外地人拔得頭籌,搶走正室福晉的位置,也因而昨日大婚,蘇州人可是擠爆街道的要瞧瞧新嫁娘的風采!

    當然,光體型就讓人失望了,也難怪此時的胤律面對一手主導這場婚事的祖母一臉漠然,連應都不應一聲。

    老夫人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帶少福晉一起去看看吧。」

    「?}︿腔嵯潘牢業謀Ρ礎!  

    「律兒——」她老臉一沉。

    「奶奶,沒關係的!」岳上弦忙搖頭,不想祖孫兩人因她而起爭執,但胤律可不領情。

    「我絕不可能帶她到馬場,這點請奶奶不必再說!」他的聲音嚴峻如冰,「另外,如果奶奶要嬤嬤天天來這兒點我穴道跟岳上弦同房,那我一定會消失!」

    離家出走嗎?!老夫人精光乍現的眼眸看著這個倔傲的孫子。也罷,別將他逼太緊了。「奶奶不會那麼做了,但希望你們能花點時間去培養感情。」

    胤律的回答是一臉嘲諷。

    她原想念他幾句,但岳上弦又趕忙給她一個「沒關係」的神情,她搖搖頭,看著胤律,「明兒個我要到玄妙觀去聽道,大概要住個五天,我希望你這段時間不要太忽略你的新婚妻子。」

    胤律沒點頭、沒吭聲,但心裡已有主意,他一定要利用這幾天將岳上弦逼出王府。

    岳上弦尷尬的看著給了她一個笑容後才往真  樓走去的老夫人,再看著一臉冷峭的胤貝勒,才想開口要他陪她去給公婆奉茶,他卻甩袖離去。

    「小姐——」小梅看著她,實在替她感到委屈。

    「沒關係啦。」她看著那偉岸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視線外,她才轉往正廳要去給公婆奉茶。

    「小姐,福王爺因奉聖命長期監督蘇杭間的運河建造,因此跟雲福晉早早就出門去了。」小梅如此說著。

    唉,她當媳婦兒的第一天,很失敗。

    朗朗晴空下,坤輿馬場廣大的坡地上,成群結隊約有一、二十匹的馬兒在高低起伏的綠地上奔馳著,那些高大的馬兒有黑、有棕、有白、有斑紋的,在陽光照射下,每匹馬兒身上的鬃毛都閃爍著燦光,再襯著那片藍藍的天、綠油油的坡地,一眼望去,景致煞是美麗。

    對胤貝勒新婚第一天就出現在馬場,負責馬場管理的杜總管及馬場上上下下的人都不驚訝,除了他愛馬成癡外,自然是新娘並非是個傾城美人。

    在胤律藉由照顧幾匹鍾愛的神駒想讓心情平靜些時,幾名同是皇族的友人也到馬場來遛馬,由於身份相當,他們倒是很敢調侃。

    「沒帶少福晉來這兒亮相啊?」

    他沒好氣的瞪了發言的端安貝勒一眼,「我絕不會帶一隻母豬來看馬。」

    幾人低聲竊笑後,又有人問︰「你昨晚跟她同房了?」

    「東軒園已成豬舍,我怎麼可能住那裡。」他避開了這個尖銳的問題。

    「胤貝勒,你這話會不會說得太毒了?」有人覺得過份了些,把女人比成豬,太刺傷人了。

    「元貝勒,本貝勒爺敢發誓,絕沒碰那隻豬一根寒毛,我讓賢於你,如何?」

    斯文的元貝勒聞一言,舌頭像打了結似的,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昨個也有去參加那場成親人典,光看那種身材,他就沒胃口了。「我們騎馬去!」

    他策馬奔馳,眾人大笑戲謔的追上,惟獨胤律,他拍著馬兒的頭,目露思索,想著該如何讓那頭母豬自動離開王府。

    一連兩天,岳上弦都努力的在盡媳婦的本份,她早起晚睡,跟長輩請安奉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人有禮,一切還算平順。

    阿瑪、額娘處事明理人也好,只是新婚就不見丈夫人影,阿瑪幾度不悅的破口大罵,這也讓她明白胤貝勒的脾氣承襲自誰,額娘則是個漂亮又和藹可親的好人,總是安慰她要給胤貝勒多一點時間。

    她更不忘叮嚀她,因胤貝勒外貌酷似女人,那是他的禁忌,別在他面前提「漂亮」二宇,否則他會抓狂揍人,還提了馬場及他有多愛馬的事。

    這些事她全記得了,可是胤貝勒不在家,記不記得好似也沒什麼差別。

    「小姐!」這一會兒,小梅急急忙忙的跑進東軒園來。

    「什麼事匆匆忙忙的?」

    岳上弦兩個手肘放在桌上,撐著圓圓的臉兒呆坐著。這王府裡的丫鬟實在太多了,只要公婆一出門,她也找不到事兒做,只能發呆。

    「胤貝勒回來了,而且還……」

    小梅話還沒說完,卻見小姐突然打直了腰桿,緩緩的站起身來,她回頭一看,正是胤貝勒走進來了。

    岳上弦瞪大雙眼看著身著圓領、大襟紫色行袍的胤律,領著好幾名天仙美女走進屋裡,而那幾個一看就是貴族千金的美人已經夠美了,但胤律卻更美,他眉清目秀、朱唇粉面,冠絕群芳,沒有多想,也忘了額娘的殷殷叮嚀,她脫口就是——

    「胤貝勒,你好漂亮啊!」

    頓時,胤律身旁那些嫣然而笑的美女們個個臉色一僵,驚恐的目光全看向臉色不一變的胤貝勒。

    不用小梅在一旁猛使眼色,岳上弦也察覺自己說錯話了,「對不起。」

    他黑眸半瞇,「再敢說我漂亮,我就差人弄一池熱油將你扔下去炸了!」

    「炸豬油嗎?」他右手邊一名嬌小玲瓏的美麗粉衣女子突地冒出這句話來。

    聞言,其它美女們立即噗哧噗哧的笑出來。

    「太過份了!」小梅雖然身份卑下,但還是忍不住的為小姐出聲。

    「沒關係,小梅。」岳上弦倒是看得開,對那名粉衣女子道︰「開開玩笑本就無傷大雅。」

    「你認為我在開玩笑?」粉衣女子是蘇州有名的第一美女靖憶格格,一見胤貝勒並未因她的發言而有半絲不悅,她就更敢羞辱這名搶了她正室福晉位置的肥女。

    「當然,難不成胤貝勒真的會無聊到差幾個人弄來一池熱油嗎?」她巧笑倩兮的又說;「他又不是閒閒沒事做。」

    「呃——」靖憶格格一愣,壓根沒想到她會這麼回應。

    這女人!胤律黑眸半瞇的怒視著岳上弦。依她的話來說,他不就當不了言出必行的君子,因為他若真的弄來一池油,不就代表他太閒了?!

    哼,這種女人還是早點讓她認清自己的蠢樣,早點離開他的視線!

    「岳上弦,本貝勒邀蘇州城裡的名門閨秀至府裡賞花,你也一起來吧。」

    連名帶姓的叫,足見胤貝勒對這樁婚事有多麼不滿,眾美女們來回的交換著目光,再看向岳上弦,她雖是將軍之女,但一點也看不出什麼尊貴身份,整個人腫到不行。

    一行人往後花園走去,在眾女輕蔑的目光下,岳上弦這個正室反而落在這群擦脂抹粉、婀娜多姿的美女身後,看著臉若桃花的胤貝勒跟她們有說有笑。

    天空一片蔚藍、熏風習習,亭台樓閣、假山曲橋間都有綠柳垂掛、花團錦簇,再加上蝶蜂亂飛,好不熱鬧繽紛。

    靖憶格格及幾名閨中好友拿起圓扇撲蝶,岳上弦則在小梅一推再推之下,才靠近胤貝勒,還差點把桌子給撞移了位。

    「你怎不去撲蝶?瞧,畫面多漂亮。」他刻意以著迷的目光看著在花卉間那幾個娉婷裊娜的身影。

    「我看的畫面也很漂亮啊。」她不覺說錯話,但腰間馬上挨了小梅一拐子。

    他臉色丕變。這女人長得抱歉外,也很白癡!

    「其實,明明長得很好看,又何必忌諱人說呢?你是漂亮又非麻子臉啊!」岳上弦仍是覺得不必看得這麼嚴重,還好心的想對他開釋。

    他咬牙瞪她,「你真的想被炸豬油?」

    「不想啊,但你若真怕人說,就像我一樣,膨脹個幾倍。」

    「那不就跟你一樣叫豬了!」

    她擰眉看著怒焰沖天的男人。其實這是她的經驗談,想當時年紀小,她跟妹妹不管走到哪兒,每人都稱讚她們漂亮,爾後,是她們吃胖了,那種令她們聽到耳朵長繭的讚美才消失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再加上是用膳時間,膳房已備來一桌佳餚,一群人入座後,身形比那些體態輕盈的女子多上一倍的岳上弦足足佔了兩人的位置,眾美人們嗤笑以對。

    接下來,每家閨女吃不到三口就喊飽拭嘴,而愛吃雞腿的岳上弦則是吃了一整盤的雞腿肉再加上三碗飯、三碗湯,還有好幾盤食物才捨不得的放下碗筷。

    眾美人看得瞠目結舌,胤律一臉嘲諷,害得她還不好意思跟他們說,她才吃五分飽呢。

    吃飽了,眾女們吟詩作詞,她又是呵欠連連,沒辦法,以前學這些詩詞時,她總是「沒關係、不計較」的學著,可沒想到接下來,每個美人又是琴、棋、書、畫輪番上陣,個個都是才女,她被迫獻醜,相形見絀,只有傻笑的份。

    胤律將她每個表情都看在眼裡,雖然很傷眼,但他故意邀這些名門閨秀過來,就是要讓她出醜,要她秤自己的斤兩,她是哪一點能當他胤貝勒的妻子?

    而這一天對岳上弦而言,果真是坐立難安、很難熬。

    打鐵趁熱。

    胤律打算一次讓岳上弦知難而退,要她慚愧得無地自容,自己要求寫休書後,包袱款款離開。

    第二天,他再次趁著家中無長輩時,找了一群鶯鶯燕燕來東軒園。

    她們個個身著肚兜、外罩薄紗,曼妙身材一覽無遺,而那令男人骨頭都聽酥的軟儂嗓音,也讓被叫來同桌的岳上弦主僕百分百確定,她們全來自花街柳巷。

    「貝勒爺啊,人家說你懂女人,但更懂馬兒,你來說說,你是如何讓只有上百匹的公馬、母馬在短短幾年就變成上千匹馬兒呀?!」

    一名酥胸半露的紅衣女整個人幾乎都癱在他的身上,柔弱無骨的嗲問著。

    「想考我?」

    胤律摟著她,用力吻了她的唇一下就想放開時,紅衣女不依,反而擁住他,舌頭都伸進去狂吻了。

    小梅眉一皺,急急看向小姐,沒想到她竟是瞪大了眼的看著呢。

    胤律微微一笑,親密的擁著紅衣女,目光卻是看著瞠目結舌的岳上弦,「聽好了,這母馬二至三歲就可以生育,至於公馬更早,它在一週歲至兩週歲間就有『那方面』的能力,只是四到五歲當種馬比適較合。」

    「那怎麼看公馬的年齡啊?看『那兒』嗎?」

    另一名青衣女邊說邊貼靠他的耳畔,一手還在他的胸前挑逗的打圈圈。

    胤律看著岳上弦的眼楮瞪了更大,心中冷笑一聲,「要讓你失望了,不是看那兒,是看牙齒,不過十歲之後就沒那麼清楚了。」

    他握住那只不安份的小手,直接將她拉到他的右腿上,手在她的鎖骨輕輕的愛撫。

    「那馬兒生寶寶又要多久?」另一名黃衣女則蹲坐在他身前,小鳥依人的趴在他的左腿上。

    「十一個月多幾天,出生半個時辰後,就能站立,還會以鼻子碰觸母馬,要乳汁來喝呢。」他邪魅的眼神瞟向黃衣女那呼之欲出的胸脯。

    「難怪一歲多就有那方面的能力了,只是母馬懷孕的時間比人還久,那不苦了公馬了?」紅衣女邊說手也愈不安份。

    「傻姐姐,公馬可以一對三、一對五的,快樂都不來及了,哪會苦呀。」黃衣女的手也加入,岳上弦主僕就看到兩人四雙手在胤律的胸口摸來摸去。

    「天啊,這在聊什麼又在做什麼啊?!」小梅臉紅心跳又覺得這些女人太不正經了,但妓女嘛,不說這些撩撥慾火的事兒說啥呢。

    「沒、沒關係,就是談馬嘛。」岳上弦也是一臉紅潮。

    「只是談馬?!」胤律那雙銳利的黑眸綻放兩道精光,站起身來,妓女們紛紛退了下去。

    他眼神一掃到小梅,她只好也欠身退下去。

    岳上弦覺得不太對勁,尤其是他又喚來老總管備來文房四寶。

    胤律冷眼睨她,「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昨兒個的名門閨秀跟今天的鶯鶯燕燕才是本貝勒要的女人,你看清楚了吧?」

    原來……她明白了,但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嗎們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不是我要的女人,我自然不可能碰你,那你留在這兒有什麼用處?」

    「我……」她想不出來。

    看她那張沮喪的胖臉,他相信她再笨也應該懂了!若不懂,他的動作也夠清楚了。

    她突地瞪大了眼,看見他在紙上揮毫寫上「休書」二字,「這是——」

    胤律略微停筆,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她,刻薄的道︰「應該『沒關係』吧。」

    「這——」

    「在你看清自己根本沒有一個當妻子的本質後,難道會介意我寫休書?」

    「可我無處可去呀!」

    「我可以給你百兩黃金,只要不當我的妻子。」

    「不行!蘇婆婆說了,女子要從一而終,一女不事二夫,我生是——」她倏地住口,只因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極為冷硬,大手一揮,將文房四寶全掃下桌。

    「你就是要巴著我不放!」他的黑眸進射出凜冽冷光。

    「我——」她被那兩道冷光嚇到,忍不住的倒退兩步,但他立即欺身向前,暴戾的臉與她的相距只有咫尺,一股強烈的男性氣息襲來,令此時緊繃的氛圍更為加劇,地臉色微白。

    敬酒不吃要吃罰酒,那就別怪他了!胤律黑眸半瞇,「你當真這麼想做我的妻子?!好,先好好的伺候我喝茶吧!」

    「砰」的一聲,他的手掌用力拍上圓桌,桌上茶具整個彈跳起來後,又平穩落下,但他的手一離開,桌面上竟還有一隻清晰掌印。

    岳上弦心裡一駭,猛往喉嚨裡嚥口水。

    「喝茶!」吼聲再起。

    她嚇得急忙上前為他拉開椅子,待他甩袖坐下後,她又急急為他倒上一杯茶,看他接手後,連忙倒退三步,就是不敢靠太近。

    胤律才喝上一口,就火冒三丈的將杯子扔出去,還好巧不巧的敲到她的額頭。

    「痛——」她手一碰,額頭流血了。

    「這麼粗暴的丈夫你還要?!」

    原來……她拿起袖帕輕輕擦拭額上的血漬,再看著他那雙殘酷的闃黑眼瞳,她在心中輕歎一聲,點點頭。

    不意外的,那雙黑眸進出兩簇更沸騰的怒焰,像要燒向她了。其實也不是她要故意賴著他的嘛,而是蘇婆婆說了一女不能嫁二夫,女人沒男人又會被欺侮……

    「我要洗澡。」他皮笑肉不笑的又命令。

    「呃,是!」

    明知他是故意找碴,但岳上弦也只好趕緊喚來小梅及丫鬟們,先收拾地上的墨汁紙筆,又搬來浴盆及熱水,好不容易準備妥當,滿頭大汗的她正想伺候他脫衣,沒想到他竟大腳一踹就將她踹進澡盆裡去。

    「少福晉!」小梅及丫鬟們驚呼一聲,趕忙上前,使盡吃奶力氣將倒栽入水的她給拖了出來,她吃到水、嗆到水,臉兒漲紅的咳個不停,渾身濕淋淋的,看來好不狼狽。

    小梅很生氣,但看胤貝勒那張冷血的俊顏,也不敢為小姐出聲。

    「把水換掉,因為這水已經洗過一頭母豬了。」

    胤律殘忍的傷害她,因為她的不識相、高攀。

    「還有,找別的丫頭來伺候!」他鄙夷的眼神看著因渾身濕透而更顯現出那渾身肥滋滋、水桶腰的岳上弦,「你已洗乾淨可以出去了!」

    「那我出去了!」

    她知道他在氣什麼,可這兒是她的家呀,教她怎麼走呢?

    小梅難過的扶著像落水狗的小姐走到門口。

    「岳上弦——」

    一聽胤貝勒又喚了她,她腳步緊急煞住,回頭看他。

    「你要當我的妻子就當吧,但最好遠離我的視線範圍,我就不找你麻煩!」他冷冷的說著,她也只能點頭回應。

    但她也不明白,蘇婆婆為何要找上一個比自己還要漂亮好幾倍的男子當丈夫?將心比心,易地而處,他娶她這房媳婦的確太委屈。

    還好,蘇婆婆也有交代,要以丈夫為天,既然丈夫要她閃得遠遠的,那她可是「樂」得閃得遠遠的。

    聽聞江南風光明媚,但她這幾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有了丈夫的命令,她出門逛逛,可是名正言順、順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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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3:29
正文 第三章

    接下來的日子,岳上弦不僅遊山玩水,還走入人群,由於身份特殊,百姓們一時還不太敢親近她,不過,幾個時日下來,眾人發現她為人可親、不端架子、極好相處,什麼事都「沒關係」,平易近人,那張圓圓的臉兒也總是笑呵呵的,見到老的、小的,無不噓寒問暖。

    一些目不識丁的婆婆媽媽們,也因而大著膽子麻煩她寫封家書給遠在異鄉打拚的兒子,就連七、八歲的孩童也爭著請她說故事給他們聽,她是有求必應,是百姓們眼中的平民福晉呢。

    此時,就在大太陽底下,一間矮舊的民房前,十幾名老老少少的百姓們人手一截細樹枝、聚精會神的跟著同樣拿著樹枝在沙子上寫字的岳上弦這麼一筆一劃,在沙堆裡寫出了一個個歪七扭八的「和」字。

    這也是有求必應之一,教寫字兒。

    「少福晉,你怎麼當個火爆貝勒的福晉?」一名老婆婆沒寫字,倒是好奇的看著愈看愈順眼的岳上弦問。

    她一邊糾正另一名四十多歲婦人的字體,一邊回以一笑,「出嫁從夫,胤貝勒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那你這樣四處趴趴走可以嗎們」另一名婆婆也忍不住的問。

    她點點頭,重寫一遍給該婦人看,「這也是他准許的。」

    「但貝勒爺最近一直往怡紅院跑,那是妓院啊。」又有人說話了。

    岳上弦停頓一下,才笑道;「沒關係啦,他有他喜歡吃的菜,我剛好不屬於他要的吧。」這一點其實是確定的。

    「也是,貝勒爺對外說他的房間成了『豬舍』,因為他娶了——噢呼,好痛,誰打我?!」說話的中年男子原本很生氣,但一見友人使給他的眼色,他這才想起自己是在跟誰說話,連忙尷尬道歉,「少福晉,對不起。」

    「沒關係,其實我已經習慣了。」

    她真的不介意,在濟南時,早就被人這樣罵過了。

    「不可以習慣啊,你是少福晉,而且親切又可愛,怎麼也跟『豬』扯不上關係——呃!」一名婆婆本想安慰,沒想到反而說了令人困窘的話,不禁一臉歉然。

    倒是岳上弦嫣然一笑,「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也謝謝你的讚美。」

    語畢,她的目光隨即落在人群裡一名穿著粗布衣褲的七歲小女孩身上,小女孩正以一雙好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她朝她笑了笑,道;「小童,上回那本故事書,我不是還沒說完,你有沒有帶來?」

    「有有有……」

    小女孩一臉驚喜的從人群中擠出來,她手中抱著一本書,岳上弦接過那本書,親切的拉著娃兒抱在她懷中,一字一字的指著上面的字開始說故事。

    粗衣小女娃窩在一個頭戴絹花珠飾、身穿大紅綢緞旗服、腳蹬花盆底鞋的少福晉懷裡,她說故事的聲音軟儂甜美,五官上的溫柔神采更是迷人,剎那間,百姓們都有些恍神,此時的岳上弦看來一點也不龐大,一點也不像貝勒爺口中的母豬,她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美麗的……

    驀地,街口起了一陣騷動,也打破此時的愉悅氣氛,大家探頭一看,原來是靖憶格格領軍的一票名門閨秀帶著丫鬟趾高氣揚的走過來,在她一旁還跟著一名抱著初生黑豬的奴僕。

    小女孩見這五、六名珠光寶氣的大姑娘們,有些害怕,直覺的想起身,但岳上弦抱住她,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後,再看著這幾位都有過一面之緣的名門千金,尤其是居中的那位,「靖憶格格,有事嗎?」

    「嗯,上回我們急著在胤貝勒的面前表現,卻讓你難堪了,所以,這會兒我們是為了表達歉意而來的。」這話說得謙謙有禮,但那張美麗的臉兒可是佈滿不屑。

    想當然耳,才不會有那麼好的事,她又不是笨蛋!岳上弦目光直接落在那只可愛的小豬仔身上。

    順著她目光,靖憶格格拿起繡帕噗哧一笑,「對,我是特意送它來給你當寵物的,我想你無聊的時間太多了,尤其夜深人靜芳心寂寞時,它可以好好陪陪你。」

    岳上弦不是聽不懂她的諷刺之詞。胤貝勒這些日子都不在家,不是在馬場就是跟怡紅院的花魁打得火熱。

    想來,這位格格也知道箇中情形,故意來刺激她的。

    靖憶格格使個眼色給奴僕,他連忙將小豬交給岳上弦。

    見她抱著小豬的模樣,只聽「噗哧」幾聲,那幾名大家閨秀忍俊不住的發噱,靖憶格格也是掩嘴笑道︰「少福晉,你跟它未免太像了,會不會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啊?!」

    「過份!」

    「何必這樣欺侮人呢?」

    其實這些百姓們都知道她為何欺侮少福晉,就是嫉妒二字而已。

    靖憶格格漂亮的柳眉一擰。有沒有搞錯?這群市井小民竟幫岳上弦出頭?!

    她臉色一沉,怒甩衣袖,「你們算哪根蔥,這兒有你們說話的份?!」

    「做人要有口德!」還是有人敢嗆聲。

    「沒關係啦,何況格格應該沒什麼惡意,她送我小豬只是想表達歉意而已。」岳上弦忙打圓場。

    「歉意?!你還真看得起自己呢!你真笨,笨得跟豬一樣,不知別人是在羞辱你嗎?我看你乾脆去投胎當豬吧!」她出言嘲諷,笑壞了身後的閨中好友們。

    「好笑嗎?!」一個冷峻到不行的低沉男音突然響起,眾閨女的笑聲頓停。

    「是胤貝勒!」

    胤律竟騎馬到這兒了,群眾中立即起了一陣騷動,那名還窩在岳上弦身上的小女孩一見到他,嚇得跳起身來,立即鑽進人群中。

    他翻身下馬背,若有所思的瞥了緩緩起身的岳上弦一眼,炯炯有神的目光則定視著態度狂傲、微仰下顎的靖億格格。

    「那隻小豬你帶回去養吧。」

    她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走到她面前的胤律,「為什麼?」

    百姓們一聽,眸中倒是難掩興奮。看來胤貝勒是要為妻子出頭了!不過,接下來的一句話,倒是讓眾人目瞪口呆,失望透了。

    「因為王府裡已養了一隻,不需另一隻來湊熱鬧。」

    語畢,他還刻意瞥了岳上弦一眼,但她看來仍很平靜,真不簡單。

    他這陣子刻意放縱自己,我行我素的行為已惹來奶奶、阿瑪及額娘的不悅,但她卻很乖,沒任何批評的話,也不曾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但最令他驚愕的,大概是他昨晚在怡紅院聽到的傳聞,她這妻子日子過得一點也不無聊,甚至忙得很,跟一些平民百姓混得極熟,天天笑口常開……

    對這一點,他相當生氣,因為她,他的人生一團亂,一想到她,他心情鬱悶,而她,卻如魚得水,天天快活!

    岳上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那雙眸子黑幽幽的,看起來挺嚇人的。

    靖憶格格也很安靜,她擰著柳眉梭巡他那雙沉潛得不見任何波動的黑眸,試著瞭解他剛剛說的那一席話,究竟是在誣蔑或幫岳上弦出氣?!

    但他的下一個動作,答案已經明白。

    胤律直接抓走岳上弦手上的小黑豬扔給她,但她哪敢接呢,尖叫一聲,還嚇得倒退,看得百姓們哄堂大笑。

    她憤怒的看向胤律,「我是為你不值耶,你太委屈了,何必要一頭母——」

    他冷眸一掃,她口中的「豬」字硬是卡在喉間出不來,他的目光則落到岳上弦身上,「你就這麼任人羞辱?!」

    好歹這是外面,而她是他胤貝勒的妻子,她連做做樣子都不會?

    意思是她太懦弱?要她潑婦罵街?!她不懂,她只知道,「一個銅板敲不響,我想我忍讓些,這兒就不會有煙硝味,大家不也快樂嗎?」

    「意思是被怎麼糟蹋也沒關係?!」

    真的是白癡!他沉靜的黑眸冒出火花,胸口也被一把無明火給燒得發燙。這種任人欺負的女人,如何當他胤貝勒的妻?!

    「你在生氣?為了她嗎?」靖憶格格不悅的問。

    「我吃飽撐著?」

    「那你何必為她出頭?」

    「你在質問我?!」

    「我……」

    他冷颼颼的幽暗黑眸睨著岳上弦,但出口的話卻是對靖憶格格說的,「只有我可以批評我的妻子,因為她是我的人,而其它人,只要再被我聽到污辱她的任何言語,我定會將這羞辱加倍奉還,明白嗎?!」

    早知道他對女人好壞都是看心情,但她畢竟是個嬌貴的格格,被他這樣當眾威嚇,顏面盡失,她惱羞成怒,「我不敢相信你竟然為了這頭母豬——」

    「啪」的一聲,眾人只覺得眼楮一閃,她那張美麗的臉竟然就腫了半邊高,上面還有一個清晰可見的掌印,腫得幾可見血,她那些閨中密友們個個嚇呆了,誰也不敢吭聲。

    靖憶格格痛得熱淚盈眶,「你竟敢打我?」

    「是你討打!」

    「胤貝勒,你太粗暴了,她是個閨女啊!」岳上弦竟然跳出來仗義執言。

    小梅急得將她拉退後,「小姐,貝勒爺是為了你——」

    「哼!我可沒那麼閒,幫一隻豬出頭!」他厭惡的打斷小梅的話,但卻不願意承認。

    當他策馬在街口時,乍見岳上弦擁著粗布小女娃兒念故事書的畫面,曾讓他莫名的停下馬兒凝睇,那時的她渾身散發著一股溫暖的光彩,畫面挺吸引人的,但在感到這股莫名的古怪感覺時,他隨即策馬離去,卻瞧見從另一邊街道過來的靖憶格格等人,還有那隻小豬——

    他本已往馬場奔馳,卻因不明原因的牽引又掉頭回來,事後證明,這是錯誤的決定!

    思緒流轉間,他已越過一堆看熱鬧又急讓出一條路給他的百姓,翻身上馬。

    「胤貝勒,請你順道帶小姐回去吧。」小梅也拉著岳上弦走近。

    他低頭看著那仰望他的龐然大物,「我的馬會垮掉!」

    小梅一愣。她才對貝勒爺的表現另眼相看,怎麼又——

    「沒關係的,小梅,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岳上弦也不想麻煩他。

    沒想到,他突地俯身,靠在她耳畔道︰「很好,『沒關係小姐』,你就慢慢的滾回去吧,笨豬!」他直起身子,策馬就走。

    什麼嘛,要別人不能說那個「豬」字,他卻——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岳上弦想也沒想的就對著那俊偉的背影大喊,「貝勒爺,我會慢慢滾回去的,但我會先欣賞你的背影后再滾,因為你的背影好漂亮啊,跟你的臉蛋一樣漂亮!」

    風暴來襲!眾人倒抽涼氣聲陡起,在驚見胤貝勒的馬兒像閃電一樣轉向疾奔而來時,大家跑得跑、閃得閃,連靖憶格格等人也嚇得躲進矮舊的民房內。

    岳上弦當然也想溜,但才一轉身,腰間倏地一緊,下一秒,她竟然就被他單手抄抱到馬背上,她驚愕的抬頭看著發狂的怒顏。像他這樣的男人竟然有這麼強的臂力!.

    但讚歎也到此為止,她龐大的身軀突然被他甩至街旁的菜攤上,青蔥、蕃茄、蕃薯、蘿蔔、菠菜等等彈得半天高,推車還硬被她壓斷成好幾截,她跌躺到地面,彈高的菜又從而天降,「咚咚咚」把她敲得滿頭包,她急喘著氣兒,齜牙咧嘴,全身疼啊。

    從沒詛咒過人的岳上弦眸中竄起怒焰,惡狠狠的拿起一顆大蘿蔔,用力的扔向竟還回頭大笑的惡劣男人。

    但哪打得到呢?一晃眼,人馬已消失在街角。

    「少、少福晉,你怎麼……」

    福王府裡的奴僕們一見到小梅扶著回來的岳上弦一身狼狽,髮絲上還有青菜,絹花髮髻上也掛條翠綠的青蔥,走路時一拐一拐的扭著肥臀,一張總是笑嘻嘻的肥臉上還有瘀青,個個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人呢?!」她氣得連他的名字都不說了。

    「哪個人?」眾奴僕們不明白。

    「我在這裡。」

    胤律的聲音涼涼的從前方傳來,眾奴僕們一回頭,這才看到不知何時,胤貝勒已端坐在紅木大椅上。

    「可惡!」岳上弦咬牙怒喊,也幾乎是在同時,她的身形利落向前,眨眼間,一顆大蘿蔔竟準確無誤的敲在胤律的腦門上。

    這畫面很錯愕、很滑稽,但眾奴僕們嚇呆了,小梅嚇傻了,就連出手的岳上弦也愣了一秒,但這一秒已足以讓胤律心中火山爆發,管她是不是他的妻,他一掌打向她。

    岳上弦雖然只學到三腳貓的功夫,但鐵面婆婆是個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一招「驢兒打滾」,她幸運的閃過那一掌,但這令胤律更為光火,他一腳踩上她的絹花紅帽,想當然耳,那頂花髻頓時碎裂,岳上弦想再逃,奈何綰起的髮絲也被他一同踩在腳下,她動彈不得。

    但她也暗自慶幸,他這一腳不是踩在她的頭上,要不,她肯定見閻王去了!

    眾奴僕們屏息不敢出聲,但已害怕得牙齒打顫,偏偏家中的長輩們全出了門,只能看著貝勒爺發狂。

    小梅也猛嚥口水。她剛剛就要小姐不要將蘿蔔揣在懷中帶回來的嘛,這下怎麼辦?!

    「你會武功!」胤律雖然盛怒,但也很驚訝這像座山的女人身手如此利落,他是輕敵,才會讓她偷襲成功,而此時,額頭上方隱隱作痛,他火冒三丈的蹲下身,粗暴的抓住一肥臂,將她拖拉起來。

    「痛痛痛……」他這動作毫不憐香惜玉,惹得她唉唉叫疼。

    「痛?!你膽敢打我時就該想到!」

    她不服氣,「是你過份,把我扔在——」

    「你不是什麼都沒關係?!」

    岳上弦一愣。是啊,從小到大,她從沒生過氣,怎麼今兒個會?蘇婆婆耳提面命,丈夫是天,要不怨不怒,絕對順從……她在做什麼呀?!

    「對不起。」她急忙彎身道歉。

    胤律蹙眉。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幾乎不生氣的,對不起——」

    「你現在在跟我求饒?」不知怎麼的?他反而討厭她唯唯諾諾的樣子。

    「胤貝勒怎麼說都可以,是我不對。」她概括承受,表情已恢復平靜。

    他抿緊了薄唇,愈看愈生氣,「打了人再說對不起?!我懂了!」話語一歇,他又狠狠的踹了她一腳,她跪跌在地,痛得喘氣,但沒敢再唉半聲。

    「胤貝勒,你太過份了!」小梅急忙跑到小姐身邊,想扶她起來。

    「沒關係的,小梅。」她皺著柳眉,搖搖頭︰

    他冷笑一聲,「聽到沒有,你家小姐說沒關係!」

    「小姐!」她真是被小姐氣死了!

    但岳上弦還是搖頭,要她別多說了。

    胤律撇撇嘴角,冷笑道︰「對不起踹了你,但以後我心情不好,知道該怎麼宣洩了!」

    她一聽傻眼。他這是在預告他還會踹她嗎?!

    「『人善被人欺』,『弱肉強食』,這兩句話你顯然沒聽過,」他冷冷的看著好不狼狽的妻子,「你被欺負也是應該的!」

    撂完話後,他面無表情的步出王府。只有他一人清楚,他有多失望,沒有女人敢對他挑釁,而他的妻子竟然做到了,他本來還對她另眼相看,也期待她回家來會有什麼樣的火花,所以才刻意等她的,沒想到只是曇花一現!

    他騎乘馬兒又奔往馬場。

    岳上弦則跟小梅回到東軒園,因為渾身開始不舒服,老總管去請了大夫,在折騰忙了好一會兒後,月兒已悄悄爬上樹梢,而她也已經吃了飯、用了藥、洗好澡、擦好藥膏的躺在床上了。

    「小姐,我聽僕人說,姑爺先去馬場後,又到怡紅院了!」小梅真的很不以為然。

    她在心中歎息一聲,但表面則一派灑脫,「沒關係啦。」

    「小姐——」

    「奶奶去訪友,阿瑪跟額娘到南爺府去做客幾天,趁著他們這幾天不在,我可得趕緊恢復生龍活虎的模樣,不能讓他們擔心了。」

    「小姐!」

    「對了,今兒個發生的事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你吩咐下去……」

    小梅是照做了,但今天的事鬧得那麼大,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下,就算王府內的事瞞下來了,但小姐被扔到菜攤上的事也肯定瞞不住的。

    當然,瞞不住是最好的,王爺他們才能幫小姐出氣!

    「胤貝勒,你真的好壞啊,我都聽說了!」

    怡紅院的上等廂房裡,一身火紅艷服、輕透薄紗,遮不住那誘人身段的花魁鄭香兒,她一邊為胤律倒酒,一邊嬌笑的說著。

    他沒多問,只是仰頭喝了那杯酒,莫名的,胸口那道無明火還沸騰著,就連馳騁在自己最愛的馬場一下午竟也消不了火。

    鄭香兒再為他倒上一杯,細心的剝了顆葡萄送到他嘴裡,「火爆貝勒的事跡又多了兩項,不僅摑了心高氣傲的靖憶格格,竟然還將正牌妻給扔進菜攤子裡去!」

    她對靖憶格格原就看不順眼,一聽到她被教訓,她可開心了。

    就她聽到的最新消息,父母雙亡的靖憶格格已經派快馬上北京,要她在朝中當宮的哥哥回來蘇州,替她討回一個公道。

    胤律一直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她不依的輕撫他那張比自己更美的臉,「不是人家多嘴嘛,而是這事兒都已經傳遍蘇州城的大街小巷了。」

    「哼!」

    他怒哼一聲,她微笑的坐進他懷裡,雙手環著他的脖項,送上自己的唇,「甭氣了,我來替你消消火吧。」她以唇輕輕磨蹭他的唇,再緩緩的伸出丁香舌——

    但下一秒,他立即將她環抱起來,轉身就到床上躺下,一手撕下她那一身礙事的薄紗華服,狂野的唇攫取她的唇,火燙的雙手則在她的胴體間揉捏愛撫,她嬌喘吁吁,呻吟連連……

    笨女人!笨女人!胤律將全數怒火在她身上宣洩。

    鄭香兒不知他腦海想的全是他愚蠢的妻,他的強悍與粗蠻加深她的情慾渴求,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孔在此時充滿了男人味,除了俊逸懾人外,還有著狂霸的沉重氣勢,她愛極了……

    什麼都沒關係嗎?!胤律在強力佔有鄭香兒的剎那,腦海裡仍被那隻豬頭所引起的怒火給狂佔得滿滿的。他就不信她什麼都沒關係!

    翻雲覆雨過後,他從床上起身,看著在他激狂粗暴的欲求下,鄭香兒的胴體多了不少紅痕,「明兒個搬去『見蝶山莊』。」

    她一愣,隨即驚喜的起身,用力的擁抱著他,「你的意思是……」

    「沒錯,你是我納的第一個妾。」

    她笑得闔不攏嘴,但隨即又想到另一個問題。當初胤貝勒砸銀建見蝶山莊時,就對外說那將是他的百花閣,只住妾,不要妻,而事後證實,那兒根本是他邀約一些名門閨秀去「談心」的地方,聽聞那兒的「春色」不少,也因而福王爺為此狠狠的罵了胤貝勒一頓,後來,那兒不再有女眷出入……

    「可貝勒爺的阿瑪跟額娘?」

    「我娶了他們要的媳婦。」

    這代表著他們就算對納妾有意見,他也不會接受,要娶岳上弦時,他們何曾問過他的意見?!

    找個花魁當妾,他要看看那個笨豬還是不是什麼都沒關係?!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幾天後,福王爺夫婦跟老夫人相繼返家,夫妻倆的表情都不好,福王爺甚至表情震怒,而老夫人雖面無表情,但那雙佈滿皺紋的利眸可是冷颼颼的。

    胤律並沒有逃避,相對於也被請到廳上的岳上弦一臉的無措,他可是好整以暇的等著三人的炮轟,因為他有絕對把握,今兒個不會炸出太多炮灰的。

    怒髮衝冠的福王爺一雙與兒子相似的深邃黑眸正冒著火花,他氣得握拳槌桌,「你到底在做什麼?竟粗暴的將妻子扔進菜攤——」

    「她也拿蘿蔔敲我的頭。」

    「什麼?!」

    一長串尚未出口的訓詞竟就這麼卡住,他錯愕的看著也站在一旁的媳婦兒,瞧那張圓圓的臉兒紅得比蕃茄還紅,他頓時傻了。

    胤律勾起嘴角一笑,瞥了一臉困窘的岳上弦一眼,「瞧她的體型就知道那一下有多痛。」

    「你的功夫退步了。」老夫人原先的一雙冷眸不再,反倒浮現一抹幾難察覺的得意。

    他當然明白祖母的意思,「我是沒想到噸位那麼重的人身手會那麼敏捷,我更沒料到有人會拿大蘿蔔來謀殺親夫!」

    對他的出言調侃,岳上弦只是更加無措,歉然的看著眾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是氣昏頭了,奶奶——」

    「沒事,那是他應得的。」老夫人沒有吝惜對她的支持,朝她笑了笑,看著身後的老嬤嬤,「我累了。」

    「是。」老嬤嬤上前扶持著老夫人回真  樓去。

    「奶奶的心未免太偏!」胤律一臉不平,他沒想到一向嚴謹的祖母那麼挺她。

    但其實一直沒有說話的雲福晉,也以驚訝的眼神打量著媳婦兒。

    這幾天外出,除了聽聞兒子的荒唐事外,自然也聽到媳婦兒跟平民百姓們相處甚歡的事,此次她受傷,還有不少百姓到王府門外關切,令她對她更加刮目相看。

    「上弦,身子還好嗎?」她溫柔的看著她。

    她忙點頭,「很好,額娘,可真的對不起——」

    「額娘,我的頭也受傷了!」胤律很不開心的插嘴提醒娘親。

    雲福晉一愣,還沒開口,丈夫倒先說了,「放心,你顯然沒啥大礙,不然,怎麼還有力氣將怡紅院的花魁迎進你的見蝶山莊!」一想到這件更荒唐的事,福王爺胸口的怒火又開始延燒。

    「阿瑪,見蝶山莊是我的,我可沒有花上王府一分一毫的錢,我要什麼女人進——」

    「混賬!蘇州城裡哪個人不知道,你那見蝶山莊是為了納妾所建?!」他火冒三丈的打斷兒子的抗議之詞。

    「既然如此,何必發怒!」

    「該死的,你才娶妻多久?!納的又是什麼妾!」

    福王爺的吼聲震耳,也讓胤律臉色丕變,他伸手怒指著岳上弦,「怪得了孩兒嗎?如果阿瑪指給孩兒的妻是像額娘這樣聰穎美麗、溫柔婉約,而非身形龐大、拿大蘿蔔敲我頭的大笨蛋,見蝶山莊可能連一隻蝴蝶也沒有。」

    雲福晉柳眉一擰,看向媳婦兒,卻見她神情一黯,顯然因這些話而受傷了。

    她輕拍她的手,跟她搖搖頭,「別在意。」

    岳上弦苦笑。真的怪不了胤貝勒,他說的都是實情!

    深吸口氣,看向這對有來有往、唇槍舌劍、吼得嗓子都快啞的父子,「阿瑪、胤貝勒,請你們別吵了,我真的沒有關係的,那兒就算有幾十、幾百隻蝴蝶都沒關係——」

    「聽到沒有,阿瑪,這笨女人說沒關係!」胤律嗤之以鼻。

    「注意你的口氣,你罵的是你的妻!」

    「妻?!一個笨妻?我納個花魁當妾,阿瑪是火冒三丈,而她身為我的妻子竟還要我多多益善?!」他嗤笑一聲,「我胤貝勒有這麼『大』方的妻子,真是我的福氣啊!」他怒不可遏的就往外走。

    福王爺要追出去罵,卻讓妻子給擋住了,她跟他點個頭,自己快步的追出去。

    「律兒。」

    他抿緊了薄唇,停下腳步,看著娘親走近,「其實我聽了不少上弦的事,她是個好姑娘,而一個人的心永遠比一張美麗的臉孔要來得——」

    「孩兒都懂,但這世上難道沒有一個有著善良的心跟美麗臉孔的女人?!還是你的兒子我就只能配這樣的蠢豬?!」

    「律兒……」她突地笑了出來。

    「額娘?」

    「你在乎上弦,你發現這一點了嗎?」

    「我在乎一隻豬?天大的笑話!」他想也沒想的就大聲否認。

    「就我聽到的,當日是律兒自行上前為上弦出頭的,甚至還摑了靖憶格格一耳光。」

    「岳上弦畢竟是我名義上的妻子,」他撇了撇嘴角,「她代表的就是咱們福王府,她被羞辱就是福王府被羞辱,如此而已。」

    聞言,雲幅晉自是失望。原以為小倆口會有什麼新火花……

    她輕歎一聲,「額娘還是要提醒你,以貌取人是不對的。」

    「她的腦袋也好不到哪兒去。」

    「律兒——」

    「額娘,我要到馬場去。」

    「好吧,你去忙。」

    雲福晉回到大廳,見岳上弦主僕也已回房了,她看著面色凝重的丈夫,「王爺……」

    「我是不是錯了?當初該站在兒子這一邊的。」他長歎一聲。

    「別這麼說,我相信娘一定有她的考慮。何況,上弦這孩子,我是打從心裡喜歡!再說了,」她微笑的輕握丈夫的手,「連百姓們都會主動關切的姑娘,有這樣的媳婦兒是我們的福氣啊。」

    「也是。」他忍不住笑了,希望兒子也能感受到這份福氣,進而發覺媳婦兒心裡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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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3:43
正文 第四章

    福王爺的願望暫時是落空了。

    一連多日,胤貝勒連家都沒回,不是待在見蝶山莊就是在坤輿馬場,至於岳上弦已恢復活蹦亂跳,繼續教市井小民寫字、讀書,日子看來也挺快活的,小倆口完全沒交集,急煞一群人。

    幅王爺夫婦為此不只一次向母親詢問解決之道,但天天唸經的老夫人如老僧入定,不疾不徐,只說要他們給孩子們更多的時間,別干涉。

    這段時日,胤律的馬場有更多的初生馬兒,還有為數近兩百匹的馬兒分運至北京,為騎兵的坐騎汰老換新、注入新血。

    岳上弦則跟府中的奴僕們混得更熟,大家看到她的善良、可愛與親切,卻也替她擔心抱不平。

    在王府裡待了二十幾年的老總管,就忍不住在她面前叨念,「少福晉嫁過來,連新婚的日子都沒過上一天,貝勒爺就在外面養了個小妾,連家也不回,少福晉你至少該說些話吧!」

    「沒關係啦。」岳上弦在涼風徐徐的亭台裡拿著毛筆寫大字,一些平民婆婆習字習出興趣,但眼楮不太好,所以她要寫大一點的字讓她們可以看得更清楚。

    在旁邊幫忙磨墨的小梅一聽,一翻白眼。她已經懶得說了,不,是說到口乾舌燥、嗓子都啞了,正常人被她這樣嘮叨也該耳朵長繭了,但小姐可能真的不是「凡人」來轉世的!

    雖然已經習慣少福晉這句口頭禪,但事有輕重緩急,萬一那小妾先生個娃兒出來,少福晉這正室位置恐怕也坐不住啊!

    「這怎麼會沒關係?!」滿頭花白的老總管比正主兒還在意。

    「那——」岳上弦那雙圓滾滾的黑白明眸閃動著好奇光芒,突地停筆道︰「我去參觀看看好了。」最近有好多人跟她說,見蝶山莊是蘇州城裡最美的山莊別院,一瓦一牆全是從北京那兒運來的高級石材呢。

    聞言,小梅的眼神一亮,磨墨的手頓時一停。

    老總管卻一臉害怕,「參……參觀?!」

    「嗯,現在就去。」她興匆匆的立即放下毛筆起身。

    「不行不行!」他一臉惶恐,「奴才還想活呢!」真是禍從口出。

    「沒關係啦。」

    「對嘛,沒關係啦,老總管,我家小姐本來就該去瞧瞧那小妾長啥樣,讓她知道誰是正室!」小梅也出聲贊同。本來嘛,那個小妾也太過份,霸佔著姑爺不放,小姐應該去給她來個下馬威,太好了,小姐總算開竅了!

    岳上弦見老總管還一臉遲疑,正當不知如何是好時,總是窩在真  樓念佛的老夫人正巧經過,沒有多想,她劈哩啪啦的將剛剛的決定給說了。

    老夫人點點頭,微微一笑。也該是時候了!

    她轉頭看向老總管下指示,「你就帶少福晉去吧,讓貝勒爺記得他還有個妻子丟在府裡。」

    「呃,是。」他苦著一張臉,躬身應答。

    這下子老夫人親自下令,他真的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差了小廝備了轎子,轎夫們搖啊晃的前往胤貝勒金屋藏嬌的見蝶山莊。

    見蝶山莊群蝶飛舞,和風徐徐,鳥語花香,亭台樓閣精雕玉琢,處處可見豪華氣派。

    朱紅色的閣樓裡,胤律半裸著上身躺在床上,身上只有一件薄紗的鄭香兒親密的趴臥在他身上,他的大手似有若無的愛撫她誘人的胴體,對那名站在房門口低頭通報的總管僅微微低頭示意明白了,總管即快步離去。

    「岳上弦來踢館?膽子大了嘛!」

    聽總管稟告,他的正室福晉就在前廳候著,胤律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鄭香兒抬頭看他。是她的錯覺嗎?怎麼他這話帶了一抹興趣?!

    「你要見她?」

    他輕拍她纖細的肩膀,她明白的坐起身來,誘人的兩團豐盈就在他眼前,但他看也沒看一眼就下床,她抿緊唇,拉了下身上的薄紗,雙手環胸。

    「當然去見,不過,你不必去,當然也不用怕。」

    「我怕?!我怎麼會怕一頭豬呢?」

    她可是怡紅院的花魁,男人在她手上如玩偶般服帖,女人沒半個是她的對手,更何況,她早已聽聞岳上弦還是一個「沒關係小姐」!

    對她口出「豬」字,胤律沒來由的冒出一絲火氣,但他按捺了下來,許是岳上弦終於又有行動,他心情還算不錯。

    鄭香兒伺候他穿上衣裳後,她也喚了丫鬟進來,很快的梳頭更衣。

    不久,俊男美女相偕步入前廳,卻見一座移動頗快的大山,一下子到右邊看牆上古畫,一下又移到中間書櫃看書,一下子又移到桌前,一張粉紅小嘴還唸唸有詞的。

    「不只前面的庭園美如仙境,連裡面也好漂亮呢,瞧這些書看來都很好看……哇,這個點心也好好吃喔。」

    「小姐,小姐!」

    小梅連忙以手肘撞了下一雙大眼全盯著桌上各式點心的小姐,而老總管在給小姐一個「胤貝勒出來了」的眼神後,急急向胤貝勒行了個禮,就慌張的退了出去。

    岳上弦嚥了口口水,這才依依不捨的將目光從糕點上移開,看著親密的倚靠在胤貝勒懷中的大美女,一身羅綺珠翠,冷艷動人。

    「她就是你的小妾?胤貝勒,她真的好美耶!」

    這女人——鄭香兒臉色丕變的瞪著這座會說話的山。雖然她是妾,但這陣子縱使是那些對胤貝勒芳心默許的名門閨秀見到她,也不敢當她的面嗆個「妾」字,這這隻豬竟敢?!」

    突然,一隻胖胖的大手竟親密的拉住她的小手,「真對不起喔,我把相公都推給你照顧,希望你不會介意。」

    她怔怔的瞪著岳上弦那雙充滿歉意的明亮大眼,這才頓然發覺她競有一雙盈盈秋水的美麗明眸,而此時眼中的真誠如此明顯,竟令她不由自主的回道︰「我不會介意的。」

    「那就好。」岳上弦很可愛的撫胸大喘口氣後,鬆開她的手,再微笑的看著自家相公,「胤貝勒在這兒很快樂喔?」

    「當然。」他想也沒想的就回答,但對她此時的神情卻不太滿意。有哪個正室見到小妾如此開心的?

    「真的?!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聞言,小梅快昏倒了。小姐怎麼連一點當正室的自覺都沒有,她應該是來教訓小妾的耶!

    見小梅拚命對自己使眼色,岳上弦這才想起來這兒的路上,小梅叮嚀她一個為人妻該有的職責。

    「對了,對了……」她再次拉起鄭香兒的手,交代這個「好姐妹」,三餐一定要記得幫胤貝勒準備山珍海味外,蔬菜水果也一定要攝取,綠茶對身子有益,要多多益善,兩、三天記得熬些燉補湯藥給他補身子,還要帶他出去走走、曬曬太陽,最好是爬爬山,呼吸新鮮空氣,別老待在床上……

    胤律被晾在一旁,難以置信的黑眸瞪視著她。這該死的女人是在托嬰嗎?!

    鄭香兒也聽傻了眼。她把她當成奶娘嗎?!

    岳上弦在連珠炮的交代完這些事兒後,這才喘口氣,笑瞇瞇的看向吭也沒吭半聲的兩人,發現小妾目瞪口呆,胤貝勒那雙沉潛得不見任何波動的黑眸,更是射出兩道懾人的冷箭,令人不寒而慄。

    「呃、呃……全交代完了,我們先走啦。」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事兒,她一點都不陌生,以前惹火蘇婆婆時,她跟妹妹最常玩這一招了。

    讓她鬆口氣的是,胤貝勒沒有任何阻擋動作,只是那雙無形的冷眸像芒刺在背的尾隨而來,所以,她還很主動的將大廳的幾扇門全給關上了,免得後背穿洞。

    鄭香兒瞪著關上的門,反應仍呆若木雞,因此,沒有注意到胤律那雙流竄著怒焰的黑眸。

    「小姐,你這在搞什麼嘛,你這樣子有嫁跟沒嫁有什麼差別?」小梅抱不平的聲音隨即在門外響起。

    「沒關係啦。」

    「丈夫讓人也沒關係?」

    「王公貴族納小妾是很正常的。」

    「是正常,但至少正室不會連圓房都沒有!」

    「沒關係啦,而且,我聽說第一次超痛的,這樣就痛不到,不是挺好的?」

    最後一句話岳上弦明顯是壓低了聲音說,然而,因嗓門原本就大,就算刻意壓低,也跟悄悄話還有一段很遠的距離,於是屋內的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鄭香兒忍不住的噗哧大笑,「天啊,她會不會太樂天了?!」她一雙美眸看向面無表情的胤律,「那女人一點都不在乎你呢!真是蠢死了。」

    不在乎!該死的不在乎!不知怎的,這一點該死的讓他很不高興!

    他習慣女人繞著他轉,這段日子她的不聞不問,已經讓他胸口一直有把鬱火在悶燒了,而今日她來了,竟是把他「交代」給小妾後,拍拍屁股,興高采烈的走人!

    沒關係嗎?!他不願去思索自己為何這麼在乎她的反應,但他就是氣炸了!

    黑眸閃過一絲怒焰,但神情上仍不見半絲波動。等著吧,他一定要把她逼得痛哭流涕,大喊有關係!

    令福王府上下都意外的是,胤律回到府裡連住了兩晚。

    雖然還是沒住東軒園,但已夠大家興奮了。

    這兩天,除了老夫人外,福王爺夫婦及奴僕們都想幫岳上弦一把,看看能否讓小倆口多些交集,培養點感情。

    因此,王爺夫婦倆要媳婦兒、兒子一起用餐、喝茶,奴僕們只要看到胤貝勒在後花園,就將少福晉拉到後花園;見胤貝勒在書房,就有僕人手痛、腳痛,要少福晉幫忙送茶點進去;胤貝勒要洗澡,丫鬟們趁著加熱水時,要凡事都沒關係的少福晉也幫忙進房去幫胤貝勒洗刷刷,看看有沒有機會天雷勾動地火。但令眾人失望的是,沒刷三下,她就被吼出來!因為少福晉的手勁大,讓胤貝勒差點得內傷。

    天知道她是不敢看嘛,手拿著毛巾一下手就是一個掌印,像要謀殺親夫咧!

    這會兒,月光如水,沮喪的她也只能獨坐涼台,她不明白大家幹麼硬要將兩人湊在一塊兒,而她又為什麼那麼緊張?

    但那張臉明明就像女子般的漂亮,怎麼身體卻不似女子,那精悍的線條、寬大的背,天啊——她臉一紅。她在想什麼?!

    「你在幹什麼?!」

    胤律低沉的嗓音突地在她頭頂上響起,她嚇得飛快抬頭,就見到一身外出裝扮的胤貝勒丰神俊朗的站在她身前,腰間還掛著弓箭。打獵嗎?可這會兒已是三更天了。

    「胤貝勒要出去?」

    「你想跟?」

    「呃,沒有。」

    「走。」

    岳上弦愣了愣,「什麼走?!」

    「我要去夜間狩獵,少一個幫我提動物屍首的人,就你了。」

    她?!她一臉驚恐,「少開玩笑了!」

    他眼神一冷,「我像嗎?」

    不像,「可是……」

    「你不是什麼都沒關係?!」

    「可是我會怕——」

    不讓她有機會說完話,他轉身就走,她咬著下唇,猶豫一會兒,終究還是快步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馬廄。

    胤律回頭看她,「你練過武,該會騎馬才是!」

    「是沒錯,可是我穿——」

    她話一樣沒說完,他已經上前,伸手用力一撕,她那件圓窄旗裝的下半部頓時碎裂成好幾片破布,她呆呆的看著他。

    「上馬,不會有人想看的!」

    什麼嘛!有點小不悅,但她只是點頭。

    兩人分上兩匹馬,一黑一白,在夜色中往近郊的山上奔馳而去。

    一入山區,便覺樹影幢幢,偏偏天上明月又被層層凝聚的雲給遮蔽,四處是一片漆黑,岳上弦小心的跟上前方的胤貝勒,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跟丟了。

    可是,夜蟲唧唧夜鳴,偶爾遺傳來幾聲不明動物的奇怪聲響,再加上不時風吹草動,這一片黑漆山林沉澱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詭譎氣氛,讓她是猛往喉嚨裡嚥口水,頭皮發麻。

    胤律深邃的黑眸在幽暗林中掃視,突地,他拿起弓箭策馬快奔。

    岳上弦嚇了一跳,也急忙策馬疾追。但才一晃眼,怎麼他就消失在黑暗中了?!她急了、慌了,「胤貝勒?!胤貝勒!」

    回應她的只有呼呼風聲,這讓她更焦急,她慌亂的策馬四處奔馳,一邊大聲呼喊。但什麼也沒有,她怕了,要她一人在這直至天明喔?!

    不不……不要急,不要慌,月亮露臉了,聽聽馬蹄聲……

    她逼自己靜下來,在聽到遠處似乎有馬蹄聲時,先深深呼吸,仔細的分辨其方向,慢慢策馬過去。

    好不容易在抵達一棵高聳入天的大樹前時,看到胤貝勒的愛馬,卻不見他?

    「該死的!」

    一陣怒吼突地從右邊林間傳來,她飛快的策馬奔去,見到不遠處有火光,再馳近些,竟看到胤貝勒被三名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給擒住了,其中兩人拿著火把,一人手中還提著一隻中箭流血、尚未斷氣的狐狸。

    「你們幹什麼?快放開他!」她邊喊邊接近。

    「這是女人嗎?還是一隻山豬?!」

    三人發出訕笑聲,但她一點也不在乎,憂心的眸子只看著被人架著的胤貝勒,「這好嗎?」

    「你認為呢?還不快逃!」他大聲吼她,卻驚訝子她臉上的鎮定。

    「為什麼?!」

    還問?她真笨還是假笨?「你是豬啊,他們是壞人!」

    「我知道,可是你被——」

    「對,連我都被他們制住了,你還能怎樣?!快逃!」這女人遲鈍得不像樣!

    「逃?!」

    三名賤人目光一對上,一名男子立即向前要抓她,她只能以三腳貓的功夫對付,但胤貝勒是對的,來人顯然是高手,她一出手就被反手壓制在後背,痛得她眼泛淚光,這是第一次她好後悔沒跟鐵面婆婆好好學功夫。

    胤律眼看著她被綁住雙手的押到他身邊後,忍不住又驚天動地的吼了她,「笨蛋!」

    但那張胖胖臉只有眉一皺,不見害怕,那雙清澈的眸子一直上上下下的看著他,「有沒有受傷?」

    她是真關心?!他濃眉一擰。

    見他沒說話,岳上弦抬頭看著那三個高頭大馬的男子,「你們要什麼?我身上的珠寶你們都可以拿去。」

    「你以為那些就夠了?我們等這一晚可是守了好幾個月了,胤貝勒的身價怎麼可能只值那點珠寶,」賊人之一冷笑,「何況,我們也不是為財而來!」

    她一愣,看向臉色冷峻的胤貝勒,「他們知道你的身份?」

    「是,而且還是舊識呢!」他臭著一張漂亮的臉瞪著那三名粗壯的男子,「上回我路見不平,狠狠的打了他們一頓,這次他們有備而來,打算把我分筋挫骨,弄成殘廢。」

    「這是以牙還牙,我們大哥現在手斷腳斷,像個活死人,那全拜你之賜!」另一名賊人激動的怒道。

    原來——岳上弦明白了,「你們這樣不行,冤冤相報何時了?!」

    「臭娘們少說教!」賊人惡狠狠的瞪著她,「是你自己送上來的,我們也不可能留你活口!」

    三人交換眼神,其中一名不知從哪兒拉出一輛藏匿在林間的馬車,三人粗暴的將胤律、岳上弦扔進車內,即鞭策馬兒前行。

    月娘再次隱身雲裡,黑暗中,車子搖搖晃晃的,顛簸的石子路讓車內的兩人也跟著東撞西撞,好不容易路平了,兩人總算能稍喘口氣。

    岳上弦叫著疊靠在她身上的胤貝勒,「你的武功很強,不是嗎?真的沒啥辦法逃嗎?」

    「我的穴道被點,雙手又被綁,怎麼逃?!」他說得很不高興,卻不得不承認,原來肉肉的女人在這種石子路上很好用!

    聽他一這麼說,岳上弦並不放棄,她試著解開繩子。以前她跟妹妹曾無聊到玩解繩子遊戲取樂,所以,她有把握應該可以打開……

    四周再次跌入一片寂靜,只有    的馬蹄聲。

    也不知奔馳多久,月兒在雲層漸開後透出了點光,斜照入車內,令胤律錯愕的是,他看到的不是一個無措、害怕、緊張、哭泣的臉孔,而是一個雙手已經掙脫繩索、一臉洋洋得意的岳上弦。

    「胤貝勒,待會兒我來當餌,你要逃出去喔。」她邊說邊替他解開繩索。

    「你呢?」

    「我沒關係啦。」

    「沒關係?」他發現自己愈來愈討厭聽到這三個字,「那你被他們逮到又發現我逃走後,你可能會一命嗚呼,也可能會遭到極可怕的對待,這樣沒關係嗎?」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大不了重新投胎,」她以手肘頂了下恍神的他,「別遲疑了,趁我跟他們打時,你一定要趕快跑,懂不懂?」

    她是說真的?為了他的安全,她可以連命都不要?!胤律難以置信的瞪著眼前這個處變不驚的女人。他一直以為女人遇到這種事肯定會呼天搶地、鬼哭神號!

    「胤貝勒到底在想什麼?你是阿瑪惟一的兒子,就算沒了我這個妻子,你頂多再娶一個或是將小妾扶正就行,別捨不得我了。」

    「我捨不得你?!」他頭一回有這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的眼楮有沒有問題?!

    「嗯,你長得這麼漂亮,要找女人不難的!」

    她在安慰他嗎?!但是——

    胤律黑眸半瞇,「又說我漂亮,你想死是不是?」

    「就當是最後一次讚美你嘛,貝勒爺,我們就此別過了!」其實有點難過耶,但她逼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再看他一眼,她突地挺身鑽出簾子,一雙大腳分別踹倒兩名賊人,兩人立即跌下馬,另一名急急煞住馬車,趁此機會,岳上弦跳下馬車就往樹林裡跑,另兩名賊人從地上爬起,怒吼一聲,取下馬車上的火把就追了上去。

    另一名賊人也跟著下去追逐,此時,無人看管的胤律拉開車簾,看著火把照耀下,三人追逐岳上弦的畫面。

    火把映照著她狂奔的身影,三名賊人邊吼邊打,他濃眉一皺,竟見她不時的回頭,以眼神示意要他快跑。

    她不是開玩笑的?!她是真的要當餌!這女人,怎麼身材像豬,腦袋也像豬!他莫名其妙的感到生氣,卻還有一股難言的疼惜湧上心頭。

    突然間,岳上弦向前撲倒在地,幾名打手上前,一拳拳的擊向她,而那該死的女人沒喊痛,眼神也沒有任何懼意,只是拚命示意他快跑。

    他的胸臆間燃燒起一股暖意,喉頭更是莫名的梗著個東西。

    她怎麼可以如此的——

    見那三人還是一拳拳毫不客氣的打向她,他全身緊繃,狂亂的心跳更是狠狠的撞擊著胸口。那幾個人瞎了?還打不夠?!

    他突地一怔,不明白了,是他僱用打手演出這一幕,也是他要他們趁機會狠狠的揍她的,但此時此刻,他竟然快無法呼吸,而原因竟是因為憤怒!

    三名打手打得手都酸了,但這個胖福晉竟然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在他們面面相覷時,一股背脊發寒的感覺突地襲來!

    「放開她!」

    雷霆怒吼頓起,三名打手驚駭回頭,卻見胤貝勒雙手環抱在胸前,迎風而立,渾身散發著霸道氣勢,黑眸有著駭人的澎湃怒濤。

    幾個人慌亂的瞧了瞧,雖然不明白情形怎麼突地變了樣,但他們絕不是他的對手,所以為了保命,三人嚇得施展輕功回到馬車上後,鞭策馬匹落荒而逃。

    岳上弦其實已經被打得頭昏眼花,壓根不明白也沒看楚那三人是怎麼被胤貝勒打退的,但慶幸的是,那三人不見了,這點最重要。

    胤律臭著一張臉將被打得像豬頭,無力的躺在草地上的她給扶坐起來,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你沒事吧?」

    明明超感動的,但他硬是壓下激動的情緒,出言罵她,「豬就是豬,你看到我被打了嗎?」

    「沒有就好了嘛!」她可是渾身痛,覺得骨頭都異位了呢。

    他扶著她起身,她勉強撐著卻沒吭上一聲,但他那雙炯亮黑眸就盯著她努力忍住痛楚的圓臉,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真的很不一樣,女人他看得太多了,岳上弦真的不一樣。「可以走嗎?」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放柔了。

    「可以。」她逞強的要走一步,但雙腿打顫,舉步維艱,他抿抿唇,突地站到她面前蹲下身來。

    「呃——」

    「上來。」

    「你、你要背我?!」她瞪著那寬厚的背,當場傻眼。

    「不然呢?」他回頭瞪她,「抱你下山,雙手肯定會斷掉。」

    「可是……」

    「?@簦 夢一姑桓謀渲饕 吧俠矗 蝗唬 抑苯影涯 呦律餃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雖然有許多的疑問不解,但還是將自己肉肉的身子靠向前去,本以為他一定又會詛咒她是肥豬、胖子,沒想到他竟然吭也沒吭一聲,靜靜的背著她下山。

    她臉紅紅的貼靠在他堅硬的背上。他真的很強,居然能背著她還腳步平穩,而這樣的男子竟是她的丈夫。

    岳上弦的心起了一陣奇異的騷動感,一顆心頓時失去規律的怦然狂跳。天啊,她怎麼月光光,心慌慌,不會是動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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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4:24
正文 第五章

    由於不想驚動府裡的任何人,胤律是冒著跌斷脖子的危險,像個小偷似的在天色泛魚肚白時,背著岳上弦翻牆入府,直接進入東軒園,把趴睡在桌上一整夜的小梅給喚醒。

    小梅原本睡眼惺忪,乍見胤貝勒也在房裡時,嚇得馬上清醒,再看到已經躺臥在床上的小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下擺還被撕碎,她更是嚇白了臉衝上前去,「小姐你怎麼了?」

    「去拿藥來,別驚動任何人。」胤律瞟她一眼。

    「是。」她急忙去拿一些跌打損傷的藥膏,再回到床邊時,沒想到胤貝勒竟直接拿走她手上的藥膏替小姐敷起藥來。

    她難以置信的揉揉眼楮。她不是在做夢吧?!

    胤律的動作算是溫柔,岳上弦也因此一直忍著不喊疼,但那藥一抹上,竟有股灼燙感,她痛得齜牙咧嘴,還是忍不住的唉了起來,「噢,好痛……噢……好痛.……」

    「誰教你肉那麼多,每一拳都打得中!」

    他的嘴巴很壞,但手上的動作仍然溫柔,這看在猛敲頭、猛揉眼楮的小梅眼裡好詫異。她應該是在做夢吧?她捏自己的手一把。好痛!這代表——

    「這裡不用擦。」岳上弦眼見他的大手居然要拉掉她的外衣,一雙眼楮還盯著她的胸口、鎖骨瞧,嚇得急忙伸手阻止。

    害羞?女人他看太多了,雖然沒見過那麼胖的!他推開她的手,「怕我看?不就是一團肉而已。」

    她委屈的瞪他一眼,「我是閨女耶。」

    「是,所以你最好給我減些肉,讓我有胃口些,否則,你這輩子都是閨女!」此話一出,他一臉怔愣住。他說這是什麼鬼話?難不成她減一點肉,他就願意碰她?!

    岳上弦亦是粉頰通紅,一顆心兒怦怦狂跳。

    小梅骨碌碌的眼神在兩個不自在的人兒間瞄過來掃過去。她是錯過什麼啊?怎麼覺得小姐和姑爺間的氣氛變得好微妙?!

    「你來擦藥!」胤律突然將藥膏扔給丫鬟,轉身就走。

    她眨眨眼,看看快步離去的胤貝勒,再看看頭低低、臉紅紅的小姐,「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胤貝勒揍了你?不像啊,我真的看不懂耶!」

    她也不知該怎麼說?岳上弦又慌又亂,尤其一想到他背她回來時,她枕靠的那片堅硬溫暖的背,身子更是燥熱起來。

    「回魂啊,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

    「沒、沒有,只是……只是騎馬不小心滾下山,我想休息了。」她忙胡謔。

    騙人,這哪像滾下山的樣子?不過,好像有新進展了呢!小梅忍不住替小姐高興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第二天,岳上弦鼻青臉腫的步出房間,王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關切的詢問,她一概謊稱自己半夜騎馬摔倒來應付,但習武的福王爺一眼就瞧出不對勁。

    只是,在看到兒子會上前關切媳婦兒臉上的傷,午膳時還會將一塊塊雞腿肉挾到她碗裡,眸中似有愧疚,大概猜得出她的傷勢跟他有關。

    既然兩人關係有新進展,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問了。

    雲福晉當然也發現兒子對媳婦兒的不同,她很開心。

    夫妻倆有默契,很快的用完膳起身,說要去看看老奶奶,其實是想讓小倆口多聊聊,找個借口跑掉。

    胤律邊吃飯邊看著岳上弦。她真的是什麼都吃,不挑食,但那幾塊他挾到她碗裡的雞腿,她卻是連咬都沒咬上一口。

    「幹什麼不吃?」

    「咦?」

    「雞腿,你不是最愛啃的?」他還記得上回她幾乎掃光那一盤肉。

    她臉驀地一紅。該怎麼說?因為是他挾給她吃的,她竟然有點捨不得吃下肚。

    站在她身後隨侍的小梅也明白,「胤貝勒,小姐是捨——」

    「小梅,你也下去。」岳上弦急忙打斷她的話。

    「好!」她知道小姐臉皮薄,但還是很開心小姐總算有點兒開竅了,瞧她此時含羞帶怯的,多漂亮啊!她笑嘻嘻的欠了欠身,退下去。

    胤律放下筷子,挑眉看著頭垂得低低的岳上弦,「你捨不得吃?」

    她抬起頭來,乾笑兩聲,「呃……我、我是——呃……」

    他壞壞一笑,突然將盤上的魚、海鮮、肉、青菜等一一挾到她的碗裡去,一會兒工夫,一大堆菜餚在她的碗裡成了一座搖搖晃晃的小山。

    「還捨不捨得吃?」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笑得可惡的胤貝勒。他怎麼還是那麼壞!

    可是,她一顆心也甜甜的,他挾菜給她,這是前所未有的……

    「快吃,要倒了!」

    瞧她那張肥臉浮現一抹夢幻的羞澀,他故意嚇她,見她回過神來,急急嘗上幾

    吃著吃著,她想到一件事兒,好不容易,這會兒就剩他們兩人,也可以問了,「昨晚那三人被你打跑了?還會來找你報仇嗎?」

    「除非他們想死!」他猜他們已離蘇州上百里遠了。

    「什麼?!」她一臉困惑。

    但他不想解釋,像玩遊戲似的又挾了一塊肉到她的碗,玩起「疊疊樂」遊戲,一邊問著,「下次還敢跟我去打獵嗎?」

    她小心的看著碗邊回答,「敢,不過,你得有背我回來的心理準備。」

    「別傻了,一次就夠了!」

    兩人的目光在那碗疊得高高的菜色中相遇,同時笑了出來。

    胤律發現她很好相處,坦率幽默,而岳上弦發現他不如往昔的狂妄自大,也有其溫柔之處。

    「快吃吧。」他也拿起筷子。

    「可是吃這些下去,我不是更肥了?」她脫口而出,這才想到這話說得有欠妥當。他不是說了,她減些肉他才肯碰她?

    她的臉蛋驀地一紅。她在想什麼?她真想減點肉讓他碰嗎?!

    一見那張圓臉上的尷尬不自在,胤律就知道她那顆腦袋在想什麼,奇怪的是,他竟也莫名的感到不自在。

    他輕咳一聲,「反正已經肥了,要瘦等身上的傷好了再瘦吧。」

    「嗯。」

    她臉紅紅的挑起碗上方堆最高的肉塞進嘴裡,接下來是紅燒獅子丸一口吃下,挾起大片魚肉嚥食,再拿起三隻已剝好殼的蝦子……

    若在以往,胤律相信自己一定會開罵的,但此時,看著她的好胃口,看她將食物塞滿整個嘴巴,大口大口嚥下,他竟覺得——

    他低頭一笑。好可愛!

    接下來的日子,府裡的上上下下都感覺到小倆口的相處氣氛愈來愈融洽,胤貝勒沒回見蝶山莊,每天還盯著小梅要幫少福晉塗藥,每頓飯的雞腿也全挾到了她的碗裡,少福晉雖然有些害羞,但看得出來,她也好快樂。

    前些時候,胤貝勒曾對外說過,絕不會將一隻母豬帶到坤輿馬場,嚇壞他的寶貝馬兒,但今兒個,他竟主動帶少福晉到馬場去參觀,府裡上不只差沒有列隊歡送兩人出門。

    岳上弦聽額娘、聽百姓、甚至聽府裡的丫鬟談過坤輿馬場,但親臨馬場,她才知道這個養馬場佔地如此廣大,而為了讓馬兒長得健壯,不僅是飼料、飲水講究,每日還有專人固定策馬奔馳,馬廄也整理得相當乾淨,小馬及初生馬兒也都差專人照顧,分工相當精細。

    她看著那清一色穿著藍色衣褲的小廝們,從胤貝勒口中得知,光在這兒做事的就有上百人,而血統純正的駿馬也數量驚人,舉目所見,不乏群馬奔馳的身影。

    「想騎馬嗎?」胤律邊說邊帶著她往馬廄走去。

    「不怕被我壓垮了?」她俏皮的反問。

    他停下腳步,出言打趣,「原來你也會記恨,不是什麼都沒關係?」

    被他反促狹,她臉兒一紅,「我是開玩笑的。」

    兩人走到馬廄,他看著她一臉讚歎的看著一匹棕色馬,「想騎?」

    「嗯,可是我穿——呃,絕不可以再撕我的衣服了,這光天化日之下,又好多人……」她趕忙提醒他,就怕他又來一次。

    他笑了笑,「你以為我愛撕?就算要撕,也要看人撕。」

    岳上弦咬著下唇。他的意思是對她,他絕不會再撕了?!

    見她眼色一黯,「這樣吧,我差裁縫幫你特製幾套騎馬的褲裝。」

    聞言,她眼楮又是一亮,「你說真的嗎?我聽百姓們說過,這些馬兒都是胤貝勒奉皇上諭旨所飼養的皇家御馬,每隔一段時日便得運至京城,若遇戰事,還是遠征的騎兵戰馬。」

    「那又如何?」胤律一臉的無所謂。事實上,他雖愛馬,但養馬這事兒可是皇上給他的懲罰,因為皇上原要他留在皇宮內苑,陪他練武、談論國事,但他嫌那兒悶、處處限制,連要出宮遛馬還得配合皇上的時間,簡直沒自由。

    所以他堅持回蘇州,皇上知道他愛馬成癡,特別送了幾匹神駒,要他不得讓它們出事外,還得負責將馬兒的數量加倍,只要兩年內達不到,或是神駒一命嗚呼,他就得回宮去。

    也因此,他才從各地網羅養馬高手,再購置一些純種馬,一年年過去,馬場的規模愈來愈大,養育的馬兒數量更多,後來,更因邊疆戰事建功,皇上又差總管太監頒布聖旨,說這裡的馬兒不能外賣,是皇家御馬、是騎兵戰馬,當然,皇上也不吝送了萬兩萬金、珠寶及封賜……

    這些過往內幕,胤律像說書似的講給岳上弦聽。

    「皇上好霸道哦!」

    「他霸道也拿我沒轍,事實上,他可羨慕極了我的自由。」他十分得意的說。

    「怪哉,怎麼我眼前看到的,跟先前所聽到的是天差地別、南轅北轍!」一個含笑打趣的嗓音突地在兩人身後響起。

    胤律眼楮倏地一亮,飛快轉身,一見久違不見的摯友迎上前來,他快步上前,兩個高俊挺拔的男子互相握拳槌對方的肩膀。

    「建宇,你怎麼回來了?」

    他微微一笑,「早該回來,我妹的快馬催了又催,讓我不得不跟皇上告假回江南。」

    眼神一凜,「是為了那一巴掌?」

    「靖憶也是金枝玉葉,那一巴掌後,她氣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說我不幫她把面子討回來,她一輩子都不出門!」

    胤律抿抿唇,「雖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仍要說,是她討打。」

    他搖頭,「雖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仍是要說,打她時也該想到我而手下留情呀。」

    兩人四目相對,有種對峙的氣氛。

    岳上弦看著兩個外貌出眾的男子。胤貝勒是漂亮,但那名——聽來是靖憶格格的哥哥就是典型的美男子了,他氣宇軒昂、文質彬彬、溫文儒雅,尤其一雙黑眸蘊含懾人酌沉穩,有種讓人可以倚賴的氣質。

    「看來,你來是迫不及待要替靖憶討回一耳光了?」胤律一出口,那對峙的氣氛便緩了幾分,再加上建宇臉上的笑意,煙硝味幾乎沒了。

    「不,我是希望能圓場,你到我家做客,不必你賠不是,而是讓我妹向你賠個不是,好打破僵局。」

    「若是我堅持不去呢?」

    「那我就邀你的少福晉去。」

    「她!」他錯愕的看著岳上弦。

    建宇點點頭,眼中帶笑的走到她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後,很誠實的道;「你離嬌小玲瓏的確是有點距離,『沒關係小姐』。」

    「你也知道我?」這個綽號是胤律起的頭,岳上弦知道百姓及奴僕們私下都會這樣叫她。

    「如雷貫耳,當然,許多你跟胤貝勒的事,也略知一二。」他微笑的凝睇著這個看來跟妹妹所說的「奇醜無比的母豬」差距懸殊的女子。她的體型是大了些,但那五官若能縮小點,可是個水噹噹的大美人吶!

    「你好,初次見面!」

    「他是建宇,靖憶格格的哥哥,人稱『宇王爺』,皇上跟前的紅人。」胤律突地插話,因為他討厭好友笑瞇瞇的看著岳上弦。而那個笨蛋也跟建宇笑得好甜,連「你好」這兩個字也帶了甜味,他聽了有些不是滋味。

    「少福晉,本王爺請不動你的丈夫,少福晉應該會給我一個面子吧?」

    「她不去!」胤律直接幫她拒絕了。

    「好,那你來。」他也不堅持。

    「我更不會去。」

    「那就勞煩少福晉明晚走一趟,本王爺會派轎過來。」

    「建宇你——」胤律不悅的眸子看向好友。瞧他左一句本王爺右一句本王爺,根本是故意拿身份來壓他。

    建宇拍拍他的肩膀,「我聽聞你根本不在乎她,但從我妹的事情,還有當下的情形分析,事實並非如此,不是嗎?」

    他俊臉微微漲紅,心虛否認,「誰會在乎她!」

    「那她明晚到我那裡,你理當也不在乎才是。」

    胤律頓時語塞,沒想到好友竟會用他的話來塞他的嘴。

    「我剛回來,這會兒有點累了,明兒個或過幾日,咱們兄弟倆再好好找個時間敘舊。」建宇灑脫一笑,轉身坐上等候的轎子離去。

    他抿著薄唇,卻見岳上弦還開心的在揮手,「轎子都遠了!」

    她一愣,這才放下手,「對了,我真的要——」

    「你去!」胤律火大的吼了她,逕自上了匹馬兒就奔馳而去。

    幹麼突然發脾氣?!她真不明白,但好可惜啊,剛剛宇王爺打斷的融洽氣氛,看來是暫時回不來了。

    這一晚,一頂豪華轎子到了福王府要迎貴客,沒想到啟程時,後方硬是多了一頂尾隨,胤律意外的也陪同前往,只不過他那張漂亮的俊顏臭得跟糞坑裡的石頭沒兩樣,好像被迫似的。

    月白風清,宇王爺特地設宴在戶外亭台,還安排了舞蹈琴曲表演。

    靖憶格格面對胤律那張冷硬無笑容的臉,眼眶直泛淚,即使席間她敬酒致歉,他就是不理,要知她胸口那股鬱火已悶燒許久,眼見委曲求全仍得不到他的善意回應,竟還幫那頭穿了一身粉紅的豬挾菜……

    氣憤的淚水滾落眼眶,她再也擠不出笑容,「哥,這就是你要我做的,但結果呢?人家根本不理我,是他打我耶,他都沒有錯嗎?」

    被點名的胤律冷眼睨她,「是你侮辱我妻子在先。」

    妻子!岳上弦凝睇著他那帶著護衛的神情,一顆心怦然狂跳。

    「我侮辱什麼?她本來就是只——」

    「妹妹,不得放肆!」建宇連忙出聲,身為胤律的多年知己,他深知他絕不會因有他在場而控制不動粗。

    靖憶格格見胤律一雙黑眸像夜間燃燒的兩把怒焰,只好硬生生的將那個敏感的字給嚥下,但發狠的護眼瞪向岳上弦。全是她害的!

    岳上弦被看得不得不低頭。

    「走!」

    「咦?」她立即抬頭看著將她拉起身來的胤貝勒,但他沒瞧她,只是看著好友道;「明天到馬場來,咱們好好敘敘。」

    「好。」建宇也不勉強留客。

    「哥!」

    兩人相偕離開,靖憶格格氣沖沖的將整桌好酒好菜全掀了,哭哭啼啼看著哥哥埋怨不已,「你根本沒幫我……」

    「你的脾氣再不改,連神也幫不了你。」

    他歎息一聲,也轉身回房,留下跺腳痛哭的妹妹。

    翌日,天朗氣清,坤輿馬場上,胤律跟建宇分乘兩匹神駒競技,兩人配帶著弓箭,比騎馬速度也比射箭的準頭,而在歇口氣時,兩人則談天說地,但很有默契的不談家裡和友人。

    兩個時辰後,他們將馬兒騎回專屬的馬廄,建宇的馬兒立即有馬場的小廝代為照顧,而胤律則是親自為愛馬卸掉身上馬鞍,再拿起布來擦拭馬兒身上的汗水,避免著涼,再拍拍它的頭,跟它說點悄悄話……

    建宇看著這一幕,意味深長的道︰「火爆貝勒愛馬成癡,對女人都沒對馬來得溫柔,但我想有人已經跨過這條線了,是不?」

    他有些困窘,但神情隨即恢復,邊梳理馬兒身上的鬃毛邊答,「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裝蒜!「昨晚同行,是擔心少福晉被舍妹欺負吧?」

    「隨你怎麼想。」胤律邊說邊將梳子放回架上,逕自走出馬廄。

    建宇撫著下顎,看著好友略微僵硬的背影。看來,他得再會會少福晉,好觀察觀察她有什麼通天本領,可以讓這嘗遍百花的好友特別愛護?

    只是,接下來幾日,他這個宇王爺回蘇州的消息傳開了,除了福王爺夫婦設宴款待外,一些皇親富商更是連番宴請,除了自幼看他長大的福王爺夫婦是沒有所求的真心招待外,其它人不是問候皇上及宮中情形,就是想花錢買官,但不管如何,拉攏他這皇上眼前的大紅人才是最終目的。

    好不容易吃完、喝完了,他今兒個再訪福王府。當日設宴,好友妒心發作帶老婆到馬場去,今日,他可要好好質問一番。

    沒想到,又撲了個空,兩人全出門了。

    「小姐她教一些不識字的老百姓學字去,應該不會太晚回來,至於胤貝勒則是收到一封信就出門了。」小梅說到這事還有些不開心,她不過染了點風寒,小姐就要她休息,不必跟去。

    一封信?他有些困惑,但還是跟小梅道︰「罷了,我晚一點再來。」

    他乘轎離去,在經過怡紅院時,夜已低垂,不少鶯鶯燕燕在紅燈前向他搔首弄姿,他微微一笑,要轎夫走快些離去,殊不知他要找的兩人,此時全在怡紅院後方那一棟精心建造的庭園閣樓裡。

    樓台上,鄭香兒哽咽的窩在胤律的懷裡,哭訴自己被老嬤嬤看守的這段日子,丫鬟,奴才誰也不許出去,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躲進送日用品進見蝶山莊的馬車才能脫困,再差人送信到王府,約他來這兒相見。

    訴說完這段悲慘遭遇,她忍不住埋怨起他來,「香兒真不敢相信,胤貝勒為了那頭母豬而忘了我的存在!」聽來,她已經打探到這段日子成了深宮怨婦的原因。

    「我沒有忘記,只是忙。」

    胤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其實是忘了她了,但——

    他眉一蹙。難怪這陣子他都不見老嬤嬤人影,看來,是奶奶安排她去的,這兩個老傢伙,一再干涉他的私事!

    「胤貝勒,你都不知道我過得有多辛苦,我又有多麼想念你……」

    她緊緊擁抱他。

    這一幕全落在閣樓外,隔著曲橋假山後的岳上弦眼裡,她身旁站了一名在這兒工作的老婦,她也是這段日子向她努力習字的平民婆婆之一。

    老婆婆此時可懊悔極了,她跟老伴的工作就是負責修剪打掃這庭園,吃住也全在假山後的小木屋裡,而這兒是怡紅院老鴇的住處,與那吵雜熱鬧的怡紅院僅有一牆之隔。

    這時,怡紅院忙,老鴇絕不會來的,所以,為了表達對少福晉這段日子真心對待的感謝,她請她到這兒嘗點她親手做的點心,誰知,她們才從後門進入,就瞧見從庭園走進樓閣的胤貝勒,接著,又聽到鄭香兒的聲音……

    從這兒望向不遠處的樓閣內,只見兩人摟摟抱抱,就連談話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喜歡她而跟她在一起的,是不是?如果是,我可不饒她!」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在一起純粹是無聊好玩,換換口味……」

    胤律這話是敷衍,但也驚覺到自己對岳上弦真的有不一樣的感覺。

    要不,他應是甩袖離去,因為沒有女人可以干涉他的事,但就因為他很清楚鄭香兒能得到花魁之冠,不全然是因出色的外貌,而是心機與手段。

    怡紅院曾買來不少美人,但有些沒機會露臉就掛了,他常常在這兒出入,早耳聞那些美人是如何香消玉殞的……

    他抿抿唇,見鄭香兒的美眸仍有疑慮,為了保護岳上弦,他開始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把妻子批評得一無是處……

    鄭香兒愈聽愈開心,她主動吻上他的唇,他亦將她打橫抱起,往床榻上去……

    這一幕看在岳上弦的眼裡,在離開樓台後,她雖看不見兩人了,但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的心狠狠抽痛著、撕裂著,像要死了一樣痛苦難受。

    老婆婆看著無聲的流著兩行熱淚的少福晉,再看看老伴,一臉無措。

    「我、我想回去了,點心下回再吃好了,謝謝你們。」

    她強顏歡笑的跟老夫婦兩人道再見後,再從後門離開,沒有驚擾任何人,包括正忙著翻雲覆雨的胤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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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酒入愁腸,愁更愁。

    岳上弦眼眶含淚,拿起一壺酒高高的仰頭灌進嘴裡。

    「小姐,這些夠不夠?」小梅雙手環抱了好幾壺酒走進房裡,一放上桌後,定眼一看,她剛剛拿來的酒壺竟然已經全喝空了。

    「不夠,再多拿些來。」岳上弦又大口喝了一口。

    小梅想拒絕,但看她那樣,便不說了。也不知道小姐在傷心、難過什麼?問她也不肯講,只說要藉酒澆愁,可她已經喝了好多了。

    甫踏出房門,她一眼就看到宇王爺跟老總管往這兒走過來,趕忙回身又將房門給帶上,不敢讓兩人瞧見小姐。

    「小梅,宇王爺要見少福晉。」老總管看著她道。

    「可是……」她不安的轉頭看後面。

    「有問題嗎?」建宇大方的越過她直接推門而入。

    慘了!小梅暗呼一聲,但也忍不住犯嘀咕。這英俊的王爺怎麼這麼沒禮貌!

    建宇一愣,他怎麼也沒想到岳上弦會躲在房裡獨飲。這倒新鮮,牛飲嗎?

    他掃過桌上那為數不少的酒壺,「一人喝酒太寂寞,本王爺陪你。」

    岳上弦喝太多,已頭昏昏、視茫茫,但她努力的睜大眼,總算看清楚坐在她身邊的人是誰,「謝謝你,宇王爺。」

    小梅擔憂的眼神跟老總管相遇,兩人想阻止,但還沒開口,小姐又說話了。

    「小梅,你出去!如果看到胤貝勒回來,馬上來叫我,懂嗎?」她拿著酒壺起身,身子搖啊晃的。

    「好好好,小姐您快坐下吧!我出去看著。」她皺眉道。

    她跟老總管點點頭,兩人一起退了出去,心知肚明小姐突然成了酒鬼,一定跟胤貝靴有關,偏偏跟他有關的,兩人又說不得。

    房內,建宇拿了杯子要為岳上弦  酒,沒想到她搖搖頭,捧起酒壺就口。

    真豪邁!瞧她喝得臉紅通通的,那雙美麗的眸子也霧濛濛的……

    他微微一笑,真心建議,「少福晉如果肯減些重量,肯定比被喻為蘇州第一美女的舍妹要美上十分。」

    「美?怎麼可能,我是母豬……」說著,她竟哽咽的哭出聲來。

    建宇一愣,「你怎麼這麼說自己?」

    「我也不想承認啊,但胤貝勒……他跟他的小妾說我是母豬,跟我在一起是新鮮,好玩……但他絕不碰我的。」她拭了拭滾落臉頰的淚,「事實也是如此,我們這段日子相處得很好,但什麼事也沒有……」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突然很認真的瞪著他問︰「你知道我最難過的是什麼嗎?」

    「什麼?」

    「他說我笨、豬頭豬腦、豬腰豬腳,長這樣該羞愧得沒臉見人才是,而我竟然整天嘻嘻哈哈,拋頭露面,簡直蠢到極點……」酒後吐真言,她愈說愈難過,淚水也掉個不停,「他說我壓根沒想到,跟他那樣丰神俊朗的男子走在一起,只會凸顯出我有多難看,而我卻一點自覺都沒有!」

    「你聽錯了,他不會說那麼惡毒的話。」建宇對好友有信心,他脾氣是火爆了些,但人不至於這麼壞。

    「我聽錯?錯,是真的,千真萬確!他說我住的地方叫『豬舍』,他還跟那小妾擁吻,抱她起來……」岳上弦淚如雨下,一邊喝酒一邊哭訴心中的委屈,話語已有些不清。

    一炷香時間過去,建宇陪她喝了近十壺的酒,才知她也是酒量驚人,連他都要醉了。

    此時,小梅跟著胤律走進來,兩人一看到幾乎是趴在桌上的岳上弦時,他也只能搖頭。

    他站起身,頭都感到暈眩了,「胤律,她聽到你跟鄭香兒說的一些難聽話,心情鬱悶才喝成這樣的。」見好友臉色凝重,他出言解釋。

    她聽見了?他一愣。怎麼會?!

    「我也不知她是不是在說氣話,她說你可以跟別的女人親熱,她當然也可以跟我——」

    胤律臉色悚然一變,「你沒有?」

    「當然沒有。」建宇忙舉高手,卻忍不住在心裡偷笑。沒想到岳上弦的重量不輕,在好友心目中的份量也同樣不輕。「我要回去了。」

    「你為什麼來?」他不解的看著腳步有些不穩的好友。

    「好奇。」

    「好奇什麼?」

    「一個在世俗眼中不屬於美女的胖女人,是如何吸引萬人迷的火爆貝勒。」

    「你在胡說什麼!」他粗聲否定。

    「你我心知肚明,我走了。」建宇笑笑的轉身離開,看到站著不動的小梅,他以眼示意,她雖然擔心,但也只好退下去。

    胤律靜靜的走到桌旁,看著醉眼醺醺的岳上弦,又搖搖晃晃的拿起︰豆酒,他立即將瓶子抽走,「夠了!」

    「不夠不夠,我還沒醉呢!」她趴在桌上抬頭看他一眼,又倒了回去。

    「起來,上床去。」他拉著她的手臂要拉她起來。

    「不要!」她用力的抽回手,抽抽噎噎的突然又哭了,「你不知道,胤貝勒他說了好多難聽的話。」

    她沒看到他嗎?他蹙眉,在她身邊坐下,「那些都不是真心話……」

    「是!就是!我聽了好難過,快要窒息,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嗚嗚咽咽的又拿起另一壺酒,猛灌了一口。

    見狀,他兩道濃眉都快打結了,「你醉了!」

    「沒醉!因為我還是好難過,醉了應該就不會難過了。」

    這笨蛋!「別喝了,我說的那些話真的不是真心——」

    「你騙人!我親耳聽見的,給我酒!」她突然朝他吼了起來。

    河東獅吼嗎?!這女人,他看她都已經視茫茫了。「不可以!」他沒吼她,只是一臉凶狠,而她,竟然又哭了。

    「沒關係啦,你給我嘛!」

    「沒關係?!那酒後亂性,跟我翻雲覆雨有沒有關係?」

    「當然沒關係啊,宇王爺!我不是說過了嗎?」她想也沒想的就回答,完全搞不清楚眼前人是誰了。

    胤律的臉色丕變,一雙黑眸翻滾出澎湃怒潮,桌上幾壺美酒在瞬間被他狂掃落地,瓷醇破碎,酒香四溢。

    「哪裡沒關係,該死的!岳上弦,大大的有關係!你給我張開你的豬眼楮,敲敲你的豬腦袋,看看跟我在一起有沒有關係?!」

    她還真的煞有其事的睜大那雙濛濛星眸,再敲敲小腦袋瓜後,突然笑了,「嘻嘻,你是我丈夫,做那件事是義務也是責任,蘇婆婆說過的,當然沒關係。」

    他一愣,「你知道是我?可你剛剛明明是叫……」她難道是扮豬吃老虎?!深吸口氣,他指著自己的臉,「我是誰?」

    微醺的岳上弦在此時多了一種柔媚,雙眸也更為閃亮,她湊近他,近到他幾乎可以感覺她帶著酒氣的呼吸吹拂著他的臉,「你還問我,你醉了,你是宇王爺,跟找喝酒的宇王爺嘛!」

    他咬牙一吼,「你這會兒又說我是宇王爺,而你說跟他翻雲覆雲沒關係?」

    她的眼皮重得幾乎快闔上了,但一聽見吼聲,她再次瞪大眼楮,還以一種受不了的眼神瞪著他,「你不就是我丈夫嘛,那件事為什麼不行?你就是認為不行才去找小妾的嗎?!」

    「該死的,你現在又知道我是你的丈夫了!」他是不是被她耍了?

    她又眨眨眼,昏昏沉沉的低喃後又趴在桌上,「宇王爺,我們再喝好不好!」

    胤律臉色鐵青,「岳上弦,你給我裝白癡嗎?」他氣得想掐死她了!

    「呼呼……呼呼……」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這個死胖子,她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他火冒三丈的一手攫取她的下顎,原想將她吼醒,但這張圓圓的臉兒該死的很甜美,酡紅色中還帶有一抹迷人的嬌憨——

    他不禁蹙眉。氣昏頭了嗎?還是他也喝醉?竟然在這隻母豬身上用了「迷人」二字?!

    「酒醉的人神志不清是正常的,你就別介意了。」

    門外突然傳來祖母的聲音,胤律頓時從思緒中驚醒,而在驚覺自己正捧著岳上弦圓圓嫩嫩的下顎時,他臉色微紅,急忙抽回自己的手,這才看向門口,卻見小梅怯怯的站在奶奶身邊。想也知道,一定是她到真  樓去把這個臭老太婆請過來的。

    他不悅的瞪了丫鬟一眼,才看著祖母道︰「奶奶的意思是我是瘋子,才跟她扯東扯西?」

    「沒有的事。」她一反過去的嚴肅,微笑的拄著枴杖走進來,看著趴睡在桌上的岳上弦。

    就她剛剛所聽到、所看到的,她相信律兒對這娃兒的感情已可用「漸入佳境」來形容了,只是她醉成這樣,不知有沒有感受到?

    「她睡沉了,把她抱上床去睡吧。」

    胤律雙手環胸表示拒絕,「她睡死了,更重了,我會被她壓死的!」

    「你的功夫是練假的?還是全用到女人身上去了?」

    老夫人一邊念他,一邊喚來丫鬟將桌上的東西清理後,跟小梅先行離開。

    一會兒工夫,丫鬟們清理乾淨,也忙退去。

    燭火下,胤律瞪著愈睡愈香甜的岳上弦,再看著外頭沉靜的黑夜……罷了!他抱她上床。其實,她沒有想像中的重,而那張臉,看久了也不難看,還……還挺漂亮的。

    漂亮?!他的審美觀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當然有問題,難道看不出來?什麼叫漂亮?她的體型就夠不上邊!

    但她心地好、人也好,跟一般女子不同,有情有義不怕死。

    請別告訴我你對她動了心,那我會去撞牆!

    拜託,別來真的,堂堂一名貝勒愛上一頭母豬,這話傳出去能聽嗎?!

    該死的,她不是母豬!

    容我提醒你,這是我們對她一致的形容詞!

    胤律的兩道濃眉突地揪緊。他瘋了?!竟然在心中自說自話,還人格分裂?!

    不行,他再跟她相處下去真的太危險了,他得離她遠一點,愛上她,絕對是一場災難。

    第二日,岳上弦是睡到日上二竿才起床,她因宿醉頭疼欲裂,沒想到還有一個壞消息等著她。

    胤貝勒離開了,他帶著小妾去遊山玩水,歸期不定。

    她感到難以置信,也感到傷心,他們之間的相處已經變得融洽,而昨天他大肆批評她的事,她也還沒跟他談過,也許那只是玩笑話或有什麼誤會?她是如此的希冀著,他怎麼可以不告而別?!

    一旁的小梅見小姐鬱鬱不樂,關切的目光看向同在房裡的老夫人。

    老夫人思索的目光一直停在岳上弦身上。律兒離去時表情帶著不捨,所以她並沒有阻攔,或許這份感情來得太快,他反而嚇到,去沉澱一下也好,她也可以趁此機會好好替上弦改頭換面。

    「上弦,我問點床笫之間的隱私。律兒可曾碰過你?」

    唉!她沮喪的搖頭。

    「這樣……我想你也聽聞他曾對外說不碰『母豬』的傳言,可見,你雖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他卻全不認帳,這不悲哀嗎?!」

    何只悲哀?岳上弦眼眶微微泛紅。他還說了更難聽、更教人柔腸寸斷的話。

    「體重那麼重,幸福也不來,減些重吧。」

    她一愣,看向同樣驚愕的小梅,再看著奶奶,「可是蘇婆婆說我娘說過,我跟下弦瘦下來就不會有幸福,我娘她就是個鐵證,她的一生應了『紅顏禍水』、『自古紅顏多薄命』的話,她不要我們……」

    「傻瓜,那是你娘的心結,你長大、為人妻了,難道日後你也要你的女娃兒經歷跟你一樣的事?」

    這話帶著語病,彷彿知道她的童年,但岳上弦此時的心緒太亂,沒注意到,只憶起她跟妹妹與蘇婆婆經常捉迷藏,只為了不把肚子給撐破……

    她搖搖頭,「我不要。」

    「這就對了,奶奶不會害你的,減重吧!趁著律兒帶著小妾遊山玩水,一個新的岳上弦將重生。」老夫人那雙佈滿皺紋的眸子有著鼓舞之光。

    但她仍疑惑,即使如此,胤貝勒就會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嗎?他身邊儘是出色美女、翠繞珠圍啊。

    「玉不琢不成器,相信奶奶,你絕對可以吸引律兒的目光的。」

    她凝睇著奶奶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神,不由得有了勇氣,「那我就試試看好了。」

    老夫人聽了頷首微笑。

    一個時辰過後,福王爺跟妻子從監督運河的橋畔氣沖沖的乘轎回府,他們聽到兒子丟下正牌妻,帶著小妾遊山玩水,趕忙回來制止,但為時已晚,因而直接來到東軒園想安慰媳婦,卻見母親跟媳婦兒相視而笑,兩人像是達成什麼協議似的。

    「阿瑪、額娘。」岳上弦見到兩人,連忙行禮,身後的小梅也跟著欠身一福。

    雲福晉心疼的拉著她的手,「對不起,是我們沒教好律兒。」

    「那小子不用給我回來了!」福王爺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

    「額娘、阿瑪,請不要動怒,這會傷身的,我沒關係。」

    兩人心疼的看著這個外貌雖差,但品德、個性絕對是上上之選的好媳婦,「太委屈你了。」

    「不會太久的。」一旁的老夫人突地開口。

    幾個人全不明白的看向她,但老人家顯然沒有打算要為眾人解惑,只是一臉平靜的道︰「我剛剛跟上弦說好了,律兒不在家的日子,她就搬到真  樓與我為伴,她不會寂寞的。」

    福王爺夫婦詫異的看向媳婦兒,無言的詢問她的意思,畢竟老奶奶年歲已大,個性又不好捉摸,並不好相處。

    但岳上弦愉快的點頭答應,「我們都說好了。」

    看來無一絲勉強,那也好,一老一小有伴。

    從這一天開始,岳上弦跟小梅就搬進了真  樓。

    老夫人很有心,她不只要岳上弦變身,連她的個性也要改,尤其在對某人的態度上絕不能「沒關係」,這會影響她的一生,馬虎不得。

    轉眼間,秋去冬、來,岳上弦陪著老奶奶在真  樓深居淺出,只有老嬤嬤及小梅照料著,除了王爺、福晉外,其它人等則一律限制不得跨進一步。

    光陰荏苒,時間已屆半年,府裡傳出少幅晉跟著老夫人吃齋念佛,已經剃度出家的傳言,要不,怎無人再見過她?!

    漸漸的,這個謠傳從府裡傳出去,在傳遍蘇州城每個角落後,又往其它城鎮繼續散佈……

    「律兒一定認不出你來了,你喜歡現在的自己嗎?」

    東軒園清素典雅的房裡,岳上弦面對老夫人的問話,微微點頭,美麗的臉上有抹喜不自勝的嬌羞感。銅鏡裡的自己雲嬌雨怯、楚楚動人,她雖已看了多日,但總有種置身夢中的感覺,而一襲合身裁製的紫綢百合圖樣長袍,裹著柔美嬌弱的纖細曲線,在行走間她不再是龐然大物,而是步步生蓮的大家閨秀。

    「那為了報答奶奶,幫奶奶辦件事好嗎?」

    她抬頭看著老人家的面孔,「甭說報答了,只要是奶奶所交代的,上弦一定會照辦。」

    「好孩子。」老夫人微微一笑,傾身靠近她耳畔咬起耳朵。

    她一雙美眸倏地瞪大,難以置信的看著笑容沉靜的奶奶,「這是玩笑嗎?」

    老夫人搖頭。

    岳上弦傻眼。

    「為什麼急著回來呢?!」

    深沉的夜,一行馬車在蘇州城外的一間小客棧安身,鄭香兒的不悅完全表現在臉上,若不是她抗議,這會兒馬車可能直奔福王府,而那代表的是,他們足足趕了一天一夜的路。

    胤律繃著一張俊顏,倚靠在窗欞前,瞪著天上那一勾暈黃的上弦月。

    上弦月、岳上弦,那日,他在長江頭望見一彎上弦月,看著、念著,竟將這幾個字連在一塊了!

    從那一天開始,他會莫名的抬頭望月,不管是到哪個縣、哪個省,不必是上弦月,甚至夜色如墨,他也會想到她。

    她好嗎?還是那麼肥嗎?會不會他回去,她變成了兩座山?!她在做什麼事?對什麼人,還是那一句「沒關係」嗎?!

    「我的貝勒爺,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鄭香兒從他身後抱住他,還特意將豐盈胸脯緊緊壓向他,雙手挑逗的在他胸前愛撫,但如他這段日子的「性」趣缺缺,毫無反應。

    哼,那個胖女人最好不要胖得太過份,不然,他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她拖去油炸!

    「胤貝勒,你到底在想什麼呢?!」鄭香兒仍不放棄的繼續挑逗。

    那個消息是真是假?她會剃度出家?哼,哪有那麼胖的尼姑,岳上弦不就變成岳圓月了?!

    他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這也才發現胸前的纖纖十指不知何時已探入他的衣衫內,他撇撇嘴角,一把將那雙手給拉出,轉身就躺到床上。

    鄭香兒眼楮一亮,也跟著上床,將臉趴在他的胸前,卻被他粗魯的一把推開,她一個沒站穩,跌坐地上,「胤貝勒!」

    「我要睡了。」

    「我……」

    「別吵我!」他闔上了眼,自然也沒看到她那張氣沖沖的臉。

    鄭香兒氣憤的回到隔壁臥房。她知道她被打進冷宮了,只是她怎麼也不明白,這一路遊山玩水,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入得了他的眼,究竟是哪個姑娘闖進了他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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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5:31
正文 第七章

    朗朗晴日,熱鬧的蘇州大街上,一早就起了一陣騷動。

    「哪來的天仙美女?」

    「不,該說是哪個短命鬼,這麼沒福氣?!」

    「但這不應了『紅顏禍水』那句話!」

    「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擁有這樣天仙美人,死也值得!」

    圍觀的民眾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全盯著這跪在路邊有著羞花閉月之貌的大美人。

    「賣身葬夫」的白布條就綁在她額頭上,一身素淨白衫更顯出她的清麗素雅,那一頭烏絲膩柔迷人,教人心醉神迷。

    也因而不少達宮富人,老的、少的,都忍不住上前喊價,畢竟如此美人只應天上有,而今就在眼前、伸手可觸,大家可是搶破頭。

    「一百兩。」

    「二百兩。」

    「三百兩。」

    價格一次次攀高,驀地,一聲低沉有力的嗓音出現,「黃金千兩。」

    誰如此大手筆?!

    眾人嘩然的紛紛回頭,卻也個個臉色丕變,但他們很識相的退到兩旁,只是心裡不免嘀咕。這胤貝勒早下回、晚下回,怎麼就挑這個時間回來!

    胤律高居在黑色駿馬上,漂亮的臉上,一雙濃翹睫毛半掩著那雙比女子還要美麗的黑眸,反而讓人看不到他此時的眼神。

    但就在他身後,一頂豪華的轎子裡,鄭香兒正臭著臉掀開轎簾看著,而轎子前後幾名小廝及丫鬟,他們的眸中也儘是對白衣女的驚艷。

    胤律凝睇著跪在地上,猶如瑤宮仙子的女子,「你可以跟我走了。」

    「對不起,奴家不能賣身給你。」她的聲音纖纖弱弱的,與外貌極為相配。

    「你以為還有誰會出得比我高?」胤律喊這價格其實沒啥特別意義,只是一時興起,當然,這樣的美人也的確少見,只是會不會將她納為第二個妾,就要看岳上弦的表現,還有他的心情。

    她抬頭凝睇,「此事無關金錢,而是胤貝勒並不需要奴家。」

    她識得他?!「什麼意思?」

    「短短六月兩茫茫,妾身並未塵滿面、鬢如霜,良人相逢已不識,何處話淒涼。」

    這一席話明顯轉述自蘇軾的「江城子」之詞,乃蘇東坡悼念亡妻之作,當然,此女子擷取其中幾句也改了詞兒,意味深遠也令人驚愕,這不說明她是胤貝勒的妻妾?!」

    然而,胤貝勒惟一的妾就在他身後,另一名就是傳言出家的正室,可眼前這個天仙美人會是胤貝勒曾戲稱為「母豬」的正牌妻?!

    胤律黑眸半瞇,在她身上細心打量,一對上那雙璀亮透人的熟悉星眸,他先是一怔,濃眉隨即一皺,「岳上弦?!」

    「是。」

    眾人嘩然。

    「該死的,我死了嗎?!」他眸中立即竄出怒焰,對這張麗顏的驚艷已被她額上「買身葬夫」四個字所激起的怒火給淹沒了。

    「對妾身而言,良人的生死與否,有何差別?」

    此言一出,一聲聲倒抽涼氣聲四起,不少人臉色發白的看著直勾勾的瞪著胤貝勒的大美女。怎麼她有了美貌卻沒了腦袋了?還吃了熊心豹子膽?!

    驀地,胤律發出狂妄笑聲,但這笑聲可令眾人頭皮發麻,尤其那雙在剎那間轉為冷峻的幽黯黑眸,更是令人望之膽怯,但再瞧瞧國色天香的岳美人,那雙星眸沒有任何膽怯,清澈中只有動人的平靜。

    其實,岳上弦對他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在答應老奶奶當街演出這一齣戲時,她是手足無措,膽戰心驚、頭昏腦脹,甚至擔心自己會被他當場踹飛……總之,什麼恐怖反應她都想過了,所以這會兒,也不知是膽子練大了,還是早有心理準備,反而不怕了。

    但胤律對她這不凡的反應就很錯愕。短短半年沒見,那個笨拙愚蠢的母豬不見了,岳上弦她有了容貌、有膽識,竟然也有此時的沉靜婉約!

    他抿緊了唇,突地策馬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後,將她拉上馬背。

    她一怔,大叫,「你幹什麼?!放開我!」

    他用力一踢馬腹,馬兒仰頭嘶鳴後向前奔馳,這令頻頻掙扎的岳上弦一個沒坐穩,差點摔下了馬背,還是身後一個有力的臂膀硬是將她拉了回來。

    她喘著氣兒,回頭瞪著那張多月不見卻更令她思念的容顏,他還是如女子般漂亮,但此時的眉宇間有一股怒火,讓他的臉多添了狂傲與陽剛氣。

    「因為是你,要是他人膽敢這樣盯著我看,我早已挖出他雙眼。」

    低沉的威脅嗓音一起,她才從這張令人迷醉的容顏中清醒,她尷尬又憤然的轉頭背向他,「我一點也不感到榮幸,再說了,與『母豬』同騎,貝勒爺不委屈?」

    他臉色悚然一變,突地狂踢馬腹,馬兒像瘋了似的疾行狂奔,她心兒怦怦狂跳,不敢多吭聲也不敢多動,在此當下,他扣住她腰間的手一旦鬆開,她鐵定摔下去。

    馬兒一路往近郊奔馳,速度卻不見放慢,眼見左彎右拐、險象環生的奔上山,她心跳如擂鼓,嚇得不敢再看,索性閉上眼楮。

    狂風在耳邊呼嘯,但貼靠的胸膛卻令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胤律被思念多月的女人咒死自是火氣難消,他愈想愈火,突地用力一拉馬韁,馬兒前腳一仰,仰頭嘶叫一聲後,岳上弦的身子也跟著馬兒彈高,嚇得花容失色,更不敢睜開眼了。

    接著,她似乎摔離了馬背,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跌斷脖子或手腳時,身體下溫熱的軀體卻給了她另一個答案。

    她倏地睜開眼,不意外,自己就躺在胤律的身上,而四周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坡地。

    兩人實在貼得太緊,她倉皇的欲從他身上爬起,卻教火冒三丈的他硬扣回懷中,她用力推拒掙扎,他眸中怒火更熾,用力抱住她,力量之大像是要將她嵌進他身子裡,而那雙圈住她腰問的雙臂,就快要將她的纖腰給擰斷了。

    「痛……好痛……我快……快要……不能……呼……呼……吸了……」她臉無血色。

    「痛?!」他冷笑,「『賣身葬夫』是什麼鬼東西?!你這舉動是要休夫嗎?我有聽過休妻,就沒聽過——」

    「無……無……所謂,就是要……結束了。」

    看她一臉痛苦,他稍微放開她,看著她在他身上急喘著氣兒,臉上慢慢恢復血色後,才道︰「我們之間不會結束!你說過,一女不嫁二夫,要從一而終!」

    她搖搖頭,已不想浪費力氣掙扎,「自始至終都是你不要我的,現在卻要我從一而終?!」

    「你!」她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

    「抱著一隻母豬難看吧,胤貝勒?」她看到不遠處有兩名樵夫走過來。

    他也看到了,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她。

    她很快起身,「胤貝勒可以再去任何地方逍遙,我絕不會過問的。」

    一見她轉身就走,他先是一愣,但隨即回神,不悅的上前又扛住她的手臂,「去哪兒?」

    她回頭看他,「回去。」

    「從這兒回王府至少要走上兩、三個時辰。」

    「那是我的事。」

    「你變得這麼有骨氣?不再是沒關係小姐?!」他半瞇起黑眸瞪著她,但她只是甩開他的手往前走。

    「好,很好,你就慢慢走吧!」

    他怒不可遏的翻身上馬,隨即策馬疾奔,遠遠的將她甩在身後。

    岳上弦也的確走了三個時辰才回到王府,慶幸的是,胤貝勒在見蝶山莊。

    不過,她今日的不當舉止及他當街擄走她一事,已鬧得人盡皆知。

    福王爺沒有掩飾他的不快,大半年不見兒子,沒想到一回來就鬧出這麼轟轟烈烈的荒唐事,他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對媳婦兒荒腔走板的演出,若不是母親在場,他早吼了她。

    雲幅晉知道丈夫在氣什麼,然而看媳婦兒已是一臉愧疚,她也開不了口責備。

    老夫人過去一向是在真  樓用素齋的,今兒個破例到大廳用膳,讓岳上弦甚為感激。至少,她不孤單,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卻如坐針氈,因為奶奶都不說話,要她如何跟阿瑪及額娘解釋,那件荒唐事是她老人家授意的?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老奶奶一用完膳就要她陪她回房——

    「可我有事跟媳婦兒說。」福王爺忍不住開口。

    「明早吧。」

    「可明兒個一早我要前往北京面聖,還會待在那裡數日。」

    「那就等你回來再說。」老夫人一臉強勢,挽著岳上弦即離開。

    福王爺很不悅,看著妻子道︰「媳婦兒太不懂事了,律兒是我的獨子,她怎能……」

    「王爺,甭氣了,我會找她談談的。」雲福晉連忙安撫火氣難消的丈夫,雖然她也不明白那麼貼心溫柔的媳婦兒,怎麼會做出那麼驚世駭俗的事?!

    三更天了,黑夜裡,坤輿馬場仍然燈火通明,心煩意亂的胤律在夜間騎乘愛馬與風追逐,不久,就加入了另一匹駿馬,而騎乘的人竟是建宇。

    他好意外,很快的勒住馬韁,「我以為你回北京了。」

    建宇笑答,「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因為我去了王府、去了見蝶山莊,最後才來這兒。」建宇邊說邊率先鞭策馬兒與好友競速,胤律很快的跟上去。

    兩人乘風奔馳好一會兒後,回到馬廄,胤律仍親自照料馬兒,而這一次,建宇也吩咐小廝退下,學著好友拿起布替馬兒擦去汗水。

    「很悶,對吧?」他憋著一肚子的笑問。

    胤律冷眼睨他一眼,不說話。

    「半年前,你也不等我跟你說一聲,我向皇上自薦要接管疏浚修鑿運河的監督事宜,將會留在蘇州的好消息就走時,我也挺悶的。」

    這個消息,胤律有反應了,他面露喜悅,「你怎麼不早點說?」

    「驚喜啊,當然,也想等皇上的聖旨下來了再說,誰知你跑那麼快!」

    「抱歉。」只是當時離開,怎麼也沒想到回來面對的是全然變樣的岳上弦。

    建宇看好友眼神一黯,拍拍他的肩膀,「悶吧?」

    胤律當然知道好友指的是什麼。這一次,他承認了。

    「是,那只肥豬瘦了,美得像仙女還出言嗆我,更可惡的是,還弄了個什麼賣身葬夫?!」一想到那張美麗動人的絕色容貌,他氣得想吼人。

    「那你打算怎麼辦?接下來,因為她,福王府可不平靜了!」

    他氣炸心肺,「什麼怎麼辦?別人又能如何,她已羅敷有夫!」

    「你以為因為她有夫了,別人就不會對她動邪念?」這個好朋友會不會太天真了點?他笑笑的搖頭,「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聖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美人的殺傷力有多大,紅顏禍水一詞便明瞭,你要小心。」

    建宇難得看到好友臉色鐵青、全身肌肉也因怒火而緊繃。他相信接下來的戲碼會更精彩,應該有一場搶人大戰吧!

    如建宇所言,接下來的日子,福王府的確變得熱鬧非凡。

    由於岳上弦驚為天人的外貌及那日公開拒絕胤貝勒的行為,這不讓鬚眉的非凡魄力,可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傳出了蘇州、揚州、杭州……等其它城市,不少皇親國戚,或吃過火爆貝勒悶虧的富豪人家少爺,可都特意來一趟蘇州,瞧瞧這個有個性、有膽識的天仙麗人。

    而這些人在見到新出爐的蘇州第一美女後,有人一見傾心,也有人當場忘我示愛,甚至有人膽大求婚,簡直不把胤貝勒放在眼底。

    當然,這些男子亦是皇親國戚,地位可不低於胤貝勒,因而也敢放膽追求。

    而蘇州城裡的一些公子哥兒原是按兵不動,卻見外人接踵而至,而福王府又以禮相待、門戶大開,原先懼怕的胤貝勒,除了臉色難看外,沒吼、沒揍人,因此他們的膽子也變大,猜測他仍在意岳上弦曾身為「母豬」一事,因而毫不在乎。

    所以,他們也去拜訪福王府,會會這位蛻變後的絕色美人。

    這一日,位在前往福王府主幹道上旁「升來客棧」的二樓平台座位上,胤律一杯接一杯的黃湯下肚,鄙夷冒火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視著那一頂頂豪華的轎子抬往他家。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少福晉如今是鹹魚翻身吶。」同桌的建宇微笑的道。

    他沒好氣的瞪著好友,「那些人全是白癡,忘了她曾經肥得像豬的模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已是過去。」

    胤律「砰」的一聲,將酒杯用力的砸回桌上,怒不可遏的看著他,「你說夠了沒有?」

    他一挑眉,「何必動怒?我聽聞你近半個月不曾踏進見蝶山莊,鄭香兒憤而琵琶別抱,還將山莊裡的珠寶古董搜刮一空,改當揚州首富的小妾去了。」

    「那些珠寶古董是我給她的,當然還另贈一紙休書。」

    「我想原因還是出在變成了大美人的少福晉吧?」

    「不是!」他大口的又喝了口酒。

    只有他知道,早在他和鄭香兒出遊那半年,他的心就老掛記著岳上弦了,而當時的她,還是「重量級」的妻子,與她變瘦變美壓根無關。

    「不是?」建宇在心中竊笑一聲,一手拿起酒杯就口,俊美的臉上儘是不信,「別逞強,她現在成了搶手貨,你這種態度,小心失去她。」

    「失去?!她已是我胤貝勒的妻!」

    「但每個人都知道她仍是完璧之身。」他涼涼的又補上一句。這可全拜好友過去「他絕不碰母豬」之言所賜!城裡的公子哥兒才會這麼瘋狂。

    胤律臉色悚然一變,「該死的,我現在就回去要了她,看他們還搶什麼?!」

    他一口氣將那剩下的半罈酒仰頭灌下,扔下銀兩後,怒甩袖子離開。

    「小姐、小姐,快去躲起來啊!」

    小梅三步並作兩步的急急奔入後花園,清秀的臉龐全是驚慌。

    「躲什麼?!」

    冷峻的言詞來自她後方,小梅臉色一白,急忙轉身行禮,「姑爺。」天啊,他怎麼來得那麼快?!前院不是擠了一大堆要見小姐的公子哥兒嗎?面對那些人,難道胤貝勒連寒暄幾句都沒有?

    「下去!」他吼了她。

    「是!」小梅瑟縮一下,再欠了欠身,擔憂的眸子瞥了小姐一眼,這才不得不退下。

    胤律冷冷的瞪著佇立在百花齊放的花卉中卻毫不遜色的岳上弦,她一身高貴的紫緞長袍、頭戴絹花髮飾,腳蹬花盆底鞋,眼顰秋水、唇似丹朱,如月裡嫦娥,美得令人驚歎。

    在他打量間,岳上弦也直勾勾的凝睇著每見上一次就覺得他更加魅惑迷人的胤貝勒,一身白色圓領大襟長袍,高俊挺拔,只是一雙漂亮黑眸裡有著驚濤駭浪,像要將她吞噬,若非近日已習慣這樣的眼神,她早被嚇得魂不附體。

    她輕歎一聲。真不知又是誰惹到他了,但他最近的脾氣動輒得咎、三屍暴跳,不吼那些上門來的公子哥兒,卻盡吼她東軒園的僕人,她還是閃遠點的好。

    環抱起剛剛剪枝的玫瑰花,她輕輕跟他點個頭,越過他,就要回東軒園。

    胤律撇撇嘴角,臭著一張俊顏,默不吭聲的跟在她身後。

    岳上弦擰擰柳眉,愈走愈快,他的步伐也跟著加大,在她推門要進入房裡時,他竟然也要跟進,她想也沒想的就轉身擋在門口,「做什麼?」

    他瞪著她橫在門口的左手,「做什麼?當然是進去。」

    「不行!」

    他俊臉不悅,「為什麼我不能進自己的房間?」

    「胤貝勒的房間在西廂的御峰堂,這兒是豬舍,你忘了?」

    胤律語塞。

    「你若進來就成了公豬了。」她笑瞇瞇的提醒他。

    不當母豬,她心情可真好!但他不好,大大的不好!

    他怒目切齒的命令,「讓開!」

    但她硬是不動,他黑眸半瞇,硬是粗魯的擠身進去,她一個踉蹌,右手抱著的玫瑰花掉落一地,還差點跌倒,好在他大手及時一扯,將她拉入懷中,她喘口氣,意識到自己被他抱住,神色不一變,極力想推開,他又故意將她抱得更緊,還一字一字的提醒她,「你是我的妻。」

    她反唇相稽,「以前是母豬,現在倒成了你的妻?」

    一想到外面那些男人,雖然她拒見,但他還是很不開心,「少廢話,給我好好伺候!」他用力的將她甩到床上,回身一揮掌,兩扇房門也主動關上。

    她難以置信的從床上坐起身後,忿然的道︰「胤貝勒就這麼膚淺?一個女人的容貌決定你的需求?」

    什麼?!敢說他膚淺!他一個箭步上前,大為光火的一把扣住她的纖腰,俯身就要吻住她,她急著別開臉,而這個舉動讓他胸口的怒火更為澎湃,他強力鉗制,一手粗暴的拉扯她的長髮,迫使她轉過來面對他,毫不憐惜的唇則懲罰似的咬住她的唇。

    痛!她嘗到鹹鹹的血,氣憤的瞪向那雙陰鷙的黑眸。

    頓時,冒火的四目對峙,他的唇不再進攻,卻也沒有離開,可是她卻被迫維持原狀,而被揪緊的髮根隱隱作痛,更因沸騰的怒火,她的胸脯劇烈起伏的壓擠他堅硬的胸膛,而灼燙的慾火也在此番情形下,在胤律的血液間迅速的燃燒起來。

    他絕對可以要了她,她是他的妻,但這雙冒著火焰的美眸——

    可惡!他怒不可遏的甩開了她,聽到她一聲痛苦輕呼,他一愣,回頭看到倒臥在床上的她撫著頭狠狠瞪他一眼時,他抿緊了薄唇,轉身大步走出房間。

    可惡、可惡!他施展輕功飛掠至馬廄,直接跨坐上黑色駿馬後,一踢馬腹奔馳王建宇所居的宇王府。

    府裡上上下下一見火爆貝勒怒氣衝天而來,個個急閃。

    胤律更是目中無人的直奔好友的涵碧樓。

    建宇此時正在亭台喝茶,還對一旁老臭著一張臉的妹妹訓話,但一見到臉色鐵青的好友快步行至,他先是一愣,隨即笑道︰「不是有人回頭去要了蘇州第一美女,怎麼這麼『快』?我才回來沒多久呢!」他不怕死的出言調侃。

    坐在一旁的靖憶格格立即瞪他一眼,再怯怯的看著胤貝勒。她好想他,但礙於面子,卻不知該說什麼?

    胤律沒說話,只是憤然坐下,拿了茶就逕自倒了一杯灌進口中。

    建宇看了妹妹一眼,「回房去。」

    「我……」她又看了胤律一眼,但他瞧也沒瞧她一眼。「哼!」她氣呼呼的提起裙擺飛奔而去。

    此時,建宇才對著把茶當酒灌的好友問︰「踢到鐵板了?」

    「那該死的女人!她是不是跟老太婆學的?怎麼現在這麼難應付,她不是什麼都沒關係?!」他無可奈何的問著好友。

    他一挑眉,「你不知道吧?她的確讓你家老夫人『特訓』了好長一段日子,就是你帶著小妾遊山玩水的時候。」

    胤律猛地倒抽一口涼氣,隨即粗聲低咒,「真該死,那有半年之久!」

    「所以她跟在老夫人身邊『學藝』半年,看來已盡得真傳!」

    他直眉瞪眼,那發怒之狀,令已憋不住笑意的建宇只敢「哈哈」兩聲,再以咳嗽「咳,哈,咳,咳……」聲做掩飾。

    「拿酒來!」他想把自己灌醉了,如此一來,才敢向老天爺借來熊心豹子膽,找祖母理論去!她閒閒沒事幹嗎?何必把岳上弦變瘦又變聰明,讓他這麼難對付?

    建宇從善如流,招來小廝拿來下酒菜跟美酒,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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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8:26:15
正文 第八章

    月光如水,秋風徐徐。

    福王府的後花園裡,雲福晉邀老夫人賞月,一張圓石桌上備有糕餅小點及一壺清香茗茶,兩人喝著、聊著,但每每要碰觸一個話題時,雲福晉總是欲言又止。

    老夫人微微一笑,替她開了頭,說︰「上弦賣身葬夫一事,的確是我要求她去做的。」

    「真的?!」稍早,她從媳婦兒那裡問到了答案,但她一直不相信,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萬一觸霉頭該怎麼辦?」

    「你那個寶貝兒子不用這個方法刺激一下;永遠只會把上弦晾著。」

    「怎麼會?她現在可是蘇州第一美女。」

    「那又如何?」老夫人搖搖頭,「律兒這孩子生來反骨,拱著他的美女偏偏又太多,上弦若跟那些姑娘同個樣,她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娘的意思是?」

    「我要她成為律兒的惟一。」這也是她對至交好友的承諾。

    雲福晉怔愕的看著面色慈善的婆婆,「可……不是我對律兒沒信心,而是律兒天生風流,生得一張女子臉,桃花又多,怎可能只對一名女子忠誠?」

    「我有信心,你就拭目以待吧,」她站起身,「我該去佛堂唸經了。」

    「呃,是。」

    看著婆婆在老嬤嬤的陪同下離開涼亭,雲福晉眸中仍是困惑。她不懂老人家對媳婦兒上弦怎麼這麼有信心?

    她輕歎一聲,步出涼亭,卻見兒子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此時,夜風拂至,一陣濃烈的酒意撲鼻而來,她柳眉一皺,「怎麼喝那麼多?又在氣什麼?」她注意到他的神情鐵青。

    「奶奶呢?」他氣憤的叫囂著,「我要找她理論!」

    「胡鬧!」雲福晉擰眉,回頭喊人,「來人,扶貝勒爺回房。」

    兩名小廝馬上過來,但立刻被他踢開,「回豬舍?那臭女人不讓我進屋去!」

    她柳眉擰得更緊,費力拉著微醺又火冒三丈的兒子往回走,「什麼豬舍?快回房去,你喝醉了!」她使眼色要小廝們再過來,但兒子一瞪,沒有人敢動。

    「我沒醉!我要找奶奶問清楚,她何必改造岳上弦,好讓她來忤逆我?!」

    「是你脾氣太壞,目中無人。」她一點也沒偏袒。

    「那她就可以咒我死,來個什麼賣身?!她是我妻子!」

    「那也不是她的錯,是老奶奶要她做的——」雲福晉脫口而出,但一出口便後悔了。

    果然!

    「該死的老太婆!」胤律怒氣衝天,跌跌撞撞的直衝老夫人的真  樓。

    雲福晉急忙叫小廝們上前攔阻,可沒人拉得住憤怒的脫韁野馬,她急得要眾人再追上前去,自己也提起裙擺趕上。

    「老太婆,你幹麼咒我死?」

    胤律挾著熊熊怒火直奔真  樓,一聽佛堂傳來敲木魚的聲音,他立即拐進那一間入門就寫著大大「佛」字的佛堂,哪管祖母還在敲木魚唸經,他大手一拍,掌下木魚立即成碎屑。

    但老人家還是沒啥表情,口中繼續念著佛經。

    他氣得咬牙怒吼,「老太婆,我聽額娘說了,是你要岳上弦搞那賣身葬夫的缺德事的,是不是?!」

    老人家還是面無表情,「你死了嗎?」

    「當然沒有!」

    「那你想以牙還牙?」

    「當然不是——」

    「是想對上弦頤指氣使,消消怒火?奶奶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胤律愣了愣。他醉了嗎?是誰迷糊了。

    「你不就是不甘願、面子受損,奶奶就幫你把面子討回來如何?」

    老夫人可不管他那瞠目結舌的表情,將她的計劃二說給他聽,「要做不做隨便你,我可要唸經了。」

    說完話,她又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另一隻木魚,叩叩叩的敲起來。

    他瞪著她。這死老太婆葫蘆裡賣什麼藥?!她不是站在岳上弦那一邊?

    管他的,如果她的方法真的行得通,岳上弦就不會再對他視而不見!

    「好,就這麼辦!」

    雲福晉氣喘吁吁的追到佛堂前,卻只看到一群奴僕杵在外頭不敢進去,她喘口氣,走進佛堂,卻見祖孫倆笑顏以對,又見兒子嘴角含笑的越過她。

    她不解的看著婆婆。

    「沒事,你也去休息吧。」語畢,老夫人繼續叩叩叩的敲木魚唸經。

    雲福晉雖感困惑,但也不好打擾,只能欠身離開。

    山,在虛無縹緲間,濃濃的霧氣掩蓋了山徑,山風拂來,褪去一些霧氣後,峰巒樹影乍現,下一秒,雲霧漫至,四周再次陷入一片茫茫白霧。

    小梅緊張害怕的緊抓著岳上弦的手,「小姐,我說不能來,你偏要來,這下怎麼辦?我們連方向都找不著了。」

    她拍拍她的手安撫,「沒關係,待太陽升起,雲霧散去就看得清了。」

    「可是……」

    「我看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往前找去。」

    「不要嘛,小姐!」

    但小梅再叫也沒用,岳上弦已放開她的手,隨即沒入一片白霧中,她伸手不見五指,急得都哭出來了。

    臭貝勒爺,萬一小姐有什麼不測,她小梅一定會替小姐報仇的!

    老夫人這幾日身體欠安,也請過大夫把脈開藥單,胤貝勒卻跟小姐說人老了,來日不多,真要延年益壽,得在晨曦乍現時到這座福山才有機會覓得萬年靈芝,還鬼扯說什麼靈芝已成仙,食之得增天年……

    她壓根就不信,但善良的小姐竟然瞞著眾人,大半夜就開始上山。

    「小姐,你在哪裡啊?」

    小梅憂心忡忡的對著白霧大喊,但回應她的除了山林鳥鳴,啥也沒有。

    另一邊,岳上弦喘著氣兒,小心翼翼的走著、摸著,利用風來時,視野的瞬間明朗,看清路徑後,繼續往上爬。

    雖然她只有三腳貓功夫,但多少讓她的膽子壯大不少,何況愈往上爬,愈能感覺到陽光的熱度,視野也愈來愈清澈,驀地,天朗氣清,就在不遠處一個高高的岩層細縫裡,一株黑得發亮的靈芝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肯定就是它了!

    她笑開了嘴,加快腳步,但同時間,幾個        的聲響從另一頭傳來,她一拾眼,竟見三名陌生男子快步的也往岩層上衝。

    要搶嗎?她急急的拉起裙擺快跑,眼見三人已早她一步就要碰到靈芝了,不管她的三腳貓輕功有沒有危險,她身形一閃,直直飛掠到岩層上,身子卻搖搖晃晃的站不穩,眼見就要摔落山谷時,一個身影突地飛掠而來,一手抱住她,另一手摘下靈芝,再一個縱身,停在三名男子身前。

    岳上弦一陣頭暈目眩,在看清楚擁著她的人是誰時,不由得錯愕的瞪大眼。

    「是你?!」

    「不然還有誰?!」胤律很沒好氣的瞪著她,再想到剛剛那個驚險場面,他的心又是漏跳好幾拍,「不會輕功就別想飛天,你差點跌斷自己的脖子了,白癡!」

    由於兩人靠得好近,他這火爆怒吼近在咫尺,她耳朵差點沒給震聾了。

    正想開口,卻見三名男子目露凶光,她急忙指向二人,「先搞定他們吧!」

    三名男子一見靈芝被半路攔劫,眼楮冒火,拔刀就向胤貝勒砍去。

    胤律為了護住她,一個轉身,左手竟硬生生的被削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該死的!」他咬牙怒吼。居然來真的!

    他火冒三丈的出掌回擊,原以為三人演完戲應該會假裝抱頭遁逃,沒想到他們竟不怕死的欺身前來,刀光劍影,凌厲逼人。

    有沒有搞錯,奶奶幹麼安排這麼兇猛的人過來?像真的要砍殺他們似的……思緒起伏間,他一手緊抱著岳上弦,一邊閃避攻擊,但少了一臂又要護花,驚心動魄的危險場面一再出現。

    「我也會功夫,你快放開我。」岳上弦也是心驚膽戰。

    「你那叫功夫?」

    「可是你的手——」

    「閉嘴,別讓我分心!」

    她只好閉上嘴巴,看著他專心應付那三名纏鬥不休的男子,而那黑眸中的憤怒眸光其實很有魄力、很吸引人。

    「噢!」此時,一名男子中了胤律一掌,口吐鮮血的跌坐地上,另外兩名男子本想再欺身向前,但一見他那雙狂怒的黑眸,不由得心頭一驚,一人一手的抓起受傷同伴,展開輕功離去。

    胤律這才鬆開她,濃眉糾緊的看著皮開肉綻的右手臂。死奴才,下手這麼重,待他回頭見到三人,不將他們踹飛去見閻王才怪!

    好在……他關切的目光回到岳上弦身上。那三個笨蛋沒對她下手,不然,他肯定要他們生不如死!

    岳上弦沒看到他的眼神,她急著拿起絲帕將見骨的傷口先行包紮,「我們得快點回……」她抬頭看他,心臟卻猛地一震,因為那雙黑眸正直勾勾的凝睇著她,眸中有種她形容不出的思緒,令她心慌意亂。

    「你很擔心?」他的胸口泛起一絲得意的甜意。

    「我?當然。」要不是因為她,他不會受這一刀。

    「你要怎麼謝我?」他的眼神仍然專注。

    這個人……她臉頰泛紅,吶吶的問;「我……你想要我怎麼謝你?」

    他勾起嘴角一笑,灼熱的黑眸突地定視在她那誘人的櫻唇,她心一驚,嚇得想退後,但腰部猛地一緊,下一秒,她隨即發現自己已被他擁入懷裡,臉紅心跳的看著他一  冀詠    拇槳輟   

    「小姐!」小梅開心的叫聲陡起。

    胤律低低的粗咒一聲,看著岳上弦驚慌失措的推開他,而她那雙該死的小手還好巧不巧的就碰在他受傷的手臂上,他痛呼一聲,她嚇得臉色蒼白,急急低頭看他的手,「對不起,對不起……」

    「你這笨手笨腳的小白癡!」他咬咬牙,忍不住又吼了她.

    「貝勒受傷了!」小梅一看見那駭人的鮮紅,差點沒口吐白沫的昏過去.

    「敢給我昏過去,我就直接將你踢下山!」

    吼聲再起,小梅嚇得不敢昏倒,只能緊緊拉著小姐的手。

    「我們回去了。」他抿抿唇,冷眸瞪向岳上弦,她呆呆的指著自己。

    這麼笨!胤律氣得以下巴努努他那受傷的手臂。

    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挨到他身邊攙扶,小梅也想繞到另一邊幫忙,但胤律直接將那株故意買來擺放在山崖間的鬼靈芝扔給她,再心滿意足的讓妻子小心翼翼的攙扶下山。

    武功高強的火爆貝勒一大清早就遇襲受傷,福王府上不是一陣騷動,福王爺與妻子連忙請來大夫察看兒子傷口,偏偏胤律脾氣大,不給大夫看診,一雙冒火的眼楮還直瞪著外頭,隨後又命令府裡的奴僕家丁們到門口排排站,讓他一個一個瞧,每個都被他看得忐忐忑忑,然後,他又要他們全滾蛋,嚇得奴僕們還真的是一個個「滾」著離開。

    他們都被他搞糊塗了,岳上弦更不明白他在發什麼火?但她好說歹說,總算讓他答允讓臉色蒼白的大夫看傷口、開藥單。

    隨後,她趕忙拉著小梅出去抓藥,暫離暴風眼,而福王爺終於瞭解兒子是為了幫奶奶找補身的珍貴藥材出事,很欣慰也很不捨,要他好好休息後,才跟著妻子離開。

    胤律瞪著裹著白布的手臂,再看著突然變得靜悄悄的房間,心裡的火氣愈來愈旺,「岳上弦呢?!「他救了她,她不是該守著他?

    一名奴僕一聽到吼聲,急忙進來拱手道︰「少福晉在煎藥呢!」

    「其它人都死光了?去把她給我叫來!」

    「是!」奴僕連滾帶爬的又跑出去。

    胤律望眼欲穿了好一會兒,仍不見岳上弦,倒是建宇聽到他受傷,前來關切,只是看到那點「小傷」,又得知真正內情後,他笑得前俯後仰的離去。

    不久,老夫人也在老嬤嬤的陪同下,來到東軒圓。

    「那三個該死的傢伙呢?」一見到她,胤律劈頭就吼。

    「我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逃命去了!」她不疾不徐的在椅子上坐下。

    「奶奶你……他們是來真的,你看看我的手!」他氣得從床上坐起身,指著受傷的手臂。

    老夫人淡淡一笑,「那當然,是我要他們狠一點的,只要你受傷,他們的獎賞就更多。」

    胤律眼內冒火,「奶奶,你似乎忘了我是這個家惟一的獨子。」

    「是啊,所以對你也特別有信心,相信那三人絕沒有傷你的能耐,當然,除非你為了護住某人任胳臂讓他們砍,那我也沒轍了。」

    老狐狸!他俊臉微紅,羞憤的瞪著她。

    此時,岳上弦端了藥湯走進來,一見他臉色難得的泛紅,又見奶奶眼楮、嘴角儘是笑意,她好奇的笑問︰「怎麼了?」

    「沒什麼,律兒正在發脾氣,說要出去玩呢!」老人家邊喝茶邊開玩笑的說。

    「那怎麼行?你受傷了呀!」她想也沒想的就輕斥。

    反了嗎?!怎麼每個人都可以騎到他頭上來了?!他沒好氣的瞪她,「岳上弦,你憑什麼管我?」

    「她是你的妻子。」這句話,老夫人答得快。

    他怒目看向笑吟吟的老奶奶,再瞪著有些手足無措的妻子,「我沒有要出去,但我若真要出去,你敢怎麼樣?」

    「我不敢怎麼樣!但你的傷口還流著血,還是先忍著吧!」

    她還真敢管呢!胤律覺得面子掛不住。怎麼他被兩個女人治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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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真的拉開被子要下床,老夫人也在同時從椅子上起身,看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岳上弦笑道︰「管管他,為了他好,你應該知道怎麼做,」頓了一下,又欣然道謝,「謝謝你的靈芝,我會讓嬤嬤好好處理。」

    「不客氣,其實是胤貝勒取得的。」她有些羞赧。

    老夫人看了孫子一眼,笑了笑,跟老嬤嬤緩步出去了。

    「伺候我穿衣!」胤律沒好氣的瞪著還杵著不動的「妻子」下令。

    「可以,但你要先把藥給喝了!」

    岳上弦決定以退為進。與老奶奶相處半年多來,這個火爆貝勒的個性她是瞭解更多了,簡單的說,只要以哄小孩的方式跟他相處就對了。

    胤律撇撇嘴角,以眼神示意的瞟了那碗黑黝黝的藥湯一眼後,坐在椅子上。

    她溫柔一笑,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再輕輕吹了吹涼,送到他口中。

    他豪邁的張嘴就喝,但還來不及嚥下,就被苦到不行的味道給嗆到,全噴了出來,若不是她閃得快,此刻絕對是滿臉藥漬!

    「呸呸!這什麼鬼藥?!苦死了!」他兩道濃眉都打結了。

    「良藥苦口,沒關係啦……」她邊說邊拉袖帕為他擦拭身上的藥漬。

    「沒關係?你自己喝看看。」

    「我剛剛喝過了。」

    他一愣,錯愕的看著眼前令人心動的恬靜笑容。

    「這藥一看就很苦,所以我就先嘗過了,沒想到真的好苦,所以還請小梅放了些冰糖,這味道已比先前好太多了。」

    「是嗎?」他的俊臉浮現幼稚的傻笑,「沒想到你對我這麼好。」

    岳上弦粉臉微紅,「快喝吧,不然,藥涼了更難喝。」她把藥端給他,他卻輕推回來,「喂我。」

    「是,胤貝勒!」她微笑的又舀了一湯匙。

    他眉頭一擰,臉色一變,把她的湯匙壓回碗裡,「為什麼叫我胤貝勒?!」

    她一愣,「有什麼不對?」

    「我是你的誰?!胤貝勒是那些不相干的人喊的,你該喊我什麼還搞不清楚?!」

    意思是他跟她是有相干的人了?她臉上的酡紅更紅,「那該叫什麼?」

    「笨蛋,洞房花燭夜會叫我相公,現在不會叫了?!」

    還真的蠢,不過,他凝睇著這張如玫瑰花般的美麗容顏,覺得她蠢得好可愛,讓他好想咬她一口。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移到那嫣紅的唇瓣,一個念頭一起,他笑開了嘴,「快餵我喝,不然,藥要涼了。」

    「好。」她連忙拿起湯匙舀藥湯,卻見他搖頭,饒富興味的笑看著她的唇,她的心臟猛地一撞,臉紅心跳的忙搖頭。

    他臉上笑意一收,「那我不喝了。」

    這男人怎麼耍賴了!她臉紅紅的不知所措。

    「不喝傷口就好不了,還會潰爛。」他很好心的提醒她。

    她咬著下唇,瞪著愈說愈嚴重的漂亮男人。

    「潰爛後,也許一條手臂就廢了。」

    她倒抽了口氣,看著那張壞壞的臉孔,「那你可以……」

    怎麼這麼?@簦 拔揖攘四悖 閌俏業鈉蓿 於宰 衷躚  俊  

    也是,畢竟她沒休夫,他沒休妻,他們仍是夫妻。深吸一口氣,她微微顫抖著將那口微涼的藥湯含進嘴裡,卻見他邪魅一笑的俯身接近她的唇,就在兩人即將要貼在一起時——

    「胤貝勒,我聽說你受傷了!」

    一聽到靖憶格格的聲音,岳上弦嚇了一跳,一個不小心就將口中的藥湯吞進喉裡,還嗆到,「咳咳咳……」

    胤律咬咬牙,瞪著這個咳個不停的笨女人,也氣那個推門而入,破壞他好事的討厭格格,「你來做什麼?!」

    靖憶格格特別打扮得美麗動人來探病,一聽這吼聲,她嚇得一愣,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仔細的瞧岳上弦,見她滿臉通紅,帶著迷人的嬌羞,她再看看凶狠的瞪著自己的胤貝勒。怎麼,她打斷了什麼好事嗎?!

    「沒事可以走了!」他可是迫不及待的下逐客令。

    她一臉委屈,明知他不會理她,也明知這兒有個搶了她頭餃的蘇州第一美女,可是因為知道一件重要的事,她一定得過來不可,「我是來探望你的。」

    「你已看到了。」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再瞪向靜默的岳上弦,胸口的怒火再起,「我在你的眼裡真的比她還不如?你別忘了,她以前是一頭——」兩道冷光射來,這一次,她識相的閉嘴。

    「你可以走了!」

    靖億格格真的很不甘願,「她是不祥之人,你還是早早休了她吧!」

    他眼內冒火,「你在胡說什麼引」

    「我一個遠房親戚這兩天自濟南來到蘇州,談到了有關她的事。」她憤怒的美眸瞥向他妻子。

    岳上弦的心一驚。來自濟南?

    胤律先是關切的看她一眼,這才問靖憶格格,「什麼事?」

    「她跟她的孿生妹妹從小就被當豬養……」

    她帶著一絲冷笑,娓娓道來兩姐妹的娘親是濟南著名的大美人,美人嘛,總會招蜂引蝶,即使她娘親已有意中人,但眾男搶一女,最後乾脆以比武方式來決定花落誰家,只是,為求抱得美人歸,大家不擇手段,有人莫名毒發身亡,有人陳屍山林,有人得怪病,幸運的是,她的意中人岳將軍毫髮無傷,在比武時拔得頭籌,總算成就佳偶。

    可惜幸福日子太短,在她生下一對雙胞姐妹後,岳將軍性情大變,動輒得咎,質疑她紅杏出牆,不悅即揮拳相向,市井傳言他的性情大變,皆來自於那些死於非命的魂魄糾纏,不願見兩人幸福所致。

    此後,她以淚洗面,他卻夜夜風流,一日突然暴斃而亡,許多才子貴族又湧向她,想納她為妾,於是又是一場你爭我奪,更多人喪命,她因無法平靜度日,憂鬱寡歡,最終扔下一對稚女,服毒自盡……

    岳上弦靜靜的聽著這一切,兩行無聲淚水已潰決而下。這些事她早已從蘇婆婆口中得知,也明白了何謂天妒紅顏,因而娘親的遺言就是要蘇婆婆幫她們掩藏這一張絕色的容顏,讓她們得以有一份平凡的幸福……

    靖憶格格說了這麼長的故事後,不忘加油添醋,說有冤鬼索命,以致岳府家道中落、鄰里百姓得怪病,而兩姐妹更是奔波南北,妹妹嫁給蒙古一個殘暴冷酷的親王世子,近幾個月,那裡已傳出不明瘟疫,死傷無數,而姐姐更是嫁給……

    「南方的火爆貝勒?!」

    這話自是胤律幫她接的,嚇得她連忙改口,「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但她的確不祥啊,何曾聽你受過傷?我擔心不久以後,蘇州城也會被她帶來災害——」

    「夠了!」

    他怒聲斥責卻關心的瞥向淚流滿面的岳上弦。剛剛聽到瘟疫那段話時,她的淚眼中又多添了一抹憂心。

    「送客!」他不客氣的喚來老總管,硬是將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靖憶格格給請出去。

    「我想去北方。」岳上弦拭去臉上的淚水後,一開口就是這句話。

    他一點也不驚訝,蠢女人的心思全寫在臉上,「那裡有瘟疫。」

    「所以我才更要去,我妹妹她——」

    「你想去送死?」

    「我……可是我一定要看到她好好的,我是姐姐呀。」

    這個笨女人一旦下定決心,一定會傻呼呼的勇往直前,這點他可領教過了,可是,他捨不得她去送死!「好,你完成一個條件,我就帶你去蒙古找她。」

    「真的?!」她眼楮瞬間一亮。

    「是。所以,就從現在開始,我的食衣住行,你好生伺候著,只要我高興了就帶你去。」他微笑的看著呆若木雞的她。這其實才是他願意被劃上一刀的主因,但此時看來,這一刀是白挨了!

    岳上弦瞪大了眼,「你要我伺候你?」

    「懷疑啊?我是因誰受傷的!」他用力的將受傷的手臂伸到她面前,卻不小心扯動傷口,他咬牙忍下,但表情中還是流露出痛楚,這也立即引起她的愧疚感。

    連忙點頭,「好好好,我伺候你。」

    只是,一見到那張漂亮的臉龐瞬間由痛楚轉為不懷好意的笑意時,她不禁心生忐忑。她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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