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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席絹]獨自去偷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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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0:28 |倒序瀏覽
獨自去偷歡 作者:席絹

第一章

    台灣的九月天,驕陽依然如炙。

    宋湘郡抬起右手,一邊揮汗一邊遮陽。才下飛機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卻有馬上逃回英國的衝動。不行!不行!她來台灣的目的還未達成,怎麼可以輕易的說走就走?既然十歲以前的她都能平安無事的在這塊號稱「四季如春」的島國上生存下來,實在沒有理由在二十四歲的今日一回來就轉頭離開。

    走出機場大門,跨入一輛計程車,交給司機一個地址,便兀自沈思起來——回想起三天前在倫敦家中與哥哥的那一次對話。

    她的哥哥宋克棠,是集所有中國男人優點於一身的好男人。他英俊、文武兼備、溫和有禮,最重要的一項大優點是:他從不以他所擁有的好條件做為玩弄感情的籌碼。打小到大,自動投懷送抱、大獻慇勤的女人只差沒擠破她家大門,即使後來移民到英國,情況仍是不變。對於自己無法真心對待的異性,他一概以最不傷人的方式婉拒。四年前,當她哥哥帶著一身失意回英國的家時,宋湘郡就發現了某些不對勁的地方。一向神采飛揚的哥哥斂盡了他所有的光華,幾乎是著了魔似的投身入書本中!只用了四年的時間,他拿了一個碩士與一個博士學位。他們都以為她還小,什麼也不懂;事實上她知道的才多哩!話說在一次無意中。

    她在哥哥的日記本裡看到一張照片;照片背面寫著「白水晶」三個字,那根本不算是個女人,不!那只能稱之為女孩;那女孩看來約莫十七、八歲,清秀可人之外還有一股氣勢;那股昂揚的氣勢加重了她的份量!毫無疑問的,再過個七、八年,她會是個小美人。但如果說這個尚未發育成熟的白水晶能讓她的哥哥神魂顛倒,進而失意回英國就太不可思議了!她不相信她那完美得像天使的大哥會瘋狂迷上一個比她還小的女孩;並且傾注所有珍藏的情感,然後下場淒涼的離開台灣——當年他信誓旦旦絕不離開的祖國。如今為了一個小女孩。他離開了台灣,帶著滿心的情傷!

    老天為證,她沒有探人隱私的癖好,她只是不小心地在哥哥書房中瞄到他忘了上鎖的日記!包不小心的是,她將一些重點深刻的印在大腦中,當然也就知道了哥哥會變得沉默寡言的原因。他暗戀一個小女孩,苦苦追求一年多,對方卻毫不動心,甚至毫不客氣的一再拒絕。這女人大可惡了!她以為她是誰?天仙絕色嗎?竟敢這樣對待她完美的哥哥!耍知道,有成卡車計的女人為他心碎神傷;花招百出,只為求取他注目的一瞥!那個白水晶竟敢視她哥哥如糞土;她無論如何也吞不下這口氣!她要以牙還牙的報復回去!讓那個白水晶也嘗到痛苦的滋味!她不能在傷了一個無辜的男人之後還若無其事的活在世上!她至少也得感受到相當的苦澀才公平。

    要用什麼樣的報復方式宋湘郡還沒想出來,不過報復的行動會一直進行下去,誰也動搖不了她的決心。

    她哥哥知道她打算回台灣是三天前的事,他壓根兒不明白她的偉大計畫,只擔心她會在台灣走丟,試圖要她延一段時日;等他處理完一些雜事,他也打算回去,接受A大副教授的聘書;那時一同回來,他就可以照顧她了。生平第一次拒絕哥哥的提議。她相當佩服自己的毅力;並且打算堅持到底。最後,媽咪聯絡到了住在台北的姨媽,打理好她的落腳處後,才放心讓他獨自回來!她得加快腳步。再兩個多用,哥哥也要回台灣了,到時候如果她還沒報復成功的話就再也沒希望了!而且一旦哥哥知道了她的計畫,一定會將她帶回英國;那麼她下一次的自由日恐怕得等到她結婚那一天了!他們總是不放心她。其實她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善於製造混亂,只不過麻煩總愛惹上她而已。她身不由己呀!

    楓姨是媽咪的么妹,僅只三十五歲,就擁有兩間精品店;住在昂貴地段的大公寓中,沒有結婚的打算。她只見過楓姨一次;四年前楓姨曾到他們家渡假兩個月。記憶中的她非常迷人,有著典型東方人的面孔,精緻的瓜子臉,秀麗的五官,舉手投足充滿了萬種風情。還記得那兩個月的時間,爸爸的英國朋友,尤其是那些單身漢,天天來家中小坐,並且一反平日的不拘小節,居然懂得送花送糖的禮數了!由此可知東方美人帶給西方人的震撼是很大的,唔——也許是因為那種所謂的神秘東方吸引力吧!

    宋湘郡抓了一撮垂落眼前的鬈發把玩。他們都說她像芭比娃娃,明明是純正的中國人,卻有著西方人的面孔。她的髮色在陽光下看來有些褐金色澤,並且是鬈曲的!五官立體而精緻,皮膚白晰,身形修長。當她十五歲時,人家猜她二十歲;現在她二十四歲了,人家卻仍猜她二十歲。她不知道該不該因此而大肆慶祝一番!她的血統據說得追溯到曾祖父那一代,荷蘭人入侵台灣的那一段歷史……天哪!誰管什麼血統問題!反正她看起來十足像是生長在國外的混血華僑就是了!事實上也是啦!她已有十四年不曾回到台灣。而十歲以前的事又已不復記憶,台灣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地圖上微不足道的小島,小到她認為一出機場就可以看到台灣南端的鵝鑾鼻燈塔。直到計程車開了半小時還沒到達台北市區時,她才開始修正自己天真的想法——台灣畢竟不若她想像中的小。

    ***穿起中性服裝的白水晶比以前刻意裝扮成世故精練的女強人的模樣迷人多了!將披肩秀髮剪成俏麗的短髮,更顯精神奕奕!她的柔媚嬌美只為一個人展現。其他人能看到的,只是她犀利敏銳的那一面。

    丁皓與浣浣結婚後,就將六樓與七樓改成樓中樓;這樣一來,空間更形寬敞了。尤其在他們的第一個寶寶出世後,更證明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這個好動的小傢伙完全遺傳了他那父親的個性——除非在他很想睡的時候才會有片刻安寧!大多時候,小傢伙幾乎累垮了他的雙親。

    二歲的丁群——事實上他只有一歲又六個月大,在發現他美麗的母親凸出的肚子後,便停止了所有破壞行動,天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母親的肚皮上與小妹妹說話——完全學自他那父親的動作;連威脅都非常神似!丁皓是這麼說的——「如果生出來的是另一個小破壞王,我會再把你塞回肚子內,別出來了!如果是個小鮑主,爸爸會天天抱你上街炫耀給全世界的人看。」

    而小丁群居然也有樣學樣,用他尹尹唔唔的聲音叫著小妹妹、小妹妹……這教朱浣浣看了好氣又好笑。

    「群群乖,妹妹聽到了,你自個兒去玩好不好?」朱浣浣拍拍兒子的頭,兒子很聽話的到角落去玩堆積木,露出百分之百丁皓式的傻笑。他想要一個妹妹!

    白水晶瞄著浣浣六個月大的肚子。

    「女的?」

    「男的,但丁皓不知道。我去檢查過了,醫生一直恭喜我,丁皓只以為是女的,也跟著傻笑!要是知道是男的,他會賞那個一直恭喜他的醫生一拳。」

    「可憐的丁皓,孩子都這麼像他。」白水晶半是揶揄的低語。知道丁皓一直想要擁有一個完全像浣浣的女兒才更可憐他無法如願。

    浣浣皺皺小鼻子。

    「像他才好,雖然精力太旺盛了些,可是我喜歡孩子像他。」

    「也對,如果我有孩子,我也會希望孩子像石強。」水晶伸伸懶腰,眼中滿是無聊的神色。近來她悶壞了!辭掉了律師工作,在自組事務所之前她想放自己一個長假。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浣浣問著。

    「回台中吃白食,冬眠嘍!」她想她會回去當一陣子的武術教練;父親目前與三哥前往大陸旅行,拜訪一些奇人;家中只剩大哥與二哥,加上小弟,顯得有些清冷。上回小弟來電中指出秋季來報名的學生共有一百多人,本來不想收的,可是當初父親曾答應秋季要招收學生的,想拒收也不成。今年日本冬季武術道大會又近了,大哥與二哥必須帶團參加,無暇照顧道場,總不能老叫那些不成氣候的小師弟們教授吧?她不回去坐鎮怎麼成?四哥與五哥雖也有一身精湛的武藝,卻志不在此;一個當醫生,一個當老師,看來溫文儒雅,沒幾個人知道他們除了斯文的外表,也有著世界級的身手。

    浣浣有些心疼的看著她;即使二年半來水晶開朗活躍依然,可是已少了那份純真與快樂的特質,取而代之的是不經意失落的寂寞……等待原就是很耗心神的事。

    「水晶,在等待的同時,不要封閉自己,相信那也不會是石強所樂見的。」

    「我盡量!」二年半的了無音訊讓她心中淒惶難安。他現在怎樣了?學得如何了?在什麼地方?沒有人能告訴她,她也不想刻意去問,她只能默默的等,不給石強一絲絲壓力的等……即使耗盡自己的青春地無悔。

    開門聲引來丁群的笑叫:「爸爸!」立即身體力行的飛奔過去,以一個兩歲的小娃兒而言,他的行動力快得嚇人。只一下子,丁群就爬上了父親的肩膀,表情像是一個剛攻下江山的霸主。

    丁皓將兒子拋得高高的再接住,父子兩人都偏愛這種恐怖的親子遊戲。

    「他想訓練一個空中飛人嗎?」水晶咋舌的低喃。

    浣浣見怪不怪的聳肩。

    「他們是父子。」這解釋了一切。「嗨!壁人!好久沒來了。」終於有空注意到斜靠在門板上的孟冠人。

    「洛洛沒一起來?」水晶問著。他們這一對訂婚兩年的未婚夫妻並沒有形影不離,在二方家人的催逼下更是盡可能的拖延婚事。

    孟冠人接住丁群,坐入沙發中扮鬼臉。

    「她跟她老爸去日本參加黑道頭子的聚會。」

    「誰知道他們二個人在搞什麼鬼!」丁皓將妻子拉坐在自己腿上,心滿意足的摟著嬌妻圓滾滾的肚子。「今天好嗎?有沒有踢你?」

    浣浣笑道:「沒有懷群群時踢得那麼頻繁,可是也有踢就是了。」

    「你們為什麼這麼早回來?公司垮了嗎?」水晶口沒遮欄的問著,現在才下午三點,男人們回來做什麼?

    孟冠人無限遺憾的搖頭。

    「很可惜,還沒倒。結了婚的男人總是比較無心於工作,更何況他那如花似玉的嬌妻正懷著寶貝女兒,就別寄望他會耐心坐在辦公桌前了。」頓了頓,他反攻回去:「倒是你,女俠,今天好大的興致,忙裡偷閒來這邊喫茶。」

    「我離職了。打算空白一段日子。今天是來道別的,下一次來台北恐怕是浣浣的預產期了。」今天不太想與孟冠人唇槍舌劍!就今晚回去吧!心思是疲憊的,只想好好休息一場。

    孟冠人與丁皓交換了一個眼神,然而終究什麼也沒說。閒聊一個小時之後,水晶得回去打包行李,就先走了。望著合上的大門,浣浣問道:「真的都沒有石強的消息嗎?」

    「最近有一個案子,得從一個人手中取得資料。我想東方磊應該會派石強來取得。」丁皓伸了下懶腰,將膝上熟睡的兒子抱入臥房中。

    浣浣歎了口氣。「這要好長的時間。」

    「是呀!但她無悔無怨。」冠人緩緩啜飲果汁,心中開始計量……

    ***能在三十五歲這種年紀就擁有兩家頗見規模的精品店,本身能力自是不容小覷,所有女強人該具備的特質,何楓都具備了!加上她非常迷人,女性的婉約丰姿全在她身上顯現無遺。善用自己優點與魅力經營事業。使得她能在精品業界獨創一片江山,讓那些上流社會的淑女名媛爭相倣傚,並且相信何楓經營的店即是時尚的代言。何楓不只是服裝店老闆,更是多位貴婦人的服裝顧問。她同時替貴夫人做整體造型;所以她忙,忙到三十五歲這年紀時才發現自己仍會繼續忙下去,她的第三家分店又快開張了!這樣下去,她無暇抽出時間來結婚生子,連曾想過生一個孩子來解悶的念頭都已打消;如果無法全心全意照顧一個孩子的成長,那乾脆就別生,免得製造更多社會問題。所以現在她連收養的念頭也不敢有。去年此時,她向那些有心娶她當老婆的人說得很明白——她無意結婚;也很理智的向他們一一說bye—bye。過了三十歲這關口,無論男女,只要未婚的人都該理智些,別再浪費無謂的時間,想結婚就去找合適的對象;因此,識相的人都轉移目標了!就只有一個人,仍以著似有若無的追求姿態常出現在她身邊!當然,偶爾有個伴一同排遣時間也還不錯,反正他女伴眾多,不怕他娶不到老婆,也就任由他了!

    何楓是個理智、精明、成熟又感性的女人。這種女人不必看容貌就很迷人了!她有一張透著典雅氣息的瓜子臉,她並不特別美。可是若與宋湘郡這個芭比娃娃站在一起,可不會被比下去!氣質這東西是很難去界定的,但它卻比香水更致命。所以她能輕易的吸引住別人的眼光,加上她無懈可擊的妝扮與服飾,甚至把宋湘郡給比下去了!因為宋湘郡的缺點之一就是:除非極必要,否則她不會注重穿著與打扮;那一頭永遠不會變直的鬈發終年讓他綁成兩條麻花辮,配上寬鬆的長T恤與牛仔褲,看起來倒像是何楓請來的小女傭。很漂亮的小女傭!所以當宋湘郡出現在精品店,狀極無聊的提著水桶打掃時,就有幾個設計師之流的人一副伯樂的表情,說她可以成為名模特兒,不必留在這裡當小妹;還說何楓沒有慧眼,糟蹋了璞玉。何楓只是笑而不答,技巧的婉拒那票朋友的好意。宋湘郡的毛病之二就是:她很無聊時,就會想打掃屋子,想移動傢俱來轉換心情。但也只限於此而已,對其他家庭主婦該做的事她可沒多大興趣。

    「我從來就不覺得當模特兒有什麼好玩!要節食、要抗拒那些高熱量的食物,要應設計師要求做出各種動作;若遇人不淑,還有可能會被一些有點「變態」的設計師弄得全身被看光光,等於是沒尊嚴的玩偶!到頭來,紅了,算是有一點代價;要是沒紅,往後想混口飯吃都難。這種行業挺危險的一點是,容易被那些有錢的闊佬們看中,然後納為情婦小老婆之類,所以社會評價並不高。」

    當何楓問她有沒有意願當模特兒時,這一篇論調就是宋湘郡的回答。

    日正當中時刻,她們二人到精品店的隔壁餐廳吃午餐。

    來台灣一星期了,總算稍稍能適應台灣的天氣。對這種揮汗如雨的九月天,她已熱得發不出任何怨言。幸好她就要下台中去了。雖然同樣炙熱,至少台中的天氣沒有台北的陰睛不定。未來對她而言是樂觀的!

    「湘郡,你上回說要找工作,找得怎麼樣了?千里迢迢跑回來找工作有些兒怪異。」何楓探索的眼光直在宋湘郡的俏臉上搜尋。她為什麼要回來?台灣對她而言早已不是「祖國」

    那回事了,專程回來——並且單槍匹馬,不顧家人反對的回來,背後必然有著一個目的。這麼坦率又未曾涉世的小女孩對台灣有著怎樣的牽念?她想知道。

    在楓姨的精明逼視下,宋湘郡打了個哈哈,似真似假的回道:「回來找一個中國老公呀!爸媽都不允許我嫁給老外,英國華人圈中又沒有中意的人,只好回來嘍!」

    「不回英國了?」何楓懷疑的挑高眉。

    「呃……還是可以回去呀!台灣不是正時興移民嗎?搞不好我找的對象就是準備移民的人。」

    「如果沒有長住的打算,也就不必認真找工作了!上星期你與我去台中看分店時,好像曾去應徵工作是不是?想玩個一年半載,楓姨還養得起你。」不希望外甥女找工作的最大原因是她對台灣工作環境沒概念,對地理環境更不熟悉,這一不小心獨自走出門搞不好就丟了!她認為湘郡仍是個純真的女孩,即使畢業已有一年,仍是被大家捧在手心小心呵護到不沾俗事的嬌嬌女。也的確如此,湘郡的外表太天真了些,漂亮而無害,令人不敢輕易放她獨自一人出去歷練。

    宋湘郡搖頭,從皮包中掏出一封信。

    「我找到工作了!臨時的代課老師;是一所私立學校,聘書已經下來了!約定半年,教英文,原本的老師住院開刀,最少得休養半年,這份工作正好可以讓我在半年內自給自足。

    楓姨,從我上大學開始,就不再伸手向家裡要生活費了!沒有理由來台灣反而養成依賴的習慣。」這份工作最大的便利在於地點是台中市,白水晶的老家在那所學校附近,方便她報仇與觀察敵情。

    何楓接過信封,抽出聘書與信件詳讀,輕道:「那你不能與我住一起了?台中你又不熟,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去?」

    「學校附近有出租單身公寓。價錢合理又公道,還怕沒地方住嗎?楓姨,你當我幾歲呀?放心,不會有事的,而且你的分店就要在台中開張了,往後多的是見面的機會。我是個閒不下來的人,真要我每天遊山玩水四處晃而不事生產,我準會瘋掉!」因為是么女,所以常被人捧在手心,當成沒行為能力的娃娃,她早習慣了,也練就一套安慰人的說詞;加上自己心中的一點點理想與我行我素,通常都是「大人」屈服,她遂了心願。

    何楓笑了笑,心想自己或許是反應過度了!湘郡或許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嬌弱。對孩子太過保護有時候反而是一種傷害,自己就是這麼長大的,怎麼這會兒又學自己父母的作法,以為把孩子護在自己雙臂下最安全呢!好吧!不管這小女孩是什麼心思,有什麼目的,放開她一陣子暗中觀察看看吧!就讓她去獨自體驗人生的酸甜苦澀。

    「好吧!反正教書的工作很單純,就去台中吧!什麼時候走?我開車送你下去。」

    「下星期一正式上課,我們就星期六下去吧!租屋的事在電話中聯絡就行了!」

    接下來,重頭戲就要開始了!宋湘郡雙眼晶亮,閃閃發光。幾乎是追不及待的想飛去台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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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0:54
第二章

    在繁華市區的外圍,有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它叫做乘涼鎮,位於大坑與市區之間。

    這裡住著的全是富有的果農——擁有好幾座山的大地主。別看只是個小鄉鎮,鎮內所有的建築物可都是出自名師之手,美觀自不在話下,對建材的講究絕不比市區遜色。

    「野渡武道館」是乘涼鎮最受敬重、最讓人引以為傲的「特產」。每年除了這裡的一所私立高中招生期或學期開始時會湧入一批人潮外,更多的人是慕「白家」之名而來。有的是各家各派前來切磋武藝的,有的是來採訪的,更多的是年輕氣盛的青少年前來拜師學藝。

    即使白家在世界武術界中擁有盛名,「韜光養晦」四字一直是白家的祖訓,所以他們並不招搖。他們收徒也是要看天資的;一番挑選下來已剩下不多,再有吃不了苦半途而廢的,到最後僅有十來人可以真正學得武藝。

    像這一回,白志翔居然答應了武術協會的要求,配合救國團的活動招收一百名學生。教授那些稍有武功底子的學生做為期兩個月的訓練。實在有些出人意表。老實說。教授武術只是白家人鍛練身體的方式之一,白家上下的生活開銷全靠位於大坑那一片果園的收成;然後加上白志翔妻子白林芳姝精打細算的商業頭腦,一番經營下來,才使得白家生活寬裕,有餘力去推展武學,並且在武術界掙得一片天,七年前白志翔帶六子一女赴東京參加世界武術賽,一舉攻得各個量級的各別冠軍後,便打響了「明月流」拳法的威名,後來在總冠軍賽中,白志翔派長子出賽,當時年方二十六的白悠然以著他千變萬化卻又淡似明月清風的優雅拳術,打敗了連續三年封王、以硬拳見長的大陸高手後,回台灣的頭半年,白家幾乎被擠得水洩不通,慕名拜師的人更是天天上門。這餘波湯漾了近二年。終於消退了媒體與人群的熱情!白家在近二、三年來好不容易才回復平靜,想拜師學藝的人已沒有當年那麼瘋狂;正想好好鬆口氣,不料白志翔在臨去大陸前,卻應允了這件事——招收一百名學生。不曉得他心裡在想什麼!苦的是那位以為回來就可以好好修身養性的白水晶。

    二個月的訓練期,分成四批人馬。一天上四堂課,一堂課有二十五個學生,星期六、日放假,每一堂課只有二個小時;這樣二個月後結訓會有什麼成效就太厲害了!不僅他們浪費了時間,哪些學生也浪費了金錢。人家武俠小說中寫著練武練個一、二十年不是沒道理的!

    想當年她四歲初練扎馬步時,一蹲就是一下午,馬步一練就是四、五個年頭,如今才堪堪有她大哥五分之一的功力而已!二個月想當武林高手?有些兒異想天開!對著傳真過來的名單。她再三搖頭。搞什麼呀!挑這個時間!

    「明天就要開始累人了!」白家老么——白悠雲,坐在水晶身邊,口中嘖嘖出聲:「一群被虐待狂!你知道嗎?四哥特地挑這幾天休假,陪大哥到山上做一些訓練工具與活動場的佈置,並且提供很多點子要整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群菜鳥會死得很慘。

    「今天沒課?」白水晶推開他,給自己調了個舒服的位置。要說他們白家七個兄姊弟中的性格,最正常的就屬她大哥、二哥、三哥了!而所謂的「正常」,全是代表他們百分之百有乃父之風——嚴肅、功力高強、深沉內斂、凡事認真,看起來都像百分之百的大男人;而且全心全意於武術上的精進,不近女身,不沾女色!即使有女學員假學武之名行引誘之實,他們也感覺不出來。簡單的說,他們都是一塊——不!三塊愣木頭!至於所謂的「不正常」,即是指老五與老七。白水晶自認自已是深受母親遺傳的正常女人,精明、幹練、開朗,而且很矮小,但精力充沛。老五與老七都不太專心練功,是各方面平均發展的人,呼朋引伴,好動得不得了!並且非常有人緣,外表看來沒有剛毅木訥的「大男人」樣,他們是斯文又長袖善舞的人種。尤其老七悠雲,他在大學讀商,是辯論社的社長,口才犀利又風趣,光那一張嘴就不知迷死了多少學園少女!目前在高中任教的老五白悠遠就沒有那麼花稍了!

    再回頭談談那個介於正常與不正常之間的老四悠岳——他的外表是一塊木頭,內心卻是老么那一類的人;常常口出嚴肅的用字,卻是笑死人的話!簡單的說,他是一個冷面笑匠。接近這種人挺危險的!別看他外表老實嚴肅,其實他內心壞點子比誰都多。此次這種可以整死人不賠命的好差事他那有可能不來摻一腳?水晶料想得到四哥一定開心死了。

    白悠雲抓起早上剛摘下來的梨子開口就啃。口齒不清的邊搖頭邊道:「才剛開學,沒什麼課。倒是大哥,下午還有課,他兼了「雲凌高中」的柔道老師,下個月他得帶隊去台北比賽,最近在集訓,天天得上課。」

    白水晶有些訝異。「那還有時間去幫人家?咱們館裡也夠忙了!年底要帶團去日本,現在又有這一批菜鳥要來!」

    「所以才要你回來呀!再怎麼說咱們一家七個小孩全從那裡畢業的。「雲凌高中」的柔道隊會成為中部的冠軍隊也是因為有我們!校長又與大哥有師生的情誼,這種人情不好推卻。大哥那個人你也知道,全家最心軟的人就是他!」白悠雲說完,梨子也正好吃完,將梨子核瞄準廚房門邊那個小垃圾桶,一投命中!

    外人對白家七個孩子的評量,屬老大白悠然最好;說他老成懂事,越年長越剛強冷漠。

    他那一身渾然天成的威嚴絲毫不輸他父親;加上沉默寡言,一般人都以為他不好相處,也都不敢輕易與他話家常。其實白悠然是白家七個孩子中最體貼最心軟的人。在白家出入久了的弟子全愛找他學拳,因為他力道收放自如,不易使人受傷;要是碰到老三以下的那票人,尤以白悠岳為最,落到他們手中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白家的兒子們都非常高大,體格健美,一半的人遺傳了父親剛毅俊朗的容貌;另一半人遺傳了母親斯文儒雅的外表,就唯一的掌上明珠白水晶成了父母的混合體,而且是較遜色的那一種混合!雖稱秀麗,但與兄長們站在一起就失色多了!在意外表的年紀雖早已過去,但身高仍是她永生的遺憾!不過她已認清了不會再長高的事實,反正石強只喜歡這樣的她,那麼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石強呵……又想起他了……

    才回過神,就看到小弟以一種深思的眼光在打量她。

    「幹嘛?看絕世美女呀!」

    白悠雲做了個想吐的表情後才認真道:「我覺得你二年來改變了很多,愈來愈像個女人!不像二年前那個愛玩愛鬧、脾氣剛烈的小丫頭了。」

    「你說話的口氣好像你比我大似的!別忘了你小我四歲!我是個二十六歲的女人了!再故作天真,別人看了會吐。而且我的律師形象要求我得是個成熟冷靜的女人。你不知道現在社會有多現實嗎?小弟。」雖然她排行老六,還有一個弟弟可以管,但事實上向來是六個男人聯合起來管她一個。外表嬌小長不大容易給人一種需要保護的錯覺。所以白悠雲人前人後都當她是妹妹。白水晶多年抗議仍無效。

    「你不覺得叫我小弟很侮辱我嗎?」白悠雲右臂一弓,就把白水晶的頸子勒向自己懷中,另一手成拳,只露出一隻食指往白水晶的致命要害——腋下,攻去,當場嚇得她尖叫不休,可是嘴巴可不認輸——「小弟!小弟!你本來就是小我四歲的小弟!只是——哇——只是你少年老成,而我青春永駐——白悠雲,你再仗著蠻力欺負我這個白家唯一的姊姊,當心今晚我在飯中下藥毒死你——」

    「哇!威脅是吧!我怕你了!你這個全家上下疼在手掌心的小洋娃娃!」很沒大沒小的揉著水晶一頭削薄、小男孩似的短髮,歎氣道:「沒一點女人味!」

    「沒女人味可沒礙著你!」她瞪了他一眼,坐正在一旁整理亂髮時,才看到門口站著母親與一個俏生生的小女孩。

    「媽!這麼早回來?」她跳過去接過母親手中的菜與雜物什貨。「她是誰?」昨天晚上才剛回來;算一算今年過年之後已有七個月不曾回家。家中常有人來來去去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幾乎都是男性在自己家出入,有女生來可真是少見得可憐,而且還是個小丫頭。是高中生嗎?很有大家閨秀的味道,一雙柔柔的眼像可以漾出秋水,好看透了。

    白夫人熱誠的笑著。

    「她呀!她叫紀殊懷。就是「紀氏」食品公司負責人的千金,每年我們果園三分之二的產量全由「紀氏」收購,她父親又與咱們家有些交情。殊懷身體不好,今年沒有參加大學聯考,紀太太說咱們這裡空氣好,很適合休養與讀書,就說要在這邊買地建別墅,我說太麻煩了,你爸爸就說搬來一同住也有個照應!而且悠遠是高中老師,正好可以隨時指導殊懷的功課。來,殊懷,她就是我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寶貝女兒,叫水晶。就是我常說生出來體重最輕,卻使我難產的那一胎。」

    「媽!說這什麼話,這一胎那一胎的,當您生小狽呀!如果不讓您難產怎麼顯得出我這唯一女兒的寶貝?嗨,殊懷!」水晶勾住母親的頸項,第一百零一次抗議。

    「白姊姊。」紀殊懷有著柔柔美美但中氣不足的聲音,聽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很迷人的。

    「叫我水晶吧!反正全家人都喊我小妹,沒大沒小到今天我已經認命了!真有人叫我姊姊,挺怪的。」

    白悠雲又過來撥亂她頭髮。

    「是呀!為老不尊的人真聽到有人叫他長輩會全身起寒顫!」

    白水晶不客氣的在他最脆弱的地方——腰側,狠狠的擰了一把!白悠雲尖叫逃開,繼而擺開架式攻打過去!白水晶早算準方位往窗口跳去,抓住窗上的橫木,一湯就滑了出去。

    「身子不靈活了!小弟!完蛋了,你老了!」她撂下挑戰,跨上單車往學校方向踩去!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哩!」別看白悠雲一八三的高大身材,滑出小小的窗口可是俐落得很。轉眼間姊弟倆已不見蹤影。

    白夫人含笑搖頭。

    「我們家大門一向只作裝飾用。殊懷,你上樓去躺一會,我來做菜。」

    紀殊懷無限羨慕的看著已消失在遠處的人,歎道:「只怕窮其一生我也學不會這種俐落的身手。」

    「你這麼細嫩的身子,把身子練粗了可不好,太糟蹋了!當年我也不讓水晶學武的,但那丫頭一會爬就天天膩著她大哥,一會走就跟著悠然屁股後舞拳弄掌的,不讓他學又阻止不了!後來居然連我也學了一些皮毛!你白叔叔那張不開心的臉讓我好笑到現在。你白叔叔是個典型的大男人,他希望他的妻子不要學那些男孩兒的粗魯事。在他心中,保護女人是男人的天職。」說著說著,白夫人臉上泛起了溫柔的笑意。

    「可是——姝阿姨也不是那種小女人呀……」紀殊懷有些吞吐的低喃,這實在是失禮了,但她真的忍不住好奇。她知道白家三十來年的寬裕生活全仰仗林芳姝精明的商業頭腦及高明的交際手腕。白家的武藝揚名國際是最近十幾年的事,再高額的獎金也不夠長年的生活花費;若單純以果園的收成維生根本維持不了這麼好的生活……

    白夫人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笑著拉她坐在沙發上。

    「哦!他大男人的傾向是和一般人的觀念有差別的!他認為女人最好不要沾拳頭武藝比較好!但其他方面,他完全尊重我的意願。而且我在經營方面本來就比他出色嘛!反正我是個閒不下來的人,不讓我經營果園,我還是會當職業婦女。想當年我也是鎮上的美女呢!別看我現在老太婆一個,當年追我的人可不少,而且都說我嫁給一塊木頭,太糟蹋了!鎮上多的是土地比白家多的大地主,那塊木頭只對武學狂熱而已。而我就愛看他專注狂熱的樣子,不顧一切就嫁給他了!人家還猜我們會是鎮上有史以來第一對離婚的夫妻。因為我太外向、太開朗了,而我先生太內斂、太深沉,完全沒有情趣可言。結果我們一反白家數代單傳的慣例,一口氣生了七個孩子,還是鎮上最多產的夫婦。光看別人那種目瞪口呆的表情,我們也值回票價了。」

    要說起白氏夫妻的戀愛史可也是相當精彩的一段!白夫人的性子屬開朗又剛烈的那一型。平時雖豁達,一旦被人惹毛了可不好平息!像別人斷定她會離婚,她就偏要與丈夫更恩愛,好向世人宣示她的選擇絕對正確。在他們那個年代,她是新潮女性,本來就比較招人側目,背後的閒話也多,都說她會嫁到台北,會當不成賢妻良母;她的開朗前衛為小鎮人士所不容,年輕的追求者不計其數,老一輩的人對她可是大搖其頭。只有幾個具慧眼、見過世面的大財主深深肯定她會是個主母命,白家的長輩正好是其中之一。所有上她家提親的地主中。就屬白家土地最少,常在收成時還要與工人一起上山采收,偏偏她就是挑中白家。不管父母阻止,就是要嫁那個沒有出國讀書、沒有見過世面的白志翔。因為那時代即使她再開放也沒有倒追男人的膽子,而她又早已把心許給那塊木頭,剛好白家上門提親,她想也不想就點頭了!那是她年少歲月中唯一一次遵循傳統——相親嫁人。別人還以為她會自由戀愛呢!

    事實上白志翔本身也很意外可以娶到這朵「乘涼鎮之花」。為了嫁人,她可是放棄讀大學的機會呢!不過她北一女的學歷也夠嚇人了!才會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之說。

    紀殊懷好生羨慕的低語:「白叔叔是個很值得女人托付終身的人,當初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說他壞話呢?」在她認為,白志翔是一個理智又體貼的丈夫,才使得林芳姝三十多年來得以發揮所長的將果園經營到今天富甲一方的地步。

    白夫人笑了笑,語意深長道:「我們白家的男人都是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丈夫人選哦!是不是?殊懷。」

    紀殊懷一時心虛的脹紅雙頰。

    「唔——我——上樓去了!」立即逃也似的回房了!是小女孩兒被窺透心思的嬌羞……

    白夫人始終是欣喜又瞭解的笑意。唉!要說她不擔心七個孩子的婚姻大事是假的!最小的都二十二歲了,正是當年她生了三個小孩的年紀。可是她一向是個作風開明的人,不會強迫孩子們去娶妻生子。說真的,沒讓他們遇到真心所愛,她那捨得逼他們隨便娶妻?她深信,緣份一旦到了,即使千山萬水相隔也會使二人湊成一對,不必強求。像現在,殊懷這個漂亮的孩子沒來幾天就對悠雲失了魂。她幾乎已能看到一條紅線纏在他們手上了!不過以她那笨兒子的反應來看,耗個幾年是免不了的。有進展就是好事了!還有水晶……唉……相信時間到了,她總會說出心中的事,逼也逼不來!這女兒完全承襲了她的個性,可憂可喜……

    ***今天是她第一天「執教鞭」的日子。宋湘郡幾乎是癱坐在自己位子上!從早上到現在,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糟!真是的,她還以為教書很簡單呢!而且這是一所明星學校不是嗎?

    升學率很高不是嗎?從國中延續下來,最少也學了三年英文了,程度居然糟得一塌糊塗!她簡直像在教小學生,得重新矯正他們的發音,然後美語與英語的腔又不盡相同;事實上台灣的「英語」是以美國的美語發音為標準,正統的英文念起來反倒不叫「正統」了!中國孩子擅長記憶,讀與寫有高中程度的水準,聽與說方面,出入就大了!而且因為以升學為重,她一學期得教三本不同版本的英文課本。雖然只代課六個月,最少也要各教四分之三的課程——最少!那根本不是在「教」英文!所謂的「王牌老師」是指最有辦法、最能精確抓到考題的老師;學生要的是會抓重點並且切中考題的老師!如果以她的教法來推算,恐怕六個月之後她還教不到三分之一的課程。英文那是這麼學的?觀念沒溝通,心態沒改進,讀再多的書也只是為應付考試,實際上的效果則幾乎等於零。難怪常聽到很多讀到碩士學位的高材生,一出國仍是半點英文也不通,讓他懷疑他們的學位是怎麼讀來的!從國中開始接觸英文,算算到大學也學了十年,理應個個都很強才對!原來弊病是出在教法與價值觀的被扭曲。如此一來,她要怎麼教?

    中午用完了午餐,她努力壓下想離職的慾望;雖然她畢業了一年,也做過一些短期的工作,但可從來沒有半途而廢的紀錄!懊想的,是要如何調整自己的教法,不會太偏重考試,又不會使學生一無所獲才是。信心!信心!她需要信心——「宋老師,早上的課還適應得了吧?」一罐汽水放在她桌上,伴隨而來的是中氣十足的聲音。

    是體育組的周凱文老師;他曾經是短跑國手,後來每當有運動會時都由他當教練,訓練區域選手代表,是珍貴的單身漢之一。沒法子,這個學校男女老師比數是一比四;沒娶老婆的男老師都是珍貴的資源。這學校的男老師都長相端正,體育組的老師中就屬周凱文擁有一身健美肌肉,加上風趣開朗,常常吸引了女老師與女學生的愛慕眼光。也不知道他心中想什麼,反正他對每個人都很好就對了!宋湘郡就是他們家的房客,他特別關愛也不會引起別人側目。

    宋湘郡看了下課表。

    「下午還有兩堂課。」其實她的課不多,只有五個班有她的課。每班一周有四堂英文課,算一算,她時間充裕得很。主要是因為剛開始教學,校長不太敢放大多班級讓他帶;幸好那三班都不是高三班,而是一群初上高中的小孩子,還沒選組,壓力不大。每天平均上四堂課對她而言算是輕鬆了。她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去觀摩別人的教法。周凱文的妹妹好像也是教英文的,看來不太好相處;可是同住一個屋簷下,去請教她應該不會給人臉色看才對。

    「你妹妹玉嬋下午有課嗎?」她在英文老師的區隔座位中,看不到周玉蟬的影子。在教職員工辦公室內,課任區的老師各科都有一個區間,方便互相討論課程與進度。

    「她呀!」周凱文一屁股坐在湘郡旁邊沒人坐的椅子上。「去看她的心上人。」說完仔細看著她美麗的臉蛋問:「你呢?回台灣也是因為心上人的關係嗎?」

    他的問題像在探索什麼事!宋湘郡平常雖然大而化之慣了,某方面卻敏感得驚人,她瞥了他一眼,淡道:「你的問題太深了!」有時候中國人的習慣性熱忱總不管會不會無禮的探人隱私,惹人不高興。

    「好吧,反正那對我沒影響。如果你想找我妹妹,下午四點可以在柔道練習場找到她。

    她計畫在今年底前把自己嫁出去,與她有同樣念頭的是會計部門的主任會計施美玲女士。先讓你知道,免得將來看到她們水火不容的情況時會嚇到。」周凱文笑了笑。有幾個穿體育服的學生在向他招手,他點了頭,道:「我走了!如果你留到五點半,我可以載你。」話完人也走遠了。

    坐在宋湘郡對面,同樣是新進英文老師的鄭由老師滿是欣羨的道:「他長得很帥,不是嗎?」

    「哦!」是嗎?她沒發現!沒有一個男人比得上她英俊又完美的哥哥!忍不住掏出皮夾,看著與哥哥的合照,心中準備要計畫「報仇」了!周凱文提過,「白」是鎮上的大姓之一,有五分之一的人姓白,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親戚關係。這一來,白水晶這目標就不太好找了!沒關係,有志者,事竟成。她有六個月的時間。

    ***這個小鎮真的與她犯沖嗎?不!還不能說是這個小鎮,光這所學校就夠她吃不消了!下午上的那兩堂課是男生班的課,沒料到他們很誇張的封她為大美女!下課後,她收到了十來封情書。她訝異的合不上嘴,愣愣的走回辦公室;在樓梯轉角處與一個提水的男學生撞在一起,她全身濕了大半!懊死的是夏天的布料——白色的真絲襯衫遮不住她若隱若現的胸部!

    而她今天正好只穿襯衣而沒穿胸罩,薄薄的兩層衣料不小心還會春光外洩;她那敢回辨公室?一路遮遮掩掩往沒人的榕樹林走去口那邊是後校園區,二年後要建社團大樓,所以空著一片大草地,與校舍隔一片榕樹林,算是最隱密的地方。她得冒著被太陽烤出黑斑、太陽斑的危險去曬乾她那一身濕透了的雪白長洋裝。還不知道可不可以干呢!若干了,只怕也會縐得像在草堆中滾過一圈似的了。第一天上班,難得有心情精心打扮自己,卻落得如此,她開始認為自己的前景堪憂。唉!目前最重要的是弄乾自己,而且不能給任何人看到……不能給任何人……

    「哇!」她的低呼全來自她自認找到一處較陰涼的樹叢,又以為完全不會有人看到的隱密處,然而才撥開灌木林打算走進去,就看見一雙深黑如星——而且屬於男人的眼!「哇呀!」這一聲驚呼,來自她意識到自己為了要讓內襯早點干,所以解開了洋裝上身的排扣,她此刻是完全衣冠不整的讓一個男人看光光了!連忙轉過身去。

    她相信她的頭頂一定冒煙了!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這裡也許會有人!完蛋了啦!她該怎麼辦?天哪!如果他是色狼……

    她還沒開始拔腿跑時,一件淺黃色的薄外套從後面丟過來,不偏不倚,力道正好飄落在她雙肩,蓋住她上半身的困窘。外套的下擺長到她膝蓋,也就是說,她可以完全遮住了!她連忙穿上,拉好拉鏈後還不怎麼有勇氣去面對身後的人。可是,這人是個不錯的人,他是個君子,所以,不管有多麼難堪,她一定要向人家道謝!她一向是有禮貌的人,從小到大,乖寶寶的獎狀都有她的份。宋湘郡正在苦思感謝詞之時,發現身後有愈走愈遠的腳步聲!驚得她連忙轉過身,那人已走向榕樹林了!她連忙跑過去,這人好心的留這一片空間給她曬衣服,也明白她的困窘——她真的人沒禮貌了!可以知道的是,這人比她早來,而且常常來,剛剛那一小片天地也許正是他休息的地方——是她打擾到他了。

    「你……」她明明相準他的手,要抓住他,卻不料眼也沒有眨的,那人的手竟讓她抓得落空了!他會變身術嗎?還是練了那種乾坤大挪移什麼的絕世武功?一時的呆愣使她步履不穩。整個身體眼見就要往草地跌去!她的白洋裝今天真是多災多難——突然,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一隻突然出現的手臂摟住她的腰;下一秒鐘,她已跌落在一具堅硬如鐵的懷中了!

    哇!這人會法術!

    她好奇的沒有從他懷中起身,她忘了!只楞楞的抬頭看他;而他,竟也抬著頭看天空。

    天空有什麼好看的嗎?還是他不屑低頭看她?她不甘心的打量起自己,才發現以他那個角度輕易就可以從寬外套中看到她的身體……那麼,他是因為看到了所以才趕緊調開目光的嘍?

    「你看到了!」她低叫出來,退了好幾步,雙手緊抓住領口,面孔紅透,天這地方果然與她犯衝!她被一個陌生男人看到身體了!雖然只是上身,但連看了二次……

    可以安慰的是,那男人眼中也有不自在;他像是那種沉靜少言的人,面孔少有情緒呈現,那麼他這種輕易可見的不自在代表這種「相見」方式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而且他一點也沒有侵犯或輕薄的念頭。這人看起來一臉剛毅正氣,光看那張臉就知道不會是壞人——而且他長得很高、很壯……又——挺好看的——天!她居然為此感到些許安慰!她在想些什麼呀?她的身體被陌生人給看了,這是個嚴重的大問題!她高興個什麼勁?神經病!她應該哭才對呀!但她又哭不出來!怎麼辦呢?

    「呃……謝謝你。」給人看了還要對人家道謝?自己真的神智不清了!不!她急忙又道:「我的意思是,謝謝你借我外套。我回去洗好後還你,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斑大男子仍看著校舍那一邊,聽她這麼一說才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柔道社的客座老師,白悠然。」話說完就走了。

    白悠然?好奇怪的名字。不過那人倒真的相當怪異,怪名字配怪人,負負得正,也沒有太詭異就是了。這個男人——怎麼說,很迷人的一種人,與她親愛的哥哥有得拼,都是體貼的人;但氣質上南轅北轍。這個白悠然的柔道段數一定很高!剛才他那一摟,她就知道那人一定有一身糾結的肌肉,全身陽剛的氣息……讓人靠近時有些恍惚……

    陽光仍然炙熱,她連忙走回樹叢後面那塊草地,當務之急就是曬乾自己了。拉開外套拉鏈再度看到自己狼狽的上身,熱潮又湧上臉蛋;若換做是在古代,那個白悠然如果不肯娶她,她就得去自盡了!傍人這麼看了,即使是二十世紀末的現在,她仍是在意得半死!她一直認為只有丈夫才能看她的身體,這白悠然……倒搶先在她丈夫之前看了一半,唉……慘昏了!希望待在這小鎮的半年中,不會有更糟的事發生!自己只不過是來報個小仇而已嘛,老天幹嘛看不過去偏要與她作對呢?那些成天無惡不做的人反倒活得安適自在,有點沒天理!

    咦!等等,白悠然不是姓白嗎?搞不好他會認得白水晶呢!他們是同一宗族的人,要想打聽人,找他最方便了!今天這場相遇算是老天助她嗎?

    一定是的!她連忙雙手合十,對她親愛的天父開始訴說她長篇大論的感謝詞。所有的挫折都是為了使報仇的行動進行得更順利;那麼。她一定要想辦法接近白悠然,可不是對他有意思哦,只是利用利用他。她才不要嫁給台灣人呢!要嫁也得嫁給肯移民英國的人才行!她捨不得與父母、哥哥分隔那麼遠。

    ***「水晶,聽說你回來了!我專程來看你。」周玉蟬滿是笑臉的踏入白家。晚飯剛過的時刻;一般這個時候,白家全家人會坐在大客廳中聊天看電視;可是今天卻只有白夫人與水晶在前廳,使得周玉蟬心中微微閃過失望。

    白水晶忍住笑意,雙手橫胸——「看我?那你的眼睛往那兒轉呀?」

    「水晶!你這張嘴還是不饒人!」周玉蟬本來就不是會開玩笑的人,心事被窺破,她會覺得很難堪。

    水晶拉她坐在身邊,收起了玩笑之心。本來就有些人不喜歡開玩笑的。周玉蟬是個不錯的朋友,但太嚴肅了點,又有些小心眼;加上身段太高,以致暗戀她大哥近十年仍沒結果。

    當年就因為她是白悠然的妹妹而特別接近她,加入她高中那一票死黨中,算是還有些交情。

    白水晶與她一同坐下後就聊著一些「安全」的話題——「回母校教了二年書,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我還以為你會去台中市任教。」

    周玉蟬文靜的笑著,撩撥著一頭刻意留長的直髮。

    「在家千日好嘛。都市人比較有心機,我只想留在自己家鄉,這邊的人都單純又上進。」

    「喲!你有中意的人了嗎?」白水晶問著。十年來她一直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反正周玉蟬做事一向不太坦白,不敢明說這種事,白水晶也樂得清閒。她可不認為可以與這種嫂子處得來。周玉蟬這女人,少了些能與白家融合的特質;也不像是大哥會喜歡的那一種人。

    「水晶!我心中只有一個人!」周玉蟬慎重的說著,有些著急。

    白夫人從廚房端出冰梨子叫:「來!來!玉蟬,一同來吃。」

    「嬸嬸,不用麻煩了!應該叫我進去幫您的!」周玉蟬對白夫人可慇勤了!滿是笑臉。

    水晶瞪大一雙圓圓的眼,撐住雙頰,不置一詞。悠雲給她的情報是——有二位女老師在倒追大哥。周玉蟬發現情敵不容小覷後,往白家跑得更勤快了,但大哥仍一如平常,沒變,代表沒動心;沒動心,代表她的「努力」沒什麼效用。注定是一場單戀了!

    悄悄走出客廳,穿過長廊到中庭。不出所料,大哥和學員們全在中庭練功。這晚課是白家兄弟必做的事,互相磨練以求精進。

    大哥、二哥的功力屬上乘,由他們來督促四哥與小弟,而五哥因為在台中市教書,就少回來了!但他星期天回來則要加倍訓練。

    今天練的是棍法。由二哥白悠宇出面與二個弟弟對打,白悠然坐在台階上。靠近後房那邊的台階坐著幾位弟子,都是今年冬天要去日本參加比賽的人,所以他們也得與白氏兄弟做晚課。

    白水晶跳坐在大哥身旁,習慣性的靠著大哥寬厚的肩。昨晚她回來時,大哥去山上守夜,中午回來後又趕著去學校,只有現在才能真正依著他。

    「要不要一起練?」白悠然低頭問著。

    「只有挨打的份,我才不要。」她知道自己的能力,與悠雲可以打成平手,其他就免談了。

    「你又瘦了。」他摟她的肩,對她的單薄皺眉,腦海中不期然浮現那半裸女子的倩影……不該想的,太唐突了!即使是有些冒犯,他仍不得不承認,那是一副很棒的身材——以男人的眼光而言。當然談不上很豐滿,但可以說豐纖合度……

    大哥的表情有點出神。水晶看在心中並不點破,只道:「你對那二個女人的感覺怎麼樣?」

    「沒感覺。」他沒有裝做聽不懂。在他三十三年的歲月中,從來沒想過女人的事——今天例外!往後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感覺——至少,對那二個女人是如此。

    「老處女是很可怕的!在我們這種小地方,好男人不少,但有身價又年過三十未婚的人不多。很多人上咱們家說親對不對?」在她們乘涼鎮,女孩子較早婚,年過二十五歲未婚的通常是出外唸書,得到高等學歷後回來才猛然發現同年紀的男人早在當完兵後就結婚了!心中難免會有些恐慌與不自在。有些留在都市發展的較沒壓力,至於回家鄉的女孩子們就有些急切了;而他們白家的男孩子個個出色又揚名國際,家中小有財產,算是鎮上頂尖的丈夫人選!也難怪處處遭人「覬覦」,媒婆上門推銷女孩子也不算太稀奇。

    白悠然淡道:「說親?媽沒說。」

    也就是說,全給他們母親婉拒掉了。

    「大哥真的沒有心娶妻嗎?」她直接問著。

    他揉著她的發,銳利的看她「先擔心你自己吧!有戀人了嗎?」

    「我有那種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症狀嗎?」她不否認也不承認,不以為自己回到家才一天,家人會看出她的不同;還是近二年來她表現得太過明顯?

    回答她的,是退陣下來的二哥白悠宇。

    「有。而且二年了。」

    他們白家聒噪程度的排名是由下往上數,而敏銳度的排名則由上往下排。別看前三位大哥剛毅木訥,他們的敏銳感覺比後三個強多了,只是從來不說而已。

    白悠宇坐到水晶的另一邊;廣場上較量身手的人換成白家老四和老七對付那群輪番上陣的師兄弟們。

    「小妹,我們不說並不代表我們看不出來,也不代表我們不關心。」白悠宇是比較正直的一個人,平常少言,一旦開口,絕對是直來直往。

    白水晶低垂著頭,擺脫心中的苦澀後,猛然依在大哥懷中仰望夏末星子;滿天清朗的星光,與她的笑容相輝映。

    「我愛上一個男人,然後決定等他一輩子。」

    「他是個幸運的男人。」白悠宇沒有再探問。能被小妹愛上的人相信也不簡單。

    「這次回來打算留多久?」白悠然問。

    「半年吧!等你們從日本回來再看看,到時浣浣也生產完畢,可以一起籌備開公司了。」

    瞥見廊道那一端走來周玉蟬的身影,水晶看到大哥似乎是歎了口氣;正不明所以時,周玉蟬已站在他們面前,細聲細氣的道:「白大哥,我沒騎機車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看來這情況不是第一次。水晶站起來道:「我有車,我來送你。大哥還要督促他們練功,明天學員就要來了。」

    既然大哥與她不來電,不如盡量分開他們;讓周玉蟬明白,趁早轉移目標才是正途。不理周玉嬋的暗示與不開心,她挽著周玉蟬向前庭走去。

    即使沒有回頭看,水晶也知道大哥鬆了一口氣。

    一上車,周玉嬋的嘴嘟得半天高,別開臉面向窗外,吭也不吭一聲。

    二十六歲的女人了還這種性子!但誰吃這一套?水晶微扯嘴角,沒說什麼,熟練的將車子駛出廣場。住鎮尾周家開去。

    周家經營「旅舍」;除了一幢四層樓房子自己家人住外,另在隔壁建了一幢六層樓高的單身宿舍,專租給「雲凌高中」的男老師與男學生。因為「雲凌高中」只有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尚在規劃中;而有些外地來的女老師就住在周家主屋中的四樓,都是套房。目前有五位女老師住在周家四樓,租金雖不高,不過每個月合計下來也頗可觀。挺好賺的情況下,周家又在後方買了塊地,準備再蓋房子專供遊客留宿。

    「喲,這不是水晶嗎?」站在門口,手上提著一大包滷味的周凱文顯然才騎機車回來,看著停在庭院外頭的紅色小轎車,大聲的叫了聲。

    這對兄妹的性格真的相差太多了!

    水晶跳下車。本來想讓周玉蟬下車後就回家的,但是看到這個當年第一個被自己丟飛出去的男孩,不免要出來打聲招呼。

    「凱文!好久不見了。」

    「來來來!進來坐,算你運氣好,我剛才到市區最好吃的滷味攤搜括了一大袋糧食回來。一同來吃!你一定很久沒吃到這一家的東西了。」周凱文熱誠的拉了水晶的手就往屋內走,沒有注意到後頭沉著臉的妹妹。

    「媽,水晶來了!」周凱文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母親叫著。意外的看到樓梯口衝下來的小美人——是宋湘郡,他很有好感的洋娃娃美女。她晚上一回來就不下來的,今天買滷味回來就是要誘她下來吃。

    「哎呀!水晶!越來越漂亮了!」周母熱忱的起身,對水晶左看右看。

    「伯母!打擾了。」水晶也發現了那個有點混血兒長相的小美人兒,嘖!那身白裡透紅的晶瑩肌膚與浣浣有得拼哦!不過那小美人兒的詫異目光中帶著不友善。她不明白為什麼。

    罷剛宋湘郡在晾衣服時——她的套房正對廣場大門;就聽到周凱文叫「水晶」,嚇了她一大跳,直覺的從四樓衝到一樓,正好看到她——不錯!她就是白水晶!她的頭髮比四年前更短,但面孔一點也沒變,跟照片中的人完全符合。一個看來比她更小的女孩子,她終於找到了!

    「宋老師!正想叫你一同來吃滷味。她是白水晶,一起長大的好哥兒們。水晶,她叫宋湘郡,代課老師。」周凱文立即為她們彼此。

    「你好。」水晶好奇的打量小美人眼中的不友善。

    「你好。」宋湘郡想擺出高傲的表情,向前一步,忘了自己還站了一階樓梯。踏出踩空後跌向前水晶手快的扶住她。

    「小心!」

    傍敵人救了,她該道謝嗎?

    「謝謝。」她仍是說出口了!這白水晶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善良?一點也沒有壞女人的那種臉!這樣她報復起來不但沒有快感,反而會有罪惡感,怎麼辦?

    很快的收回手,別開了眼光。

    周凱文對英雄救美的人不是他感到有些失望。都怪他手上那二包涵味!也怪水晶行動那麼敏捷,讓他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來,一同坐下吃滷味。」

    幾乎是不容許任何人抗拒的,在場的人全給招呼坐在椅子中。為了不使宋湘郡的存在顯得突兀,住四樓的那四位女老師也全給請了下來大快朵頤一番。

    白水晶沒有多說話,反正也沒人理她。周嬸子已上樓休息,女老師們她又全不認識;周玉嬋賭氣似的猛吃面前那一盤鳳爪,而周凱文理所當然是在對宋湘郡大獻慇勤了。她打量宋湘郡,含著一種玩味與不解。這個美麗得像芭比娃娃的小美人似乎有什麼事正衝著她來。只消一個眼色有異,她這個專業律師還會看不出來?好玩!她正覺得與這小美人有些對味呢!

    宋湘郡意外的發現,台灣的滷味真的很好吃!她回台灣快一個月了,常與楓姨去吃上等料理,沒想到路邊的小吃攤更有一番風味。可是她吃得不多,因為周凱文的慇勤!她知道他對她特別好的用心,這令她不自在。戀愛不在她行程安排內,而且……若這次行程出了這種「意外」的話,對象也絕對不是他……而比較像是……像是……不!不可以亂想!她當然不會想要與那個叫做白悠然的人發生戀曲!怎麼回事?她被自己嚇了一跳,手中抓著的雞翅倏地掉落,正中面前的果汁,濺起水花,也弄倒了茶杯,只那麼一下子,她白色的休閒服全完了。

    「呀!」她瞄到周凱文與另一邊的白水晶都受到波及,忙道:「對不起!」

    「沒關係,你先上樓去換衣服吧。」水晶不以為意的低笑。

    宋湘郡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點頭——「那我上去了,晚安。」

    「晚安。」水晶仍一逕微笑著,一手玩弄著耳垂,眼光深思,直直目送宋湘郡消失在樓梯口,才收回眼光。卻看到周凱文有些挫敗的表情。

    「怎麼了?」她笑。

    「你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他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雖然他大而化之,但仍粗中有細,看得出伊人的目光老在水晶身上轉。

    「好啦!我也該走了。」她抽了張面紙,邊擦手,邊向大門移去。

    周凱文跟在她身後,小聲的咕噥:「你不該把頭髮剪得這麼短。」短髮的白水晶俊俏又光華迫人,即使身材小巧了些,仍掩不住那股俐落的氣勢,也許就是她這麼中性的打扮吸引了宋湘郡所有的眼光。

    站在庭院廣場前,水晶昂首看星月,帶著一抹惡作劇的表情。「你知道,越是美麗的男女,就越可能有同性戀的傾向。他們認為異性是污穢的代名詞,有著情感上的潔癖。算一算,在台北,曾有幾位這種傾性的女客戶向我示好,可能我對女人擁有致命的吸引力吧!」

    「你——」周凱文有些急切的由她身後伸出手想扳過她身子警告她什麼,不料水晶反手拉住他的手,借力使力的將他過肩摔入右側柔軟的草地中;還好周凱文不是省油的燈,在半空中未落地時已穩住自己,落地後只有一點踉蹌。這是他們小時候常玩的偷襲遊戲,而且每次都是這種下場!即使他有空手道三段的功力也是一樣,他笑了出來。

    「你呀!看誰敢要哦!」

    話未說完,就又同她衝了過來,水晶輕盈的身影在月夜中舞動。他那套虎虎生風的硬拳法源自白悠哉——她三哥;束XX費是——在寒風刺骨的一月天夜守山上十天!那一次重感冒的唯一收穫就是這一套由明月流分支出來的扎拳,得有硬底子才練得出小氣候。若用以柔克剛的論調而言,她的拂花蝶影步法正好將他克得死死的。

    「不玩了!再見。」她沒走大門,跳上圍牆時叫著:「有空得多練,你老了!」在躍向牆外時,她瞥到四樓陽台一個目瞪口呆的身影。水晶揮了揮手,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老天爺!那是什麼?

    宋湘郡捏了捏自己慘無血色又僵硬的俏臉!這下可好了!她要怎麼報仇?

    先前她一心一意想著要報仇,完全沒有去深思用什麼手段報仇;那時只想到先找著人再作打算。現在人是被她找到了,但——她該怎麼辦?人家身懷「中國功夫」的絕技呢!要罵,可能也罵不過人家;要打,只怕受重傷的會是自己。怎麼辦?怎麼辦?

    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間,躺在床上,開始努力的傷腦筋了!她才不會放棄呢!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替哥哥出一口氣而不必大動干戈。哥哥那一雙寂寞的眼在她腦中迴旋不去……白水晶有男朋友了嗎?如果沒有男朋友,當初為什麼要拒絕哥哥這種絕世好男人?誰都知道她哥哥宋克棠是個獨一無二的好男人,更是個美男子……她不懂!為什麼獨獨白水晶沒看上他?

    看來在想法子報仇的同時,也得好好對白水晶這人下一番工夫去瞭解了!唯一值得惱怒的是,自己恐怕不太恨這個女人!白水晶是那種無法令人恨的女人。她幾歲了呢?外表看起來很小,但這並不能做准,自己本身就是個例子。而且她那雙眼銳利又慧黠得嚇人——至少宋湘郡可以明白哥哥會愛上她的原因了。

    真正美麗的女人並不只看那一張姣好的臉蛋而已。會欣賞美麗女人的男人,除了臉之外還會看眼神看肢體語言,以及對方的談吐,加上她形於外的氣質。這些都是楓姨對她說的;楓姨是個百分之一百的女人,她的話可信度當然也是百分一百。事實證明也是如此沒錯,不然她哥哥為何單單看上白水晶?白水晶的容貌只是中等而已。

    唉!接下來她可能會有好幾個失眠的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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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2:14
第三章

    「宋老師,你下午沒課是吧?」

    宋湘郡很不淑女的向天空翻了下白眼。老天爺!她甚至還沒回到辦公室去安撫自己運站三堂課的腳,就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天要亡她是嗎?她所僅剩的力氣只夠維持到回辦公室。天知道她的腳快要酸死了!努力維持微笑表情,她看向後方從體育場那邊快步走向她的周凱文。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從小到大追求過她的人也不少!若是平常,她至少會虛應一下,反正她很閒!不過她會以有禮但淡然的方式讓對方知道她還沒有打算談一場戀愛!可是目前是非常時期。她除了要努力教學以對得起她領的薪水之外,她還身負重大的報仇任務!

    那來的空閒再去應付這些追求攻勢?別的男老師也對她抱著幾許興趣,可是沒這麼明白!十二點了,除了咕嚕直叫的肚子之外,她的腳也快罷工了。面對周凱文,她沒什麼開口的力氣。只好看著他,聽聽看他有什麼話說。

    「呃……」他看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傻傻的抓了下頭才道:「你肚子餓嗎?」

    她相信自己肚子的叫聲比打雷還響!

    「我正要回辦公室。」她得去拿錢買便當。

    「學校對面的巷子裡有家冷氣開放的自助餐店,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看著她被太陽烤得紅撲撲的臉蛋也知道她受不了這種熱天氣。

    「好呀,我先回辦公室拿皮包。」

    「回來再算好了!先走吧!太陽好大。」他不敢說要請她吃飯;她是個要求自己付帳的人。

    宋湘郡想到有冷氣可以吹,也沒再堅持什麼,先填飽肚子再說。

    點好了菜,往裡面要找位子時才發現二十坪大的空間滿滿是人。周凱文四下看著,突然向左方走去「那邊有位子!」

    她看不到空位,只好跟在他身後走。而周凱文所謂的位子是出了後門的一塊小圓桌。沒有冷氣,只有一塊小雨棚架在上頭,襲人的熱浪在走出冷氣房後實在令人難以忍受。而且那塊小圓桌早就有人了!

    「悠然,你還是坐在老位子。」周凱文坐在白悠然的對面,體貼的將太陽曬不到的地方留給他。「宋老師,快坐下吃,涼了味道就差了。」

    當周凱文叫出白悠然的名字時,宋湘郡就呆住了!什麼身體的不適、天氣的炎熱全忘光光,只死盯著背對她的那人。是他!

    手忙腳亂的坐在二個男人中間,他們的身體有一半給陽光曬著,只有她這一邊是好風水。一坐下就不小心碰到白悠然的腳,她的臉好熱!

    周凱文沒看出她的異樣,笑著介紹:「悠然,她叫宋湘郡,新來的代課老師,咱們「雲中」的一朵花。宋老師,他明白悠然,是我們柔道社的外聘教練,他的功夫很強,曾是全亞洲冠軍;也因為他的指導,我們「雲中」的柔道社年年比賽得第一。」

    白悠然看了她一眼,點個頭代表打招呼。宋湘郡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她當然知道他,只是沒有勇氣在出了大糗之後還有臉面對他!看到他那一張臉,她就會想起昨天的狼狽……

    可能是看出她的不自在,白悠然起身道:「我先走了。」

    「等等!悠然,我們討論一下柔道社的事。」周凱文連忙拉住他,不解的問:「你一向吃完飯後還要喝一杯青草茶的,阿婆煮的茶最好喝了,今天你沒喝就走,阿婆會很傷心哦。」

    於是白悠然又坐下,就見門口出現一個六十來歲,端著五百cc涼茶的阿婆笑嘻嘻的出現。

    「悠然哪,老闆娘說你快吃飽了,我先端過來給你。」她的草藥店開在對面。

    「謝謝。」他忙拿出錢給阿婆。

    阿婆慢條斯理的收過錢,一雙看盡世事的眼打量了下宋湘郡;宋湘郡也好奇的看著阿婆——她很老了,服裝是很鄉下婦人的穿著,可是那一雙眼特別炯亮。

    「女朋友嗎?與你很配哦!好好把握,這小姐將來一定比你媽還會生。」她拍拍白悠然的肩就走了,留下面色各異的三個人。

    宋湘郡才沒空理那二個男人會怎麼想,她連忙低頭看著自己。很會生?她那裡有很會生的樣子?她甚至沒有很大的臀部!胸部也只是剛好的尺寸而已。比他母親還會生?

    「你——母親生了幾個?」她好奇得半死,畢竟這與她有關,就不算探人隱私了。她看著他,努力壓下內心的波動。

    「七個。六男一女。」老實說,白悠然也看不出這個都市小姐有那一點像是很會生小孩的樣子,不自禁打量她身子一眼……她有很好的身材——這是唯一的結論。

    宋湘郡咋舌不已!生七個?天哪,真神勇!當年母親生下她之後就大呼吃不消,決定不再生了;說生孩子的過程比死還痛苦。既然生產那麼難挨,怎麼會有女人連生七個?她有什麼不痛的秘方嗎?

    周凱文見她臉色蒼白,連忙討好道:「哎呀!現在的社會已不流行多子多孫了,反正全世界人口已經太多,結婚後不生小孩也很正常。像我就捨不得妻子受苦,為了懷孕身材變形,真要生,一個就夠了,不生也沒關係!」他這番安撫與申明就是要讓宋湘郡明白他不是思想迂腐的鄉下人,絕對不會虧待妻子。一方面心中也為了阿婆的有眼無珠感到不是滋味。她老眼昏花了才會把悠然與宋湘郡看成一對!悠然不適合娶這麼嬌嫩的都市小姐,他根本就不解風情,該娶個賢慧沉靜的女人當妻子才恰當。何況他們年紀差很多……

    他的一番論調並沒有博得宋湘郡多看一眼。她還在想白悠然的母親為什麼肯生這麼多小孩?據她所知,這個小鎮並不流行多產。大多生三、四個就算多產了!那麼結論只有一個——「你的父母一定很恩愛。」以自己的心態而言,如果她真的深愛一個男人,一口氣替他生個半打孩子也是可以接受的想法。不知怎的,每多看他一眼,心湖就波動不已,微微的震動著一抹不知名的情愫。她怎麼了?

    白悠然的唇色揚起好看的弧度,算是對她話語的認同。湘郡這才發現他的唇形是如此好看,是他方正剛毅面孔上唯一的溫柔!她羞得不敢多看,低垂螓首……平常自己可不是這種小家子氣的人,突如其來的不安代表著什麼?

    「我真的得走了!凱文,有什麼事要談到柔道場找我。」他一口氣喝光涼茶,端起他的餐具走向屋中,然後沒入人群。

    她沒敢抬頭看他遠去,強自壓抑下心中浮現的想望,這種心情使她感到陌生和無法自制!她不喜歡自己有這種心思。想起自己肚子餓,努力的吃著盤中的自助餐,卻發現自己仍處在恍惚不定的狀況中;那個大嘴巴周凱文嘴唇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向她說些什麼,她一概沒聽到。埋首吃到盤底朝天,才聽到周凱文的最後一句話:「像你這麼美的女孩應該要練一些拳腳防身。你下午課很少,可以順便學柔道,我可以教你。」

    「教我?」她可不想被摔得鼻青臉腫,更別說拉扯之間必然會有的肢體接觸!她不喜歡!傍白悠然看過一次已經夠慘了,若又給不相干的男人動手動腳的,她今生別想嫁人了!

    雖然受的是英國教育,她的思想可是很古板的!也不能說古板,倒不如說她把親人與外人的關係分得很清楚;對外人堅守距離以外的淡然禮貌。她珍視自己的一切,因為她相信,在世界的某一處,必也有一個注定與她相守的男人也抱著一顆真心在等待著她。以心易心,以純淨換得深情珍視。她從來沒有對新潮男女關係動心過,更對那些標準情人的追求攻勢以冷笑回應。他們貪的是一時的激情悸動,完全不必負責任的肉慾交纏。但她不是,即使她會對那種激情感到好奇,她想去領會,但前提是:必須那人是她丈夫,是她衷心所受,注定當她一輩子情人的男人!除此之外,她心不動、情不動,守著自己純淨的身心,甘願默默的等待。

    老實說,白悠然看了她的身子並沒有造成她太多困擾,有的也只是再見時的不自在與心中起伏不平的悸動。沒有懊悔,沒有噁心!而周凱文的提議卻令她直覺的想要推拒。她不能想像自己穿著柔道服,被周凱文抓著領口摔跤的情形。

    「恐怕我並不適合練……我向來不大運動。」

    周凱文揮手笑笑。

    「沒練過的人都當柔道是一種野蠻的運動,退避三舍之餘也帶以有色眼光。其實你該先去看看學生們練習的情形再下定論。柔道挺適合女孩子練來防身的,它的精髓在於「四兩撥千金」的巧勁。哎呀!反正你下午沒事就過去看吧!我二點以前會在那邊,那時我沒課。」

    也就是說二點以後他就不會在那邊了!如果她會去的話,一定是選他不在的時候。

    「再看看吧!」她只想先回辦公室小睡片刻。

    他仍是笑著,一雙欣賞的眼像抽了筋似的只停在她臉蛋上。直想著這樣的老婆看一輩子也不會膩!

    ***下午三點的時刻,宋湘郡晃向柔道練習場。遠遠的就已聽到吆喝聲,聽來挺可怕的。

    在大門口往內看,第一眼就看到白悠然挺拔的身影;他正在指導一對互相作練習的學生動作技巧,而其他的學生有的互相較量,有的各自練習。有男有女,當然大多數為身材壯碩魁梧的,但也有嬌小型的,練起來都有板有眼。有另一個體育老師在一旁坐著喝茶看資料,很悠閒的樣子;她以為是兩個教練同時在教,至少周凱文是這麼告訴她的!

    那個在一旁蹺二郎腿的體育老師是學校裡的正式教練,反倒不如外聘老師的認真!打屁誇口倒是挺有一套。宋湘郡記得上星期這位林老師在開教學會議時口沫橫飛地直說柔道社的輝煌成就全來自他。在她看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宋老師,過來參觀嗎?老周說你會來,我還一直不信咧!來,過來這邊坐!」林東強一臉驚艷的向她走來。快四十歲的已婚男人了,眼光仍是有些放肆。

    她淡淡一笑。

    「不用了,我看一會就走了!」她住右側退了一步,隔開他一直靠過來的身體,撲鼻就是討厭的汗臭加狐臭味!

    「既然宋老師大駕光臨,我們當然要拿出最好的表現給你看了!這些學生全是我教的!

    來,第一隊,第二隊,過來!」他扯開喉嚨吆喝著。

    十來個正在對打的學生有些猶豫的站在原地,看著白悠然;因為這一個月的練習課表全排好了,這個時間是互練對打的課,林老師找他們做什麼?

    「過來呀!表演給宋老師看!來,先來個連續空翻好了,不然過肩摔也可以!快呀!」

    林東強像在炫耀什麼似的,直喳呼著。

    宋湘郡終於知道什麼叫「不要臉」了!她那會看不出來這裡真正用心的是誰?而這個林老師只想逞威風、出鋒頭而已!周凱文雖然令人喜歡不起來,至少他還算認真教學,腳踏實地!而這個林老師是她生平僅見最差勁的人了!尤其他在吆喝的同時,手更放在她肩上,吃了她一記豆腐!

    白悠然緩緩走過來。宋湘郡感覺得到林東強的緊張;他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浩然氣勢!他站定在他們二人面前,一雙深沈的眼直盯到林東強收回他放在她肩上的祿山之爪,才道:「你說過不打擾我授課,沒忘吧?」

    宋湘郡直覺地想往白悠然這邊靠,不自覺的躲在他手臂後,悄悄抓住他的袖子。他身上有汗味,但沒有臭味,他一定是個很愛乾淨的人,他流出的汗有香皂的味道。

    林東強唇角蠕動了下。

    「有客人來表現一下也無妨呀!別忘了我也是教練之一。」

    「不用了,我說過不想看的!謝謝你,林老師。」宋湘郡連忙開口。

    她這麼一說,林東強只好訕訕道:「早知道這樣不就沒事了!你繼續教吧!我回體育組查一下資料。」

    他走出大門時似乎罵了句粗話,很小聲,但還是聽得到。

    「對不起。」她對著他的袖子開口。

    「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要小心一點。」他的聲音淡淡的,卻有著關懷。

    她點頭,覺得心頭暖烘烘的。

    「我在旁邊看會打擾到你嗎?」

    「坐到那邊的位置比較安全。」他指著靠裡面的那一排椅子,他的用品也放在那邊。

    她點頭,才發現自己一直抓著他的衣袖在絞動,連忙放手,走向那一排椅子。模糊的想著明天得把那件洗好的外套拿來還他。今天頭髮給她綁在腦後編成麻花辮,她抓住辮尾在手中玩弄,目光不自覺的跟隨著他的身形移動,完全不知道學生們在練什麼。她想,他是迷上那一副挺拔卓絕的身影了!在意的程度甚至比對哥哥更甚!她一直有戀兄情結的傾向,怎麼此刻……心中居然只想他一人呢?

    也不知坐了多久,當他們進行下一個模擬比賽課程時,幾個小女生返到一旁休息,男學生們則全圍著道場四邊而坐。

    那幾個小女生看來是高三的學生,她沒教到;但她們卻全往她這邊靠過來,好奇的看著她。其中一個最嬌小可愛的短髮女孩直言無諱的開口:「宋老師,你好像洋娃娃哦!是不是混血兒?你的頭髮不是黑色的哦。」

    「呃!我不是——」她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這一群好奇的小女孩早已嘰哩呱啦的問出她們的疑問。她們對這位來自英國的漂亮老師好奇死了!學生之間早已封她為第一美女。剛才練習時那些小男生不知偷瞟過她幾百次了。

    「老師,你結婚了嗎?有沒有男朋友?」

    「老師,你有沒有練過防身術?有些男生都會趁機吃豆腐,林老師就是那種人。」

    「老師,你會回英國嫁人嗎?你喜歡的是不是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有沒有英國貴族在追你?」

    一大堆問題問得宋湘郡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可以理解小女生對愛情的憧憬,可是她們淨把夢想寄托在她身上就令她啼笑皆非了。說得她好像是天仙美女似的!等她們日後出了社會,見多了世面,就會知道像她這樣的女性並不算特別。這純的小鎮既有都市的現代,亦有著根深柢固的傳統。他們不是無知,只是單純。

    「老師!」剛才第一個開口的可愛女生又開口了,神秘兮兮道:「我們白教練會是個很好的丈夫哦!他有高強的武功,當他的妻子就不必怕有人會調戲你了!像你這麼漂亮的人,要嫁給會武功的人才好。」

    不等宋湘郡回答——其實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另一個女生就反對的叫:「白教練不行啦!他是鄉下人,宋老師怎麼會嫁給他?她應該嫁入豪門,當有錢人的太太,每天出席宴會,打扮得很美才適合。」

    「可是白教練家裡也有錢呀!他又很帥、很性格!又很負責!」

    「有錢也要分等級呀!白教練只是土財主的有錢層次而已!嫁入他家不能每天參加名流酒會,可能還要每天煮一大堆食物。他們家好多人哦!長期待在廚房的女人會成為黃臉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家收成期全家還要上山幫忙!」

    就這樣,小女生們分成兩派辯論,各有主張,但卻全部贊成白悠然是好男人。然後,分歧的意見在於——宋湘郡該嫁什麼人才會幸福。

    宋湘郡真服了這些小表頭!她自己都沒想到這些呢!不過她仍坐在一旁靜靜的聽,因為她想知道更多有關白悠然的事。顯然這些女孩大都是鎮上的孩子,才會對白家瞭若指掌。

    可惜這個臨時辯論會並沒有結論,因為輪到她們上場了。女生們一哄而散後,宋湘郡起身,心想自己也該走了;可是心中居然開始想著練柔道的事。她告訴自己,是為了能與白水晶相抗衡,至少將來若需要以武力報復時,自己不會死得太難看!可不是因為他——絕不是!

    ***老天實在太不合作了;周凱文才想著週末要約佳人共游台中市,那裡知道一大早便烏雲密佈;接著,快到中午時外面早已是大雨滂沱,他甚至連一把傘都沒有,根本沒有法子與佳人共享撐一把小雨傘的樂趣!只能楞楞的看著天空,不知道何時才能雨過天青。下這種大雨硬要衝回去,恐怕得躺上好幾天!

    第四堂課結束後,宋湘郡站在三樓的走廊上,也對著大雨發呆。本來打算回台北看楓姨的,現在下了雨,她可沒了那份興致,還是窩回小套房刷洗房間算了。

    唉!學校距周家至少得步行二十分鐘;小鎮的計程車並不多,她要怎麼回去?大多時候她寧願步行也不讓周凱文有機會「順便」送她。既然無意,保持一點距離還是比較好。

    緩緩走下樓,停靠在廊柱旁。聽說台灣的雨是酸雨,淋多了會禿頭。她伸出左手接捧從天際落下來的雨滴,哎!恐怕一時半刻不會停了!她要如何走回辦公室?四面的建築各不相連,不管怎麼走都一定得淋雨。

    傳說雨是戀情的媒介。以前常在電視廣告中看到被雨困住的女主角被一個翩翩而來的王子所救,二人共撐一把小雨傘,情意暗傳,盡在不言中……王子?這個小鎮中那來的王子?

    白水晶將車子停在校園行政大樓門口,撐著傘,手中拿著另一把傘,正打算到柔道場那邊接哥哥回家。反正順路嘛!她剛去台中市區採購回來;才剛要跨過去,就見她那大哥已向這邊衝了過來,她連忙將大黑傘撐開迎向他。

    「你怎麼來了?」他接過傘,問她的同時瞥見右方那一棟大樓走廊上被雨困住的宋湘郡。眼光停佇了會,忘了收回。水晶也跟著看過去,心中有些詫異,也有些瞭然。英雄本來就難過美人關嘛!看來那小美人吸引住大哥的視線了!

    「我們送她一程好了,大哥,你去接她過來,我先去發動車子。」她說完就先向外面走去。

    當白悠然將傘撐在她頭上時,宋湘郡的臉蛋驀然大紅。才剛想著廣告情節,想不到真的有人來救他了!而且——而且是他……「謝謝。」她低語。

    雨勢很大,二人一走入雨中,即使是那把大黑傘也稍嫌小了些。白悠然一把摟住了她,輕輕催促:「用跑的!」

    他身上幾乎全濕了,而她的小腿也全沾了雨水。他把傘全遮在她身上,否則她會濕得更多。二人快步移向校門口。

    「我送你回去。」他將她塞入紅色轎車後座,隨即從另一頭坐了進來。

    白水晶將兩條毛巾丟到後座。

    「擦一擦吧。小心著涼。」

    「你——」宋湘郡瞪大眼看著白水晶。怎麼是她?

    「我是他妹妹。」水晶笑了笑,接著專心開車,沒有多說什麼。

    她早該想到的!白悠然與白水晶有一些相似處。怎麼會這樣呢?這下子她要怎麼報仇?

    怎樣做才能為哥哥出一口氣?宋湘郡呆呆的轉頭看著白悠然,發現自己被迷惑了!他正在擦著頭髮,側面好看得要命!加上亂亂的濕發,簡直性感極了!她不由自主的把眼光凝注在他身上。

    水晶瞄了眼後視鏡。

    「宋老師要不要先到我們家吃個便飯?今天這種天氣鎮上小吃店不會開。」她當然看得出來周凱文有心追求宋湘郡;不過,嘿嘿!看大哥的表情與宋湘郡的樣子,像是有一點點來電;周凱文反正是無望,就讓他靠邊站好了,自然有適合他的女人會出現。

    她一向在外頭吃自助餐的,不敢接受周家的招待。如果外面真的沒有賣吃的,除了接受白水晶的提議外,恐怕只能泡麵度日了!她對泡麵可沒有多大的興趣!可是,她與白家又不熟,這樣大剌剌的到人家家中去吃一頓,可不大妥;即使她對白家成員相當好奇也不應該這樣子輕易答應,那只好拒絕了……

    「呃……我想,不必了,謝謝。」

    「那你午餐要吃什麼?我事先對你說哦,周大孀的手藝沒有我媽媽好。今天我們家客人很多,不差你一個,考慮看看如何?不如我先載你到我家看一下。」其實她走的方向正是往自己家的方向。不管宋湘郡會怎麼說也非到白家不可了。「喏!我家到了。」她將車子彎入敞開的大門,不一會即停在兩層樓的住宅前。

    「你們先進去,我把車子停到後院。」不由分說的塞了一把傘傍白悠然,趕二人下車後,拚命忍住笑的將車子開向後院車庫中。

    「這……是曬穀場嗎?」第一眼,宋湘郡就對屋子前這片空地起了興致;因為她看出這是PU地板。為什麼刻意做這種地板?太沒道理了吧?據她所知,只有幼稚園操場才會做這種處理。

    「我們家沒種水稻,不需要曬穀場,這空地是用來練功的,提供給初學者,使他們的傷害減到最低。」他輕輕開口,將她的身子護在傘中,不讓雨淋到。

    正要步上台階,宋湘郡才抬頭看到大門上黑底金字的大扁額,龍飛鳳舞寫著五個大字:野渡武道館。

    「你們家是武館啊?」難怪白水晶會說家中吃飯的人很多。「有很多學員是嗎?」

    他們緩緩走上去,白悠然將傘收到傘架上;進了大門後,是一條長長的廊道,全部是木質地板,廊道兩旁的高台上放著古松盆栽與一些奇石。廊道的盡頭又是一片練武的空地,空地再過去就是中庭房屋。白家的建築型式像是傳統的四合院,不過還融合了日本式的建築風格。

    「左邊的房間是會客廳,右邊則是書房。」第一進的房間分成會客廳與書房,各佔了五十坪左右;雅致古樸得讓人歎為觀止。書房的藏書甚至可以成一間圖書館了!而且采光好得沒話說。會客廳裡擺了很多古玩及雕刻品;在通往二樓的木質扶梯轉角處下方有座假山造景,上頭堆著大大小小的石頭,還種了一些籐類植物,看起來清爽舒適,也充份利用了空間死角——相信任何人置身其中都會忘了一切不愉快而樂不思蜀。她想起自己英國家中小城堡般的華麗,說真的,她比較喜歡白家這種清淡悠閒的感覺。

    穿過了長廊,他領她往走廊的右方移去,老遠就聞到飯菜香,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很餓了。

    「會不會太打擾了?」

    「不會。」他淡淡一笑。

    他很少笑,笑時唇角有一個笑渦,小小的,很可愛。她呆了下,臉蛋驀然紅了,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白悠然一時給她的嫣紅麗顏弄亂了心神,只能楞楞的看著她的俏臉,忘了前進。

    還是白水晶帶笑的聲音喚回了他們二人的思緒——「再不進去,沒飯吃嘍!」她越過他們二人,先衝向飯廳。

    「走吧。」白悠然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走進去。

    不出所料,白家所有在家的成員全對宋湘郡這個小美人起了莫大的興趣。由於其他二桌的師兄弟全去練功房打坐了,在場的只有白家人與寄住的紀殊懷。

    難怪所有的人要吃驚了!三十三年來,可沒見過白悠然與女孩子走在一起過;即使有,也是一大群人的活動,一對一的情形打盤古開天即不曾見過。直到今天,先前水晶曖昧的暗示仍阻止不了他們露出吃驚的表情——沒辦法!還在適應中!

    白夫人在意外的同時仍能熱忱地為宋湘郡多添一副碗筷。她是個開明的母親,當然不會貿然的對初來乍到的客人擺出一副身家調查的面孔,讓人家食不下嚥。在白悠然介紹了姓名之後,就沒有人再多嘴的去問她私人的事情,即使大家都好奇得半死。

    可是一旁在白家幫忙十年的李嬸就沒有那麼好的悶葫蘆功夫了!忍了好久之後,終於問道:「宋小姐是不是打算嫁給大少爺呀?你是不是混血兒?還是去染了頭髮?」

    不等宋湘郡有所回答,白夫人即皺眉笑道:「李嬸子,你非得把人家小姐嚇走不可嗎?你怎麼不去問那一票學員是不是想追我們水晶?二十個人,夠你問了。我們白家向來好客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咱們可別怠慢了宋小姐!」

    李嬸點頭。

    「嗯!的確要吃壯一點,將來方可以多生幾個,以後天天來吃飯好了!我負責把你養壯!你太瘦了。」

    她的直言無諱令宋湘郡再度想找個洞鑽下去!又來一個歐巴桑說她生孩子的事,她幾乎快食不下嚥了。

    「別介意,嗯,李嬸就這點毛病。」白夫人輕拍了下她的手。

    「不會的。」她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幸好接下來的話題並不在她身上。

    「殊懷,你也要多吃一點,唸書也要靠體力,明白嗎?想當年我聯考前三個月天天吃四餐,每餐二大碗公的白飯加蛋,才能在聯考之後存活下來!你這麼單薄,恐怕連熬過今年的冬天都很困難!你知道,冬天容易生病,生病就容易使大腦渾沌,那麼你書也甭念了,當林黛玉都來不及!所以,聽我的準沒錯!」白悠雲看著紀殊懷貓食的樣子,忍不住提供自己的見解。

    紀殊懷只是乖巧的點頭,不敢多話。匆匆扒了幾口白飯證明自己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這使得白悠雲沒轍的搔搔後腦,俊美的臉上有些無奈。他並不是在教訓她呀!恐怕他又嚇到她了!這個小女生真的很害羞,又乖巧得令人心疼,他都不敢多說話了!怕一個措詞不當又被小女生以為他在訓人。唉!少開口為妙,他不知道自已為什麼那麼缺乏說話的技巧!好歹他是辯論社的社長呀!他得好好反省一下了。

    白夫人不動聲色的看著所有人的臉色,瞭然於心卻不開口說什麼,優雅的拭著唇角,喝了口茶,提了個話題「救國團的那些學生今天要上課嗎?」

    「哦!四哥安排他們上山做野地訓練。」水晶搶答,並且踢了下要開口的白悠雲一腳。

    所謂的野地訓練就是——穿著雨衣,上山替工人摘水果。反正水梨采收期工人正缺,那批學生也樂得開心。本來星期六該放假的,但白悠岳美其名免費教學,拖著學員就上山去了!別人還當他熱心教學,不計酬勞,讓那些帶團來的領隊們亂感動一把的,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白悠然疑惑的看向老二白悠宇,他聳肩表示不知道。然後二兄弟的眼光全看向水晶與悠雲。

    「怎麼回事?」

    「呃!他們對咱們家的果園很好奇,就帶他們去吃免錢的水果,任意吃到飽了!反正下雨天,閒著也是閒著呀!」水晶打了個哈哈。收了自己的碗筷立即溜入廚房。

    「是四哥的主意!」白悠雲學著雙手,敵不過兄長的逼視,立即招供!馬上也收了碗筷溜掉了。

    「胡鬧!」白悠然正要起身,白夫人輕道:「叫悠宇上去看看好了!別忘了你還有客人。」

    白悠宇心領神會的收起自己的碗筷「我馬上去看看。」他也走人了。

    偌大的飯廳,只剩四人。白夫人主導一切道:「殊懷,下午的數學課我讓水晶教你,你先去休息,三點的時候水晶會在書房。」

    「哦,好的。」

    白天人又笑看向宋湘郡——「宋小姐如果有興趣,不妨讓悠然帶你觀賞這裡。希望你玩得愉快。我這一把老骨頭得去午睡一下才行,失陪了。」

    「伯母慢走。」

    李嬸出來收了盤子後地含笑的走了。沒再出現。

    少了那麼多人的注視,她應該鬆一口氣的,不料這情況更令她心跳不已。偷偷抬眼看著身旁專心吃飯的白悠然,他正挾著最遠處的紅燒肉,卻是放到她碗中,看向她輕道:「多吃一點,你挺瘦的。」

    她再度看著自己的身材,開始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弱不禁風那一類的人!怎麼每個人都嫌她營養不良呢?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至少這地方沒有任何營養不良的症狀吧!滿意的抬眼,正巧看到白悠然注視的眸光投射在她滿意的部位,她慌了手腳,一時坐不穩,整個人往側方跌去!他手快的起身圈住她的腰,她也忙摟住他的頸項,受驚嚇的同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完全投入他寬闊的懷中。

    「沒事吧?」他在她耳邊輕問,語音不再淡然,添了更多的關懷。

    「沒事!謝謝!」坐回椅子上,她不禁為他內斂的功夫感到佩服。他是個君子,也是個好人,與哥哥一樣好的好人!

    她吃飯一向很慢,當她吃飽時才發現白悠然等她很久了。他們白家似乎做什麼事都很俐落,同時也體貼得令人感動。

    「你下午有事嗎?」他看向窗外仍大著的兩。他早已發現她討厭雨天,也討厭在雨中行走,心想雨停後再送她回家。

    「沒事,回宿舍也不過是大清掃而已。」她起身收拾碗筷;剛才就看到白家人習慣自己收拾用具,她最後吃完,理所當然要清理這些剩菜。

    「我來就行了。你可以去前廳與水晶聊天,等會我會在中庭那間練武房,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過去看看。」

    她當然不理會白悠然的體貼,來白家吃白食已經很皮厚了,再議主人去收拾善後,她那來的臉?最後與他分工合作的洗淨了碗盤才聽從白悠然的建議,先去找白水晶。她想好好瞭解白水晶這個人。

    幾天來每當思緒一觸及「報仇」這二個字,她就覺得自己太衝動、太荒唐。她只看到哥哥失戀的痛苦,卻沒有真正去瞭解白水晶的為人,私心裡就斷定她冷血無情,辜負哥哥的真心。可是,事實上她近些天來看到的白水晶可不像她幻想中的壞女人模樣。她看起來是個理智又優秀,同時兼具明朗特質的女性。也難怪她會使哥哥動心,他不是那種重視外表的人。

    白水晶是個容易使人心動的女性,最重要的,她身邊沒有男人,證明她大哥不是敗在另一個男人手中;白水晶只是單純的不接受她完美的大哥而已。為什麼?

    如果她大哥還不夠好,那還有什麼人配得上她?宋湘郡無法接受白水晶會喜歡一個比她大哥條件還差的男人,她會吐血!

    白水晶從原文書中抬頭。她正坐在大會客廳的一角啃法律書籍。對宋湘郡露出了歡迎的笑容。

    「過來坐。」她拍了拍身邊的椅墊,隨即添了一個咖啡杯;她正好煮了一壺曼特寧咖啡;上回沈拓宇夫婦從法國帶回來送她的。今天正好有這個心情搬出一大堆咖啡用具,從研磨開始,每一個複雜的步驟慢慢做。沒法子,想喝香醇又道地的咖啡就得耐心些,弄一大壺正好消磨一個下午時光。

    看著小美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笑了笑。

    「談談你哥哥的近況吧!」

    「啊!」她知道?她怎麼會知道?我什麼也沒說呀!白水晶怎麼會知道的?

    宋湘郡不知道白水晶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她再一次估計錯誤了!白水晶是個可怕的女人,她那是她的對手?

    「你與他長得很像,一開始你就給我一種熟悉感;然後,近幾天,我閒著無聊,翻著大學時代的相本,心中開始有了點肯定。宋克棠提過他有一個美麗得像混血兒的妹妹,一直住在英國。我料想八成不會錯;而且加上你對我的敵意,就瞭然於心了。」

    宋湘郡問了心中第一個疑問——「你到底幾歲?」起先猜她二十上下,現在不由得往上加,了不起與自己同年嘛!可是白水晶眼中的世故精練又不像只有二十四歲。

    「你哥哥大我一屆。別讓我的外表騙了!」水晶雙眸閃著頑皮又無奈的笑意。過了二十五歲的「高齡」之後才覺得自己的嬌小的確吃香。算是收穫吧!

    「我哥哥——有不好的地方嗎?」

    「他很好,很正派,典型的一個好男人。這種人很稀有了,不賣弄自己的優秀去玩男女關係;努力於求知,端正清明,溫文儒雅,還有什麼男人比他更好的?可是,情感的產生並不是靠好條件就足夠了。他不是我要等待的男人,打第一眼我就明白了,所以我完全拒絕他的追求;被罵無情無心也好,什麼都行,我只希望自己以完全純淨的身心奉獻給我命中注定的那個男人。你是個美人,追求者必然不少,就拿周凱文來說吧,他條件也不差,一顆心也全在你身上,你為什麼不接受呢?因為你知道他不是你命中的伴侶,是不是?」

    一番話說得宋湘郡啞口無言。這道理她當然懂,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靶情的事那裡強求得來?如果白水晶是個勢利的女人,早就緊緊抓住宋克棠不放了。他這種好男人錯過了豈不可惜?可是,若白水晶是那種女人,哥哥豈會愛上她?哥哥追不上人家的原因是白水晶清楚自己的心,不留殘缺的遺憾,所以從頭到尾沒接受宋克棠。不是故作姿態,她不是瞧不起……

    「那……什麼樣的男人才是你要的?」她好奇。

    水晶捧住咖啡杯,眼光落到窗外,眼神放柔了,看來居然有一抹感傷與脆弱。此刻的她看來像個無依的小女孩。她歎了口氣——「二年前,我遇到了。他坐過牢。是私生子。而且是別人手中殺人的機器!那是個你無法理解的世界,一般人所謂的黑社會。我愛他,他就是我打算托付終身的男人。」

    「呀!」宋湘郡聽呆了;水晶怎麼會愛上那種混黑道的男人?「你幸福嗎?為什麼我覺得你不快樂,甚至有些寂寞?」最重要的,那個男人現在在那裡?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天天守在一塊共度晨昏嗎?他走了,為了我而離開這個國家。我的身份令他自卑,我的愛灼痛他的心;從來沒有人愛過他,而我打第一眼就知道,他會是我的男人。我是個行動派的人,不會呆呆等別人來追。我追求他,愛他,也給了他負擔。他跟著一個國際著名的律師走了,給了自己十年的時間吸收知識,改頭換面,只為了能頂天立地的站在與我平等的地位上,他會再回來追求我。你怎能說我不幸福?總有一天,他會神采飛揚的回來,為了那一天的到來,再多的苦我也甘之如飴。有那一種等待不會寂寞呢?我掛念他!我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在外國不比在自己國家,還有他那一大堆待學的東西,他挺得住嗎?我好想他……」滑落的淚水來不及收拾,水晶抽了張面紙掩住面孔。久久,她才吸了吸鼻子,將濕透的面紙丟入垃圾桶中再道:「我一直認為,每人的命中必定有相屬的那個人,在緣份到時,必會出現。你哥哥也一定有,只是尚未出現而已。因為沒有動心過,所以錯把對我的好奇當成動心,相信當他遇到屬於他的緣份時,就會明白。

    湘郡,你恨我嗎?由你的敵意,我可以猜想得到宋克棠到現在仍沒有恢復心情。」

    「真正知道你的心情後,我又怎麼能再存有敵意呢?愛情那有公平可言?他的傷口自然有他命中的女人為他撫平。我倉卒前來,自以為是復仇者,實在有些可笑。別人的愛情世界,旁人那有批評的餘地?我是太天真了!」宋湘郡輕輕的說著。白水晶是個堅強的女人,而她選擇了一條坎坷的情路,但這也是她對真愛的癡心執著。那個男人——如果真有這麼好的話,也的確是配得上白水晶了!

    水晶拋開了自己的愁緒,雙眼閃動著精明——「其實要報復我很困難的;我是個律師,你絕對罵不贏我,至於打架嘛!包別說了,我的武功高強。要破壞我的戀情嘛,不巧我的石強人遠在天邊,不知何年何月回來。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嫁給我大哥,當我大嫂,就可以明正言順的欺負我了!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你——」宋湘郡紅了雙頰,大眼圓瞪,什麼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我大哥很喜歡你,但他肯定不敢追你。」水晶說完,就專心倒咖啡,玩著咖啡豆,沒有多說的意思。

    宋湘郡心跳怦怦的看著水晶。白悠然喜歡她嗎?為什麼他不敢追她?水晶為什麼不說了?

    「水晶——你大哥他——你總要說明白呀!」

    「你對我大哥是不是有些心動?」水晶坦白的問。

    是吧!否則心中那來的牽念?但——他不是她想嫁的那種人呀!她沒有打算在台灣過一生。既然不能與白悠然有結果,那麼動了心又如何?可是——可是她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心情——掛念一個男人——她掛念他呀!想知道他的一切——白悠然會是她天定的緣份嗎?她被這個念頭嚇呆了!

    水晶不再言語,緩緩啜飲她的曼特寧,讓香醇在齒頰間流動,眼神又再度看向窗外,大雨已轉為小兩,迷迷濛濛的十分擾人。

    「沒有人可以設計出愛情的樣子,因為它從來就不會如你所願。你可以設定你要的對象,可以讓婚姻成立,但那必然不會有愛情。」水晶幽幽的說著,彷彿明白湘郡心中的掙扎。

    「他為什麼不追求我?如果他——有些喜歡我的話。」湘郡不再掙扎,此時心中只想知道答案。水晶的話,深深撼動她不定的心。

    「我大哥已經三十三歲了!我想,他一直抱定獨身主義,才沒有認真去追求過什麼人,連自動找上門的女性也不能讓他動心。你知道嗎?你看起來好小好小,我大哥即使對你動心,也會覺得自己太老了。你相信嗎?他生命中從來沒有過女人。完全不懂愛情那一類的事情。他看你的眼光不尋常,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相信在你代課的這段時間內,他會保護你、照顧你,卻不會追求你。」

    「是——這樣嗎?」宋湘郡失神的輕喃,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不會覺得他太老呀!

    「我大哥在中庭的武道場那邊,你可以去看看他。他會很樂意教你防身術。你這麼漂亮,學一些準沒錯。」

    「呃,我過去看看好了!」她起身,感覺好久沒有看到他了。「謝謝你的咖啡。」

    「不客氣。」望著宋湘郡消失在長廊的身影,白水晶唇邊泛著笑意,心思卻有一點沉重。宋克棠的心結尚未打開,不管怎麼說,她總有一些責任——如果有機會再見一次,她會與他好好的談一次。以前只是拚命躲避與拒絕,沒有給他死心的理由,也的確太絕情了些。

    宋克棠值得更好的女人——唉!討厭的雨,好久沒有找浣浣了,打個電話過去問候一下吧!

    她快悶壞了!

    ***白悠然悄悄蹲在宋湘郡身邊。她睡著了!原本進來道場安靜的看他指導師弟們練功,約莫一個小時後,她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坐在地板上,頭靠著身邊的座椅,秀髮已經凌亂,松曲而柔軟的半蓋住她的臉。

    師弟們趁著毛毛雨,例行每天上山跑步的運動,全部往果園去了;他沒有帶隊一起去,實因放不下她獨自睡在這兒。她好美,周凱文說她像個洋娃娃,真的沒錯!

    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睡在這裡,而且以她這種睡姿,醒來後不僅會全身疼痛,更會雙腳麻痺。應該讓她睡在床上才比較舒服;這邊中庭二進的房子一樓是室內練武場,二樓則是他與大弟二弟的房間。很小心的抱起她,往樓上走去,睡夢中的宋湘郡直覺地偎進他懷中。他愣愣的看著她。

    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要收回手時,宋湘郡突然抓住他的肩,半睜的雙眸顯示出她還沒醒的迷濛;可是雙手卻有力的圈緊他脖子,低喃:「別走……」猛地支起螓首,美麗的櫻唇印上他的……

    宋湘郡夢到自己飄在雲端,追逐著白悠然忽遠忽近的身影,生氣的發現自己跑得快斷氣了仍是追不上他的步伐!突然用力一跳,緊緊抱住了他的頸子。決心不讓他再逃遠,叫他不許走!可是他似乎不願與她處得太近而想拉開她的手,她情急之下用力吻住他的唇,不許他拉開她。

    好舒服的感覺——她在他的抱擁中失魂,發現他開始回應,她啟開櫻唇,歡迎他的探索——這一定是夢而已——她全身灼熱,心中卻幽幽歎息,希望夢不要醒來如果是真的,那該有多好——要是她向他表白,他會不會接受?

    迷濛中,他呼吸急促的漸離開她,渾身蓄勢待發的熱力幾乎與她呼應,想要燒起來似的!不!不要!她不要這麼快就放開他,反正只是夢而已!她還想再迷失一次——但——他的唇呢?怎麼不見了!匆匆睜開眼,終於找到了他的唇,近在咫尺,欣喜的輕琢——咦!不對!她好像醒了——這熟悉的觸感——似乎很真實——宋湘郡悄悄移開一點點距離,看到他的臉,黑黑的眼眸深處燃著火焰;不大確定的抬高一隻手摸著他濃黑的眉毛。它是微皺著的,緩緩滑下他直挺挺的鼻樑——再到他剛毅的唇。它是真的!她愣了一下,輕輕呼出一口氣——她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慚愧,可是她並不只是感到舒服,而且她出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是我的初吻——我很高興給了你——」

    他深深的凝視她嬌美的容顏,心思波濤洶湧。她的大眼水盈盈的,滿是如夢似幻的眸光,吐氣如蘭的拂過他面頰,他們是如此貼近——「你好美!」幾乎要忍不住再度印上那紅唇,卻被理智硬生生的拉住那股衝動,輕輕分開二人到安全距離。好不容易別開了眼,才道:「你還想休息嗎?還是想出去走走?雨大概停了。」

    她低下頭,扯著自己的衣擺在雙手中絞動,低聲呢喃:「我沒有帶多少衣服回國,本想找機會去台中市買的,但我又不認得路……」

    「那我叫水晶陪你去。」他只想到女孩子買衣服當然該與女伴一同去。他一個大男人只會礙手礙腳;何況他對女裝沒有什麼鑒賞力。

    大笨牛!宋湘郡煩惱的在肚子中偷偷罵一句。這個人的腦筋這麼直做什麼?

    「你真的很忙嗎?」她覺得自己的口氣像怨婦!

    「今天的功課已經做完了,不算太忙。」他平復了紊亂的心,才又看向她。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我好久沒有看電影了。」

    白悠然有些探索的審視她坦誠的眼眸。她是這麼的小——也許她根本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人處在不熟悉的環境中,難免會對親切待他的人產生情感,但這也不過是一時之間的迷惑罷了。此刻她眼中閃動著情意,他那有看不透的?他輕笑,手指撫過她散開的秀髮——「辮子散開了,你整理一下。」

    低呼一聲,宋湘郡連忙雙手壓住頭髮;她太清楚自己的頭髮會膨鬆到什麼程度!現在一覺醒來,怕不成為瘋婆子了!沒空追問他的回答,匆匆下床打算往浴室奔去;可是事與願違,由於剛才的睡姿不良,雙腿麻痺了,整個人軟倒地板上。

    「怎麼了?」原本打算到門外迴避的白悠然匆匆走過來,急問。

    「我——腳麻了……」她可憐兮兮的指著自己的腳,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上面爬行似的,開始有了如針扎般的感受。

    他將她抱坐在床上,替她的雙腿按摩舒適血路。

    「剛才就知道你睡姿不對,會有這種結果,忍耐一下。」沿著幾處穴道推拿,不到一分鐘,她立即感到舒適多了。

    「好多了,謝謝。」她低喃,呆愣的凝望他。有這種丈夫是很幸福的,可是他絕對不會為了她而移民——這似乎也不再重要了。她喜歡他!

    「我在外面等你。」他拍了下她的肩,轉身走出去。

    湘郡走入浴室,對著鏡子梳頭,清楚的看到自己雙眸晶瑩閃爍。她知道那是什麼!她看到更多的掙扎;當她綁好頭髮之後對鏡子扮了個鬼臉,輕聲而堅定道:「管它的!如果我能使他在這六個月內愛上我,我就留下來!如果不能。那麼就死心回英國!就這麼決定了!」

    是的!她要得到白悠然的心——悲哀的是,她們宋家人全逃不過白家人的情網她不要悲劇!絕對不要!所以她一定要奪取他的真心愛戀!

    大步走向門外,挽住白悠然的手臂——「我們去市區吧。」

    那一臉的堅決使他明白這小妮子非他陪伴不可!心中泛著陌生的溫柔激湯。他點頭。

    「好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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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2:32
第四章

    今天是個晴朗的星期天。

    昨天接到楓姨的電話,說她今天人會在市區的分店,想與她共度一天;所以她只好起了個大早。天知道她昨天實在太興奮了,一直睡不著,欣喜的看著買回來的衣服、飾品,回味著與白悠然共游的情形。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塊木頭,看來,她的追求過程仍須加把勁。以前老是跑給人家追,可沒研究過追求人的技術問題;可是若要坐著等白悠然來追她,恐怕等到一百年後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所以嘍!只好自己想法子勾引他了!

    換上輕便的褲裝,看時間差不多了,忙抓著皮包下樓。跳下最後一層階梯,險些撞到人,定眼一看。竟是八百年不曾與她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周玉蟬。

    「呃……早!」宋湘郡擠出笑臉。

    「有人找你。」周玉蟬難得的露出微笑,雖然笑得有些僵。

    「謝謝。」會是誰?連忙往客廳看去,見到了她的楓姨,與一個氣質出眾、儀表不凡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都會氣息,像是那種雅痞人士。坐在楓姨身邊光彩奪目,絲毫不遜於楓姨。這人是誰?會是她未來的姨丈嗎?

    「楓姨!我以為你會在市區的分店等我。」

    「這邊交通不方便,怕你迷路。」何楓起身,看著外甥女好奇的眼光,只好介紹道:「他是趙先生,我在台北的朋友。」

    那個出眾的男子顯然不滿意被一語帶過,走近她們,微微露出迷死人的笑容,伸出手道:「趙世保,苦追你阿姨四年的可憐男人。」

    「你好!」她大方的與他握了一下,心想這種男人一定迷死了眾多女子。他是那種最合適當大眾情人的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紀,必然事業有成才會有這種王者風範。可是花心呀!

    這種男人。

    「走吧!咱們先到市區再聊。」何楓挽住湘郡,三人一同走出周家。

    「咦?」才走出大門口,就見趙世保看著遠遠騎單車過來的人發楞,似乎有著懷疑。

    宋湘郡定睛看過去,露出笑容;是水晶,她穿著白色運動服,大草帽,單車後面跟著一大票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全部跑得氣喘如牛。

    「怎麼了?」何楓輕碰趙世保的手,低問。

    不待他回答,白水晶早已停在三人面前。

    「早!湘郡,要出門?」眼光不經意的掃向另二人,最後眼光停在趙世保身上,愣了一下,低呼:「你怎麼會來這種小地方?蓋世太保!」

    「我就知道只有你這丫頭敢這麼叫我。」趙世保咕噥著,走向前輕拍了下她臉蛋。「原來你縮在這小地方休養哪!水晶娃娃。」

    水晶笑了笑,這趙世保的穿著和這小鎮並不搭調,但他卻不會覺得不自在,是有些改變了。

    「打算休息多久?」

    「很久。」

    「改變主意的話,隨時回來。」

    她沒應允,只是笑著。

    趙世保拿出一張名片,在背面寫了一個號碼,交給她道:「這幾天我會在台中,有空時打電話找我,咱們聊聊。」

    「再見。」她道。

    「再見。」

    望著黑色賓士車絕塵而去,水晶將紙片隨意丟在身後。她喜歡蓋世太保。他算是她進入律師界的指引者,教了她很多東西;但她既然走了,斷然不會再回頭。

    「走吧!夥計們!」她手一揮,開始踩動單車,那群呻吟不已的肉腳青年需要好好磨練。現在這種生活,她就很滿足了……

    ***陪同楓姨與她的,不只是趙世保,還有他的弟弟趙世稼。湘郡到現在才知道趙家是專出律師的世家。趙世保是台北數一數二的大律師,手下律師近百人;近些年來他偶爾接一些國際訴訟,其他小案子全由下屬去處理。他是個名律師,更是個厲害的生意人;短短幾年內就在企業界建立起自己的聲望。他喜歡不斷的接受挑戰與提攜後進;這十年來他的確是拉拔了不少人,其中最看好的二人莫過於白水晶與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趙世稼。

    可是白水晶淡泊名利;才建立起名氣,在大好前途可期之時辭呈一遞即告消失無蹤;那時他人遠在非洲度假,來不及阻止。再說趙世稼,目前三十歲,台大法律系畢業,服完兵役後並沒有加入律師行列中,反而跑到台中開起餐館來了!幾年來做得有聲有色,開了四家分店後才與家人取得聯繫;這也是這回趙世保百忙之中抽空與何楓下來台中的原因。因為唯一的弟弟已當台中是家了,不肯回台北。

    湘郡有了點不好的預感,在看到趙世稼似笑非笑的眼光後心下更是了然——楓姨與趙世保在給他們相親!雖然他們做得不著痕跡,看起來像是趙家兄弟久別重逢,有一堆話要溝通;而楓姨也一再對她噓寒問暖,形成二對分開不相干的局面,可是她仍是感覺得出來。

    「前二天,克棠打電話給我,問起你的近況。我說你當了代課老師,他嚇了一跳呢!還有,他說英國那邊的事已經處理完了,下星期會來台灣,會來台中看你。」何楓笑容可掬的說著,招回了湘郡的注意力。

    「什麼?哥要來?這麼快?」大哥看穿了她的目的了嗎?不會吧?何況——何況她本來就不是復仇的料子,哥哥心裡也清楚的。

    何楓頓了頓,正色道:「克棠說你刻意在台中找工作,一定有目的。」

    她心虛的低頭。

    「我那會有什麼目的?」

    「剛剛那個白水晶可不就是你的目的?」何楓直接指出來。

    「水晶?水晶怎麼了?」趙世稼第一個問出口。「她人在台中嗎?那丫頭不是當紅律師嗎?」

    「你大久沒回台北了!不曉得水晶在上個月底就辭職消失,找也找不到人。早叫你追她的,你卻只顧著溜!她可是我的得意門生,居然不打算當律師了!」

    趙世稼瀟灑一笑。

    「二年前我打算追她的時候,她只說我不是他要的!我這麼識相的人,當然不會死纏爛打了!我發誓,不會再讓第二個人告訴我那一句話!」他眼光瞥向宋湘郡,語中含著堅定。

    趙世保與何楓相視一笑,打算讓這二個年輕人自己去發展。

    「宋小姐,你對水晶娃娃有什麼目的?說來聽聽可好?」趙世稼導回正題的問。

    這人看似健康開朗而無害,可是隱藏在炯炯雙眼內的卻是銳利的探索;湘郡咬住吸管,不太想說她的烏龍復仇計畫,因為那牽涉到大哥不願給人知道的戀情,與她報仇不成功的心糗。

    「憑她的身手,我對她還能有什麼目的?」湘郡故作甜蜜的睨了趙世稼一眼,打著太極拳。

    趙世稼摸著鼻子悶笑,看來竟然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應該不會是你才對。我多疑了!」

    他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可是趙世保卻皺起了眉頭,爾雅的面孔不再從容自若。他以為這事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他們兄弟倆很有默契的互換了個眼色。

    「啊!」趙世稼起身道:「大哥,我辦公室裡有一套朋友從大陸帶回來的紫砂壺茶具,清朝的古董,一起去看看,順便替我辨別真偽。」

    「好呀?你們稍等一下,馬上就來。」趙世保會意的起身,與弟弟一同走出餐廳,從側門的樓梯上了二樓。

    不好的預感在湘郡心中擺湯,有什麼和水晶有關的事正要發生嗎?

    「我……」明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但她不能坐視不管。正要找托詞跟上去,卻被何楓阻止。

    「不管是什麼事,都與你無關。知道了你又能幫上什麼?趙世保會解決一切的,不然他不會親自下來。」與趙世保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他的能耐她豈有不清楚的?趙世保最欣賞她的,就是那份淡然與理智,從不對不關自己的任何事情好奇,明白若一個人刻意避開去談話,就代表不想讓別人知道某事;既然如此,強去偷聽又何必呢?

    楓姨都這麼說了,宋湘郡也不好再去探究,只好如坐針氈的等在原地。好奇心過盛一直是她的大毛病,尤其這種好奇心是應用在不屬於她的事情上面。可是,她向來是這樣的,只要是她在意的人,他們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如果她根本不在意那人,即使他被雷劈死了,她也不會好奇的湊上去看一眼。她喜歡水晶,她又是白悠然的妹妹,搞不好未來還是姑嫂關係——當然,還有賴她努力追求。但這回她恐怕是幫不上忙了,會是什麼事呢?湘郡自不是個善於幻想的人,她既實際又不好高騖遠;但是,這次她忍不住把它想成類似黑道恩怨的劇情,似乎有點可笑,可是他們都是武功高強的人呀,還能怎麼想?

    何楓沒有再去看甥女那千變萬化的眼神及臉色。端起茶輕啜一口,眼中掃了這間裝潢古雅的餐廳,愣愣的看到左側角落那個背影已經消失,而她居然不知道他是何時走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特別注意那副背對著她的挺拔身軀,只是那人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氣質像迷幻藥一樣給人危險卻又蠱惑的感覺。她一直是個觀察力敏銳的人,那男子的氣質她不曾見過第二個人有過;有些想看看那人正面的臉孔,想必更具危險性。事實上,如果那人要結帳離開,必定得從她這桌經過,那麼她不應該會沒注意到才對呀!心中覺得有點可惜,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悄聲無息的來去,未來大概也見識不到這樣的人了!

    ***趙世稼半身的重量全靠在大書桌上,口裡叨著一根菸,濃眉糾結。好半晌,才出聲——「你發現了什麼?」

    「我一直讓她處理那些離婚訴訟案,以為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水晶娃娃注定得意麻煩!」趙世保深思的盯著弟弟。「你又聽到什麼?」

    「前些天一些台中道上的朋友提到有一批南下的混混進入台中勢力範圍區。原以為是來踩地盤的。再三打聽才知道是被人雇來教訓她的。他們知道水晶是律師,問我認不認得,我才知道這回事。」他知道大哥一直不讓水晶辦理那些刑事案件,就是怕她會惹到黑道人士;想不到辦個離婚官司也是會惹麻煩。「水晶知道有人要對她不利嗎?」

    「二個月前給了她一件案子,接得太匆促,沒有發現男方是混黑道的流氓。你也知道水晶的性子,見不得毆妻這種事;結果不但慫恿女方控告男方,還勸那女人離婚。之後水晶就接到不少恐嚇電話,也許還遭到狙擊,但她什麼都沒說。直到後來殃及公司同事,水晶才遞出辭呈,但堅持把官司打完。之前她就有心想走,只是我沒答應,回國後我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沒有馬上找她回來,心想她休息一陣子也好,最好是暗中解決掉這事。可是水晶不僅把官司打贏了,還把被害人藏起來了!男方放出話,只要水晶把人交出來,一切可以不追究,如果不交人,他有的是兄弟可以派下來。這丫頭,遲早會夭折!」他當然知道白水晶出身武道世家,但碰上這種江湖事會是一輩子的夢魘。再高強的武功那敵得過人家一顆子彈?無論如何,他都得替水晶擺平這件事,唉!這水晶未免管太多事了,居然沒有人查得出她將女方藏在什麼地方!

    趙世稼搖了搖頭。

    「我可以想像那娃娃會有什麼反應,她死也不交出人,她呀!聰穎慧黠,就是脾氣太硬。你想怎麼做?楊虎城那票人馬不找到人不甘心,水晶住在鄉下,遲早也會給找著。」

    「在黑道。楊虎城算不上什麼角色。比權威勢力,放眼全台灣,那一個幫派不以「龍焰盟」為龍頭老大!」

    「大哥認得龍焰盟的人嗎?」

    「台中紅火堂的堂主與我有些交情!如果由龍焰盟出面與楊虎城交涉,效果會好一些。」

    龍焰盟內部規劃為四龍八堂,以顏色為區分。八堂名下有數十脈分支在全省鎊地;四龍則各司其職,行走於世界各地——赤龍主財源開發;青龍則為恐怖的精英殺手部隊;黑龍為情報組織;戰龍隨伺盟主身側。除戰龍與赤龍二組為人所熟知外,另二組行蹤如幽魂,沒有人知道它的人數有多少,戰力又如何,基地更不為人所知。領導這二個組織的是傳說中的「影子」。

    「但是,這種事龍焰盟會管嗎?這種家務事我不認為他們盟主會允許手下介入。」龍焰盟自律甚嚴也是聞名的。

    「所以紅火堂的黃堂主得請示上級;而他的上司目前都不在總部。近幾年秋老大已不太管事,前些天由日本回來後就與夫人渡假去了。他手下二名大將,耿介桓與「影子」形蹤向來成謎。黃堂主今天會給我答覆。」

    事情可以順利解決最好,若不行,就得欠更多人情了!必要時,趙世保會不惜以暴制暴。律師本來就是行走在黑白邊緣的工作,太過堅持原則容易得罪人,幸好二、三十年來趙家在各方面疏通得很好,挺吃得開,否則那有今日的基業?

    二兄弟在為水晶的事大感頭疼時,一個黑影迅速消失在門廊外……

    ***「你臉上有殺氣。可見二年來你的定力工夫修得沒有那老傢伙想像中的好。」

    黑色跑車內,駕駛座上那個俊美男子嘻皮笑臉的揶揄身邊一身黑衣、面孔不善的男子。

    那種爾雅的貴族氣勢不是平凡休閒服所掩飾得過的。

    黑衣男子沒有搭理那個企圖挑起他回話的美男子,一逕的深思,眉頭打了數十個結。

    「要見她嗎?」

    「先去找雷。」黑衣男子淡淡的說著。

    「工作狂。其實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俊美的男子似乎深知黑衣男子一旦有任務在身,一定以任務為優先。

    「到雷那邊,你辦完事,還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真的不見她?」話語中逗弄的成份居多。

    沉默是黑衣男子唯一的回答。

    俊美男子聳了聳肩,啟動車子往老友住處的方向開去。其實答案他早知道了,只不過不逗逗他實在忍不住。死神那老小子不斷的誇口說他這個徒弟天資特優,用二年的時間就修完大學課程;在攻讀碩士的同時也加入了戰技訓練,亦參與死神分派的任務,才會有機會飛回台灣找資料。這當然也是那老小子人性的一面。至於他會不會去見她……可就不在自己管轄的範圍內了,只是好奇而已!那股殺氣今天才形成,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

    ***傍晚時刻,成群的鳥兒歸巢,橘紅色的餘暉在山林間灑下金光點點。原本吹著南風的氣流逐漸轉成吹西風;山中無甲子,一葉知秋。台灣的九月,沒有太明顯的秋意,只有傍晚的夕照,拂在草地上形成一抹秋色,才稍稍顯現出一點蕭瑟的氣息。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居然自動提議要上山守夜。開著車,沿山路迂迴而上。好多年了!不曾再到果園過夜;當然,家人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山上。入夜後,二哥也會上來。昨天見到了趙世保之後,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心情一直波動不止,似有著期待,又有著危機感;昨天晚上湘郡打電話給她,要她小心安全,好像有什麼人要對她不利。

    如果是楊虎城那一票人,她並不怎麼擔心;當律師二年多來,與丁皓那些人在一起什麼角色沒見識過?連鬼門關都逛上好幾回了,還怕那些混混?只是,那混混要是仍不死心,殃及家人就不好了!她得來山上想一想,必要時聯絡上孟冠人,相信必能徹底解決。目前她只要平靜的生活,欠人情就欠了吧!瞧瞧她,才二年就已沒了鬥志,這也是她得來山上思考的原因了!或說懺悔更為恰當吧?石強不會樂見這樣的她。

    石強呀!心與你接近,感情卻分隔得那麼遠,而你竟如此狠心不捎隻字片語?

    她當然知道丁皓他們一定有石強的消息,可是她不願去問;如果石強不主動告訴她,她去再三探聽又有什麼意思?

    車子再轉過一圈,已到了果園入口,再往上就是羊腸小徑了,車子開不上去。

    停好車,將袋子甩上肩。無限眷戀的看向夕陽處,與夕陽交接的地平線,彷彿有著一片水光鄰鄰——正要往上走,才發現前方不遠的空地上出現了一些不屬於果園的東西——幾根菸屁股,幾瓶啤酒罐。白家沒有人會抽菸,即使工人來上工時也嚴禁抽菸喝酒。尤其這邊屬私人地區,理應沒垃圾才對。蹲下身抓起一塊被踢翻了一角的泥土與草皮,看來像是有人在這邊打過架,身邊那棵斷了枝幹的果樹加強了她的印證!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來白家果園滋事?這根本沒道理——更不可能發生!平常每隔幾小時就會有工人來巡視,今天中午大哥還親自上來看過一次;如果那時他沒發現異樣,就代表這些人是在下午以後才摸上來的!不會是有人專程來這裡決生死吧?

    如果那些人還在山上,那麼他們最好的藏身地就是山頂那間木屋了!真是精彩!般不好還是衝著她來的哩!白水晶快步奔上小徑,往木屋方向跑去,沒有發出腳步聲!她這種莽撞脾氣,不必想也知道家人會對她不顧自身安全而生氣!但她深信自己不會有事,三五個人她應付起來並不困難!五分鐘後,她停在小屋十步外,以果樹為掩護;天色已近藍紫色調,不必多久,黑暗會席捲大地,對她造成極佳的保護色。但——小屋裡真的有人嗎?裡面沒有燈光,感覺上像是沒有人,可是心中又不是那麼肯定認同。這倒是挺有趣的直覺,而她的直覺向來百無一失。

    門是由外鎖著的。透露著裡面不可能有人的訊息;除非侵入者爬窗進入,但又沒有一扇窗有被動過的跡象。不管了!她決定先打開門進去再說。

    當門打開一條細縫,她立即發現裡面有人;制敵機先的,往她感覺有人的方向揮出一拳,馬上被一股力道格開;在她還來不及變換招數,眼力又未適應黑暗的那一剎那,一雙鐵鉗似的手臂緊緊的由她身後摟住她——灼熱的氣息拂在她頸後……這感覺……

    不!不可能!不會是!水晶忘了掙扎。倒吸口氣,一雙手急切的觸撫交握在她腰前的大掌……然後,一聲哽咽由口中逸出,伴隨一句可憐兮兮的話:「我以為你早已忘了我……」

    低沉的聲音幽幽歎息——「我是個儒夫……」

    她想看他!真的是他!即使此刻在他懷中,她仍不敢相信他人已在她身邊的事實!急忙在他臂彎中轉身,想觸摸他的面孔,想打開牆上的燈,卻被二片溫暖的唇覆住紅唇,深深的傳遞二年來蝕骨的思念……

    黑暗中,依稀可看到他的輪廓,但水晶想看清楚他。石強似乎明白她的想法,早她一步按亮燈光。

    「石強……」她軟軟的叫著,以為他會在燈亮後消失,他又是她午夜夢迴的那個幻影!

    現在,明亮的燈光下,他真真實實的在她面前!雙乎輕觸他的發,他的眉。

    「你瘦了,頭髮也短了很多。」他拉住她的雙手,坐在沙發上,同樣貪婪的審視她,生怕有個遺漏,似乎想將二年來思念的她看個夠,瞧個足!卻心疼的發現她憔悴了許多!一個才二十六歲的女人不該看來如此滄桑——為他而起的滄桑……如此的不值……

    「你也變了好多!」她笑,雙眸盈滿愛戀。「以前的你戾氣重而憂鬱,現在不同了,斯文的氣質蓋住了那抹戾氣,雖然仍是狂野又英俊……但已不再有殺手的氣質;我想,你書一定讀得不錯。石強……再說一遍,你真的回來看我了……」

    「我不該來的,這只會徒增你的困擾,我說過要讓你自由的過日子,沒學成絕不來打擾你。可是我失信了!即使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也忍不住前來……水晶……我是儒夫!定力修為永遠達不到上乘境界,居然還誇口說要縮短學習的日子。」石強緊緊摟著她,在她耳邊訴說著。

    她在他懷中搖頭。感覺淚水溢出眼眶,沾濕他襯衫的前襟。

    「你怎能說這樣的話?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瘋了嗎?當初說得再瀟脫,仍會在時間流逝中感到恐懼,怕你有更好的人,怕你忘了我,怕……」

    用手指點住她的唇,不讓她再說下去。捧住她雙頰,彼此相互凝視,交流著不必言傳的深情。

    「你明知道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其他的女人!我只有一顆心,而且早已放在你身上了……如果你對我沒信心,至少要對自己有信心一些……你是獨一無二的。」

    水晶微笑,突然想到門外那些丟棄的垃圾。

    「誰來過了?」

    「幾個企圖來傷害你的混混,楊虎城,你認得嗎?」

    她點頭。

    「你怎麼會認得他的?」

    石強俯下臉,不停的細吻她的唇,娓娓訴說昨日在市區聽到的那些話;並且在幾個小時後追蹤到楊虎城那一票人的落腳處。知道今天會在山上埋伏突擊水晶,早他們一步上山來,並且料理了那些人。在水晶上山之前他已聯絡到孟冠人來處置那一票流氓,免得他走後,水晶又陷入危機。孟冠人向他保證那票人至少曾在牢中關五年以上,他這才放心。

    「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我得到香港與師父會合。這次原本今天就該走了的,但昨天沒有找到師父的朋友,所以延了一天,才騰得出這個時間來見你。」之前他曾有多次過境台灣,一顆心萬般牽念的只盼能不顧一切奔出機場去看她,卻硬生生給按捺住,告訴自己至少得有一點成績給她看才出現。現在當然算不得有什麼成績,可是至少二年最堅苦的時期已熬了過來!為了水晶,他絲毫不敢怠惰。

    「我好想你。」

    「我也是。」他擔憂的輕聲道:「接下來還有好幾年的時間,我不能守著你。水晶,好好保重自己,別惹上那些流氓,至少不要獨自一人去惹,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我無法不擔心;如果再有這種事,與丁皓他們一起行動好嗎?」他幾乎是在命令了,攸關安全的大事,他是相當強硬的!

    水晶點頭,瞄到窗外的夜色,突然問道:「你吃晚飯了嗎?」

    見他搖頭,馬上離開他懷抱,拾回被她丟在角落的那只背包,拿出她帶來的飯盒,原本打算留著當消夜吃的。輕笑道:「早知道你會來,我就會更花心思做飯盒,只有蛋炒飯,希望你不會嫌棄。」

    「好久沒吃到你做的飯了。」一如以往,他大口大口的吃著她做的飯菜。

    老實說,水晶自知手藝只是普通而已,比不上浣浣的巧手與精心鑽研。可是石強這種捧場的吃法使她感到自己的手藝是天下第一,心頭暖洋洋的!一雙眼癡迷、生怕看不足似的始終盯著他。唉!餅了今夜,又是好幾年的分別呢!這次能抽空來看她,已經是奢求的奇跡了!

    待石強吃飽後,她留了張字條給二哥,挽著石強踏入星光夜色中。今夜的相逢太珍貴了!她不要有人來介入。如果待在小屋中等二哥來之後,怕會有一堆問不完的問題,她才不要把相處的時間虛耗在別人的打擾上。

    這一夜,仰看著星光,偎在石強溫暖的懷中捨不得合上眼,聽他訴說二年來學習的過程;不去想時間的飛逝,心中祈望黎明永不到來,只想一輩子倘佯在他懷中不再起身……她好愛、好愛他……愛得心都疼了!

    「水晶——我要你快樂,所以不敢輕易打擾你,就是為了讓你自由與其他男人交往……」

    他的話被她摀住而沒了下文。

    「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除非你想另尋他人,否則別再勸我對你死心!」

    石強皺眉看她,昏暗的月光下仍能見到他認真又嚴肅的眼眸。

    「這輩子除了你,我豈會再心存二心!不許你這麼想!那實在太侮辱我了!白水晶!你是個沒有良心的女巫。」

    「我這個沒良心的女巫這輩子糾纏住一個男人,其他男人我全不放在眼內,你最好認命!別再企圖將我塞給其他男人!」她裝出一副凶悍的樣子,卻仍是禁不住笑倒在他懷中。

    石強深吸一口氣。在二十多年孤苦的歲月之後,老天畢竟仍是眷顧他的,給了他這個人間至寶。他那配得上她這個好女人的傾心相許?這份情,只怕窮其一生也還不起。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他沙啞低語。

    「大概有一個小時沒說了。」她附在他耳邊說著,不停細吻,惹來他低沈的笑聲與不斷的熱吻。

    石強一向是不笑的,只有這個小東西可以引發他滿心的愛意與笑意。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多的熱情可以湧出。

    他的水晶呵!為了她,他更要好好學習,好好珍重自己!當他再度歸來時,必然是以足以匹配得上她身份的姿態來迎娶她;建立一個家,生幾個小孩子——一如他十歲那年的夢——一個家!

    他從來就不曾有家,也從不曾有人真正愛過他。他不明白水晶這傻丫頭為什麼會看上一無是處的他!也許是上天垂憐吧!為了這份恩寵,他將會一輩子珍愛這個小女人!

    水晶呵……「他的」小女人……

    ***七點鐘,被鬧鐘吵醒後,宋湘郡心不甘情不願的起了床。今天不但自己有課,還得替一位請假的女老師「監督」她班上的早自習,所以一大早就得到學校去。

    也不是說她習慣賴床啦!只是近來由於她早上的課向來在九點以後,她就很放心的晚睡,結果當然是比較晚起來嘛!

    真不知道那群已婚的女老師在趕個什麼勁!最近接二連三傳出懷孕的喜訊,連帶的,課表都要異動;學校甚至調動課任老師去充當代導師監督學生早自修。很不幸她正是其中之一!說好只有這幾天,可是這種事那裡料得准?搞不好剩下的代課時間又要順便當代導師,時間全給剝奪掉了!

    走出周家,精神仍有點不振,加上肚子餓,就更沒力氣了。幸好沒遇到周凱文,真怕了他每天早晚慇勤的想接送她;對他,根本激不起一絲波瀾;對白悠然唉!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才好!以前從來沒有追求過人,該怎麼製造機會呢?從星期六之後便再也沒機會碰面。因為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所以湘郡不好意思去柔道場找他。他是個實際的男人,如果沒事就前去,準會被他看成無聊的女人。

    唉!有時候她的確不大聰明。空有一張洋娃娃面孔,卻不會善用來擄獲心儀男子的心。

    為什麼電視中美艷的壞女人可以駕輕就熟的使弄手段呢?

    正在沉思的當兒,一輛豪華的賓士大轎車停在她身邊;她回過神,好奇的打量這種不該出現在純樸小鎮的車型。當然,乘涼鎮幾乎戶戶都是有車階級,其中更不乏進口名車;但像這麼招搖的車好像沒有人會買,會出現在小鎮當然會顯得不搭調了。外地來的吧?才七點多而已,街上除了趕著上學的學生之外並沒有什麼人。

    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就見一個很高的巨人試著在兇惡的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衝著她扯動臉部肌肉。並且露出了排金牙。

    「小姐,請問『野渡武道場』怎麼走?」

    巨人操著生硬的中文很吃力的問著她。並且小心翼翼的保持輕聲語調,只希望這一次不會再嚇跑路人。

    從車窗一角看過去,巨人的身邊坐著另一個更可怕的光頭巨人!那一身的肌肉糾結凸顯得嚇人!上身只著一件黑背心,光頭上一條破碎紋路的大疤,看來就知道不是善類。後座似乎也坐著二個人,但看不清楚。他們問的是白家的地址。宋湘郡眨了眨眼,估量著該不該說。天啊!不會是上門尋仇來的吧?

    「小姐?」開車的巨人又問了一次。

    「呃……我不知道。」她吶吶說完,轉身便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那輛車一眼,驚覺到隔著暗色玻璃投射向她的一道銳利視線!心中慌亂得不敢再多看,疾步走入校園內,心中怦跳不已。白家會不會是有麻煩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餐過後的時刻,知道下午白悠然必定會來學校,心想得讓他知道這件事,心中才有個準備。本來想先小睡片刻的,不料卻見到周玉蟬不甚友善的白眼,似有若無的衝著她而來!她那睡得著?!只好冒著大太陽另尋地點小憩了。

    她的人緣一向很好,不料來到這個小鎮後全走了樣。當然,大部份的人都很照顧她,尤其白家的人對她更是熱忱。可是也有明顯帶著敵意的人,一如周玉蟬,與其他幾位未婚的女老師,全當她是大敵。老實說,她待在這裡近半個月並沒有交到什麼朋友,除了白水晶之外。唉!想想也真好笑,一心一意要從白水晶身上討回公道,卻不料反倒深受她的吸引,放棄了報復的念頭。這一場「報復」在瞭解其前因後果之後反而成了師出無名,徒惹一些笑話而已。

    難怪哥哥老會擔心她了!她是衝動派的人,行事完全憑感覺,根本不懂得去做周詳計畫!有時僥倖成功,有時當然也得到很糗的下場。

    對於追求白悠然的計畫倒不能說是一時衝動。她認為自己真的動真心了。因為她一向珍惜自己的一切,想要以最完美的身心獻給所愛的男人,與之共度一生。二十四個年頭中,迷糊歸迷糊,可從不曾輕易臣服在溫柔攻勢下獻出初吻或其他。只有白悠然可以使她忘了一切,甚至想付出更多。

    真的!她喜歡上個體貼、穩重又木訥的男人了,這種感覺真好!

    不知不覺來到後校園那一片樹林,穿過樹林即是她與白悠然初相見時的那一片草地。

    由於上星期有好幾天不見陽光。她一直想再來的心願沒有達成。這地方幽靜又涼爽,最重要的。是她與他共有的秘密天地。

    很輕易的就找到那片被灌木叢圍繞住的清涼草地,也就是白悠然常來休憩的地方;她仰躺下去,立即感覺到西風從樹梢間拂進來,驅動她沉沈的睡意,嗯——有他的味道,伴隨她進入夢鄉……難怪白悠然會喜歡這地方,吹自然風比吹冷氣舒服大多了!有草香、花香、泥土香,與間或的蟲鳴鳥啼交織出初秋輕快的催眠曲——一兩片樹葉被風吹拂下來,輕輕掃過她的肌膚,感覺既慵懶又寫意……她含笑入眠——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她找到了個更舒服的睡姿,頭枕上了一處高突地,睡得更安穩……

    白悠然唇邊含著不自覺的笑意。他不知道她會在這裡,可是心中若有所盼,希望她會來,今天她果然來了!坐在她身邊愣愣的看她純真的睡臉,沒多久居然自動枕上他大腿當枕頭。

    基本上,他覺得自己對她有一份責任,才會引發心中斷不去的牽念。他吻了她不是嗎?

    那樣情不自禁的孟浪實在不該出現在他身上。他已經三十三歲了,不只大了她整整九歲,根本他要算是中年人了!

    白家的傳承責任對他而言不能算是大負擔,畢竟他有五個弟弟不是嗎?白家絕對不可能斷了香火。也因這層篤定,他開明的母親與凡事要求自主的父親才沒有催逼任何一個人去結婚;甚至可以說。如果他決定終生不娶也是可以的。過了二十五歲之後,他更潛心鑽研武術的更高境界,波瀾不興的心已容不下兒女私情的存在。原以為會這樣過一生,所以他從來不招惹女人。

    可是,她出現了!若是以平常無奇的方式相遇也許他還能克制自己的心,只當她是美麗女子來欣賞,並且不存一絲綺念。偏偏,他們竟是在那麼尷尬的情況下初相見。見著了她半裸的身軀,無意中勾動了他內心的悸動,就這樣為她了失神……是責任吧!見著了人家閨女的身體,除非她已有他人,否則他就得負起責任……

    這是相當奇妙的感覺,狂熱的心向來只為求取包高深的武道學問;如今單一的心思分為二,於公仍是專注在武術;於私——即是克制不住她輕易佔領他思維的倩影……

    她說二人初次的吻是她的初吻。他眼光流連在她紅潤小巧的唇瓣上,至今仍深深回味著她甜蜜溫潤的觸感。她的家在英國,她的白晰皮膚與脫俗的氣質是都會型態的,不該埋沒在這小小的鄉鎮中……她的美麗注定該受眾星拱月的呵護,過著貴氣無憂的生活,他給不起這種生活。一顆交戰的心,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只能守著她,不許她有些許的損傷……她是這麼美好,美麗得不像是真實的人兒。好像天生該是給人保護似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背靠在樹幹上,仰首看向天空;陽光在樹梢間浮動,一束一束的分散在這一小方天地間。打從他高中就讀這所學校開始,這地方一直是他個人休息的天地;因為離校舍太遠,所以很少有人會涉足這林子,更別說穿過樹林而發覺這片茂密的草地了。所以她乍然出現時不僅嚇了他一跳,無疑的也震動了他整個心湖。

    右手忍不住輕撫她柔軟的秀髮,輕輕順著。她的秀髮微卷而帶點棕色,總是梳理得俐落,放下時更有一股柔美的韻致。嬌憨又逗人。

    「嗯……」宋湘郡低吟了聲,緩緩伸了個腰,張開迷濛的眼,首先看到的是林蔭間亮晃晃的陽光,再來就是感覺到睡得有點僵,草地畢竟不比彈簧床舒服。呀!她真的睡著了!這地方睡起來真舒服,若能放一床被子就更好了。她看到手臂上印著青草的印子,在野地上睡得這麼熟,真要被登徒子看到,豈不被輕薄去了!都怪昨天的晚睡……咦!她的頭枕著什麼?幾時有枕頭來著?她疑惑的轉過頭,望入眼簾的是白悠然那一張溫暖的臉龐。她又驚又喜的倒抽了口氣,連忙起身跪坐在他身邊。

    「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一會了。」他雙手忙著替她把黏附在秀髮上的草屑給挑出來。

    湘郡盯著他的嘴唇看,似乎吻上癮了,有點想吻他;他的胸膛枕起來一定很舒服——是不是該勾引他了?她看了下手錶,才一點半;她二點半有課,他呢?

    「你什麼時候上課?」

    「三點。」

    大好了!

    「我可不可以吻你?」她睜大雙眼的問他。

    卻換來白悠然錯愕的瞪視。「什麼?」

    「我喜歡你吻我的感覺。」決定親自試試他胸膛舒適的程度,勾住他頸項吻住他的肩。

    也沒有想像中困難就是了!棒著薄薄的運動服,她感覺到他肌肉的糾結有力。他身材應當不錯的,像早上那二個巨人就「健美」得太過了!只感覺到霸氣,不覺得力與美——對了!她正要告訴白悠然這件事呀!唔……也許可以再等一下,至少等他們結束這個吻……當他反被動為主動時,她的大腦自動罷工,只憑感官的直覺去回應他綿綿不絕的柔情攻擊。

    當深吻轉為節制的輕啄時,她才得以張開眼,對她笑著,如願的躺在他懷中。

    「你——有沒有什麼仇人?」

    實在是殺風景,但她一定得問。

    白悠然攬著她的肩,眉頭打了個結。

    「為什麼這麼問?」強抑下想再吻她的衝動。

    湘郡將早上看到的那些人對他形容了一次。

    白悠然陷入沉思,一雙鐵鉗也似的手臂輕輕環著她纖細的腰交握著。湘郡沒有打擾他的思考,只是好奇的打量著他的面孔與身子。

    他是個很愛乾淨的人,每天鬍子一定刮得乾乾淨淨,可是用手去摸仍能在青湛的下巴上感覺到扎手的觸感。他的頭髮屬於比較粗硬型的,所以留著五分頭,更形帥氣了!而且可以完整的看到他性格的面孔。他很好看,全身充滿男子氣概,體格很好卻不嚇人。好奇的拉住他的一隻手,與自己的手掌貼合;相較之下,她的手好小好小,而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掌中全是厚繭。輕輕將臉蛋湊上去,摩挲他粗厚的手,感覺得很舒服。

    「呃……」他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從沒叫過她的名字,而現在叫宋小姐似乎有些不適合。

    「嗯?」她仰頭看他。「你喜歡我嗎?悠然?嗯,我喜歡你的名字,很淡泊,很閒適,又很自得其樂,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她相信自己已經「勾引」他很多了,是不是可以要求一些回饋?

    「你的名字也很好。我喜歡。」

    「名字喜歡,那人呢?喜不喜歡?」她不放鬆的問,希望他說實話,又希望他只說喜歡,而不要有別的答案。

    「喜歡。」他聲音很輕,卻是很誠懇。

    他這麼說,她反倒害羞了。可是他這麼輕易就「喜歡」她是不是代表他也曾這麼對別的女人說過?她討厭這個念頭。

    「那……那你喜歡過幾個女孩子?」這麼問有些小心眼,明理的女人不宜問這個的。可是她是個直來直往衝動派的人啊!不問清楚心中會有疙瘩;那麼一旦有解不開的心事時,恐怕回去又要提著水桶用力擦洗屋子了。不行!她要一點點保證。

    白悠然捧住她的臉,好笑的看著她計較的小臉。畢竟是個小女娃兒,心中藏不住事情。

    她好可愛!

    「沒有。從沒有女孩問我喜不喜歡的問題。」她總能觸動他心中最柔軟的角落,教他忍不住逾越禮教的對她又愛又憐……

    「那如果有人問起呢?你是否也會說「喜歡?」」

    「不,不會。」他的回答像允諾。

    不必起誓,不必保證,湘郡相信他是個重信諾的男人,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哦!她真的撿到寶了是不是?如果能讓他愛上她,那麼她會得到他一生的憐愛。哇!她已開始幻想他用這雙誠摯的眼看她一輩子的情形了!她要當他的新娘。

    她笑了,甜甜的。那麼現在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了是不是?

    「你下午上課上到幾點?」也許他們可以一起去吃個飯什麼的。

    「今天會比較晚,到六點左右。」他笑了笑。「到我家吃飯吧。你一個人住在外面很不方便。」

    「好!」他會這麼提,是不是代表著某種認同?她這麼開心的回應得到白悠然的凝視。

    她心中開始有些志忑,是不是她太過於主動而嚇到他了?他會認為她太隨便嗎?不斷想起楓姨的「淑女守則」——好女孩不會對好奇的事窮問不捨。但她可沒有楓姨的歷練與氣質風範,仍沉不住氣的追問:「我嚇到你了嗎?你邀我吃飯只是客氣話是不是?」她有中國人的保守思想,所以堅持真心只愛一回;可是畢竟西化教育也影響她很多,不知道中國人常把邀請當客氣話講,也就信以為真了。就像前天晚上,周母說可以一同用餐不必多貼錢,她居然真的大剌剌的下去吃了一頓,後來看其他女老師都送上了小禮物,有的直接交錢打算晚餐與周家人共用,她才明白自己的無禮,連忙事後遞上一份禮物。往後周母再客氣的叫她下去吃飯時。她都連忙應說吃過了!這回白悠然也是客氣而已嗎?

    他搖頭。

    「我不說客氣話。若沒有心就不必多言了。」

    「好,那我在這邊等你下課,好不好?」她的課上到四點半。

    「好。」他點頭,不再言語,與她眼波交纏而無法分離,靜靜的交流著真心情意,渾然不知時間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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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2:51
第五章

    「你與他是什麼關係?」

    正要準備下堂課要用的課本,才剛坐下,就見身邊站著臉色不善的周玉蟬。

    罷才與白悠然走出樹林回校舍這邊時,給周玉蟬看到了;雖然沒有什麼親密動作,卻已撩起周大小姐滿腔的妒火了,那眼光像要吃人似的!

    湘郡眨了眨眼;這樣的盛氣凌人好像是抓到丈夫偷腥的妒妻,挺嚇人的!她不知道周玉蟬為什麼總是擺臉色給她看,但沒有給她正面難堪也就不去在意。可是如今人家可是大剌剌的在所有老師面前對她惡聲惡氣,她那可能會不在意?太過份了!

    「與白悠然?」湘郡笑瞇了眼,一臉天真無邪。

    「是!」她記憶中白悠然不曾與女人單獨走在一起。

    「他是我的男朋友你不知道嗎?」她甜甜的用著四周拉尖耳朵的人可以聽到的音量說著。

    這可真是大新聞呀!

    英文老師周玉蟬與會計部門的施美伶小姐二年來明爭暗鬥,企圖得到白悠然已是公開的秘密。大家正冷眼旁觀猜測「鹿」死誰手呢!那裡知道這個上任不到半個月的代課老師沒兩三下即收服了白悠然那個木頭人的心。

    也難怪啦?宋湘郡上課第一天就被封為「雲凌之花」,使得許多未婚男老師天天有意無意的在她身邊晃。這等美貌,配白悠然還真有點可惜?也難怪白悠然會心動。人家不僅出身良好,美貌氣質更是出塵不凡,以這樣的條件嫁給企業名流當貴婦人才恰當。周玉蟬敗得並不冤枉。

    周正輝沒想到宋湘郡會自動貼上白悠然女友的標記,這女人根本不懂含蓄!

    「你別胡說!白大哥不會對一個都市大小姐動心!他不需要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當妻子!」

    「你又不是他,怎麼會這麼清楚?你也不是我,又怎麼會知道我除了嬌生慣養就一無可取?失陪了,我要去上課。」妒忌中的女人不宜搭理!湘郡抱著課本往教室走去。她不確定白悠然要那一種妻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要像周玉蟬這種陰陽怪氣又莫名奇妙的女人;愛上這種女人一定很辛苦。老天!他們甚至還沒戀愛,她就一副佔有的表情,也難怪追不到白悠然了!湘郡自信比周玉蟬更適合白悠然!所以她當走了他的女朋友!

    ***上完最後一堂課,湘郡晃到柔道社門口。本來有點後悔來打擾他,正想轉身離開,卻看到柔道社中有一個女人正坐在白悠然身邊,因而停住了腳步,瞪大眼努力看過去。

    妒火正在腹中翻騰!那個女人是誰?

    「宋老師,來找我嗎?」周凱文跑過來,對門外的她叫著,表情受寵若驚。

    「呃——不是,我來看看而已!打擾了!」不行,她得快點回去苦思對策;她可沒想過除了周玉蟬之外還會有別的女人來與她搶白悠然。戰況激烈到她想像不到的地步,她恐怕有點失算了!

    「既然來了,就進來看看嘛!」周凱文已好幾天沒碰到她了。當然,他不知道這都是宋湘郡刻意避開的結果。此刻只想好好把握良機,讓佳人欣賞他精湛的功夫與認真的教學態度——正是打動佳人芳心的大好良機。

    「不好吧?你們正在練習。」她又想留下來打聽那女人是何方神聖。似乎見過,但卻想不起來她是誰。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又沒課了,人家會計主任都蹺班來探望了,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周凱文熱心的拉著她的手進去。

    原來她就是會計部門的施美伶小姐。由於沒有直接對上過,就沒把她放在心上。湘郡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周凱文握著,只專心打量她的「情敵」。

    長相白淨,稍嫌古板嚴肅,一雙眼充滿精明幹練的光采,儼然把白悠然當私有物似的跟在一旁,手上還拿著他的袋子。

    倒是白悠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正專心的對學生授課,一邊放著錄影帶講解比賽時容易犯的錯誤。再過十來天就要北上比賽了,課程愈來愈緊湊,校方也加派了幾位體育老師來幫忙,所以周凱文才會在這裡。其他下午沒課的體育老師也全都在。那個上回對她毛手毛腳的林東強又走了過來。眼睛一亮的對準她。

    宋湘郡今天放下了秀髮,穿著小洋裝,露出白晰修長的小腿,合宜的襯托出美好的身段。老實說她開始有點後悔這麼穿了!中午沒有得到白悠然的注目。反倒現在招來一些無聊人士;精心打扮卻換來這種結果!討厭透了!

    「宋老師!今天很漂亮哦!」

    「謝謝。」不著痕跡的往白悠然那邊走去,怕林東強又來個熱情的勾肩搭背。她可消受不起。

    周凱文不識相的亦步亦趨,黏在她身後「你這邊坐一下,等一會兒我們這些教練全要與學生對打,藉此發現他們的弱點再加以矯正。」

    她只是點頭,選了最靠近白悠然背影的椅子坐下,正好迎視上那雙精明又敵視的眼光——就在她隔一個位置的地方。

    「你是誰?我怎麼沒有見過你。」冰冷的聲音不客氣的傳來。

    「我也沒見過你。」湘郡不想與無禮的人說話。

    施美伶睥睨的上下打量她,冷哼了一聲,心中有了氣,故意失聲道:「你該不會是中午那個自稱是白老師女朋友的不要臉女人吧?」

    這根本是存心要給他難堪!敖近的男老師都詫異的看向她這邊了!宋湘郡昂起下巴——「當他的女朋友就不要臉嗎?」

    「喂!施小姐,不要隨便開口侮辱人!」周凱文一副英雄姿態的站在湘郡面前,他不會讓謠言中傷她!

    「如果不是有人臉皮厚,我怎麼會打抱不平!她簡直在侮辱白老師的人格!」施美伶的聲音更大了,引來學生們的注視。

    湘郡實在是有一肚子不淑女的話要說出口,但是在學生面前她不能做壞榜樣,她受的禮教不容許她在大庭廣眾下做出潑婦罵街的事。但這個女人太可惡了!不僅侮辱了她,也把白悠然扯了進來,她幹嘛得白白受這種無妄之災?以為她會怕嗎?

    顯然施美伶把她的閉嘴不言當成被她嚇住,眉眼間更是得意。

    「你不要太過份!你的下班時間是五點,卻蹺班跑來這裡,誰不知道你心中打什麼算盤!現在又無緣無故攻擊宋老師,你什麼意思!」周凱文很少生氣,但這次他真的動了肝火;他不允許有人將他心中的美人任意欺凌。

    湘郡悄悄起身,不理那些圍在她面前打算替她打抱不平的男老師,往門口走去。這種女人構不成威脅!白悠然不會看上這種女人!氣歸氣,心中至少是安心了!她必須走,如果不走,怕會在學生面前失態的與那女人互相叫罵!她不能這麼做,只好眼不見心不「氣」了。

    「湘郡!」

    才走出門外沒多久,身後立即傳來白悠然的低喚。她訝異的回首,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更不知道他會追出來,他聽到什麼了嗎?

    「什麼事?」她擠出笑容。

    「對不起,讓你難堪了。」他忍不住輕拂開她臉上的髮絲。

    「沒關係,她不是我在意的人,受怎麼說隨她!我只在乎你的感覺。」趁著四下無人,她出其不意摟了他一下。他是她的!她知道他很在意她,這就夠了。

    「你到那邊等我。半小時後我們提早走。」他在她耳邊叮嚀。她受的委屈他全看在眼底。

    中午就傳出湘郡以他女朋友自居,他心湖激動震湯,久久不平。周玉蟬已找上他要他否認;他沒有否認,心中盈滿欣喜,只想再看看她。剛才聞風而來的施美伶又來糾纏,沒想到她更沒風度,當場傍湘郡難堪!要不是在校園內得自律,保持老師形象,他早就不惜一切衝過去將那女人丟出去——這麼暴力的想法生平第一次產生,居然還是對一個女人!可是,到底他的自律功夫沒有想像中的好,見湘郡走出柔道室,他立即追了出來!因為怕她難過。為了他,她受了不少委屈!

    「悠然。」她擔心的看他。「你會覺得我自稱是你女朋友很不要臉嗎?」她只要他的答案。心中怯怯的,怕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他緊握住她的雙手,搖頭。

    「我很高興你這麼說。」

    「真的?」心情瞬時好轉。俏麗的小臉毫不掩飾欣喜的笑意。

    「真的。」他只是不相信像她這麼好的女孩為什麼會喜歡他。女孩兒的心思他向來不懂,但他敏銳的直覺已告訴他,這女孩對他有好感是事實;一時之間,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欣喜的成份居多。

    突如其來的羞澀教她將一雙小手由他手中抽開,放在身後,退了一步又一步,笑道:「我先到草地那邊等你!」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奔向後校園的方向。一身輕紗白洋裝在陽光下舞動,像只美麗的小白蝶,他有些癡了……

    ***石強離開台灣已是三天前的事了。全家人都知道她守夜的那一晚她並沒有在小屋中;可是第二天回家後,沒有一個人向她問起,為的是給她時間回味,並且有著開誠佈公的準備。

    水晶坐在大客廳中她最喜歡的角落。今天沒有煮咖啡,坐著一個墊子,手中抱著大抱枕,整個頭埋在其中。浣浣一年四季只喝溫熱的水果茶,久而久之她也受了些影響,偶爾也泡上一壺水果茶度過無聊的時光。當然她學不來好友那巧手變出的上百種花樣,只會最簡單的——檸檬、百香果加蘋果以及兩包香片茶包,再加冰糖。她要求不高,可以入口就好。真要喝上好的,就只有上台北叨擾丁皓他們了。

    她右手的中指上多了一隻鑲著碎鑽的金戒指;不名貴,也不特別亮麗,但這只戒指卻是石強在課餘之時打工存下來的錢所買的。

    「從來沒送過你什麼東西,知道你不愛花稍的飾品;可是,我仍是選擇了這只戒指。因為私心下,我想用戒指套住你的手指,套住你的心。買它一年多,始終放在身邊,我不認為送你是好主意,雖然它是為你而買的。」

    那夜,她縮在他夾克中取暖,從內袋中發現了這枚戒指,石強才遲疑的說出戒指的由來。他的心一直是矛盾的,而水晶替他做了決定,逕自戴在右手中指上。

    「石強!你認命吧,今生今世你已經擺脫不掉我了!」

    在半夜兩點的時刻,水晶拖著石強下山,開車衝到台中市,找到一家朋友所經營的金飾店;不管會不會嚇到人,直叫到人家開門,嚇得她朋友以為有人打劫。

    最後,終於如她所願的買到一枚男用戒指,牢牢的套在石強的中指上;還逼迫朋友在戒指內側刻上「白水晶」三個字。付了錢,不再多聽朋友交友不慎之類的抱怨,拉著石強走人。

    在車上,她笑得媚惑與得意——「你是我的男人。」

    而石強只是感動又憐惜的緊緊摟住她!

    「什麼都好,只要你快樂起來!」

    是呀!他要自己快樂!水晶抑不住笑意,愣愣的看著戒指。石強答應以後會不定時的捎來消息!她不要他在學習的過程中來回奔波,她只要隨時隨地知道他平安且順利就滿足了。

    已是黃昏時刻,水果茶已涼了許多。由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到那批救國團的學員正辛苦的在扎馬步。近二周的訓練讓那些菜鳥叫苦連天!今天還好,由二哥帶領,要是換上悠雲,他們可慘了!

    五哥悠遠因為得替殊懷補習,每週會回來住三天。而平常就由她與悠雲輪流教導殊懷。

    水晶早已看出殊懷對悠雲藏著情意,偏偏悠雲沒有接到電波。大三的課程對他而言不算挺重,今年暑假他去一家大公司的台中分部應徵工讀,當了兩個月的小弟,發現自己開始對做生意起了莫大的興趣,已開始著手規劃畢業後要走的路。憑他的開朗出眾,當然會有一大票女生瘋狂對他,可是那小子再三發誓,退伍之前絕對不交女朋友,要是來個兵變就太丟人了!因為無心於男女之事,當然接收電波的功力就遲鈍了許多。

    二人真要來電,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才想著,就見窗口跳進來一個修長的身影;除了她那個不正經的弟弟還會有誰?

    「口渴死了!今天的校際辯論會死了我大半細胞!」白悠雲跳坐在椅墊上,抓起茶杯喝了好幾口才吐出話。由市區搭公車回來,距家中還有好一段路,白悠雲向來是慢跑回家,不花錢又可運動。

    「輸了?」水晶揚起眉問。

    「太侮辱我了!你以為我F大辯論社的社長是幹假的呀!要是當年你這第一名嘴的A大之寶遇上我,那容得你風光!我當然贏了!只不過下場淒慘得只差沒讓那群女人的口水淹死。笑話!我口才好、人英俊必她們什麼事!好像我有什麼優點全拜她們所賜,比我還興奮。無聊!」白悠雲憤忿不平的喝光所有的水果茶。

    水晶含住笑。伸出右手揉了揉他的頭。

    「好孩子放了學要快快回家,現在外面壞女人很多,得小心不要慘遭毒手。」

    白悠雲推了她一把。「去你的!吃我豆腐。」然後眼尖的抓住她手腕。「這是什麼?」

    他瞪著戒指。

    「這個呢,叫做戒指,純金打造,目前市價是一萬伍仟元新台幣左右,上頭有七顆碎鑽……」

    「誰問你這個。是那來的?」

    「吃醋嗎?」水晶不正面回答。收回手,正巧看見大哥與宋湘郡雙雙站在前院廣場上看著那批學員練武。

    「咱們來賭一把!不出半年,咱家會有一個大嫂。」

    「我寧願賭當完兵後會有一個姊夫出現。」白悠雲拒絕轉移話題。

    「嘿!不會讓我太快當舅舅吧?」他別有深意的瞄她肚子。

    「去你的!滿腦子色情思想。如果他不回來,搞不好你一輩子無緣當舅舅!」水晶踢他一腳。

    白悠雲的痛呼引來對面書房的殊懷,她好奇的走過來,有些擔心的看著他「怎麼了?悠雲哥哥?」

    「沒事,他只是在練習豬叫。」水晶說完,立即往窗口飛出去。當然白悠雲跟隨其後。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交手了,正好趁今天大展身手,以期晚餐大大開胃。

    「大哥救命!」白水晶奔向她大哥,卻在近身時揮出雙拳。

    非常有默契的。白悠雲也攻向白悠然。

    白悠然身形動也不動,格開水晶拳頭的同時,另一手擒拿住小弟的腕穴。

    「不知死活的東西!」水晶翻身落在圍牆上對小弟笑叫。

    「今晚特訓。」白悠然對著白悠雲與水晶說著。他們二人最近偷懶得離譜!不用功也就算了,居然還大大的退步。

    「該糟!」水晶吐吐舌。「哈,湘郡!今天好漂亮。」縱身一跳,又站在他們面前,不理白悠雲的抱怨。

    宋湘郡笑道:「謝謝!又來打擾了!」

    「如果你能打擾到半夜就感激不盡了。」水晶附在她耳邊說著。

    大哥的眼光始終無法從這小美人身上移開,就代表今天她如果能待到晚上,大哥就沒有太多的心思操練她與悠雲。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各位學員可以休息回活動中心了。」另一邊的白悠宇做完今天的訓練課程後宣佈解散。其實本該還有十分鐘,但剛才水晶與悠雲的一場追逐已吸引住所有學員的目光!心已不靜,多練何用?提早下課讓學員們回去了。

    門廊那頭,白夫人走過來笑道:「都回來了嗎?就等你們開飯了。湘郡,才正說你好幾天沒出現了,今天可要多吃一些哦,來!大家全部進來!」

    一行人全移向飯廳。白夫人坐走後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對了,悠然,下午有幾個日本來的人找你。明天早上還會來。」

    「有留下名字嗎?」

    「姓桑野。是對兄妹,還有兩個高壯的手下。你認得嗎?」

    白悠然點頭,沒有多說。湘郡立即想到是早上看到的那些人,擔心的表情全浮現在臉上而不自知。老天爺!不會是有人不服他的武功上門踢館吧?那兩個巨人一定不是善類!

    白家所有人全不著痕跡的注視宋湘郡那張俏臉,又不約而同的將眼光移轉到白悠然身上。

    看得白悠然有些不自在。他當然看得出他們眼中的戲謔,湘郡的不安感染了他。他只好主動解釋道:「去年我去日本當評審時,主辦人就是桑野武道館的館主。那時他的一雙兒女遠赴大陸求藝沒有遇上,之前與他們兄妹有數面之緣,可能是來台灣觀光之餘順便來探望我們,沒有惡意。」

    水晶偏是那壺不開提那壺的道:「難說喲!般不好人家是學成了想來與大哥一分高下,好揚名回日本。」

    湘郡的心又提了起來,一雙手緊緊纏著衣擺絞動。怎麼會這樣呢?悠然生性淡泊,又不與人爭名奪利,可是卻有人會無聊的上門較量。真應了那句——「閒賦家中尼乙禍從天上來」。

    「宋小姐,菜不好吃嗎?」李孀子端宗最後一道菜,坐下時叫著。因為湘郡雙手藏在桌子下,面前的碗筷動也沒動。

    「呃——很好吃——」湘郡急急忙忙回答。

    白悠然將她雙手從衣袖中拉出來,輕道:「我不會有事。」

    「哦。」她仍低著頭,雙手改捧住碗,怕眾人看出她的失態,忙扒著白飯。

    殊不知她的表情早出賣了她的心思。她想保護白悠然,這念頭雖然可笑,卻很堅定。只是她憑什麼來保護他?功夫?她不會!口才?她不會日文。事實上她沒有本事達成心願,唉!煩心透了!

    白悠然責怪的看了水晶一眼,水晶只是微笑以對;從沒見過大哥這麼保護、在意過一個人。

    而白悠雲則好奇的問母親:「我們家的白米飯這麼好吃嗎?宋小姐與殊懷都埋首吃飯不夾菜的。」

    白夫人橫了兒子一眼。

    「你坐在殊懷旁邊不會多照應一點嗎?也許她喜歡吃的菜正好擺在她夾不到的地方。悠然,你也別怠慢了湘郡。」

    白悠雲恍然大悟的轉頭看著殊懷精緻的臉。「你要吃什麼要對我說啊!難怪你會常生病了,營養不夠嘛!來,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你也吃吃看。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早晚會長得跟我一樣又高又壯。」夾了一大堆菜到殊懷碗中,沒見到殊懷嚇壞的表情。她根本吃不了這麼多……不過,她倒是很仔細的記下悠雲喜歡吃的東西。

    另一頭的白悠然也相當照應湘郡,雖然她有些食不知味;那些人到底想做什麼?她一定得弄清楚才行。否則她不僅會失眠,也會將那些已經很乾淨的傢俱擦成碎片。

    飯後。

    白悠然將湘郡拉到後院的石亭中休息。在走之前不忘交代悠宇督促水晶與悠雲的特訓。

    「你在想什麼?」

    「以前常有人上門向你挑戰嗎?」

    「沒有。相信今天那些人也不是專程來找我們打架。十二月的比武大會定會碰頭,他們不必刻意前來。你太擔心了,知道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一個不開心的女孩子,但他非常在意她的憂喜,只想看到她愉快的一面。

    「你願意教我武功嗎?」她突然問。

    白悠然怔了下,拉起她的雙手仔細的撫摸著,輕道:「你不適合。倒是學一些防身術可以。」

    她順勢的偎進他懷中。

    「我好怕你出意外,竟然想保護你,是不是很可笑的念頭?」

    他低笑,已習慣她的動作,發覺她小小的身子老愛靠在他身上,而他向來與任何人都保持距離,竟然也對她的依偎感到天經地義,彷彿千百年來他們就是這樣習慣著彼此。不可否認的,他愛極了這感覺;而她似乎在他懷中找到了很舒適的位置。她想保護他!中午時他就有這感覺了,除了不可思議外,更有著太多的感動!從來沒有人認為他是需要保護的;打小開始,他就肩負長男的責任,父親對他的要求自是更加嚴格。然後,有了一票弟妹之後,他自小便有天生的保護欲,總認為他本來就是一個保護者,所以從不敢在該學習的事物上抱著輕忽的態度。

    她想保護他,並不可笑。她有種令他安心又舒適的氣質;在心靈上,她有強大的力量來保護他!畢竟她攻陷了他鋼鐵意志中某一處溫柔的角落不是嗎?沒有人比她更厲害了!

    「怎麼不說話?」湘郡埋首在他頸窩中,輕吻了他一下,不敢抬頭,怕看到他取笑的眼光。「你想笑就笑吧!趁我沒看見的時候,給你笑三分鐘。我要計時。」

    「湘郡。」他抬起她下巴。「我不會笑你,你本來就有力量保護我。」

    他實在是個體貼的大好人!湘郡著迷的看著他剛毅的面孔,心想要是能這樣看他一輩子會是件多麼幸福的事!難怪周玉蟬與施美伶會戀慕他這麼久!而且下午還對她出口惡言。這麼好的男人誰都想要來當丈夫。

    「你沒有打算結婚嗎?」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他年紀不小了,也有女人心儀他,為什麼他到現在仍不結婚?如果他是不婚的,那是不是意謂著她的倒追也是枉然?不行呀!她已經愛上他了,他不可以不結婚!不然她就得去當修女了!

    白悠然搖頭。

    「你在想什麼?我不是不婚,只是向來沒有心情去想這方面的事。」

    那還不是一樣!他沒有心情去想不就代表不想娶老婆嗎?怎麼辦?她已經這麼努力勾引他了!他的反應很親切沒錯,可是並沒有動心呀!湘郡的心又沉到谷底。該不會到後來她的下場與周玉蟬她們相同吧?可是他的吻這麼美好,理應是有些感覺才會迸出火花吧?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太內斂了!除了體貼,她什麼也不知道!會不會他說「喜歡她」也是不忍傷他的心才說的?因為她先說了,所以他不得不說?

    完蛋了!她變成多疑猜忌的壞女人了!

    不行,她得回去好好想一想才行。

    白悠然見她臉色陰晴不定,正要問她時,水晶從長廊那邊走來。

    「對不起,打擾一下。湘郡,周凱文來接你了,你有跟他說要他來接你嗎?」

    「沒有呀!」湘郡皺起眉頭。周凱文怎麼知道她來白家?什麼時候他成了她的接送司機了?

    「那我打發他回去好了!」水晶揮手要回前院。

    湘郡想了一下,叫住水晶——「不必了,我正想回宿舍,與他一同走好了。」

    白悠然與水晶都愕了一下。怎麼突然說要走?因為周凱文來了?白悠然心中驀然湧起一股酸溜的情緒。他早看得出凱文對湘郡有著勢在必得的追求之心;而湘郡又住他家……近水樓台不說,凱文本身俊朗又活潑,而且年紀與湘郡又接近!強力攻勢之下有誰不會動心?加上自己又拙於言詞,只怕湘郡對他的好感僅止於兄妹之間的那種吧!也許那吻……也不過是一種友好的表示,西方人不都是這麼表示的嗎?

    「不多留一會?等會讓我大哥送你回去。」水晶瞄著大哥的臉色一無所獲,只好代大哥留人了。

    「大麻煩了,不必了。」湘郡拒絕,心想白悠然還有很多事得做,老是麻煩他真的不好意思。要使他愛上她首先要獨立自主一些,別老是讓他遷就她。如果表現得太孩子氣,只怕白悠然真會把她當妹妹看,到時她就欲哭無淚了!她可不想六個月之後與哥哥相同帶著一顆碎裂的心回英國。她只想帶丈夫回去!

    「好吧!我先過去,他在前院。」水晶聳肩,先走回前院。紅娘這玩藝兒不挺好當。她還得回前院面對母親的詢問。母親大人對她手指上的戒指可好奇透了,今天不說清楚就別想睡。先煩惱自己的事吧!

    湘郡見水晶走遠,原來也打算跟著走,卻發現白悠然沒有跟過來;她回首看他,他只是半倚著石亭的柱子。雙手插在褲袋中,深深看著她。

    「不走嗎?」她折了回來。感覺得到他情緒的低落!對了!她忘了給他一個告別吻,她等了一整晚,就是想趁無人時吻他呀!怎麼忘了這件大事!

    踮起腳,輕輕在他唇上一吻;但他沒有回應!湘郡有些失望,他的唇雖仍溫暖,卻有些僵!他不喜歡她吻他了嗎?她花容失色的想著。

    今晚似乎諸事皆不順。不行!真的要回去從長計議一番了!不然她會死得很慘。是不是她太生澀了,沒一點技巧才引不起他熱烈的回應?

    「我——回去了,你不送我到門口也行。」她慌張的轉身走向長廊。

    白悠然身形動了動,伸在半空中的手在遲疑片刻後緊握成拳重重的捶向石柱!阻止自己想抓牢她的衝動!她有絕對的自由去選擇她要的男人!中午說是他的女朋女或許只是普通的那一種——至於吻,她甚至已開始覺得他淡而無味了,剛才她的失望盡收入他眼中。

    忍不住又捶了一拳,絲毫不理會手骨傳來的劇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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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3:11
第六章

    已經十天了!她已有十天沒有與白悠然講過話了!一方面是因為她即使想破了頭也還是想不出「勾引」人可以迅速收效的方法;另一方面,白悠然不曾再到那一片小草地,那麼二人即使在學校擦肩而過,仍沒有談話的機會。

    重重的悲慘烏雲聚攏在她頭上三尺處。完蛋了!白悠然不要她了!他有意的迴避就是最好的證明;然後老天似乎覺得她的生活還不夠豐富似的,那個周凱文天天以護花使者自居,每天摸清了她上下課的時間,以她無法拒絕的理由接送她。不只如此,周玉蟬那女人更常常在與她目光交接時發出冷笑與嫌惡的電波!大多時候,她看到的白悠然身邊鐵定黏著一個蹺班的會計主任施美伶;教湘郡有心接近也越不過方圓十尺的地雷線。

    那天晚上到底什麼地方出了錯?湘郡找不出原因,可是兩人越來越淡卻是不爭的事實!

    樂觀的她幾乎耍學起悲劇女主角以淚洗面了。更糟的是,學生之間也對他們這種四角關係抱著極大的興趣。有人甚至替她打氣,叫她別灰心——這群小表頭!

    今天是星期六,一下完課,她就立即搭火車上台北找楓姨。至少眼不見心不煩。她需要一點過來人的意見。但楓姨恐怕幫不上她的忙!風姿綽約的楓姨天生只給人追,那可能去追男人?何況她不婚,就不會處心積慮的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那等於說她不是過來人,無法與她分享經驗。

    將長髮紮成兩條麻花辮;一件大T恤,一件牛仔褲,她又提了一桶水努力的在精品店門外用力擦著玻璃,非要擦到亮晶晶才肯罷休。

    楓姨不在,但店員認得她,也就由得她去擦個高興。在二個小時內,有三個星探之類的人問她有沒有興趣拍廣告或當模特兒。湘郡完全裝聾作啞的不理那些人。

    「可惜,這麼漂亮卻是個啞巴!也難怪會當清潔工。」三個人的歎息聲大致相同。然後搖頭離去。

    其實那三個人雖然打擾了她,卻還算是很君子的走人!像現在第四個過來搭訕的男人則是集下流之大成!居然抽了張伍佰元在她面前晃。

    她一時楞住,目瞪口呆著著那張鈔票,不敢相信會有種事!

    那是一個癡肥的中年男子,雖穿著西裝,卻包不住縱情酒色過度的大肚子與垮在週身的肥油;那張色瞇瞇的臉使得他的五官全擠在一起,只怕也滴得出油了!一雙老鼠眼在她身上投射噁心的光芒。

    「小妹妹,叔叔給你錢!可憐哦,這麼漂亮卻是個啞巴!」不安份的眼色溜溜地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會不會很累呀?叔叔帶你去休息。只要跟了我,以後就不必做這種工作了,包你天天吹冷氣,吃大餐。」中年男子又說又比的,把伍佰元硬往她手裡塞;心想這女孩可能是無父無母的小甭女,好拐得很。

    宋湘郡雙眼圓瞪!她十天來已壓抑得夠火大了!現在居然還有這種色膽包天的老色鬼拿著伍佰元想包養她——不!他簡直在召妓——最廉價的那一種!伍佰元!

    還沒氣昏實在是她還存著一點理智。想也沒想便抄起水桶將髒水狠狠的向老色鬼潑去!

    「媽的!你這臭丫頭!死啞巴!老子今天不教訓你還當我……哇……」接下來的話成了一聲慘絕人寰的豬叫聲。因為他已被丟飛到巷子內的垃圾堆中。

    湘郡張口結舌的看著眼前氣勢嚇人的巨人。其實這人與白悠然差不多高,但這人很壯碩,看來魁梧得嚇人;長相端正,但那股強烈的邪氣使他看來屬非善類。但他放了她,所以這人應該是不錯的人。

    非常不協調的,大猩猩身邊站著一個細緻的美人兒,雖大腹便便卻難掩絕俗容姿,手中牽著一個約二歲大的小孩,一看便知與壯碩男子是父子。

    「謝謝!」湘郡只能先對美婦人道謝,因為那男子又追入巷子中教訓那色狼。哀號聲斷續傳來讓她們知道老色鬼下場淒慘。

    「不客氣。我老公找他好一陣子了!上回我來這裡買衣服時被他騷擾過。今天認出了是他,又見他想騷擾你,新仇舊恨一起算。你好,我是朱浣浣,這是我兒子丁群。」

    「阿姨好。」丁群叫了聲,要不是被母親緊緊拉住,他早就衝到巷子中看老爸打壞人了。一張可愛的小臉直住巷子口張望。

    「你好,我姓宋,叫宋湘郡——」

    「湘郡!」

    白水晶訝異的叫聲遠遠傳來!

    「呀!水晶!」三個女人全都驚訝的互看。

    「院院,丁皓呢?剛才你在車中只說看到色狼,丁皓就拉你們下車,不會是我去停個車好戲就結束了吧?我也想摻一腳呀!」水晶正說完,就見丁皓從巷子口走出來,一臉的快意。

    水晶知道好戲沒她的份了,失望的介紹彼此。她今天北上是因為在家中十日來慘遭大哥特訓,不堪折磨之下溜來台北找好朋友聊天。又聽說半個月來丁皓天天載浣浣在東區這邊晃,為了找一個膽敢調戲她妻子的色狼好好教訓一頓。連孕婦也敢調戲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沒有人可以輕薄他的女人!於是水晶就提議出來買衣服順便找人。

    浣浣素來反對以暴制暴的方式;而丁皓與她結婚後也真的大大收斂了脾氣。可是這回,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他親手教訓色狼的決心!他氣壞了——又太久沒有活動筋骨,正好藉此抒發一下。沒取那人的狗命是他性子變好太多,否則要是在未婚前,他殺這種人渣眼皮也不會眨一下。

    「爸爸,你殺死壞人了嗎?」丁群抱著父親的大腿問著。

    丁皓將兒子抱坐在肩上。

    「沒有,殺壞人是警察伯伯的事,我們受害人只要打他幾下就夠了。」

    「那我以後要當警察。」丁群雙眼發亮叫著。

    「沈括字會開心死。」水晶笑看丁皓翻白眼。

    朱浣浣挽著丈夫的手輕笑不語,深情愛戀在眼波中交會。

    因為等不到何楓回來,帶著水晶她們採購完衣服後,湘郡索性與她們一同到丁家當客人了。她想由水晶口中探知白悠然的近況,不過使她入迷的卻是丁氏夫婦的交住餅程;湘郡聽得又詫異又羨慕,再也不會覺得他們的配對突兀不協調!他們看來天造地設,再完美不過了!

    ***「他啊!現在就像一隻老母雞,以前就不許我獨自出門,現在更有理由跟前跟後不許我單獨行動。原以為懷了孕不可能會有人搭訕。偏偏那老色狼當我是有價的那一種。那一次幸好水晶以前的上司正好經過,那個趙先生替我解了圍。結果,我現在仍無法自由活動。」朱浣浣坐在沙發上半埋怨半甜蜜的說著近況。再三個月她就要生產了,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絲毫不損其美艷。反正浣浣早對自己的「情婦相」認命。遇到那種事反應也不會太激烈;夫妻中總要有一方是冷靜的。

    此刻丁皓父子正在樓上遊戲間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為丁群培養睡意,首要的就是耗盡他的精力!這小傢伙太精力旺盛了些。而女人們全坐在客廳中喝水果茶聊天。

    「你是在抱怨嗎?女人!」水晶斜睨她。「要是那天丁皓不當老母雞了,看你不哭倒萬里長城才怪。」

    「少笑我了!我知道半個月前石強去找過你對不對?瞧你一臉的春風得意,開心嗎?怨婦。」浣浣推了下水晶,笑得促狹。

    水晶捧著茶杯狀極陶醉,還刻意展示戒指給他看。

    「喏!他被我套牢了!只差沒在他身上刺著「白水晶所有,膽敢勾引者殺光全家」這些大字。你說我能不春風得意嗎?」

    看著她們幸福的模樣,湘郡更覺得自己悲慘!獨獨她情感沒著落,好可悲啊!

    「媽媽!群群要睡覺了,要聽故事!」丁群在樓梯口叫著。

    看他滿身大汗,朱浣浣歎了聲又忍不住憐愛直笑。起身的同時道:「明天再聊了,丁皓規定我得十點以前睡。水晶,你們睡原來的房間好嗎?宋小姐——」

    「她跟我睡!」水晶起身輕摟著浣浣到樓梯口。「快睡吧!孕婦,免得出生一個夜貓子的兒子。」

    「妹妹!」丁群抗議的大叫。

    「好!好!妹妹就妹妹!來,群群,跟水晶阿姨道晚安!」水晶湊在丁群面前。丁群親了她一下,呵呵笑著。「水晶姨姨晚安,漂亮阿姨晚安。」道完晚安後,丁群牽著母親上樓,很大人樣的以保護者自居。

    水晶坐回沙發上,看著情緒低落的湘郡,歎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跑來台北嗎?」

    「來找浣浣的不是嗎?」湘郡好奇的問。

    水晶搖頭。

    「本來沒預算這麼早來,被我大哥逼來的。」

    湘郡瞪大眼,白悠然?他怎麼了?

    「怎麼說?他出了什麼事了嗎?」她不相信白悠然會過得比她還慘,畢竟她沒去騷擾他了不是嗎?

    「老實告訴我,你們那天晚上吵架了嗎?看在我無辜受害的份上,你至少得告訴我你們出了什麼問題。」

    「他並不是真的喜歡我!他只是體貼得不忍直接告訴我而已,我又怎麼可以硬去強迫他接受我呢?我想了好久,仍想不出一個好方法讓他喜歡上我。若真有什麼問題,就是他覺得我不適合他。」

    天哪!般什麼!事情怎會變成這樣的?這兩個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湘郡!你居然還以為我大哥不喜歡你!我不早說過他喜歡你了嗎?難道你完全沒感覺到?你以為我大哥很習慣讓一個女孩子靠近他嗎?除了你,從來沒有人可以輕易接近他身側,我們練武的人除了至親外絕不會讓人靠近身旁,更別說摟抱了!」水晶頓了頓,小心的問:「你們——吵架了?」

    「沒有,悠然大冷靜了,不會與人吵架!而我也沒立場去與他吵。你別安慰我,他喜不喜歡我,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嗎?」湘郡將下巴埋在雙膝間,感覺自己快流淚了。

    水晶跳到湘郡面前,捧起她的臉——「我肯定你百分之百看不出來!否則又怎會讓我們白家這十天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誰有這能耐讓我大哥變成魔鬼!你以為自己不受歡迎就不去找我哥了是不是?」

    湘郡點頭。

    「我不想惹人嫌。」水晶的急切使她低迷的心情升起了一點點希望之光;也許她太自以為是的想錯了方向,會不會是這樣呢?

    「然後我大哥就以為你比較喜歡周凱文!你到底喜歡誰,自己先決定一下!」

    「周凱文?我為什麼會喜歡他?我只愛你大哥呀!」湘郡低呼出聲。難道白悠然以為她選擇了周凱文,所以決定退讓?

    「全鎮都猜測你是周凱文的未來老婆,他天天接送你,別人還能怎麼想?」

    「你大哥真的喜歡我嗎?」

    「毋庸置疑。」

    「那他為什麼又眼睜睜看著周凱文追求我?你確定他不是鬆了一大口氣,為可以擺脫我感到開心?」

    水晶摀住臉,低低呻吟了好久。她都快沒力了!紅娘果然不是人做的差事。

    「開心?他如果開心就不會把我們當成要上戰場的士兵那樣沒日沒夜的操練了!他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失常過!湘郡大小姐,你難道忘了我說過我大哥太內斂、太會替別人著想,甚至不惜委屈自己嗎?他一直認為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持著保守的態度。即使想死了要當你丈夫也不敢輕易行動;再加上他不懂如何追求女人,我才說過你要主動呀!那一天周凱文跑來我家接你,而你又立即決定跟他走,別說我大哥會想歪,連我也不禁在想你是不是對周凱文也動了心。如果沒有動心,為什麼要跟他回去而不讓我大哥送?」

    真不愧是律師,一連串話聽得湘郡頭昏腦脹。

    「那是因為我發現你大哥也許並不喜歡我,我得回去想個法子讓他愛上我呀!我可不要代完課後就失戀回英國!我要帶丈夫回去!再加上打從認識悠然後,我一直麻煩他,我不要他以為我是個煩人的女人,要獨立一些才不會讓他看輕呀!」

    「我的老天!」水晶跳起來,繞著客廳走來走去,一邊笑一邊歎氣。她真服了這兩個寶貝蛋!為了這點小小的心結與溝通不良,幾乎讓她被操去半條命!真是太冤枉了!

    湘郡不理水晶的喃喃自語,她只想確定一件事。

    「悠然心中真的有我嗎?」只要他心中有她,她就有信心放手去勾引他!而不是躲在台北猛擦玻璃。

    「當然有你!你是他這輩子命定的女人,拜託你再去追他吧!追得他沒空整我們這些小輩,我保證全家一致通過免費將大哥奉送給你!你就不知道那一夜我大哥將石亭的柱子捶落了一角,右手指關節也扭傷了!他這輩子就發過這麼一次脾氣,嚇死人了!雖然沒有直接發洩在任何人身上,但那力道……唔!敝可怕的。」

    湘郡只聽到白悠然受傷的事!

    「他的手?現在還好吧?」

    「我不敢問,最近他太嚇人了,躲他都來不及!」水晶很「乞憐」的蹲在她身前。

    「好不好?明天去看看我大哥,你不覺得施美伶那女人天天像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邊很礙眼嗎?將心比心。如果那天讓我看到我的石強身邊跟著一個女人,我二話不說就會拿著機關鎗將那女人掃射成蜂窩。」實在是被特訓怕了!她那四哥、五哥近來聽到風聲都不敢回家,只苦了那票師弟與悠雲和她了。可以想見,湘郡再不去引誘她大哥,她會死得更慘!

    湘郡一聽到施美伶——是呀!最近天天纏著悠然,還丟給他示威的眼神,愈來愈火大!

    她明天得再去問悠然一次,想辦法迷得他只為她失魂!水晶的話她無法全信,也許她根本誇大了事實。但湘郡決定了!她才不要放棄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毫無疑問的,她比施美伶或周玉蟬更適合當悠然的妻子,他那副溫暖的胸膛是她的!她有十足十的理由認定白悠然必須當她的丈夫,他們不僅以吻為誓,更甚者,他看過她半裸的身體了,不管由什麼角度去評量,當上白悠然妻子的女人都該是她!

    收拾好客廳,與水晶進入客房,因為心中豁然開朗,所以立即入睡;一心想明天回台中後,以最美麗的面孔去迷白悠然,所以她不能失眠。

    水晶的睡意沒有那麼快降臨。半躺在床上,側身看著身邊的湘郡,單純、衝動、勇往直前,卻又溫柔、善良、為別人著想。娶到這種妻子是大哥的福氣。湘郡年紀或許小了些,但她不吝於表白真實情感,又明白自己要的,她的熱情正好可以滋潤大哥寂寞的心。

    扁瞧著她的睡容,連她都會起愛憐之心,何況真正的男人?大哥定也為她的美麗感到配不上,卻又忍不住深受吸引。當然不只外貌,還有內心……或者更正確的說,他們在眼眸交會的那一刻就互相觸動了內心那根情弦!傾了心,不為外表,不為內在,因為他們注定是伴侶……

    她替大哥感到高興,對宋克棠感到歉疚;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宋克棠,一定要與他成為好朋友。畢竟以後兩家成了姻親,彼此心存芥蒂總是不好的;至少……水晶打了個哈欠,躺平在床上,心中最後一個念頭是:她可以肯定家中的警報從明天起可以解除了……她含笑入眠……

    ***在回台中的路途中,不管湘郡想了多少種與白悠然見面時可能的方式與對話,她絕對沒想到自己居然是以尖叫聲和丟東西來迎接與白悠然分離十一天的重逢。

    實際的狀況是,她挑了一些禮物回台中準備送給白家人與周伯母;一如以往,水晶載她到前院先放她下車,自個兒再開車到車庫中。湘郡迫不及待想見白悠然,所以先進屋去。然後就被中庭的低喝聲吸引過去。

    湘郡沒有看到四周吆喝叫好的人群,她只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功夫裝的男人正在攻擊白悠然!拳法之猛!力道之大!拳風掃過的地方全成了颱風過後的景象!一時之間,她什麼也不能想,只想到她要保護白悠然!因為她再怎麼看都像白悠然節節敗退處在下風,無力還手!

    毫不猶豫的,她將手中一大包東西去向黑衣人,並且尖叫到屋瓦幾乎為之傾倒。

    黑衣人對突如其來的「暗器」只能揮掌以對,大紙袋瞬間四分五裂,在空中解體;然後裡面的衣服、保養品散落在四周,眾人全看傻了眼!而動手的二人也忘了再交手,黑衣男子楞楞的、哭笑不得的呆望地上碎掉的化妝品,不曉得天外飛來的橫禍因何而來。

    而白悠然則凝目看著飛奔向他的湘郡!由於太專心看他,湘郡根本沒空去注意腳下破碎的花盆、石塊什麼的,猛地,左腳狠狠踢到一塊石頭,她跌入白悠然懷中,更是痛呼出聲!

    「湘郡……」他呆呆叫著,在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後立即抱起她往書房奔去。

    她的腳趾沒事,但痛個二、三天免不了!在白悠然替她抹藥的同時,湘郡急切的問:「你怎麼和人打架了?你有沒有受傷?你的手!」她突然抓住他右手仔細的看,指節破皮的地方還塗著藥,難怪他會一直退,無法還手!他受傷未癒呀!「你們還要打嗎?那人怎麼這麼奸詐,趁你受傷才來打你!我要去把他打回來!」衝動的說完就要起身,但左腳的疼痛提醒了自己現在根本無法走路。白悠然將她扶坐下來。

    「湘郡,他沒有欺負我,我們只是在較量而已,今天我採守勢,由他攻擊。」

    「真的嗎?」湘郡這才想起剛才四周好像坐了很多人!一直以為白悠然是被人欺負,才會衝動的去阻止。只怕她壞了人家的事了!她雙頰紅咚咚道:「那是我打擾你了!對不起……可是今天這樣打也不公平呀,你受傷——」

    「這點小傷不礙事!」他凝視著她,深吸一口氣,怕自己克制不住想吻她紅唇的衝動——「你——來找水晶嗎?她去台北……」

    「我知道,而且還是她載我回來的!要不是水晶的朋友替我打跑色狼,我可能會被吃豆腐呢!」

    「色狼?」白悠然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嘶聲吼道:「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還好,沒有。我拿水桶砸他之後就被丁皓接手了。悠然——我好想你!」

    「你……」白悠然眼神複雜的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湘郡輕聲道:「這幾天來,我過得不好!我非常介意那一天我吻你時你索然無味的表情;我當然希望自己有高深的吻功來讓你為我傾倒;可是,我又不想讓別的男人來吻我,你不能因為我技巧不好就拒絕我的吻,那對我傷害很大你知道嗎?」

    白悠然努力集中精神聽她說話,以免自己狠狠吻住她;卻聽到她說他對她的吻感到索然無味……他幾時對她的吻沒感覺來著?

    「我並沒有……」

    「別說!」湘郡霸道的摟住他的頸項,怕聽到他善良的安慰話!不由分說的,即將紅唇印上他的,努力學習高超的吻技。光說不做是不行的!

    幸好,這一次他並沒有像木頭般的反應,當她頭暈目眩的靠在他肩上喘氣時,清楚的聽到他不規則的心跳聲。原來他也是有些心動的,那麼她就敢大膽的告白了。

    「悠然,我喜歡你!」

    她正等著他的回答,最氣人的是門口傳來的腳步聲破壞了氣氛,接著一大堆人頭擠在書房門口。

    「師兄,還要繼續比下去嗎?」一個人開口問,眼光直勾勾的看向湘郡漂亮的臉蛋與裙子下露出的一截雪白小腿。

    白悠然走到門口擋住眾師弟的視線,才道:「請桑野先生休息半小時。」立即將書房的門甩上,杜絕了一大票垂涎的視線。這些人需要定力特訓!

    「對了,和你比賽的那人是誰?」湘郡見他走回來,拉他坐在身邊,好奇的問著。

    「就是十幾天前由日本來的朋友,現在住在這兒,有空時就互相比試增長見識。他叫桑野裕介,他還有一個妹妹叫桑野荻子。等會你會看到。」

    與她臉蛋近在咫尺,他越來越發現自己沈陷進她美麗的容顏中無法自拔!美麗無瑕的臉蛋,淡淡的體香,閃動著情意的眼神……天!她知道她在引誘男人犯罪嗎?該受定力訓練的也許是他!

    他怎麼不回答剛才被打斷的問題呢?她等得眼淚都快落成大雨了!他不回答喜不喜歡,至少要有一點點的表示呀!說聲「謝謝」也成!

    她生氣了,叉著腰叫:「白悠然,要嘛你就吻我,要嘛就送我回宿舍,然後說你討厭我!你一句話也不說,我那裡知道自己有沒有被判出局?」

    「湘郡!我怎麼會討厭你?你在想什麼?我很感謝你喜歡我,但我——」

    「鬼才要你的感謝!水晶一直說你喜歡我,我才有勇氣再來看你!可是你——我到底那裡不好?」豆大的淚珠傾瀉而下。說完這些話後,不必白悠然來說,她也知道自己不好在那裡了!她表現得像個悍婦,不!包貼切的說法不如說像母夜叉,沒有一個男人敢要她這種情緒不穩定的衝動老婆!

    她又在胡思亂想了!白悠然歎了口氣,從乍然相見到現在大概有十分鐘了,她先是給他熱吻,並且表白喜歡他,然後又迫不及待的逼問他的感覺。他那能直接說他對她的在意幾乎使自己失控?他不能輕率的表達感情,因為她的「喜歡」可能是兄妹間的喜歡。他該怎麼說?可是看她現在哭得一塌糊塗,心口都擰疼了起來。該死!他在意她,在意到超乎他想像的地步!在意到想不顧一切擁她入懷,不管她對他的感情是不是兄妹之情,他想要她!

    十來天的迴避絲毫沒減輕一分思念,反而愈來愈多,醞釀至爆發邊緣……

    她要他吻她,美麗的櫻唇引誘的在他面前顫動……

    「你要求的吻……是那一種?兄妹的那一種?」

    「如果我要的是一個哥哥,你連我的手都碰不到!我要情人的吻!唇與唇不應專屬於情人嗎?白悠然,你居然當我是妹妹!我吻了你那麼多次……你……」宋湘郡簡直快昏倒了!

    雙手非常有力的扳住他肩膀。「如果我有武功,現在一定將你摔到門外,可是我沒武功,只好——」她以吻代替接下來的話!

    友愛的親吻不會在唇。

    兄妹之間的吻不會唇舌相親。

    沒有人教過她深吻的技巧,但不知由誰先開始,他們不滿足於唇與唇之間單純的吸吭。

    悄悄的啟開唇,探出舌尖,便再也不由自主的糾纏在炙熱狂野的情意下有時候做比說更有效。湘郡清清楚楚的表達出她的熱情愛戀,如果這樣的親吻之後白悠然還當她是妹妹的話,她會在吐血之前將他切成碎片丟出台灣本島!

    不識相的敲門聲再次打斷了濃情蜜意。

    「誰?」白悠然雙眼發火,幾乎冒煙的問。

    可能是門外的人感覺到白悠然的火氣,居然連回應也不敢的就溜走了,彷彿聽見放輕的腳步聲迅速走遠。

    湘郡不知何時已坐在他大腿上,臉埋在他頸窩中喘氣,此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悠然,我愛你。」

    白悠然托起她的臉,認真的看她,看到了一片深情的眸光。「你確定不是一時迷惑?」

    她搖頭。天哪!他不會又沒反應了吧?

    「你的回答呢?」

    想不到他居然臉紅了!將臉別到一邊不敢看她。

    湘郡頑心大起,扳過他的臉!心花怒放的笑問:「你也愛我,對不對?」他的表情已告訴她答案了!說出去誰會相信?這個剛強的男人竟然會臉紅!

    白悠然抹了下臉,眼中有笑意,就是止不住發熱的面孔。輕吻了她一下——「是的。我也愛你。」

    他們以更纏綿的吻來印這個的誓言。

    ***夜晚在極喜悅的氣氛下用過餐後,眾人又回到中庭繼續下午那場未竟的比試。

    在白悠然介紹桑野兄妹給湘郡認識後,湘郡立即感受到桑野荻子不善的眼光;她幾乎是倔傲的轉過身去,不屑搭理她!而桑野裕介則是用一種太過深沈的眼光注視她。這對兄妹都是怪人!再加上初相見就給他臉色看,湘郡決定與他們劃清界限。要不是想與悠然多相處一會,她早走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來台灣快一個月,儘是遇到對她有敵意的人。在英國,從不曾有這種情況發生呀!可是如果她沒有回來,就不會遇到心上人了,此時還舒服的偎在他身邊!

    悠然正挑出兩個師弟等會要挑戰那二個日本巨人。湘郡坐在台階上雙手撐頰,旁邊坐著水晶。她問出了心中的話:「他們來台灣做什麼?」

    「武術交流嘍。」水晶誇張的說著,橫了眼對面那一對日本兄妹。

    「僅是武術交流?」湘郡才不信。畢竟要武術交流再幾個月白悠然就會率人去日本了,還怕交流不到嗎?

    「明為交流,暗來和親。桑野家垂涎明月流的拳法很久了,一心想融合成另一種高深境界的武功。如果不是要一個回去,就乾脆嫁一個過來。不過,我想桑野裕介的興趣不在我。」

    二人的眼光同時掃了遠處的桑野兄妹一眼。

    不可否認,桑野兄妹都十分出色!桑野裕介英挺,很典型日本酷男的長相;而桑野荻子與其兄並不十分相像,她也不是那種可愛型的日本娃娃,一臉的英氣咄咄逼人,但仍是美人一個。突然,湘郡心中升起警戒。

    「如果桑野荻子想找老公,她會看上誰?」

    「武功最高的那一個嘍!才有利用價值嘛。」水晶靠著廊柱,閉上眼竊笑,火上加油的又道:「你都不知道,你與大哥鬧瞥扭的這些天。桑野兄妹天天找大哥比試、喝茶、逛台中市。只找大哥喲。」即使不是那麼一回事,水晶也會將湘郡引導到那種認知上。

    白悠然坐回湘郡身旁,專注的看著師弟與那二個日本巨人比武。桑野家是日本武術界執牛耳的人物,自創的武術絲毫不遜日本各大派,加上近十年來不斷派弟子赴中國大陸學藝,精進之餘也一一拔除其自身的缺點。有目共睹的,他們的進步相當驚人,與他們比試,有助於切中要點,改進師弟們訓練不足的地方,也更可以瞭解十二月到日本比賽時,對手的實力在什麼水準。看來他得趁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再與悠宇計畫一下訓練課程,針對個別的缺點加以糾正。

    「喝茶。」湘郡將茶杯塞在他手中;他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眼神專注在交手的人身上。

    就愛看他狂熱專注的眼神,湘郡側首著迷的看他如雕刻般的側面。睿智的眼中閃動星芒,他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會褪去冷凝的表情。一種是在他練武時,另一種……她今天才注意到……就是在他吻她、看她時……

    不知不覺陶醉的浮出笑容。接過他手中的茶杯,忍不住趁他沒注意時將左手放進他的大掌中;而他居然一無所覺,只習慣性的握著,用大拇指輕輕搓撫她柔美細緻的觸感。覺得舒服之餘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正握著佳人的心手。

    湘郡玩得自得其樂,一雙眼只盯在心上人身上,絲毫沒感覺二道灼熱迫人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即使隔著一個中庭,很少人能忽略那眼光,至少就有二個人心思各異的注意到了!

    桑野荻子冷冷的看著她的兄長;而水晶撫著下巴,對這情況陷入深思……恐怕有好玩的事了!

    水晶再一次慶幸自己不是美女,身為美女就算不惹事,事情也會莫名的纏上身。

    二位師弟與日本巨人交纏許久後,敗陣下來,可見贏的人也勝得很辛苦。白悠然泛著一抹淺笑。

    「你不會是太生氣而氣得笑出來了吧?」湘郡好奇的問著,明明是自己人輸了,不是嗎?

    「從敗仗中找尋缺點改進,比勝仗時的驕傲自滿更使人開心。」他低頭看她,才發現自己握著她雪白的手。笑了笑,在眾人面前他不能吻她——真是太可惜了!

    湘郡附在他耳邊悄聲道:「等一下你贏,我就吻你!」

    「如果輸了呢?」他逗她。

    「那就換你吻我。」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比試過後她一定要吻到他就對了!

    當白悠然走入比試場地後,水晶立即靠了過來。

    「你們是不是互相告白了?瞧我大哥那副樣子。」

    「你不是早看出來了?」全白家的人都看出來了不是嗎?水晶問得有些古怪。

    「那你可要黏他黏緊一點,以前你還會胡思亂想我大哥並不喜歡你之類的事,現在不會了吧?」

    「不會。」

    「不會最好!可是你們互相傾心並不代表別的女人會對我大哥死心;先別說學校那二個女人對我大哥有企圖,桑野兄妹更是打算住到冬天,你懂我的意思嗎?」也就是說!想保住老公就要有當女戰士的覺悟!

    「他們住這麼久做什麼?」不必水晶暗示,湘郡心中早有提防,眼光瞄到對面,就見到不友善的眼光如利刃般的射向自己。那女人果然是有企圖的!

    老實說桑野兄妹只住到月底,因為他們的主要任務之一是來台北擔任柔道比賽的評審。

    也就是白悠然現在加緊訓練的全國高中柔道比賽那一場了。

    「那個女人討厭我。」

    「她嫉妒你的美貌。」

    「我長得美關她什麼事?莫名其妙!她為什麼不去嫉妒那些美艷明星?」不想再接受無禮的瞪視,她起身道:「等會跟悠然說我去陪伯母看電視。」說完就一跛一跛的走了。

    「O。K!」水晶向她揮了揮手,摀住嘴怕自己大笑出來。不行!她也得走了,回房間打電話查一下桑野兄妹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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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3:28
第七章

    自從向悠然表白自己的愛意後,每天只要一沒課,湘郡就會自動到白家報到。比賽近了。悠然天天留校留到七點左右,通常他會叫水晶過來載湘郡,怕湘郡呆坐著陪他會無聊;而且秋天時節的黃昏蚊子特別多,捨不得她白嫩嫩的粉臂玉腿長紅豆冰。有時水晶沒空,時間配合不來,白悠然只好將自己那輛鮮少用到的喜美車給她開——再三確定她有駕照之後。

    買了一年卻開不到十次的原因是他習慣以慢跑來健身。

    在白悠然不在的時候,湘郡習慣性的擦擦抹抹;反正無聊嘛!後來發現白家人的衣服是各自洗,除了難洗的衣服放在房門口,李孀子會送去洗衣店外,貼身衣服、功夫服全得靠自己;於是湘郡成了白悠然的洗衣婆。將一大桶衣服由白悠然的房中提出來——夏天已過,她將他的夏衣大肆清洗準備收起來,洗得腰直不起來!本可以用洗衣機的,但她太閒了,竟自找苦吃的用手洗。正打算小心下樓到廚房,想用烘衣機烘乾衣服,不料卻在轉角被一個人擋住,並且沒有讓路的意思。

    是桑野裕介,一直用奇怪眼光看她的討厭人。

    「借過。」

    「我幫你拿。」

    出乎湘郡意料之外,他的中文講得挺好,而且還是北京腔。近些天瞧他不言不語,以為他不懂中文,想不到他說得這麼好。瞧他的手堅定要提過她手上的水桶,她退了一步「不必了,我拿得動。」

    伸出的手轉而頂住一旁的牆,仍沒有退讓的跡象,並且用特別討人厭的眼光看她。

    如果可能,湘郡很想將他踢得倒栽蔥,並且滾下樓梯就大快人心!可是只怕踢他時他會移開,到時跌下去的人很可能會是自己,她可不想跌花臉,因此只好做罷!

    「你很喜歡白悠然?」

    「你看不出來嗎?」全乘涼鎮的人都知道她愛死他了!

    「我要你。」

    「你無聊!」她退了好幾步,水桶幾乎抓不住。打算繞過他走下樓;毫無疑問的,他們兄妹都惹人嫌。

    「等等,我還沒有說完。」桑野裕介抓住她的手。

    「白悠然算不算是你的朋友?」湘郡沒有驚惶,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他遲疑了下——「算。」

    「朋友妻,不可戲。如果你漢字懂得夠多,就會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掙脫他的手,走下樓,冷不防遇上桑野荻子冷得嚇人的眸光!

    老天爺!這是什麼世界啊!

    湘郡洩憤似的將衣服用力丟入烘衣機中,按下操作鈕。他們兄妹全是瘋子!男的莫名奇妙想要她,女的卻垂涎著自己的心上人……不……不見得是白悠然。湘郡皺眉的想,倒不如說桑野荻子的怨氣是來自兄長對她的興趣。是嗎?近幾天跑白家那麼勤快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防止日本女人勾引悠然,但那女人並沒有明顯的勾引動作,反而一心一意展現敵意直對著自己。

    喔!她不要想了!如果那女人對悠然無意,那麼就不值得她多心了!

    「湘郡,你怎麼會在這裡?」隨著低沈的聲音傳來,白悠然已站在她面前。

    湘郡開心的想抱住他,才發覺雙手還套著塑膠手套,連忙拔下丟在烘衣機上,摟住他脖子。

    「你回來了?吃飽了嗎?」

    「沒有。」他吻了她一下,然後不贊同的看著烘衣機裡面的衣物。「我不喜歡你來我家做這些事。」

    「反正我閒著,叫我來你家呆坐當嬌客我可沒那個臉。而且你的衣服不讓我洗,難道你有更好的人選?」她揚起柳眉嬌蠻的問著。

    他笑著搖頭,雙手始終背在身後。湘郡眨了眨眼,放開他想看他身後拿著什麼。

    「你背後有什麼?」她踮高身子,但就是望不到他背後,新奇又不解的問著。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神秘過。「我要看。」

    「閉上眼睛。」他攜出一隻手輕點她的鼻。

    「有東西要送我?」她不相信的瞪大眼。像悠然這種大男人,那會有細膩的心思去想送她東西?他是體貼,但不浪漫。她從來也沒希望過他會送她什麼東西,能靠在他懷中就心滿意足了!反正她沒缺過什麼東西。可是他這種突如其來的浪漫感覺……挺不錯的。不管是什麼東西,她都會欣喜若狂的接受。他送她的呢!

    「閉上。」他又說了一次。

    湘郡乖乖的閉上眼,雙手並張抬得高高的;也許是一朵野花,也許是一個洋娃娃,也許是化妝品之類的東西……

    然後,一方長形的絨盒平放在她手心。她迫不及待的睜開眼,是一條項練!有著綠寶石墜子的項練。她沒看過切割成星形的綠寶石,周圍有晶瑩的碎鑽圍繞,精緻小巧得令人欣喜。

    「送我?你怎麼會想到送這個?」她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他將項練戴在她頸子上,輕撫她秀髮。雪白的肌膚與綠寶石相映得更出色。

    「有一回去台中市,看到這條項練。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下來,但鏈子太粗了,看來笨重,於是請店家打造這種K金細型的鏈子才配你的嬌小。今天才拿回來。」

    「好漂亮!我喜歡!一輩子都不拿下來好不好?」她摟著他的腰,輕柔問著。

    「好。」他應允,深深吻住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她會愛上他!美麗又溫柔的小女人,只願能緊緊將她摟在懷中,再也不放手……

    ***「她不適合你!」一個憤怒的女聲高揚著!

    「住嘴!」

    桑野荻子冷冷的站在桑野裕介面前,不斷的陳述事實——「你也看到了,人家恩愛得難捨難分!你只看到她的美貌,就認定她會是生桑野家繼承人的女人。這裡可不是日本,不會以你為天,你以為只要你表白,所有女人都會投入你懷中嗎?別再妄想了,只有我才是適合你的,你為什麼從不肯正眼看我!」

    「你不配生我的孩子!」桑野裕介推開她靠過來的身子。眼中閃著狂野的光芒。

    他的話擊中了她的痛處。

    「因為我是個孤兒?因為我不夠美?如果你真的有門第觀念的話,你就應該娶純種的日本女人,而不是死待在這裡垂涎別人的女人!只有我才會要你這個精——啪!

    一記結實火熱的巴掌打得桑野荻子跌到床上。她沒有叫,沒有哭,也沒有去擦拭唇邊的血;仍是笑得冷酷。

    「光是爸爸那一關你就過不了!你只能選擇娶我,或日本女人!要是你為了得到一個中國女人而得罪白家,你也別想回桑野家了!武術界再也沒有你容身之處!你除了能以一身武藝繼承家業外,你根本沒有謀生的能力!再來,一旦你強佔了那個女人,白悠然會天涯海角的追殺你,不惜一切!他是那樣的男人,你想必知道。」

    「滾出去!」他抓起她的衣襟,狂怒的將她甩出門外,狠狠的摔上門!

    直到門板被甩上,桑野荻子的冷酷面孔立即碎成脆弱的死白……為什麼她就是得不到他的心?他為什麼不懂全世界最愛他的人是她;不因為他是繼承人,不因為養育之恩,只單純的、全心全意的愛著他……。她是比不上那中國女人美麗,但美麗能代表一切嗎?

    從小到大,他只知道掠奪,也輕易得到一切;所以他想要宋湘郡,便以為宋湘郡該投入他懷中,他當然不會放棄……而,在這一場掠奪中,也無疑的將自己擠到最受嫌惡的角色了!不是嗎?愛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苦?為什麼白悠然他們可以愛得濃情蜜意?……她不懂……

    懂的只是,她這顆心,愛他二十年的心終將一無所償的破碎凋零。

    ***「你回來晚了。」

    周凱文的聲音在暗暗的走道上響起。

    湘郡扭亮燈光,就見到他一張擔心的臉。

    「你嚇到我了。」湘郡鎖上大門。已經十一點了,她明天一早還有課,不早睡不行。

    「我在等你。」他擋在樓梯口。

    「什麼時候規定門禁了?」她失了笑容。這人管得大多了!悠然親自送她回來,她那可能出事?

    周凱文挫敗的看著她。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了?為什麼近水樓台的他反而敗給白悠然?

    他們的戀情早已傳遍大街小巷,只是他不願去相信,即使心中早已有底,但仍存一點希望;至少,他得知道他敗在那裡?他不是輸不起的男人,可是若要他不介意生平第一次動心卻慘遭滑鐵廬是不可能的!喜歡她的程度要說愛還太早,但至少對她的追求是有心追來當老婆的那一種。

    「坐下來談談好嗎?」

    因為悠然對周凱文心存芥蒂,所以湘郡以行動表示她只愛他一人,不再讓周凱文有機會遇見她。是該談一談沒錯,讓周凱文明白她的心,不再追求她,那麼悠然方可能徹底放心。

    於是,她坐在沙發上——「好吧!我們談一談。」

    「至少告訴我,我那裡不好。」

    「愛情那裡會是好與不好的外在條件所能左右的!我相信命定,不是你不好;你與悠然家世背景相當,而你又活潑討喜,可是真正的愛情沒有這種計較。我原本以為我會嫁給一個都市人,最好是有心想移民英國最好!但是在這裡,我遇見了我的命運,就是他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就為之淪陷。凱文,你是個很好的朋友,但也只有這樣而已了!相信有一天,合適你的女孩會出現,到時你必定一眼就會為之傾倒。」湘郡真心說著。他是個好人,如果能成為朋友,那真是大好了!如果他不當追求者的話,以朋友的眼光來看,他的確很好。

    周凱文有些釋然的笑了,拾回了一點信心。

    「幸好不是因為我討人厭的關係。」忍不住羨慕起白悠然,可以得到大美人的心。這種美人看一輩子也不會膩。

    湘郡搖頭。

    「我有一個很出色的哥哥,他很帥,很斯文,很溫柔……可以說幾近十全十美,他這輩子唯一動心的女人就是水晶;苦追了水晶一年,那時水晶身邊沒有別的男人,可就是無法接受我哥哥。曾經我也不能理解這是什麼道理,還認為水晶有眼無珠。現在我才明白,愛情根本無法勉強得來。而你,我相信你並沒有真正愛上我,可能只是覺得我長得不錯,個性還可以,才想追求我;但你對我並沒有很深刻的震撼感覺是不是?初見悠然時,我就深受他吸引,直覺他就是我將依歸的男人。」

    這個周凱文值得真正愛他的女孩來愛。至少他理智,個性又好,不會死纏爛打,認清她心有所屬後,馬上以朋友方式待她。

    「他很幸運。」他笑了笑,誠懇道:「但他也會是個疼老婆的好丈夫。」

    「這是給我的祝福嗎?」湘郡伸出手,笑問。

    他握住。

    「祝福你們!」

    ***今天下午悠然就要與一些教練帶領柔道隊的學生北上參加比賽了!初賽日期是明天;而決賽是三天後,恰巧是星期天。湘郡決定星期六上台北,帶白悠然去給楓姨看。

    前幾天楓姨打電話來要她上台北玩,想也知道是什麼用意;因為他們有意撮合她與趙世稼,想要製造機會。半個月前趙世稼出國,因此沒機會趁勢追求,現在人家回來了,似乎還挺有心的。楓姨他們不知道的是,半個月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湘郡明明白白告訴她台灣唯一的親人,她戀愛了!並且打算在年底之前嫁人。這番告白嚇了何楓一跳,那裡會知道只半個月,甥女的芳心已有所屬!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輕易擄獲佳人芳心!可別是被花言巧語所騙才好。因此堅持要下台中看她的意中人。

    協調的結果,湘郡這星期六北上,帶白悠然給楓姨看。相信楓姨會肯定她的眼光。

    中午驕陽正熱的時刻,湘郡小跑步的向那一片草地而去。

    現在每天中午白悠然來上課時都會從家中帶便當來與她一同吃。每天等的,就是中午短暫甜蜜的獨處時刻了!

    即使只是分離二天半,她仍是依依不捨。太習慣每天看到他了!為了讓他不會在分別後遺忘她片刻,今天她特地打扮得漂亮雅致,一反平常的不修飾。

    上回去台北採購回來的衣服一直沒有機會穿,今天特地挑了一件雪紡紗的長洋裝。以粉綠為底色,外罩著一層雪白輕紗,貼身的剪裁將曼妙的身材表露無遺。基本上不算暴露,但它無袖圓領的清涼設計到底是露出了雪白香肩與粉臂;於是在洋裝之外又穿了件薄夾克——她忘了還悠然的那一件,如今已被她佔為己有。她的美麗只想在心愛的人面前呈現!淡粉紅的唇膏,妝點出絕俗容姿,存心要把白悠然迷昏。

    「今天吃什麼?」她由背後抱住白悠然。當然不可能嚇到他,他早知道是她才會讓她靠近身側。

    在水晶提過之後,湘郡觀察了好幾天,發現果真練武的人不輕易讓人近身,他們習慣與人保持距離。如果有人由後方接近,在三公尺內身體敏銳的直覺就會豎起防備。

    「今天由我媽下廚,她做了油飯,你吃過嗎?」白悠然頭沒抬,逕自攤開野餐墊放好食物,將她拉在身側。

    「跟粽子很像。我們在英國也過端午節,會買些粽子應景。與油飯的差別另在沒包粽葉是不是?」她好奇的看著,這香味與粽子並不相同。

    「同樣是糯米,但做法不同。」他笑著看她,然後怔忡在她今天精心妝扮的美麗中。她一直是美麗的,不必刻意修飾就麗質天生,如今再打扮起來,更加使人驚艷!他幾乎忘了一切。

    湘郡被看得雙頰湧出美麗的紅暈;她喜歡他這樣子看她,可是又忍不住害羞!他的眼神和以往不同,似乎多了些火光,像要吞噬她似的,灼熱的瞅著她看。

    「不許你看!」她伸出雙手摀住他的眼,整個人依在他身上。他一手摟緊她纖腰,一手拉下她雙手,輕聲低啞道:「不讓我看,想讓誰看?」

    「好看嗎?」她啄著他的唇。

    「美麗極了!」回應她的是熱烈的深吻。

    「那你就好好看著我,只看我,心中不許有其他女人的影子!去台北之後也要時時想我,要是有別的女人想勾引你,你就罵她們狐狸精!不可以讓她們接近你。」

    白悠然認真的凝視她。

    「你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怕的是別的女人。就像在學校,施美伶她們依然不死心一樣。」她聳聳肩,這種好男人當然大家爭著搶。再有信心也會擔心呀!

    「小傻瓜。該擔心的人是我才對。」他摟她入懷;雖然湘郡說過鎮上唯一追她的周凱文早已由愛慕降溫為朋友,可是對她心存覬覦的並非只有他一個人而已。他只是不說,其實看得很清楚;桑野裕介對湘郡佔有的眼神,師弟們雖知道她是他的,但心存暗慕的仍不少,更別說那一批救國團的學員了。湘郡的美貌對小鎮而言是一種驚歎。她居然以為只要周凱文不追她就沒事了!成天擔心他會遭人誘拐,以為她很安全。

    湘郡不以為然的抬頭看他,拿起一碗油飯與他一人一口。「悠然,我早說過周凱文沒追我了。」

    他只是笑著,不想多說惹她煩惱。

    「我代課只到十二月底,本來是該到學期末,但那位生病的老師病情大為好轉,打算十二月回來教。」她咬住唇,等他的反應。

    白悠然聳起眉頭。

    「那……十二月之後呢?」

    「我想回英國。」

    「回去多久?」他有絲緊張,急促的問著。怕她再也不回來了!她會一走了之嗎?不,表情不像,但她在期待什麼?

    唉!難道連求婚也要讓她來嗎?看他那麼擔心,她心都疼了!

    「看情形了!」她垂下頭,又挖了一口油飯送入口中,也打算餵他一口,但他沒有吃,只盯著她。

    「什麼情形?」

    「如果——我有老公可以帶回去給爸媽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英國就變成做客了。如果我是一個人回去的話,別忘了,我的國籍在英國,就不必再來台灣。你希望我是那一種情形?」

    「你——願意留下來嗎?留在這個小鎮,當一個果農的妻子。」他輕輕的問著。老實說,這地方太埋沒她,她可以過得更好;可是,他自私的想獨佔她,想與她共度一輩子,他不想讓他回去!

    湘郡低聲埋怨:「還要我來提醒!我可沒有拿刀逼你哦!」她再三聲明,然後不忍心看心上人一臉的惶然,用力親他摟他。「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白太太的位置我佔定了!白悠然,你既然打算娶我,就得愛我一輩子!知道嗎?」

    「我是不是將會有一個霸道的老婆?」他笑得傻傻的,眼中柔得幾乎醉死人湘郡額抵著他的額,嬌媚的呢喃:「答對了,老公!」

    涼爽的西風逸過樹梢,秋天的落葉不再蕭瑟,像美麗的花瓣一般,拂落在這一對有情人身上……

    ***即使悠然已上台北了,湘郡仍在下課後來白家報到。反正待在宿舍無聊嘛!白家地方大,人又多,還怕會寂寞嗎?

    「伯母,我來幫忙!」湘郡走入廚房,看到李嬸子與白夫人正忙著做晚餐。

    「不必進來!快煮好了!湘郡,你陪殊懷看電視好了!水晶他們帶學生上山慢跑,再過半小時會回來。冰箱裡有飲料水果,肚子餓了先吃一些。」白夫人將湘郡推出廚房。她不會當湘郡是千金小姐,可是,讓這麼個俏生生的小美人窩在廚房可真是捨不得。還沒娶人家進門,可別先嚇跑了准媳婦。

    「可是……」

    「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在一時。」白夫人摟了她一下,就看到湘郡美麗的臉上泛紅暈。

    「我去整理悠然的房間好了。」在白夫人瞭解的眼光下,湘郡羞澀的溜走了!

    「這麼美的姑娘快娶進來才是!免得被別人追走……」李嬸子的聲音傳來,湘郡含著笑意,已穿過中庭要上樓,一顆芳心從中午振奮到現在。星期六她北上後,悠然要帶她去選戒指,然後比賽完回來要提訂婚的事。當他確定她會是他老婆後反而比她更急切的想早日娶到她,在帶團去日本比賽前他想完成婚禮……

    想想進行得好快哦!見了楓姨之後,她得聯絡爸媽回來,他們一定會生氣她突然決定嫁人,而且打算一輩子留在台灣。他們會懷疑她回國才一個多月怎麼可能馬上交到男朋友,而且還到論及婚嫁的地步……不過,他們會息怒的!因為她找到了一個好丈夫,爸媽看到悠然後就會明白她愛上悠然的原因……

    「呀!」她低呼一聲!想得太入神,冷不防撞入一具堅硬的胸膛。連忙一手捂鼻子,一手格開距離。

    是桑野裕介!她一直刻意躲開的人。咦……他怎麼沒去台北?他不是要擔任評審?

    「白悠然不是我的朋友。」他開口,眼中閃動危險的光芒;有點狂亂,有點可怖……

    「什麼?」湘郡意識到危險,轉身要下樓,卻被兩隻鐵鉗似的雙手丟入白悠然的房中。

    恐懼與絕望如狂風巨浪向她湧來,所有的尖叫被那雙掐住頸項的手掌斷絕……

    ***白悠然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拿在手中的杯子倏地滑落在地上摔成碎片!他濃眉糾結,蹲身要撿,卻被玻璃割傷拇指,他向來平靜的心湖湧起了一陣寒意,為什麼?

    敲門聲從門口傳來。

    「悠然,你在休息嗎?」周凱文在門外叫著。

    「沒有。有什麼事?」他打開門。

    「旅館的櫃檯有一位日本小姐找你。聽說是這次主辦單位聘請來的評審。」

    「好,我就下去。」他抽了張面紙裡住受傷的手指,轉身下樓。

    桑野荻子冷冷的、詭異的坐在沙發上;一向與他們兄妹形影不離的日本巨人站在旅舍門外,沒有看到桑野裕介。

    「有事嗎?」白悠然心中隱隱泛著不安,他們兄妹向來一起行動;早上就見他們啟程來台北了,為什麼只有桑野荻子一個人前來?

    桑野荻子瞇著雙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一逕的陷入沈思,幽幽道:「桑野家世代單傳,每一代的繼承人從小就得接受非人的嚴格訓練;因為在十八歲時會由各方親族聚集起來考驗他是否有資格當接班人。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旦失敗,不僅會遭親族唾棄,且會被放逐。我哥哥非常好強,從不允許自己失敗!在他十八歲那年,他通過考驗了,而且一些長輩預言他將會是光大桑野家的傑出弟子。他驕傲、自負,不允許有人武功比他高強!再者,他是傑出的未來繼位人,沒有人敢拂逆他的意思。一直以來,他予取予求,掠奪成性,所有人都縱容他,不敢有所違拗。你知道為什麼嗎?」桑野荻子突然丟了一個問題給他。

    白悠然搖頭。

    「他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正常的桑野家傳承由二十五歲開始,但是他卻遲遲未繼承,並且在二十歲以後不曾參加公開的武術比賽。我可以告訴你,我哥哥的武功不比你差!他甚至可以說是日本第一。但是他不能比賽,只能一一去拜會武功高強的人私下較量。大多時候,他留在美國。外人都以為他在中國大陸學藝,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在那裡?」白悠然心中泛著寒意,突然不願再聽下去了?只想知道桑野裕介現在人在那裡。

    桑野荻子笑了出來,淒楚而可怕「一向自視過高的桑野家為什麼肯收養我這個孤兒?賜給我「桑野」這個姓氏?因為他們要我當他的妻子!除了我,沒有一個女人敢要他!他是個精神病患!嚴重自我壓抑造成人格扭曲的精神病!桑野家丟不起這個臉,不敢告訴世人這個秘密!而我,既不會秘密,又會心甘情願當他的女人,為他生下兒子!除了我這個傻瓜,誰也不會愛上他!而他竟然獨獨不要我!你以為那兩個巨人跟來台灣做什麼?保護我們嗎?不是!是為了防止裕介病發時傷害別人。只要有什麼東西他非要不可卻又得不到時,他就會病發,不顧一切的去得到。然後毀滅……」

    「他在那裡?」白悠然抓起她怒吼的叫著!接著,不等她回答,他丟下她,衝出了旅館。

    桑野荻子塢住臉,又哭又笑的叫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死了也好,那麼哥哥又會回到我身邊……又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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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4 19:05:25
第八章

    「這到底在搞什麼鬼!這傢伙那裡來的?」

    白家大客廳內,白悠岳首先打破沉默的問著。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而受到最大驚嚇的宋湘郡埋在白夫人懷中痛哭失聲;她已將雙眼哭腫,無法平靜的顫抖不已躺在地板上的,是被注射了麻醉劑的桑野裕介;那一臉的狂亂猙獰仍未褪去,蜷縮在地上不省人事。

    水晶凝重道:「他們兄妹今天提早走了。我以為不必注意,反正他們比賽完直接回日本。他是個精神病人,有嚴重的偏執狂,傾向暴力。上回我調查他時,就發現了,也一直在注意,不讓他接近湘郡,他想得到湘郡。我太大意了!想不到他又跑回來躲在哥哥的房間,幸好四哥當時剛巧回來!不然湘郡就完了!」

    已有半個多用未歸的白家老四白悠岳,因為到台中榮總開會,順便回家休假二天。一上樓就發現大哥房間傳出聲響,還以為是小偷;因為他知道大哥上台北去了。猛地踢開門,就見到一個陌生男人掐著一個幾乎奄奄一息,並且衣衫半褪的大美人。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狀況,至少看得出來他再不救人這美人不僅會失身,也會沒命。

    那男人居然武功挺強的!白悠岳並不是打不贏,只是他比較喜歡走捷逕取勝,於是取出了麻醉針將那幾近瘋狂的男人在三十秒內擺平。而大美人嚇破了膽,順過呼吸之後無法接受任何男人靠近她三公尺內,他只好趕快叫母親過來了!才知道這大美人居然是自己未來的大嫂!

    真是大功一件!也幸好及時救到人!白悠岳心中直呼阿彌陀佛!要是他答應了女醫師的約會,或遲個五分鐘回來,大美人即使沒死也失身了,那情況實在無法想像!救人救得晚他也會吃不完兜著走!

    然後帶師弟們跑步回來的白悠宇、白悠雲與水晶也被嚇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可怕!如果湘郡被桑野裕介強暴了,又是在自己家,不必等白悠然回來殺人,他們這些人都該去集體自殺!幸好!幸好!

    誰又會科得到桑野裕介會折回來並且算準了時間呢!就在黃昏時刻白家最沒人時找湘郡下手!

    「要報警嗎?」白悠雲踢了地上的人一腳。

    「不,不行!」白夫人反對。「這樣做等於是直接打桑野家一巴掌,讓他們在國際間丟人。我們直接找桑野家談,將人送回去,並要求他們的道歉與保證!他們必須把他送入精神病院。」

    「他們才不可能會保證什麼!這件事如果是桑野家一直極力隱瞞的,他們怎麼肯將孩子送進去!」水晶反駁著。

    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現在白志翔不在家呀!與桑野家這一點交情值不值得保留,很難說呀!白夫人不希望自己下了錯誤的決定致使丈夫在武術界的努力遭到打壓。倒不知該如何拿主意才好了!

    「媽!爸爸不在,當家的就是大哥!我們讓大哥決定好了!湘郡幾乎喪命!我們不能白白放過他!」水晶深信大哥會決定將這人渣扭送法辦!

    白夫人心疼的看著懷中的女孩,歎了口氣。

    「湘郡!伯母不會讓你受委屈。」好吧!看看悠然的決定吧。

    湘郡無法回答。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她還無法開口說話!她的精神脆弱得不堪一擊,恐懼與傷害仍侵佔全身上下的意識!她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哭得雙眼腫痛模糊仍止不住淚水!她仍是覺得全身都痛,僵硬得無法鬆懈。

    她要悠然——她只要——一聲尖銳的煞車聲在大門口傳來,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眾人正面面相覷時,白悠然焦急的臉已出現在大門口,臉色白得像大理石。

    「湘郡!」他沒有看任何人,衝到湘郡面前。

    「悠然!」她投入他懷中,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悠然?」湘郡驚恐又無助的低叫了聲;隨著意識的清醒,她發現自己冰冷的雙手被一雙粗厚又溫暖的大掌包住。

    「我在這裡。」他坐在床沿,溫柔的回應,輕吻了她一下。

    她緊緊看著他,深怕他會在眨眼間消失,咬住下唇抑制自己的哭意,眼淚卻不爭氣的滑了下來。

    「我好駭怕!」她摟住他的脖子,顫抖的說著。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他深深的歎息,摟住她嬌弱的身子。自己心中的恐懼仍未平息。

    「不,不是你……是他有病,他瘋了。」在他懷中,她的恐懼奇跡似的一點一點消失。

    「他已經被帶去警察局了!你不必再駭怕!從今以後我會時時刻刻保護你!不會再離開!」

    「你……怎麼會趕回來的?」

    白悠然看著她吃肉骨稀飯,一邊說著在台北與桑野荻子談的那些話。

    當他衝出旅舍,十萬火急的想飛身回台中卻又至少得坐二個小時的車時,他想到了孟冠人。幸運的是,孟冠人正好在家,馬上運用了關係調來一架直升機送他到水XX機場,只花了半小時;然後再租車回來,那輛車給他撞凹了一個洞,沒出車禍實在是奇跡!

    他無法想像,如果悠岳沒有回來,他縮短了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仍是來不及救人,那麼他會看到一具被凌辱的屍體——生平第一次他有殺人的衝動!湘郡不該遇到這種事!

    他緊緊閉上眼,感謝上天!靶謝及時出現的悠岳讓湘郡安然無恙,否則……哦!他不敢想像未來沒有她的日子要怎麼度過。

    見她吃完一碗粥。輕道:「你再睡一覺!明天別去上課,我已經替你請了假。」

    「別走!」她緊抓住他的手。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他又坐回床沿。

    「乖。我會看著你睡,今晚我睡隔壁,你很安全,不會再有危險。」

    「不要!」她流下淚:「他——他就是在這個房間想……想對我……」這是悠然的房間,但存著桑野裕介留下的夢魘。

    他當然知道!當他抱著昏迷的湘郡回房間時。就看到她被撕碎的洋裝落在地上!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襯衫與水晶的短褲。努力壓抑熊熊的怒火,他深吸口氣「我帶你去睡別間。」

    「不必換房間,我只要你留下來。」

    「湘郡!」他搖頭,她今天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多了!他不能再留下……他沒有那麼好的自制力!他一定會傷害她!而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傷害她!

    她知道留下他會發生什麼事,但她想要他的抱摟觸撫來洗去桑野裕介留在她身上的傷害。她拉他在身前,輕輕解下襯衫扣子——「我身上有他留下的瘀痕……」

    脖子上有著被掐過的指印瘀青,上身更有他粗暴拉扯她衣服時留下的紅痕……「我不要這些航髒的印記留在身上!悠然……我只想成為你的人。」

    「你……會後悔……」他呻吟。在她急切的吻中失去了魂魄,只想任由情感帶領,好好抱摟她輕憐蜜愛……

    「悠然……我愛你……」

    她拉下他,二人跌坐在柔軟的床上,也跌進了屬於情人專有的浪漫情境中,共享纏綿激情……

    夜已深、情正濃……

    ***清晨八點。

    「野渡武道場」的前庭與中庭集滿了練功的學員與徒弟們,正精神抖擻的展開一天的訓練。

    然而。在白家的某個角落,仍是處在寧靜適意的情境中,絲毫不受樓下熱鬧的干擾,自成一個寧馨的小世界。

    窗簾阻隔了聲浪,也阻隔了驕陽。房內只有一盞昏黃的燈照出些許光亮。晏起的人兒揚著笑意與羞卻,俏臉埋在心上人頸窩中。

    白悠然醒來好久了!他一向是在六點起來練功,但他卻不想移動,怔怔的凝視懷中佳人到此刻。

    她也醒了,卻不敢與他眼光相望,埋起了小臉。他輕拂開她的秀髮,原本想看她頸子上的瘀青是否已消褪,卻看到自己製造了更多的瘀痕——有別於指印的另一種。

    「還好嗎?」他吻著她小巧的耳垂。

    她全身都疼,但這種疼痛與昨夜險些被凌辱的痛是不同的!這種疼……怎麼說,是心甘情願領受,含著無限嬌羞與喜悅,將清白的身子交給心愛的男人,讓他將自己由少女變為少婦……經過一夜的纏綿,他消除了她的恐懼與屈辱;不過,一覺醒來,身體的劇疼便不客氣的蔓延全身了。

    「湘郡?」他又問。

    「有些疼。」她皺眉。「以後就不會了吧。」

    他坐起身,讓她趴在床上,雙手輕柔的按摩她背上僵硬的肌膚。湘郡舒服的歎息……這個體貼的男人……她真的挑到一個好老公了不是嗎?

    急切的拍門聲打破了室內輕柔寧靜的情意。

    「誰?」白悠然問著。

    「大哥、湘郡,快出來!湘郡的大哥來咱們家要人了!」是白水晶的聲音,她以十萬火急的聲音叫完就走人了。

    宋克棠?湘郡低呼了聲!大哥怎麼不聲不響的趕來這裡?剛好挑今天,她才做完「壞事」的時候?完蛋大吉啦!她手忙腳亂的四處找衣服穿,這輩子還沒這麼狼狽過!

    白悠然拿出長襯衫給他穿上,看得出她已亂了方寸。他摟住她。「不急,慢慢來。你大哥既然來台灣了,我正好向他提親。」

    「這很好!但是……大哥一定會以為我來台灣後私生活很放縱,因為我昨夜沒有回宿舍。」這樣一來。大哥一定會對悠然的評價大打折把,她可不希望這個老公被家人否決掉。

    「你忘了你昨天是遇到什麼事才留下來的嗎?你想太多了!」他輕笑,點了她俏鼻。她只要一慌就很容易擔心一些小事,把自己弄得緊張兮兮。當然,宋克棠突然來訪,他們又是這副樣子。難免有些尷尬。時間是有些不對,但他不以為事情百多嚴重。

    「我們快穿衣服吧!」她焦急的叫著。開始在房間內團團轉,找衣服服侍他穿上,因為他一副很悠閒、根本不急的模樣。她可是急瘋了!

    ***宋克棠是一個很俊逸溫文的男人;不僅充滿學者的氣質,看起來更像是個好好先生,一輩子不會發脾氣似的。即使他繃著臉也看不出火氣。

    他們兄妹都長得出色,即使當年她沒有接受他的追求,水晶仍不否認,他是個白馬王子型的人物。長得比石強好看很多,但是不相屬呀!

    替他倒了杯曼特寧,水晶揚著眉。

    「近來好嗎?」

    「接下了A大的聘書,回來當副教授。」他看著她;從一進白家到現在,他一直在看她。這個自己曾經瘋狂追求過的女人,依然閃動慧黠的眸光,依然清新若初綻的水蓮,歲月的痕跡不曾在她臉上停留,但她已變得更圓熟了!換做三、四年前,她口才犀利,從不給人留餘地,咄咄逼人且得理不饒人!輕狂恣意的光華是那般炫人!他從不曾自滿的認為自己身價百倍,即使被捧為校園白馬王子他也不在意,甚至感到好笑!但是他認為,只要真心去追求一個人,必然會得到相同的回饋;不是他條件多麼好,而是他自認從不玩弄感情,以真心待之,對方必然會以相同的心意對待。

    想不到唯一一次的動心,得到的回應卻冷淡相待。在大四的那一年裡,他天天寫情書,天天守候在A大門口。只希望能看她一眼。她的每一場辯論他都在場,深深為之傾倒。可是,她只說他不是她要的!

    一年之後,他終於明白她真的知道自己要什麼,是他太一廂情願了!雖已入籍英國,但他曾發誓要一輩子待在祖國,貢獻一切。卻為了這一樁情傷,遠走他鄉。

    到現在,並不能說他仍深愛著她,但是對於自己唯一動心過的女性,仍存著懷念的心情。畢竟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能令他記憶深刻的女性少得可憐。

    「我妹妹……沒做什麼事吧?」

    他一直感覺到湘郡突然打算回來台灣的動機很不尋常,後來經由楓姨那邊知道湘郡居然在台中某小鎮找到了代課的工作,心中大致明瞭了些。小傢伙為他出氣來了!妹妹的衝動促使她毅然來台灣。即使決意找水晶報復,但天性純良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出什麼傷人的事。怕的是一個弄巧成拙,傷痕纍纍的反倒是她自己。

    昨天晚上下飛機到楓姨家時,就聽到楓姨說湘郡找到對象了!談了一個月的戀愛就打算托付終生。

    不管她的對象是多麼出類拔萃,才認識一個月,完全是被戀愛沖昏頭的跡象顯示。任誰聽了都會為之捏一把冷汗!怕的是她歷練不夠看不清對象的好壞。至少得交往個一年半載才對吧!在度過熱戀期後還需要有更深的瞭解才行。

    所以,在天色稍見曙光的時刻,宋克棠又急急趕往機場搭國內飛機到達台中;找到了湘郡的宿舍,房東太太卻說湘郡去了白家,一夜沒有回來;而白家昨天傍晚出事了。有很多警車停在門口,押走了一個現行犯。詳細情形並不清楚。宋克棠幾乎是心力盡疲的奔來白家,怕湘郡做出什麼不智的事。雖然很篤定妹妹有一顆善良的心,卻仍存著一絲不安。

    沒想到會在白家大門口見到一群精神抖擻的年輕人正有勁的喊著口訣練功。出事的白家看來平和又清新,陽光閃動著世界大同的訊息。他有些呆了!再看到完好的白水晶,他終於吁出一口氣。可是白水晶卻像見鬼似的啞口無言,尤其聽到他來找妹妹後!他確定自己看到白水晶臉上的心虛。並且帶他到客廳後落荒而逃。不會是白家人聯手將他妹妹給宰了吧?老天!他為這個想法失笑。但是在他印象中的白水晶一向是機智又理直氣壯的!她那種百年難見的心虛浮現,教他還能怎麼想?

    水晶乾笑一聲。

    「呃……只是受到一些小驚嚇。她唯一做的事就是偷走我大哥的心。」

    「什麼?」宋克棠訝異的低呼:「湘郡的對象是你大哥?那個亞洲武術界的高手?」

    「你知道?」水晶不曉得大哥那麼有名,畢竟是快十年前的事了!得到冠軍後,大哥即升格為評審,不再參賽。

    當年為了追求水晶,他對她的背景可查得一清二楚;不過宋克棠無法想像妹妹會愛上那種肌肉糾結的大塊頭。一直以來,妹妹欣賞的類型是斯文書生型,而在他想像中,武功高強的人通常會有如阿諾史瓦辛格那一類的剽悍長相——湘郡最不欣賞的人種。但愛情這種事本來就很難說。

    「你哥——真心的嗎?」他只想知道湘郡的愛情伴侶牢不牢靠。

    水晶很肯定的點頭。

    「我大哥是很好的人。他與你有一點完全相同——不輕易動心,一旦動心就是全心全意相待。」

    她這麼說,宋克棠心中至少安定了一半。他相信水晶的兄長不會壞到那裡去。

    「呃……至於昨晚……」水晶心想,還是趁大哥他們未過來之前大略說一下昨天的狀況,也好給宋克棠一個心理準備。因此大概的說了昨夜的經過,也解釋了湘郡未歸的原由。

    宋克棠眾多的優點之一就是很會替別人著想。在明白妹妹沒事後,他立即提出疑問:「將他送法辦?那不就得罪了桑野家?將來再次相見會不會太難堪?你們二家同是亞洲武術學會內舉足輕重的理事之一。」怕的是從此兩家反目成仇,將來在武術比賽大會上以仇家相對,那就很糟了!

    水晶狡黠的笑道:「錯在他們,如果再不知死活的打壓我們家,將來被除名就得不償失了。他們不敢翻臉,頂多只能動用關係將兒子保回日本。可是我不會輕易放過他,那人等於是一顆定時炸彈;在湘郡之前,他曾殺死過一個備受長輩讚許的表哥,他不允許桑野家有人比他出色。而且還殺死過一個女傭,因為那女傭懷了他的小孩,他不要那種低下的血統。」這種人如果不把他終生拘禁,就該徹底讓他成廢人。昨夜她聯絡到目前人在日本的洛洛,要她幫忙,洛洛一口就答應了。至少得廢了那危險份子的武功。

    不過使這種手段大哥一定會反對,因此只能暗中進行。

    宋克棠心中也隱隱覺得水晶心中有所計畫,而且似乎挺危險。正要問時,就見她那美麗的妹妹穿著男用的大襯衫與短褲出現在門口,衝過來就給他一個大擁抱。

    「哥哥!」

    「你還好吧?丫頭。」他憐愛的輕拍懷中的妹妹,眼光卻放在門口那個高大沉穩的男子身上。他料錯了!這個曾是亞洲武術界第一高手的白家老大並沒有那種誇張的肌肉,也沒有那種形於外的霸氣。相反的,他第一眼給人的感覺是剛毅沉穩,而眼中的溫柔緩和了他剛硬的線條。比起以往追求妹妹的那些俊美白馬王子,這人的容貌的確沒有那麼出色。但是宋克棠已能瞭解妹妹會傾心於他的原因了。

    這是一個很沉穩、很內斂的男人,擁有一流的身手,卻絲毫看不到傲氣與炫耀。方正的五官顯示出他的毅力和責任心,而柔和的眼眸卻看得出剛硬表相下的體貼溫柔——以及對湘郡毫不隱藏的愛意。

    滿意的評估過後,宋克棠伸出手笑道:「我是宋克棠。」

    「白悠然。」白悠然與他握住。心裡已能明白湘郡崇拜她哥哥的原因了。

    宋湘郡忙介入二人之間,結結巴巴低叫:「哥——他是——我的——男朋友——就是我要嫁的人——」

    「乖!我知道,你在旁邊坐一下。」宋克棠皺了下眉,看到妹妹臉上的暈紅與頸子上的吻痕,決定好好與白悠然談一談。

    「可——可是——」

    「來,湘郡,咱們先去吃早飯,你一定餓扁了吧!」水晶不由分說的拖著心急的湘郡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她看得明白,湘郡多留一秒,只會使宋克棠產生更大的怒氣!再怎麼好脾氣的男人也見不得自己乖巧未出閣的妹妹是這一副遭人「染指」的慵懶模樣。快些帶她離開現場才是正事。

    湘郡苦著臉,看著尖如小山的白米飯,肚子很餓,卻擔心得吃不下。

    「水晶,我還是到哥哥那邊去好了!我必須解釋清楚悠然沒有欺負我……」

    「他會知道的。」水晶忍住笑。

    「知道什麼?」她光是看到哥哥失去笑容心就慌。

    「知道是你「欺負」我大哥總行了吧?」終於忍不住大笑出來。

    湘郡真是不明白,她都快哭出來了,水晶怎麼還有心情說笑?瞄到桌上有一塊抹布,她拉過來,可憐兮兮的沿著飯桌邊緣努力的擦。

    水晶雙手橫胸,努力止住笑,很正經道:「我想我會很喜歡你這個好習慣,大嫂。」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不認為先吃飽才會更有力氣嗎?累壞了你,我大哥會心疼的。」

    「水晶,我該怎麼辦?」

    「不必怎麼辦,坐著等當新娘就行了。你不知道一大早我媽就去台中採辦一些婚禮用品了嗎?她不僅打電報去大陸通知我爸趕回來,也聯絡了裝潢公司下午要來將後院的大房間改裝成新房。等她回來時會來找你要英國家裡的電話,好去向你父母提親。一方而是她想早日抱孫子,一方面也想藉此沖沖喜,替你去霉運。」

    湘郡手中的抹布掉到地上。

    「這麼快?」

    「當然要快!你不是一心巴望早日成為白太太嗎?」水晶好笑的看她。

    「是呀……可是我——原本預算十二月與悠然回英國認識我爸媽再舉行的……」那樣計畫已經很快了不是嗎?「而且……悠然也打算在十二月呀!」

    水晶搖頭,笑得壞壤的!

    「我不以為經過昨夜後,我大哥還會等那麼久。」

    「為什麼?」即使有了肌膚之親也不差那幾個月。

    「第一,在沒有婚姻狀況下,我哥哥會有罪惡感;可是他又會忍不住想要你。第二,搞不好你肚子中已有小娃娃,為了怕日後讓人說你們奉子女之命成婚,而產生謠言中傷你,還不如趁現在一勞永逸。第三,我大哥再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住在宿舍,他想日日夜夜守著你,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傷害。」

    湘郡沒有想到這麼多,吁了口氣。一心只怕哥哥會生氣,亂了方寸,而沒有去細想與悠然之間的事!的確!悠然一定會應允盡快完成婚禮!也就是說,她馬上就要當新娘了!

    這個認知使她全身泛著熱氣,紅透了雙頰,站起來團團轉!她就要當新娘了呢!到現在她仍有不真實的感覺,即使她一心想當白太大也是一樣。

    到中午時,哥哥決定立即聯絡英國的父母回來商定日期,然後白家的弟妹們開始改口叫她大嫂。湘郡終於有一點真實的感覺,她真的要當白太大了!

    癡癡的看著白悠然,在他溫柔的眸中,她找到了一生的幸福!她知道,她會在白太太的角色中勝任愉快,為他洗衣,為他生小寶寶,並且愛他一輩子……

    ***乍然接獲通知寶貝女兒即將披嫁衣的宋家夫婦,在英國搜刮了準備了好幾年的嫁妝趕了回來。

    白悠然、宋湘郡、宋克棠與白水晶此時正在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的候客室等著接人。

    婚禮預定在十月二十日。避過雙十節的熱潮,事實上也只剩下一星期。白家的大家長白志翔早在接到電報第二天就與白家老三趕回家中見他的准媳婦。

    消息一傳出,武術界的人士與賀禮開始由四面八方擁來,每天人潮來來去去;國外朋友的賀電佔住了白家所有電話線,一時平靜的乘涼鎮熱絡得不像話。

    而湘郡這才知道白家在亞洲武術界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更是台灣武術界的宗師級人物。這些人潮嚇呆了她,她以為她嫁的是一個武功不錯的果農而已!而那些道賀的人潮令她咋舌不已。所以她今天堅持與哥哥來接機,不想再留在白家讓人群吞沒。

    即使受不了這一切,她仍得去應對!幸好悠然保證這情況在婚禮結束後就會消失,回復平常。白家的祖訓——「韜光養晦」,真是太明智了!如果武道場天天熱鬧得像菜市場,別說武藝的精進有困難,光是應對那些來客就會心力交瘁了!

    預定是下午三點到達的客機,廣播說會誤點三十分鐘。湘郡坐在椅子上,疲憊的靠在悠然肩上。這些天她累壞了,又要趕課,又要在請婚假前與代課老師辦移交,下課後還得到白家給那些長輩看!畢竟人家大老遠跑來,就是想看看她這個白家長媳婦呀!幸好每個人都對她很滿意。

    「我去買飲料。」宋克棠看到妹妹與水晶又熱又累的模樣;她們需要休息與補充水份。

    說完往販賣區走去,他永遠能體貼的為旁人設想。

    「他值得一個好女人。」白悠然一邊摟著湘郡,一邊摟著妹妹,輕歎了聲。

    水晶笑了笑。

    「是呀!他值得。也一定會遇到。」

    ***

     宋克棠看到了二個人,在遠處的那人全身散發出的冷凝肅殺讓人不敢多看一眼,但卻是致命的吸引力!他的眼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而另一人,在他不遠處,是個相貌普通到人家不會看第二眼的平常人,穿著普通的衣服,戴著墨鏡,這個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男子卻也吸引住他的注意!原本他在買好飲料時,眼角餘光稍微看到了那人的身影;怎料才轉個身,那中等身材的男子卻以極俐落的身手閃到另一處石柱後,也更接近那個神秘的黑衣女子。

    他在跟蹤她!而且有殺氣!當那男子泛起殺意時,原本平常普通的面貌霎時猙獰得駭人。他要殺她!而她卻一無所覺!

    宋克棠幾乎可以斷定那男子大衣中凸出的物體是一把槍!

    想也沒想的,他迅速奔過去,將手中飲料丟向那男子的方向,同時撲向那黑衣女子!

    千鈞一髮之際,一顆子彈在喧嘩的人潮中堪堪擦過他衣袖,射穿了西裝外套,打碎了一盆盆栽!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他無緣無故的抱住一個女人,並且踢壞了一盆樹!

    但那女人知道!銳利的眸光看到一槍沒中目標的殺手正沒入人群中!推開救他的男子,打算追過去。

    宋克棠沒有放開她。

    「看在我救你的份上,請你最少珍視自己的生命!」

    「放開!」黑衣女子有一雙千年冰寒的雙眸,冷艷得讓人從心底泛起冷意。

    宋克棠這才看到這女子美麗得不可思議!披肩的烏黑秀髮,墨黑的緊身衣著,與黑色風衣;一身的黑色中,只看得到白得沒一絲血色的冷艷容貌!像冰雕出來的人兒似,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在她風衣的衣襟處。繡著一簇青色火焰,火焰中有一條黑龍。

    「哥!你去那兒了?」

    身後傳來宋湘郡的低呼,宋克棠才轉頭看向妹妹,再回首要找黑衣女子時,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像一陣幻影似的,居然在眨眼間平空消失!放眼看向四周人群,再也找不著黑色的服飾與那有著肅殺冷凝氣質的身影。

    「哥!爸媽已經在那邊等我們了,你怎麼在這邊發呆?」湘郡拉著宋克棠走向接機處大門。

    那女郎是誰?是什麼身份?一定不會是普通人吧?

    宋克棠心中悵然若失;也為了心中的牽念感到好笑!好特別的人,只怕再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她像陣風……不!倒不如說像個影子……!對!影子!若是風,尚有跡可尋,而影子卻是無跡可尋又似幻似真,無法捉摸又神秘……

    那種美麗——讓他感到心疼。還會再見面嗎?

    ***

    打第一眼見到白悠然,宋氏夫婦即對這個穩重的乘龍快婿滿意得不得了!老實說,他們的確不大信任女兒的眼光,但這回女兒真的蒙對了一個好丈夫。雖然稍嫌早婚。但是這種讓人擔心的丫頭早點嫁人也好,否則他們夫婦不知得為這個做事顧前不顧後的寶貝女兒提心吊膽多久!

    湘郡終於發現自己一直擔心的情況並未出現。在她做「壞事」的那一天,以為哥哥會罵得她狗血淋頭。匆匆決定了婚事,以為父母趕回來會先給她一頓好罵。想不到擔心得半死的結果卻不是那麼一回事。所有的責怪全因為她蒙到了一個好老公而得到特赦!

    她真是幸運,可不是?

    她的婚禮采中西合璧,在聖壇前訂下今生的盟約,又趕場到飯店讓新郎迎娶回家。因為她是天主教徒,可是嫁在小鎮也得遵循傳統,照理說她應該會很累才是。因為忙了好幾大,到今天中西合璧的婚禮,她該是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才對。可是從頭到尾她精神非常的好,好得不得了!

    因為來客中,有曾經覬覦她丈夫的二個女人——周玉蟬與施美伶。也不知道她們死心了沒有,打扮得妖嬈美麗,像蒼蠅似的繞在她丈夫身邊。還有一些別家道館的女弟子以求教為名,景仰為屏,拿崇拜的眼光盯她丈夫,居然還問可不可以來這邊學藝……她只能坐在這邊死瞪著那些無聊女人!今天是她的結婚大喜之日,可是她卻一肚子火。

    「喂!嫂子,你的臉可以搾出十斤醋了。」水晶坐在新任大嫂身邊,嘲弄的笑著。

    他們小鎮的喜筵都辦流水席。從中午吃到晚上;如果客人不散的話,吃到天亮也不足為奇。新郎一直被請出去敬酒,而新娘只得干坐在廳堂內當偶像供著。並不是她不受歡迎,一方面白悠然捨不得帶嬌妻出去給人開玩笑逼酒;另一方面,客人也捨不得逗這麼一個大美人。所以每次白悠然好不容易酒過一巡迴來,還沒坐下就被請了出去。幸好他那些弟弟們跟著在一旁擋酒,不然他早被擺平了。

    湘郡看向水晶。

    「你來得正好,替我去把那些女人攆離我丈夫身邊。」

    「湘郡!」不遠處的宋母低呼了出來。「別亂講話!你是新娘子,要有形象!不然人家還當我們家沒教養。」

    湘郡仍是氣呼呼,介意得半死。

    水晶笑了笑。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帶你回房間休息,我保證半小時之後我大哥就是你專有的了。」她有些話要私下對大嫂說。

    進了雅致喜氣的新房,水晶一邊替大嫂換衣服,一邊道:「對不起,剛才有一票台北的朋友過來道賀,就是丁皓他們那批人。不過因為有急事得趕回台北,所以沒帶進來見你。」

    「就是你曾提過的那些傳奇人物是不是?」湘郡好奇的問著,早想看看那些人的廬山真面目,這一回倒是錯過了。

    「下回他們還會專程下來見你。他們帶來的消息你一定會開心。我告訴你,桑野裕介毀了。」

    「他?」湘郡嚇了一跳。桑野裕介的父親動用了關係將兒子保回日本後,她已不再去想那件事。只要他別再出現就行了。他怎麼會毀了呢?怎麼個毀法?

    水晶神秘道:「不可以告訴大哥,因為他向來討厭用不光明的手段去報復。可是,我們不能這樣就算了,他那種危險份子遲早還會再傷害人,不如廢了他!現在的他不僅失去了高強的武功,也——不能人道了!」

    「你做的?」湘郡瞪大眼,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不是我,是死神與他的妻子聯手所做的第一件案子。然後美少女洛洛是幫兇。在確定他的病症有高度危險性又會遺傳後代後,他們才決定這麼做。」

    湘郡點點頭,壓下憐憫的情緒。他們只是做最好的處理罷了,她不能濫用同情己。

    「謝謝你,也謝謝他們。」

    「不必這麼說,只是千萬別告訴大哥。好了!我去想法子把大哥抓上來。祝你們蜜月愉快呀!今天晚上我就要上台北了,可能會過年前才回來。」

    水晶話說完時,人已跑到門外。留下穿著嫵媚睡衣的湘郡等著老公進來欣賞。

    湘郡抱著雙膝柔媚的笑了,心中想著更多的勾引老公計畫。迷得他死死的!那麼,其他女人縱有萬般狐媚也別想動她老公一根手指了!

    「在想什麼?」

    一進門,白悠然就被美麗的妻子那一身穿著迷得忘了開口,只能愣愣的看著床上的她。

    「在想你。過來,老公。」她伸手,將丈夫拉坐在床沿,輕撫著他被酒染紅的臉孔,輕吻了一下又一下。

    「等會還要出去敬酒嗎?」她問著,滿意丈夫癡然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流連。

    「不必了,悠宇他們會擋著。看情況會吃到天亮。」他躺在床上垃妻子入懷,歎了口氣。「幸好水晶帶你上來了,不然我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那些對你流口水的男人。」

    原來!湘郡埋在他懷中笑著。

    「你有在注意呀?老公。」

    「有這麼一個如花美眷的男人都該注意。」

    「那麼我們來個交易如何?」她坐起身很正經的問著。

    「什麼?」他揚眉。

    「你不許收女弟子,不許對別的女人笑,不許讓她們接近你三公尺內。」她話中的醋味濃得嗆人。

    「那你的交換條件呢?」他壞壤的笑問。開始解開她睡衣的排扣。

    她紅了雙頰,俏麗的臉蛋貼著他的面頰,細聲細氣又極盡引誘之能事的低語:「我要生很多像你的孩子。如果你答應的話,咱們不妨現在開始努力。」

    於是,交易順利達成,滿室的旖旎風光,有情人兒為了早日兌現交易成果,正在「討論細節」中,閒人迴避!拉緊的窗簾,阻隔了所有光線與喧嘩,有情世界,甜蜜的戀曲正在上演……

    ***

    宋克棠搭了水晶的便車上台北,因為明天是他應聘上課的第一天,有很多資料得去整理。

    至於水晶為何會突然決定匆促上台北,就有些奇怪了。他們家還會熱鬧好幾天,正缺人手,她這時趕去台北的確有些奇怪。

    「朋友有難。」她只是笑了笑,說了這麼一句。

    事實上這個「難」還挺大的,大到洛洛匆匆由日本回來。孟冠人也丟下一切事情,連半隱居的耿介桓也丟下花蓮那邊的事,要找妹妹的事也暫擱下了。

    十幾天前,耿雄天開始遭受一些來歷不明的人的狙擊與警告,連他手邊最得意的女弟子也被盯牢了。如果神出鬼沒、行蹤成謎的「影子」也會被盯上,那代表事情相當嚴重。

    這麼好玩的事叫她不去摻一腳未免說不過去!所以她在孟冠人他們北上後,不到一小時也跟著開車上路了!

    宋克棠沒有多問,原本專心於明天教學的心思,卻莫名的被一雙冷凝的眼眸侵佔了心神。

    還會再見到她嗎?那個形蹤飄忽、像影子的女郎。

    紅色的轎車消逝在夜色中,住繁華的大台北駛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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