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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整治花心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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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6:49:22 |倒序瀏覽
整治花心男 作者:艾珈

對裴安這樣英俊瀟灑又多金的男人而言,
戀情與女人不過是他生命中的小小點綴,無聊生活的調味料。
他要的是快感與刺激,
至於什麼叫作癡心與專情,他從來不懂!
只要女人一對他認真,那就是分手說掰掰的時候。
就在他揮別第36任女友時,竟意外獲得畢生難忘的「分手大禮」──
「我詛咒你今後將無法靠你的外表去迷惑任何一個女人,直到……」

丁小敉自從撿回這個可憐的男人──裴安回家後,她的人生自此有了重大改變!
一向單純到不行的她,開始學著跟一個男人「同居」,
雖然他常罵她笨、罵她單「蠢」到不行,
雖然他不把她當女人看,最想做的是掐死她,
但他真的對她好好喔,什麼都幫著她做、幫著她想,
她真的好喜歡他,但他會喜歡她這顆青澀的蘋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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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6:49:49
楔子

他是所有女人夢想中「最理想的情人」類型。

身高一八一公分、體重七十五公斤,他有著一張帶點異國風味的俊秀臉龐,和一雙含情脈脈又性感的眼眸,每當他用著一種意喻深遠的迷蒙眼神深情注視著女人時,被他眼睛所望的女人,總不由自主地覺得雙腿一陣虛軟…

尤其當女人一得知外型酷帥俊挺的他,同時也是個高收入的「社會中堅」份子,便希望能賴在他強壯的胸懷中永不離開,多希望能再多聽他喚她幾句「小甜心」,多希望他所付予在她身上的驕寵,能夠一直不斷不斷地持續下去

只是太難了!

對英俊且又多金的他而言,戀情與女人不過是他生命中小小的點綴,他愛的向來只是追求過程中的快感與刺激。雖已年過三十,他卻未曾深刻體會「癡心」與「專情」這四個字的真正意義。

他名叫裴安,他以爲自己應該會一直「自由自在」的穿梭花叢中,直到老死,但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就在他剛剛揮別第三十六任女友之時,不願接受事實的「前任」女友,卻送給了他一份前所未見的「分手大禮」──

「我詛咒你今後將無法再倚靠著你的外表去迷惑任何一個女人──明天早上醒來你將會發現,原本存在於你身上所有的優點,全部消失不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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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6:50:54
第一章

早在裴安和第三十六任女友認識之初,他的第三十六任女友──愛咪就曾經不只一次地跟裴安警告,說她可是個血脈正統的女巫,而且,她們這一族所奉行的觀念一向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所以在這世界上,向來只有她林愛咪負人,絕對沒人敢欺負她林愛咪的!

裴安記得當時曾經問過愛咪。「身爲一個女巫的後代,具有什麽樣的能力?」

愛咪簡單有力地回答。「詛咒。」

詛咒會有用嗎?裴安承認在聽的當時,他是抱持著一種「怎麽可能」的心態聽聽就算了,可是就在與她分手後,隔天醒來,裴安卻不得不開始相信,愛咪之前所警告過他的事情──都是真的!

和愛咪分手後的第一個早晨,裴安一覺醒來之後,赫然發現自己俊俏的臉蛋、挺拔的身材…一切的一切,竟突然變成了一隻短手短腳的青蛙,他一時還當自己大概是昨晚沒睡好,亂作噩夢的關係,可是當時間經過一個小時後,他發覺自己「好像」仍是一隻青蛙時,裴安這才真正意識到情況不對!

可是…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突然變成一隻青蛙呢?這完全不合邏輯呀?!

爲了確定這一切不是出於自己的幻想,裴安拚了他全身的力氣,試圖想攀跳到此刻感覺有如玉山一般高的床頭櫃上,就在他奮力跳躍時,他從鏡子的反射中瞧見現下的自己的確有著青蛙的外型時,他再也無法克制地放聲尖叫

天殺的!見鬼的!他他他他──他真的變成一隻青蛙了!

裴安雙腳一個虛軟,禁不住從高高的床頭櫃上乒乒砰砰地朝床鋪上跌落,他無法接受這殘酷荒謬的事實,整個「人」癱平在床鋪上發愣了好一陣,忽然間一個人名從他呈現當機的腦袋中竄過…

林愛咪!

裴安連忙四腳並用地「飛奔」到一旁擺放著電話的茶几上頭,然後就看見一隻「手」短短的蛙正使盡吃奶的力氣,用力拍著還比他蛙掌大的電話按鍵,直到電話終於如他所願的出現「嘟──嘟──」接通的聲音時,裴安一顆繃緊的心才稍稍緩解。

接通的電話傳來愛咪特有的嬌嗲嗓音。「喂,我是林愛咪。」

「呱呱呱呱呱呱…」(你最好馬上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爲什麽我一覺醒來之後,竟然會變成一隻青蛙?)

突然聽見話筒中傳來一陣青蛙叫聲,愛咪一開始還當是對方打錯電話,或者有人故意打電話來亂鬧她的,可是後來想想也不對呀!浮現在這手機上的號碼明明就是裴安家裏的電話,而他根本不是那種會亂打電話來開她玩笑的人…

一大串的問號在愛咪腦中轉過一輪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昨天晚上的詛咒…

「你是裴安?你變成一隻青蛙了?」

當話筒那端又傳來一大串鞭炮似的「呱呱呱…」聲,愛咪這才忍俊不禁地對著話筒爆笑開來。

他變成了一隻青蛙!哇哈哈哈!那個英俊瀟灑、泡妞手段高超的裴安,竟然變成一隻青蛙!

噢!天呀…這實在太…

速配了!

在聽到愛咪那嘲弄似的大笑聲,這會兒正難看地「蹲」在電話旁邊的裴安,頓時忍不住又氣得破口大罵,可最教裴安感到挫敗的一點是,愛咪在笑完了之後竟然跟他說,她完全聽不懂他到底是在說些什麽!

真是太豈有此理!

「我說裴安呐,你就少費力氣在那邊呱呱呱個不停了!現在的你說再多也是浪費力氣,倒不如這樣吧──看在你現在這麽淒慘的面子上,我網開一面跟你透露一下該怎麽解除這個詛咒的方法算了…說不定弄個不好,你這輩子還會有個再世爲人的機會。你知道的,我可還挺想念你之前風流倜儻、出手闊綽的模樣…」

裴安心想也對,青蛙他變都變了,就算拿著電話罵她罵到死,她也不痛不癢,倒不如他先緩住脾氣,聽聽看究竟有沒有什麽解除詛咒的辦法…

「呱呱!」(快說!)

在聽到裴安那兩聲「呱呱」,愛咪又笑到眼淚都擠了出來。

「實在是…哈哈哈…好啦我說,反正從現在開始,你就想辦法到外頭去找一個聽得懂你說話的人,建議最好是個女生。我可以跟你保證,現在應該是還找得到那種天性‘純樸’到可以聽得懂你說話的女性,至於幾億個人裏頭會有多少人聽得懂,這一點我就不太能夠確定了。

「至於青蛙變回人類第二個重點,你得培養跟你心靈相通者的相處默契,直到聽到跟你心靈相通者由衷地對你說出一句──‘你好棒噢’!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在夜裏十點到十二點這兩個小時裏頭變回人形,這樣的大優待夠爽快吧!

「我怕一次說太多你會不小心忘記,所以就先教你到這個階段,我可以跟你保證,假如你真有辦法進行到這個階段,再接下來我就一定會把剩下的步驟一次教到完,等、你、嘍!」

愛咪笑了一陣又接著說:「我從沒像現在這麽開心過…你變成一隻青蛙…哈哈哈哈…」

照裴安之前的個性,他這個時候鐵定是一把將電話摜上作爲泄忿,可是沒辦法,他現在是只青蛙,個頭小外加手又無力,太過用力想挂斷電話的結果,是他頭不小心撞上話機,然後身體一翻,乒乒砰砰地滾落到一旁的沙發坐墊上。

什麽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瞧瞧他現在這德行,就是最好的證明!

仰著肚皮癱躺在沙發上頭,裴安氣忿地朝空揮舞著兩隻短短蛙掌,迭聲大罵著──

「呱呱呱呱呱呱!」(真是氣死我了!)



臺北 德電大樓

「丁小敉!」

一天的開始,再一次由資處課的課長三根毛──不!是毛利發──的怒吼聲中,熱鬧開鑼!

「你你你…我剛叫你去各印個五百份資料,你你你…沒長眼了是不是,弄成了一團,叫我等一下怎麽送上會議室讓長官大老們看?!」

毛利發伸手指著桌上缺頁模糊的印刷品,一頭隻剩三根毛的稀疏發頂,頓時氣得一根根豎起,正在他頭頂上飛舞呢!

坐在一旁的同事們看了,莫不轉過頭去掩嘴偷笑。

丁小敉垂著頭怯怯地瞟了眼桌上那一堆不是缺頁、就是印刷不全的成品…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嘟囔著說:「我…也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明明都有照說明書上的指示去做呀!一、打開蓋子,二、擺進樣品,三、蓋上,四、按下開關…

「你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每次都是拿這樣的話跟我搪塞,我真的是…」

「那不然我現在再去印…」

「不用了!」

小敉話還沒說完,三根毛課長二話不說馬上拒絕。「我現在要你以最快速度,最精准的動作,速速去把十七樓的會議室掃個一乾二淨;還有,桌子也得給我擦得乾乾淨淨,記得──最好不、要讓我發現桌子還是地板上,掉有一根頭髮或是一點污漬…」爲了表示慎重,三根毛還特別加重了「不」這個字的語氣。

「聽到了沒有?」

「有有有,我聽到了!」

丁小敉手忙腳亂地接過三根毛課長丟來的一串鑰匙,不敢多逗留的,立刻轉身往十七樓沖,即使跑去的路上不小心撞上兩個人,敲到一次電梯門,可是小敉也只是忍辱負重地揉揉發疼的額頭,吸口氣又往目的地跑去。

直到上了十七樓,一看──她當場傻眼。

「我的天呀!怎麽會有這麽多間會議室?」

從電梯門口一路朝底間望,一、二、三、四、五、六、七…老天爺,一共有七間,等會兒上頭長官大老,到底是要進哪一間去開會呀!

小敉站著想了一想,決定這回別再那麽莽撞,打個分機下去找三根毛──不,是課長問個清楚要緊。

「雨玲姊嗎?我是小敉…對,請問課長在嗎?」

「課長?」接電話的謝雨玲語氣頓了一下,裝作好像起身去打探的樣子,不過事實上呢,她眼也不眨地說。「沒噢,他現在沒在座位上。」

不知道人家只是隨便敷衍她的小敉,還傻傻乖乖地跟對方說:「謝謝雨玲姊,那我還想請問你知不知道等會兒長官們…」

不待小敉將話說完,謝雨玲已「喀」地一聲將電話摜上。

小敉愣了一下,捂著仍不斷嗡嗡作響的耳朵,一邊將電話慢慢挂上。

「會到哪間會議室開會…」小敉嘟囔著,茫然地瞧著前方眾多的會議室,掂掂手心底沈甸甸的鑰匙,歎了口氣,決定用最笨的一種方式──一間間打開,然後把這七間會議室裏頭的桌子跟地板全打掃乾淨。

三根毛──不,是課長交代的!最好不、要讓他發現桌子,還是地板上掉有一根頭髮,或是一丁點污漬…

小敉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腳,然後長歎了口氣。

「七間…唉!」



這女孩真的很蠢!

好不容易想辦法乘著載貨電梯偷渡上十七樓茶水間的裴安,一邊吃著從待客餐點中偷──不,是分享來的一塊點心,一邊悠悠哉哉地看著這會兒正在各大會議室與工具室裏來回奔波的女孩背影。

他一邊看一邊敲碎一小塊餅丟進嘴裏,嗯…好吃、好吃,用來招待一級股東的餐點果真也是一級的好吃!

沒辦法,變成青蛙的他仍得要吃飯,可是叫他堂堂一個「德積電路業務經理」,去學小青蛙吃螞蟻、蒼蠅度日…惡!乾脆當場殺了他省事,也不用費神去找一個什麽能跟他「心靈相通」的女孩了!

其實從剛剛那女孩講電話時的反應,他大概就猜得出八成,不是他神通廣大,而是這種打壓新人的手段,他之前在職場上已經看過太多。

裴安並不討厭單純的人,可是單純到完全相信這世上全無壞人,這就已經不叫單純,而是叫愚蠢勒!

躲在門邊的裴安一邊嚼著餅乾,一邊冷眼看著這個名叫「小敉」的女孩,甩著一頭馬尾巴,像只蜜蜂似的在他眼前飛來又飛去。

※※※

還剩三間。

其實不是小敉偷懶,而是總公司的每間會議室實在都太大了,簡直大到離譜!

她一邊掃著一邊想,不知那麽多的長官大老關在裏頭都是在做啥米噢?

「踢足球嗎?」唉喲!她當然知道不可能,她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啦!

使盡她吃奶的力氣,小敉真的已經非常盡責地去做清潔的工作了噢!可是也實在是太巧,當三根毛課長鞠躬哈腰地領著一群長官大老,走進第四會議室中時,看到的竟是這幕景況──

丁小敉正翹著可愛渾圓的小屁股,一邊擦著大型檀木會議桌,一邊哼著。「小、星、星…」

「丁、小、敉!」天呐,真的是天要亡他毛利發了…

「有!」

小敉猛一回頭,赫然瞧見自個兒身後正排排站著一大群「長官大老」,他們全傻眼地瞪著她翹起的小屁股瞧,然後她將目光移到已經氣到七竅生煙、頭髮豎直的三根毛課長臉上

丁小敉有些怯懦地咽了咽口水,然後移動自己的屁股離開衆人視線,再躡手躡腳地,以螃蟹走路的姿態,慢慢地挪到旁邊站著。

「我…我已經打掃好了…大家──不!是各位長官,呃…請慢用!」

小敉忘了長官們是來開會不是來吃飯,不應該用「慢用」而該選其他的話來招呼…不過算了,這個時候哪還管得了他們究竟是想慢用還是想快用,她得趁課長還沒開罵之前,速速逃命要緊。

在門外瞧見一切始末的裴安,不禁笑得趴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呱呱呱呱呱呱…」(真是笑死他了!)

俗話說得好,樂極必會生悲,裴安因爲笑得太忘我而滾到走道上,好死不死地竟被派去端餐點的女職員給發現

「有、青、蛙!」

裴安眨著蛙眼,看著女職員鬼吼鬼叫的猙獰表情…

唉!青蛙就青蛙,又不是見鬼了,難道這女人在國小時沒讀過「青蛙王子」的童話故事嗎?

呿!真是個沒有想像力的蠢女人!

當裴安在心裏咒罵著女職員時,駐守在裏邊的盡職警衛,走過來拎起裴安,並用層層塑膠袋包裹他,然後將他丟到一樓的大馬路邊自生自滅。

裴安發誓,要是有一天讓他再變回人類模樣,他絕對要好好善待所有莫名其妙出現在公司裏的「蛙蟲鳥獸」!

誰能擔保那只蛙那只鳥,會不會又是哪一個可憐的男人,被一些手段「歹毒」的女人下咒亂變的勒?!

使盡渾身的力氣,裴安好不容易才從沒紮緊的塑膠袋口爬出,最後,他用僅剩的那一丁點餘力,勉勉強強爬到一塊他感覺起來比較安全的地方。

只是這會兒他真的…沒、力、了!

只希望這裏不要剛好出現什麽小黃、小黑或是什麽咪咪、喵喵的,張嘴一口吞了他倒也罷,最怕是咬掉他一條胳臂、一條腿的,這才真叫悲慘…

他…應該還不至於倒楣到這種程度吧…

這是裴安在昏迷之前,僅存的最後一點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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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6:51:27
第二章

在毛利發將長官大老一一請進座位之後,回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便是吼著小敉的名字,質問她剛才到底是在會議室裏玩些什麽!

「你剛才是去會議室裏頭生蛋是不是?連去會議室裏擦桌子、掃個地,你都可以闖出紕漏…大小姐,丁小敉小姐,現在可不可以麻煩你告訴我,到底我留你在這間公司裏有何用處呀?」

「對不起課長,剛剛我上去的時候,忘了問您長官們是要在第幾會議室開會,後來打電話找您又找不到,所以我就…一間一間這樣給它掃過去…」

「你是豬呀你!辦公室裏都沒人了是嗎?找我找不到你不會改問其他人嗎?問雨玲呀、問小杜呀!今天長官們齊聚總部開會是何等大事,結果你看你,把一場慎重的會議弄成什麽德行。」

在三根毛課長提到「雨玲」這個名字時,小敉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瞧著正坐在自個兒位子上敲鍵盤的謝雨玲,瞧雨玲姊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小敉喪氣地吐了口氣,隱隱約約明白了某些職場道理。

「我毛利發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選到你這個災星進我部門,你真的是空長了一副聰明伶俐的臉蛋,結果勒!腦子裏裝的全都是稻草…」

若不是公司規定,要讓新進員工有一個月的學習機會的話,他毛利發鐵定早在她丁小敉進公司的第二天,就下令要她回家吃自己了。

三根毛越罵,只見小敉低著的頭,越垂越低。

「我看到你就一肚子火…去去去去去!你現在把這捆郵件給我拿去郵局寄,只是去郵局寄信這麽一個動作,你應該不會再闖出什麽紕漏了吧?」

「不會。」小敉一臉謹慎地將郵件放進公司裏的收發袋中。

「還有,我只給你四十分鐘時間,別想乘機在外面給我摸魚混時間!」

「我不會的。」

「哼!」

三根毛從鼻頭哼了口氣之後,便一臉嫌惡地揮了揮手,要她速速離開他的視線,索性來個眼不見爲淨。

小敉搭著電梯下到一樓,甫出門遇上看守的警衛,她隨即熟絡地喚了他一聲。「劉叔。」

「小敉要出去辦事呀?」

瞧見身形嬌小可人的小敉甜甜的笑顔,原本一直僵著一張臉瞪著外頭看的警衛劉叔,不禁笑開了臉。

「嗯!課長要我拿信去郵局寄。」

「你不騎公務車?」

「不了。」小敉輕快地晃了晃她綁在腦後的馬尾巴。

「我喜歡走路。」

「那…就路上小心了。」

「嗯,我知道。」

小敉邊說著,又謹慎地按了按腰旁的收發袋,想了一下確定沒有遺漏的東西之後,她便跨著大步,精神奕奕的離開氣派輝煌的德電大樓。

郵局,跟德電大樓差不多有十分鐘的路程。

小敉習慣走路,因爲她喜歡看街上的風景,走著走著,忽然問,牆邊有一佗小小的黑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丁小敉好奇地往牆邊一站,低頭觀察著地板上那白白肚皮朝上翻的青蛙,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戳它白白的肚皮,發現它的肚子微微地起伏著──

竟然是一隻昏迷不醒的青蛙耶!

小敉來自純樸的嘉義鄉下,自小在田野裏跑慣闖慣的她,野生的蟲魚鳥獸對她而言幾乎是打小陪她一塊玩的好友,其中最特別的是,她特別偏愛的,就是這種會鼓起肚皮呱呱呱叫的碧綠小青蛙。

在小敉印象中上目蛙應該都是活蹦亂跳、活力四射,今天倒還是頭一回見到,有青蛙能夠昏迷不醒到這種程度的說…

小敉伸出手將青蛙拎起,只見昏倒在地的裴安像被打了麻醉劑似的,動也不動的任她戲耍。

「把你留在這兒也不是辦法,萬一等一下小狗小貓跑來一口吃掉你,這可就糟糕了!」

左看看、右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盛裝小青蛙,突然想到自己外套內袋裏藏了一個小塑膠袋。

「就暫時委屈你先待在我身上…晚一點等我下班,我們再一起想看看到底要把你送回哪里去…」

伸手輕輕拍拍胸口微鼓的口袋,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表,小敉忍不住哀號。「糟了、糟了,時間快來不及了!」

只見她「呼」一聲的猛然站起,然後邁開一雙不算長的腿,快步的往郵局的方向飛奔而去。



仍處在昏迷不醒狀態中的裴安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來到了天堂一樣…渾身濕濕潤潤,鬱積在胸口的悶氣,妤像被安撫得平平平──

很久沒有過這麽舒服的感覺了!

他有些慵懶地張開眼睛朝四周看了看,耶?!他明明記得自己當時是昏倒在硬不啦嘰的柏油馬路上,怎知這會兒一睜開眼,他竟然是睡倒在一個裏頭放著碎石濕土的臉盆裏頭勒?呃…

「小青蛙,你醒過來啦!」

正蹲在浴室裏洗著衣服的小敉瞧見小青蛙張開了眼,她站起身將手上的肥皂泡泡沖乾淨,然後伸手,毫不畏懼地挲了挲他光滑的頭頂。

赫!眼前這人…不就是那個「小敉妹」嗎?!

裴安瞪大了眼,緊盯著小敉看。

「奇怪!這個時節青蛙通常都是在冬眠才對…你不太合群噢!該躲在被窩睡覺的時候不去睡,自己跑到外頭溜達,難怪會被外頭的太陽曬到頭暈。」

裴安瞧見「小敉妹」伸出指頭朝他搖了搖,然後突然間不知怎麽搞的,她又格格格地笑得好不開懷。

「不過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夠暈得那麽徹底的青蛙耶!」

聽著「小敉妹」興致勃勃的敘述著她在撿到他時,他是如何如何的癱在她手上任她擺弄、任她搓揉,裴安只覺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心裏頭哀怨極了。

@OV%&…

原來搞了老半天,他竟然被這傻丫頭給取笑了!

裴安蛙不太爽快地「呱」了一聲,可奇怪的是,聽到他那一聲「呱」之後,原本咧著笑的小敉,臉上的笑容忽然一僵。

又安怎了?

只見小敉嘴巴講不出話,用手指直指著他,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小青蛙,你剛剛…叫的那一個聲…可以…再叫一次嗎?」

再叫一次?

裴安蛙一臉沒好氣地瞟了小敉一眼。

幹麽?!聽上癮了是嗎?那他就賞臉再叫一次,讓她「聞香」一下!

「呱!」《ㄘㄟˋ!》

「…」

裴安蛙「呱」完之後,只見小敉一副活似見鬼的表情,邊指著青蛙邊往後退去「我…你…我剛剛、我剛剛真的聽見一隻青蛙…發出、發出ㄘㄟˋ…ㄘㄟˋ的音?!」

接下來的畫面是,退到門邊的小敉一溜煙地沖出浴室,然後背靠著木門將門牢牢抵緊,而她的手扶著胸口,一下子還沒辦法接受這太過詭怪的事實。

「我…你…我剛剛、我剛剛真的聽見一隻青蛙…發出、發出ㄘㄟˋ…ㄘㄟˋ的音?」

直到小敉的話傳進裴安耳朵裏五秒鐘,直到浴室門被「砰」地一聲關起後,裴安這時才突然驚覺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個──那個「小敉妹」…聽得懂他說的話!

他要「出運」了!

三步並成?不!是三跳並成兩跳,裴安咚咚咚地跳出臉盆,忙不迭地開口跟著外頭的「小敉妹」大聲呼救。

「我知道我現在跟你說的事情聽起來會有些可怕,畢竟普通青蛙只會呱呱呱,可是我這只蛙卻是會說人話…可是請你先靜下心來聽我稍稍微解釋一下,我不是生下來就是青蛙…我在兩天以前仍是個人,是因爲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才變成了一隻蛙…算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事情跟你原原本本的解釋清楚…」

天呀!她真的快瘋了!她撿回來養在臉盆裏的青蛙竟然會說人話啦…

隨著時間過去,一開始的震驚感消退之後,裴安在浴室裏殷殷解說的一切,終於引出了小敉一向旺盛的同情心。

聽他說得那麽可憐,她似乎…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聽他解釋才對。

一人一蛙隔著一扇木門僵立許久,就在裴安感覺自己的嘴就快說幹了的時候,原本動也不動的木門突然間打開了一些,接著響起的是小敉清脆的聲音──

「你…出來吧!」

得到允許的裴安感動到差一點痛哭失聲,只見他伸著短短的蛙掌,抹抹熱淚盈眶的眼睛,然後一蹦一跳地跳到仍一臉驚懼的小敉面前。

「你你你…你先別離我太近…」

眼見青蛙大有要衝到她面前來講話的姿態,小敉趕忙指著她擺放在書桌邊的椅子,要他「坐」那兒說就好。

裴安心想也對,在兩人認識之初,他的確是應該給她一點適應的空間,萬一要是第一次就不小心嚇死了她,對他來說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裴安乖乖地跳上椅子「坐」好,然後將自己的身世跟小敉簡單地做了個介紹。

「我叫裴安,今年三十一歲,我家住在XX區XXX街上,未婚且單身,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現在要跟你解釋的這些事──」

瞧見這只名叫裴安的青蛙說得一臉認真,小敉這會兒也逐漸收去臉上的懼色,輕輕地點頭表示她會認真地聽他說話。

「你講,我在聽。」

「我當初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是…」

唯恐有一絲遺漏,裴安仔仔細細地將整件事前因後果全說了一遍,每說到一個段落就停下來問小敉是否有任何聽不清楚的地方,就這樣,他「俊男變青蛙」的整個過程,就在他仔細說,小敉聽、小敉問的緩慢進度下,絲毫未差地坦承了。

「原來你是因爲花心才被人下咒呀!」小敉一臉竊笑地做出評論。

「可是我現在也學到教訓啦!」裴安訕訕地哈哈了兩聲。「你的決定呢?幫不幫我?」

幫忙…

對一向「熱心公益」的小敉而言,幫忙是一點都不成問題的,只是…「你真的確定我幫得了你嗎?」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小敉忍不住懷疑。

「應該可以吧!當初愛咪只是跟我說,只要我能夠找到和我心靈相通者,然後那人由衷地對我說出──‘你好棒噢!’這樣一句話就可以了。」

噢!原來這麽簡單呐!

小敉腦筋很直,她以爲「由衷」這兩個字的意思就是──心裏想著「你好棒」,然後又當著裴安的面說出「你好棒噢!」這四個字就可以了,所以還不等裴安把話給解釋完,她就突然湊近了裴安,在他的面前說了聲──「你好棒噢!」

啥?

裴安傻眼地瞧著驀然間湊到自己面前的小敉,直到單純的她歪著頭又冒出了一句──「怪了!你沒變身呀!」這樣的話來後,他才猛然省悟這個「小敉妹」剛才到底是想做些什麽。

我…我的老天爺呐!

他瞠大了眼,倒抽口氣,然後抬起一隻蛙掌捂住嘴,長長地呻吟了一聲。

他現在隱隱約約可以猜到,爲什麽到目前爲止就只有一個小敉聽得懂他的蛙言蛙語──

真的,要在這世上找出另外一個,腦袋瓜子跟她一樣「簡單」的人類,已經可以算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要是這咒語有這麽簡單就可以解除,我剛才幹麽還浪費那麽多精神,跟你解釋那麽多有的沒的?」瞪著小敉傻不愣登的憨顔,裴安終於控制不住大聲吼道。「你也多少用一點大腦思考一下‘由衷’這兩個字的意思!」

「我知道由衷的意思呀!」不甘願被一隻青蛙給瞧扁,小敉嘟著小嘴辯駁。

「我剛才的確是打從心底覺得你很棒的,你想嘛!堂堂一個大男人變成一隻青蛙,然後還不會因此而覺得羞愧,或不好意思,這樣還不足以讓我由衷地說上一句‘你很棒’嗎?」

這個小敉妹話是說得很認真,還理直氣壯的,可是不知怎麽搞的,裴安明明知道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反擊的話來…

糟了,完了!

裴安一臉悲慘地捧著蛙臉呻吟。

才跟這個直腦筋的「小敉妹」相處一下子,他的腦袋竟然也被傳染成一團漿糊了!

「喂喂喂,你這是跟你‘救命恩人’說話的表情嗎?」小敉伸出指頭戳戳裴安軟軟的額頭。

「不然你是要我用什麽樣的表情跟你說話?」裴安沒好氣地瞪了小敉一眼。

「呃…」坦白說她也不太知道。

小敉張著嘴想了好一下,在確定自己反正也厘不清個所以然之後,她立刻將先前的抗議丟到腦後,轉而將話題移向她比較感興趣的部分。

「噯!蛙蛙,我們來聊一聊你之前的生活好不好?」

「要聊什麽?」

「聊…你之前都是怎麽追女朋友的…還有,你們平常都是上哪玩、做什麽事情之類的…」

「你知道這個要做什麽?」

「沒要做什麽呀!我只是很好奇花花公子平常到底都是怎麽生活的罷了。」

「我幹麽拿我的生活隱私來當你消遣的話題?」裴安二話不說地拒絕。

「噢!」聊這個不行噢!

丁小敉大眼滴溜溜地轉了兩圈,然後突然又想到一個同樣教她感到好奇的話題來。

「不然我們來聊聊,你變成青蛙時第一次‘開葷’時的感想好了。」

這次裴安就真的是聽不懂了。「什麽叫‘第一次開葷’時的感想?」

「就是第一次把蒼蠅螞蟻吞下肚子裏去的感覺呀!」

哇哩勒…

裴安斜睨著一雙眼,瞪著丁小敉純真無辜的表情,心裏暗自揣測,不知是他用兩隻蛙掌去「夾殺」她的脖子比較有震撼力,還是吐舌頭「啪」她的臉頰比較能嚇到她…

最後他終於決定,看在他將來還得靠她大力幫忙的分上,他今天還是暫且饒過她吧。

裴安狠狠地丟了兩記衛生眼給丁小敉,連話也懶得說的,蹬起後腳跳離開小敉的視線。

只留下小敉一人仍傻傻地說著:「喂!你還沒回答我耶…怎麽可以就這樣跳走了欸…噯…喂…」



裴安昨天夜裏一個人──呃!一隻蛙──躲在濕軟的土堆裏頭研究了很久,最後推理出來的結論就是──

若想得到小敉的一句由衷讚美,他想,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該就是從「解決小敉工作的困擾」這方面著手。

經過昨天與今天兩日的相處之後,裴安發現,小敉一直無法融入職場的最大原因,就是她生性過於單純,若是有人願意多花點時間提點她一些小事,那麽她就能工作得比較順利,也能表現良好。

而且她很有耐心且做事認真,具備這兩項先天優勢的她,至少她比一些成天混吃等死的「水昆兄妹們」還強,如果再加上他從旁的大力指導──要保住小敉在德電的飯碗,絕對是件易如反掌的小事。

只是裴安怎麽樣也想不到,當小敉聽見他提議要跟她一塊去上班,她一顆小小頭顱,竟然還搖得跟個博浪鼓似的!

「不行啦,我是去上班又不是去玩,怎麽可以隨隨便便把你一塊帶進公司去。」小敉不假思索地拒絕。

「誰跟你說我跟你去上班的目的是要去玩的?」

裴安沒好氣地瞪了小敉一眼,這丫頭,未免把他裴安給瞧得太、太、太扁了吧!

「好歹我在還沒變成青蛙之前,也是業界響叮噹的一把交椅…」

裴安脫口就對著小敉隨便說了幾句英文對話,展露一下他的實力,讓一向拿英文沒轍的小敉聽得兩眼發直,她心裏頭掙扎了片刻之後,終於勉爲其難地點頭答應了。

「確定你不會給我帶來麻煩?」小敉狐疑地看著他。

「你就等著看好了!」裴安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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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6:51:43
第三章

小敉在德電裏的工作其實說穿了,就是一個資料建檔的庶務員,在一個公司裏地位最小、可取代性也是最大的,就數她這一種基層員工了。

可是說她工作簡單,但一上午這樣陪著她一路忙過來,裴安發現,加諸在小敉身上的工作量還挺龐大的。

但裏頭最教人不解的一點是,成天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小敉,仍舊是整個資處課裏捱罵機會最多的那一名。

爲什麽會這樣?

躲在小敉口袋裏的裴安,仔細聆聽衆人與她之間的對話後才發覺,原來小敉一直忙不過來,又沒辦法辦好事的原因,正是這整個資處課的同仁全都料准了小敉個性好說話,才會偷懶地將一大堆與她無關的事,全都一股腦兒地往她身上堆。

分內該做的事沒時間做,成天專忙別人的「拜託一下」,這也難怪她會被她的頂頭上司罵到臭頭了!

好不容易趁著僅剩小敉一個人待在茶水間的機會,忍了一整個上午的裴安,終於耐不住脾氣地探出頭來斥責著她──

「你這個人就是太好講話,所以大家才都會有意沒意的壓榨你去做事!」

裴安吞了吞口水,然後又繼續發表他的高論。「你的職責不過在於幫忙建立資料、印製資料,其他像這些洗杯洗盤的事情,你大可丟回去給那個小工讀生做…你看看你,別人喊著叫著要你做你就幫,結果到最後卻是自己分內該做的事做不完,你看你今天一個早上,白白被你頂頭的課長罵了幾次了。」

經裴安這麽一提,小敉這才終於領悟到自己常被罵的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我…我只是想說順便嘛!」小敉訥訥地說。

「等會兒把這邊的杯盤洗完收好,就快點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你們課長剛不是要你在兩點之前,繳交給他一份建檔資料嗎?你知道現在已經快一點二十分了嗎?你已經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

對厚!若裴安沒提醒她,小敉還當真把這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眼看著牆上挂鐘,越來越往兩點鍾方向移去,小敉連忙將茶水間裏的狼藉杯盤收拾乾淨,然後將濕濕的雙手往褲腰上抹了抹,便匆匆奔回到坐位上,結果小敉才剛打開電腦,照著課長給的檔案打了兩、三個字,從一早就熱線不斷的內線電話登時又響起。

「小敉,可不可以麻煩你去會計室,幫我拿一份空白的統計報表回來?」

空白的統計報表是嗎?

小敉嘴巴才正要允上一聲好時,正端端坐在她口袋裏的裴安,馬上開口說了句:「不可以!」

小敉低下頭看著裴安一臉不予苟同的表情,她困難地咽了一口氣,然後小聲小氣地對著電話裏的謝雨玲陪不是。

「很抱歉雨玲姊…我…手邊還有一篇檔案得鍵入…恐怕走不…」

這「開」字還沒有吐出,電話那端的謝雨玲一聽到小敉拒絕,口氣馬上就變得不好。「算了算了,連一點小忙都不肯幫,真是沒有同事愛!」

一頂天外飛來「沒同事愛」的大帽子,扣得小敉難受極了,她垮著一張小臉瞪著嘟嘟作響的話筒,表情一瞬間有些怔忡。

裴安伸出一隻小小蛙掌,拍拍小敉的肚子,安慰地說:「你還是專心點打你的電腦,等手頭上的工作忙完了,想去幫別人忙也還來得及。」

小敉心想,裴安說的也沒錯!她乖乖地點點頭接受他的提議,立刻集中精神在眼前的電腦螢幕上頭。

十分鐘過後──

方才已經請小敉幫她收洗杯盤的工讀生阿梅,這會兒又突然跑來小敉身邊要她幫忙。

涎著一張笑臉,阿梅打著她才剛進公司裏不到一個禮拜,公司狀況一切都不懂的旗幟,纏著小敉要她幫忙。

可是阿梅從來沒想過,小敉進來德電也不過才四天的時間,若算資歷,小敉可是比她還要再更資淺一些呢!

「小敉姊,我還弄不太清楚業務部門該怎麽走,可是課長卻要我馬上去跟他們收報表…小敉姊,我知道你這個人最好心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去幫我走一趟呀?」

手正在敲著字鍵的小敉正準備起身說好,卻在同時,一聲幽幽的提醒突然從小敉右邊的口袋裏傳來──

「你問問她,如果她願意幫你鍵入你手邊這些檔案,你就願意幫她去業務部收報表。」

好像聽到什麽怪聲音的阿梅,睜大眼朝四周看了看,一邊納悶地說:「我剛好像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是我肚子餓的聲音啦!」

小敉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傻笑了兩聲,然後依著裴安剛才的提示,照實跟阿梅說了一遍。

「如果你願意幫我鍵入我桌上這些資料的話,那我就幫你跑一趟業務部去收報表。」

「什麽?!你要我幫你打你手邊的這些資料?」

聽到小敉的交換要求,阿梅一雙眼霎時瞪得比銅鈴還要大。「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我哪做得來你現在手邊的工作呀?!」

阿梅匆匆兩個揮手,腳跟一旋,連聲再見也沒說的轉身就跑走。

小敉傻眼地看著阿梅連跑帶飛的身影:心中那一丁點什麽,再次被戳痛了。

「你現在終於知道,別人都是怎麽看待你了吧!」

裴安知道有些事實聽起來相當殘忍,可是也有許多事情,真的還是不說不明。

「其實你應該清楚,剛才那些人,之所以會找你幫忙的原因,並非那些事真的需要你出馬,而是因爲她們懶,又加上你人太好說話,種種原因加起來,得到的結果就是──她們坐在位子上涼得半死,而你卻在整間公司裏跑來跑去,忙到喘不過氣。」

聽著裴安蛙的直言,小敉忽然間停下鍵入檔案的手指,然後用一種受了傷的眼神,幽幽地瞧了裴安一眼。

「可是很多人不是說,有幸當同事就是一種緣分,所以我們不是理當要對同事有同事愛的嗎?」

「你的意思是──即使你明白,她們是那樣子看待你,但是只要你能夠,你仍舊會繼續選擇拿你的熱臉去貼她們的冷屁股?」

小敉抿著嘴考慮了好一會兒後,才小小聲地補了一句話。「我覺得幫助人是沒有錯的。」

呃…

其實小敉說的一點都沒錯。

裴安抬起頭望著小敉一雙對人性仍具信心的水瞳,他忽然間明白她一向奉行不悖的道理便是積極進取、熱心助人;可是說真的,她這樣坦率天真的性格,真的非常容易在這習慣自掃門前雪的職場生態中,遭受到打擊與傷害。

「小敉,你真的是個好女孩。」

沒頭沒腦地對著小敉說了這麽一句話後,裴安便縮回小敉的口袋裏,認真地思考著──他究竟該想什麽樣的方法,才能夠幫得上天真單純的小敉的忙?



兩點不過五分,不知去哪「忙碌」了一個上午的三根毛課長,終於現身資處課。

他一進門還沒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就嚷著小敉,要她繳來他上午吩咐她完成的工作。

「丁小敉,我上午要你整理的檔案呢?」

「已經做好放在您桌上了。」

啥米?!她已經做好了?

原本已準備要張嘴破口大罵的三根毛課長,突然間愣住了,然後轉頭一臉狐疑地拿起小敉擺在桌上的建檔資料,迅仔細地對照原文,翻翻看看好一陣之後,他還真的不得不承認──小敉這回的確做得很好!

進公司五天以來,這還是小敉頭一回沒經他催吼,就及時把工作完成──

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三根毛慢動作地將他定在檔案夾裏的視線,重新移回到小敉身上,然後他低低的「嗯」了一聲,算是滿意她這一回的表現。

「你要是每次都能以這種準確性,去完成你的工作,那我就不需要成天扯著喉嚨,對你大吼大叫了。」

三根毛站起身,將桌子上的檔案遞回小敉手上,下了另外一個指示,要她將手上的資料各印個五百份出來,交代完便轉身走離他的坐位。

得到三根毛課長初次肯定的丁小敉,一張粉臉笑得好不燦爛。

小敉手捧著檔案夾慢慢地走到影印室裏,沒忘記課長的指示是要她「各印個五百份」,她也知道其實影印這檔子事再簡單也不過,就只是擺進原稿影印再拿出來裝訂即可,可奇就奇在,對電腦方面還算拿手的她,卻一直搞不定那一台僅有她半人高的影印機器。

難得三根毛課長會對她肯定,所以小敉這回決定,無論如何都得趁這個機會,把影印機給摸個一清二楚不可。

於是小敉來到謝雨玲的座位旁,恭敬地說:「雨玲姊,可以麻煩你教我一下,該怎麽‘正確’的使用影印機嗎?」

「你沒看到我很忙嗎?」面對小敉的虛心求教,此刻根本沒事好忙的雨玲卻二話不說的搖頭拒絕。

「噢!那我就不打擾你辦公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小敉,摸摸鼻子訕訕地離開雨玲的座位,然後她來到另外一個同事小杜身邊,她笑容可掬地向他提出要求,可得到的答案卻也是──「我自己都快忙不過來了,怎麽還會有時間教你去影印。」

「還是找不到人幫嗎?」

從剛就躲在小敉口袋裏沒說話的裴安蛙,這會兒終於忍無可忍地探出頭來。

仰頭一看,只見手拿著檔案夾的小敉垮著一張小臉,感覺她難過得就快要掉下淚了。

「沒關係──」裴安拍拍他胸脯,胸有成竹地對著小敉說。「他們不教你,我教。」

小敉一聽,一雙眼瞬間瞪得老大。

「你會嗎?」

「開玩笑──」

裴安自信地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

她帶著裴安一塊兒進到影印室,原本一直躲在她口袋裏的裴安,立刻被小敉捧出來擺在影印機上,然後只見裴安慢慢地沿著下方的按鍵表來回走了一遍,然後他抬頭對小敉說了一聲:「可以了,你先把原稿擺進去。」

裴安一個口令小敉一個動作,認真的姿態,就有如他倆現正在研究什麽重要機密一般。

「然後確認印色濃淡。」

小敉連忙舉手發問:「哪一個鍵是管印色濃淡?」

裴安後腳一蹬跳過來指著中間偏左的三角形按鍵。「這個,然後調百分之百。」

「噢!」小敉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每次就是被這個印色濃淡給弄得暈頭轉向啦!」

小敉英文讀解能力不太好,加上公司裏的影印機又是標榜著德國原裝進口,先天不足,然後又沒人願意花時間教她,所以每次派她來影印,結果總是印出一場混亂來。

「再來選擇張數。」裴安又下了指示。

「這個我懂!」小敉連忙伸手在張數表上按下五百這個數位。「然後呢?」

「然後就是複印啦!」

裴安伸出蛙掌,爽快地幫小敉按下「POWER」鍵,只見影印機唰唰唰地一聲聲響起,然後一張張熱燙燙的完美複印,乖乖地被排排堆疊在下方的字紙槽中。

「哇!」

小敉看著一張張印得漂漂亮亮的資料落在眼前,感動到差一點就掉下淚來!

她伸出雙手捧起正露出一臉神氣微笑的裴安,然後將自己的小臉湊到他軟軟的頰邊,輕輕柔柔地磨蹭了兩下。

「裴安,你真的好棒喔!」

一聲由衷的感激說完後,登時只見正偎靠在一塊兒的「兩人」不由得震了一震,裴安抬起眼愣愣地瞧著同樣傻眼的小敉,然後只聽見她緊張地問著──

「有感覺嗎?有嗎?有嗎?」

裴安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一臉詭怪地點了點頭。「有噢,我身體裏好像有那麽一點感覺…」

「那太好了!」

小敉滿心喜悅的,對著裴安蛙用力點點頭。



據愛咪表示,裴安在得到一次由衷的讚美之後,他就能換得來一天兩個小時的自由時間。

不過十點一到,當坐在小敉房間椅子等候已久的裴安,咻地一聲變回了他本來模樣時,裴安卻在此時發現了另外一個更爲棘手的問題──

裴安他這會兒,正全身赤裸裸光條條的,以正面迎敵的大方姿態,迎接著小敉措手不及的瞪視…

丁小敉優愣了三秒,這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究竟看「光」了什麽!

還真的是三點全露,一刀未剪呐!

裴安壓根兒還沒享受到他俊美外表終於又回到自己身上的感動,結果下一個眨眼,一條根本裹不住他結實好身材的小小毛巾,便朝他那顆帥頭當頭罩下。

小敉邊紅著一張小臉,邊比劃著要裴安速速將自己包好。

「你你你…你快點拿什麽東西遮住你的身體啦!」

被提醒的裴安七手八腳地扯下毛巾,狼狽地遮住自己的第三點,可是毛巾實在太小了,遮得住前面就難以掩住後面,然後他抬起頭瞧瞧小敉挂在牆上的鍾,一瞬間覺得有些挫敗!

本來打算變回人形的第一件事,便是給他用力好好地玩上兩個小時,可是看眼前這個狀況,他這個願望大概是泡湯了。

「你知道這時候,附近還有哪些地方會賣衣服嗎?」

這時候…

一聽裴安問問題,小敉連忙轉過頭瞧瞧牆上的鍾。

「…我想士林夜市應該還沒休息。」

士林?!

裴安在腦子裏轉了轉此地與士林之間的距離。

「算了!從這個地方騎摩托車飆去士林幫我買衣服回來,也差不多已經十一點多了。」

聽見他的回答,小敉一張小臉瞬間脹紅了起來。

「那…你要這樣…赤裸裸地坐到今天晚上十二點噢?雖然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要這樣做,可是…」

他們兩個人雖然已經很熟,可是要她一個女孩家直盯著一個大男人的裸體看那麽久,她──還是會不好意思呐!

「這樣真的是…感覺不太好意思…說…」

小敉一番臉紅紅的自白還沒說完,裴安突然伸手一個大掌打斷了她的喃喃自語──

「既然知道不好意思,那你不會快點去找一條大一點的被單讓我遮嗎?」裴安沒好氣地丟了個衛生眼給小敉。

「噢,也對厚──」坐在單人床上的小敉憨憨地笑了兩聲,然後摸摸鼻子乖乖地起身,趕緊去尋找「大」一點的被單供裴安蔽體。



小敉找來了被單,又弄了碗熱騰騰的泡面,塞進裴安手上後,感覺裴大爺這會兒情緒似乎好些了,小敉連忙拉了把小板凳,端端地坐在裴安旁邊,用著一雙好奇寶寶的可愛水瞳,直勾勾地盯著裴安吃面的側臉傻笑。

「裴安ㄟ…」

「嗯?」聽到小敉的叫喚,邊吃著湯麵的裴安,斜睨了她一眼作爲回應。

「想不到你本尊真的長得很帥耶!」

耶!小敉覺得他帥?!

停下吃面的動作,裴安擺出他平常最酷帥的姿態,朝小敉挑了挑眉。

「然後呢?」不自覺地使出他最低沈悅耳的聲音,誘惑著小敉繼續把話說完。

他怎麽樣也想不到,沒大腦的小敉竟然會接出下面這樣的話來──

「然後我就在想呀,你之前的工作是不是在當牛郎呀?」

哇咧…

裴安一張原本擺得又酷又帥的臉龐,瞬間被小敉的問題給搞得五官移了位!他一雙濃黑炯亮的眸子,淩厲地掃向仍托著腮直盯著他笑的小敉──真的,若不是看在她算是他裴安再造恩人的分上,他說不定會直接伸手掐死她了事。

「你也拜託一下好嗎,你曾經看過哪個牛郎的英文程度跟我一樣好的?」

「可是我上回看雜誌,上面說現在的牛郎店已經開始實行國際化,英文會話能力嚇嚇叫只能算是基本配備…」

「那你再告訴我,有幾個牛郎會懂得一般大公司裏的影印機怎麽弄?來呀!你再解釋給我聽呀!」

嗯…

丁小敉搓著下巴想了又想,真的耶!還真的沒幾個在牛郎店裏上班的牛郎會懂得使用事務專用的影印機哩…

「原來你真的不是牛郎呀!」

「沒錯!承蒙你抬愛,我的確不是。」

在確定了裴安的身分之後,不知怎麽搞的,小敉臉上的表情反而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好可惜噢──」

「有什麽好可惜的。」裴安淬了一聲。

「其實以你的條件,如果你願意的話,你應該可以當上裏頭的紅牌說。」

小敉說的一點也不假,裴安的外表像極了常常會出現在偶像雜誌裏的當紅明星,濃眉、炯亮的大眼,線條完美、厚薄適中的嘴唇與一方正的下顎,尤其他還有著一副幾乎可比擬男模的頎長身形…

「謝謝噢。」裴安的口氣聽起來可沒一絲感謝。「現在倒是換我覺得奇怪,你爲什麽老是愛把我跟牛郎這種行業的男人想在一塊?」

「第一是因爲你長得帥呀!第二是跟你的遭遇有點關係。」

「怎麽說?」

「你說你之所以會被下咒變成青蛙的原因,是因爲你不小心抛棄了一個女巫的後代呀!」

「然後呢?」

「然後我就想,平常人沒事怎麽可能會跑去認識一個女巫的後代,所以我猜一定是你從事的行業特殊,才會認識這麽特別的人呐!」

「呵、呵、呵。」丁小敉一番可笑的推論,教裴安忍不住乾笑了三聲。「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說,這世界上有種名叫做‘夜店’的地方?」

從不涉及夜間場所的小敉當然聽不懂。

「夜店也可以用PUB取代。」

「噢!PUB。」這會兒小敉可就聽說過了。「我聽過、我聽過。」

「所以呢,要結交三教九流的各方人士,無須我親自下海當牛郎,晚上多去夜店跑跑,一樣能夠達到這個效果。」

「那不然從前的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這個問題讓裴安稍微考慮了一下,後來他決定保留一半隱私。「業務方面的工作。」

業務?!

幾個問號像小鳥般的飛過小敉腦袋,她想了一下之後,又突然轉爲一臉興奮。「那…好賺嗎?」

聽著小敉的問題,裴安一雙濃眉忍不住擰了起來。「我不太懂你問的問題?」

正常人問收入,應該都是用「薪水高嗎?」或是「收入滿意嗎?」這樣的問法,他倒是極少聽人問他「好不好賺的」?

「我的意思是說,當牛郎的業務會比直接下海當牛郎來得好賺嗎?」

當、牛、郎的業務?

一雙火眼金睛突然間直勾勾地往小敉的面前湊去,裴安惱火的、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反問:「我、見、鬼、的、哪、時、說、過、我、是、在、當、皮、條、客?」

「你不是說你在當業務,然後又得常常到PUB裏去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

對小敉而言,這種問題就是一加一等於二,如此單純;她哪里知道裴安嘴巴裏的業務,跟流連PUB這件事是毫不相干的。

「我現在正在認真考慮該不該伸手掐死你。」

聽到裴安的威脅,小敉嚇得兩手兩腳並用逃往比較靠牆的門邊去,隨後只見裴安沈沈地哼了一聲,起身,準備想將他剛解決乾淨的泡面空碗丟到擺在浴室的垃圾桶裏。

「那個裴安…」

他人還沒走到浴室裏,離他有點遠的小敉又突然揚聲喚了他一聲。

裴安轉過臉,惡狠狠地瞪看著一臉詭怪的小敉。

「我知道你剛說你很想招死我…可是基於我們同爲中國同胞的情分上,我不得不忍痛提醒你一件事…」

「有事快說!」

「那個被單…就是剛被你綁在腰上的那個…在你剛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了!」

哇咧…

難怪他會覺得下面有點涼!

他趕緊將掉在地上的被單撿起綁好,然後轉過身往浴室走去,假裝沒聽見小敉哇啦哇啦的大笑聲。

他被捉弄了!

氣惱的裴安恨恨地將空碗慣入垃圾桶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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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7:56:31
第四章

一早在躲進小敉口袋前,裴安還仰起頭對她千交代萬叮嚀著──「今天下午你下班之後,無論如何都請上街幫我買套休閒服回來。」

對於別人的要求小敉一向是盡心盡力的,今天下午一從公司離開,她便興致勃勃地沖進隨處可見的「佐丹奴」裏,準備要幫裴安買套休閒服供他晚上換穿。

「這倒是我頭一次幫男人買衣服呢!」

聽見了小敉在寬闊店家裏的喃喃自語,一整天都躲在小敉口袋休息的裴安,忍不住探起頭來多瞧了她一眼。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至今還沒有人追過你?」

「是沒有呀!」小敉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我高職的時候讀的是商職,學校裏頭根本就沒幾個男生,然後後來考上了二專,每天忙著打工都來不及了,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機會認識異性…」

「不過以你的性格呀,即使有機會認識男人,我想大概也很難談成戀愛。」

聽到裴安的評語,原本還笑得燦爛的小敉一張臉瞬間垮下。「爲什麽這麽講?」

裴安只是伸出蛙掌同情地拍拍她的肚皮。「因爲你太單純了!」

因爲她太單純了?!

這又是哪門子怪理論?

小敉還想開口多追問個幾句,結果從剛進門就一直忙著招呼別人的店員,這時已來到她旁邊。

店員開口問小敉有沒有需要什麽幫助,對挑男人衣服一竅不通的小敉,索性把問題交到店員手上。

「我朋友說他喜歡穿樣式簡單一點的。」

「請問他大概多高?」店員制式化地問著。

「呃…嗯…」

原本打定主意不說話的裴安,一見小敉沈吟,連忙在她口袋裏幫忙提醒了句:「我身高一百八十一公分。」

噢!小敉憨憨直覺地覆誦出來──「他說他身高一百八十一公分。」

他說?!

站在小敉面前的店員轉過頭看了看四周,有些搞不太清楚小敉怎麽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

「您朋友一百八十一公分…那身材很標準噢!」

「對呀!」對於店員的讚美,小敉則是一臉同意地點點頭。

「那體重多重?還是他腰圍多少?這些您清楚嗎?」

「呃…」

「我體重七十五,腰圍三十一吋。」一聽見小敉的回話又僵住,躲在口袋裏的裴安連忙又開口了。

「他說他體重七十五,腰圍三十一吋。」

又是他說?

原本臉上懸著笑意的店員這會兒終於起了疑心,還有,不知怎麽搞的,每次在她問完這個客人問題之後,她耳邊總是會聽到一陣細小的蛙叫聲。

「小姐,你剛剛有聽到青蛙在叫的聲音嗎?」店員疑惑地問著小敉。

「我…我我我我…」小敉張著嘴不知該怎麽回答,一副被人逮著似的作賊心虛表情。

「我想大概是我聽錯了!」店員小姐也沒再多想,開始著手於幫忙小敉挑選衣服。一旁的小敉還呆怔著,不知該怎麽反應才好。

「你這個人還真是單純得非常徹底耶!」

直到小敉結完帳,拎著牛皮紙袋走出佐丹奴,裴安探出頭來瞧瞧四周沒人後,他瞪大眼直勾勾地瞧著小敉。

正將手中提袋往摩托車車座裏塞的小敉停下動作,帶點狐疑地低頭看著裴安說:「我怎麽覺得,從你嘴巴裏說出來的‘單純’,感覺起來不像是稱讚?」

「我當然不是在稱讚你。」裴安臉上一副「想當然爾」的表情。「像剛剛人家問你,‘請問他大概多高’,再怎麽沒腦袋的人,回話時也應該知道該說‘他大概一百八十’,而不是‘他說他大概一百八十’。」

「這兩句話有差別嗎?」她不過就多個「他說」兩個字嘛!

「他說、他說!請你也稍微用腦袋想一想,剛才在店裏店員明明只跟你一個人講話,哪里來的‘他說’?!」

「那些話就是你跟我說的啊,那我跟店員小姐轉述時,‘你說’當然要改成‘他說’呀!」

真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這丫頭的腦袋怎麽直成這副德行啦!

「沒有人聽得懂我說話,小姐,對其他人而言,他們頂多只聽到青蛙在那裏呱呱呱,所以剛才在那個現場裏頭並沒有‘他’這個人,這樣你懂了嗎?」

小敉抓抓腦袋想了一會兒,然後才低低地說了聲。「噢。」

原來搞了老半天他是在跟她爭這個噢!「那這樣跟你說我很單純有什麽關係軔?」

「我…我…」裴安真的會被丁小敉給打敗。

他用一雙蛙掌捂住了眼睛,發出長長的歎息聲,過了一會兒才簡短地回她一句。「沒有。」

「嗯…可是剛剛那句話明明就是你說的,怎麽這會兒又突然說沒有了欸?」小敉不滿意地繼續說。「你在念書的時候老師應該有教過,做事不可以虎頭蛇尾,所以我們說話也不能虎頭蛇尾,說出口的話就該給人家解釋個清清楚楚才對…」

裴安慢動作的放下捂著眼睛的蛙掌,面無表情地瞪著直對著他的頭頂嘮叨不停的小敉。

「丁小敉。」

「有!」

「你知道我現在很想做什麽事嗎?」

她怎麽可能會知道──所以丁小敉當然是理所當然地回答:「不知道。」

「我很想掐死你。」

說完話,只見到原本躲在小敉口袋裏的裴安一躍而出,然後作勢想要撲向前去招住小敉脖子,然後小敉就只是張著嘴巴直笑,隨便兩個跨步就逃離開了裴安的勢力範圍。

「掐不到、掐不到勒…」

「可惡!」

只見被遺落在原地的裴安蹬著兩隻短短腿,氣憤不已的跳腳。

「你給我走著瞧~~就不要讓我有機會抓到你~~」

「啦啦啦~~」

跑遠的丁小敉轉過身來,不怕死地做了個「來呀、來呀」的手勢。

「丁~~小~~敉~~」

「哈哈哈…」



接近晚上十點,昨天巳經有一次變回人形經驗的裴安,終於抓到了技巧,他早在九點五十分時,便要求小敉幫他將衣物擺進浴室,而在十點整的當下,他再度感覺自己的手指慢慢地伸長,頭髮長出,五秒鐘後,原本一隻小不隆咚的青蛙,立刻伸長成爲數十倍大,他從裴安「蛙」成了裴安「人」──一個活生生且英俊瀟灑的成熟男人。

換穿好了小敉幫他購買的簡單衣物,裴安大剌剌地打開浴室門從裏頭走出,當瞧見上身白下身藍的帥帥裘安出現眼前時,原本正端著漫畫書看的小敉,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還真的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哩!想到昨天綁著被單的裴安跟今天穿著整齊的裴安,現在的他又更帥了些。

「好帥噢你!」

小敉的優點就是說話率真直接,一見模樣實在俊秀的裴安出現,她立刻丟下手中的漫畫,跳到裴安身旁。

「幹麽一副蒼蠅看到蜜似的表情?」瞧著眼中突然冒出星星的小敉,裴安頭一回覺得不太自在。

或許跟小敉那雙過於坦然的眼有關吧!往常女人稱他帥,傾慕的言語後頭總是還帶著別的目的,但是小夜卻不一樣,她嘴巴裏說的帥,就是很單純地稱讚他長得好看──坦白說,這種毫無心機的讚美,聽起來真讓人有種飄飄然跟不確定感。

「人家真心說你帥你還嫌我…」小敉有些委屈地皺了皺鼻子,不過一下子她隨即又忘了這麽點不愉快,開始好奇地問著裴安他今天晚上要到哪兒玩。

「你今天晚上有什麽計劃嗎?」

「怎麽?你想跟呀?」

「沒…」小敉一向懶骨頭,她奉行不悖的規矩是──一回到家換好居家服後,便不再輕易踏出家門一步。「人家只是問問嘛!」

「小孩子有耳無嘴,問題那麽多做什麽。」正拿著梳子的裴安,伸長手輕敲了她一記。「不過說真的,我等會兒倒真的需要你送我一程。」

「咦?」

「我得趁這個機會回家整理一些東西。」裴安對著小敉簡單地說了他等會兒的安排。

對厚!

不經裴安提醒,小敉還當真忘掉裴安他也是人身父母生的!

一想到裴安的親人,可能會因爲他這幾天的突然失蹤而心急如焚,原本還想賴回床上的小敉趕忙跳下床鋪,埋頭在小小的布衣櫥中抓了一件白T恤和牛仔褲,便閃入浴室裏更衣。

三分鐘後,只見一高一矮的黑影鬼鬼祟祟地溜出小敉住所。爲什麽要鬼鬼祟祟?因爲小敉的房東再三要求,她們這兒出入單純,絕對不許房客夾帶「男人」回家過夜。

直到安全地離開住屋附近,從剛才就一直提心吊膽的小敉,這才緩下了怦怦亂跳的心臟,與同樣松了一口氣的裴安相視微笑。

二十分鐘後,一塊兒騎著摩托車的小敉與裴安,來到一棟莫約二十五層樓高的華廈建築前。

裴安在大樓外的電子鎖按了幾個鍵後,原本緊閉的大門瞬間開啓,然後他扭亮了牆邊的燈,兩人才剛踏進玄關,隨即就聽見小敉的驚呼聲──

「好…好漂亮的房子!」驚死人啦!

聽見小敉的讚美,裴安不以爲意地聳聳肩,開口招呼她隨便坐之後,裴安大步一跨,隨即進到裏頭的書房忙著聯絡起事情來。

裴安剛剛的確是有吩咐她可以隨便坐,可是,她怎麽捨得拿自己的屁屁擺在這麽漂亮的椅子上…

小敉站在紅色天鵝絨布的厚軟沙發旁邊看呀看,然後她伸出手掌去感覺那綿綿絨絨、根根直立的短短絨毛,絨毛滑過她掌心的感覺實在是好到不行,她人蹲在椅子旁玩了一陣,怎樣就是捨不得將自己的屁股挪移到沙發上頭。

不知道這麽一把椅子,要花多少錢才能夠買得下來呀?

丁小敉兩手托著腮,滿臉羡慕地看著絨毛沙發直歎氣。

進到書房忙的裴安第一個聯絡的物件,當然是當初下咒將他變成青蛙的討人厭愛咪。

「裴安?你說你是裴安?」

乍然聽見裴安熟悉的男音在手機那端響起,人這會兒還在SPA裏享受按摩的愛咪,忽地從躺椅上坐直身體。

「不然呢!」

「怎麽可能…從你變成青蛙到現在也不過才三天的時間…」

聽著愛咪掩不住的驚呼聲,裴安冷冷地笑了。「我時間不多,你還是快點將青蛙變回人的全部步驟跟我說個清楚。」

聽見裴安的催促,電話那端的愛咪聲音忽然一頓,再響起時,一向軟膩的聲音裏已經夾帶著深切的濃情蜜意。

「說話的口氣不要這麽凶嘛!裴安,你都不知道跟你失去連絡的這段時間裏,我有多麽想念你…」

熟知一切「愛情伎倆」的裴安,當然知道愛咪放低身段的意圖──因爲她想要挽回他,可是被愛咪搞亂了他正常的生活之後,裴安實在沒有辦法再壓抑下對她的不滿,繼續對她和顔悅色。

手握著話筒深吸口氣,裴安用著一種極壓抑的口氣,對著話筒那端的愛咪做出最後通牒。「我沒有在變回人之後的第一時間內跟你算這筆帳,已經是很不錯了,愛咪!雖然我現在一天只有兩小時變回人的時間,可是你應該知道,倘若我要一個人沒辦法繼續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這點影響力,我還算遊刃有餘。」

曾經當過裴安半年多女友的愛咪當然熟知裴安的能耐,尤其在知道她與他已完全沒有挽回餘地的情況下,愛咪只好選擇乖乖將變回人身的方法說出。

「我說就是了嘛!第三步驟對你而言非常簡單,就只要讓對方真心喜歡上你,這樣,你就能夠有一天十二個小時回復人身了。至於接下來的步驟,等你可以變回人十二個小時後再說吧!」

只要讓對方真心喜歡上?「就這麽簡單?」裴安不確定地再問一次。

「我當然知道讓一個女人喜歡上你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一想到他很快就能解除咒語,她不禁有些氣惱。「還有一件事,裴安,我──我還有一句話想跟你說帶…」

「說吧。」裴安強耐住脾氣聽她究竟想說些什麽。

「裴安,雖然我的確是下咒傷害了你,可是當初我之所以會這麽做的原因,也全都只是因爲我太愛你的關係…」

對於愛咪一番深情的告白,裴安只是表情冷冷地哼了一聲,不耐與她多談的他,隨即將手中的電話挂上。

什麽叫「全都只是因爲我太愛你的關係」?對裴安而言,傷害就是傷害,在傷害了他之後再說出這種話來──哼!真是連一丁點讓人覺得感動的情緒也沒有!

裴安又花了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將所有該打的電話全部打完,並把自己的工作做個交代後,他離開書房回到客廳,看見小敉一個人蹲在他購買的紅色絨布沙發旁,表情一臉陶醉的不斷地摸著上頭的絨布短毛。

「怪了,明明有沙發卻不坐,你是蹲在地板找零錢嗎?」

小敉一聽見裴安的聲音,連忙轉過頭給了他一朵燦爛的笑。「因爲我捨不得把它給坐‘倒’了嘛!」

「坐倒?」裴安不懂。「這沙發怎麽可能會被你這瘦不啦嘰的小不點給坐倒?」

「唉喲!我的意思不是說椅子倒,我是指沙發上的絨毛會被我給坐倒啦!」

會把絨毛給坐倒?!

裴安擰起濃眉想了好一陣,坦白說,他實在是搞不懂小敉怎麽會去擔心這麽無聊的小事。他來到沙發前就要坐下──

「不…不要坐…絨毛會倒的…」

裴安不顧小敉的連連尖叫,一屁股坐上柔軟舒適的絨布沙發,瞧見她的反應覺得好笑,甚至還淘氣地躺倒身子在沙發椅上磨蹭了一圈,然後才抬起頭對她賊兮兮地挑著眉。

「怎樣?你是想一起上來享受一下這種柔軟的感覺,還是想繼續蹲在旁邊尖叫?」

小敉一雙大眼滴溜的轉了轉後,隨即從沙發旁的地板爬起,跟著裴安一塊坐上真的是軟到不行的絨布沙發。

「真的跟我想像中一樣舒服哩!」小敉閉起雙眼朝後一躺,她臉上那滿足的微笑,就跟一般女生進到GUCCI店裏血拼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就這麽一張絨毛沙發,就能夠逗得她滿足開心到這種程度噢?

轉過身睇瞧著小敉臉上的笑容,裴安臉上的表情不自覺變得好柔軟。

舒服地在沙發上窩躺了一陣,然後小敉轉身,一臉關心地望著裴安問:「該打的電話都打完了嗎?」

「嗯,差不多了。」裴安點點頭。

沈默了一會兒,小敉突然說出一些教裴安臉微微熱紅的話。

「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麽開口跟你說,可是你知道嗎?自從有你陪我之後,我突然覺得日子變得好快樂噢!」

裴安側頭瞅著小敉單純的雙眸,然後他輕輕扯起唇瓣露出一朵微笑。

他由衷地說:「應該是我跟你說聲謝謝才對…倘若你那天沒在馬路旁撿到我,還不知能不能活到現在,更別提能嘗到這一天有兩個小時能變回人的快樂。」

在公司一向被罵慣了的小敉,突然間聽到人家同她說謝謝,一張臉紅得好像掉入染缸似的。

她不太好意思地抓抓綁在頭頂上的馬尾巴,臉紅撲撲地對裴安傻笑著。

裴安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伸手撥撥她垂在頰邊的頭髮,突然間開口問她:「我一直很好奇,怎樣的父母才能夠生養出像你如此單純的好女孩?」

「我父母?」只見小敉臉上的表情微愣了下。

「嗯。」裴安點頭。

「我爸很早就去世,而我媽現在還留在鄉下,我爸留有一片果園,現在由我媽跟她的…好朋友一塊耕種。」說著說著小敉原本懸在臉上的笑,突然間不見了。

瞧著小敉表情的變化,裴安稍微懂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開朗單純如小敉,其實身後也背負著一段不衆人知的過去。

他想她的善良天性,大概是「與生俱來」的吧!教裴安不自覺地就想多疼疼她。

他伸出手輕拍著小敉紅紅的蘋果臉,然後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輕聲地問她是否想跟他一塊去逛一逛。

「還有一點時間,我們一塊上哪兒去走走吧。」

「啊?!」小敉訝異地看向裴安。

「還是你想直接回家去?」

「那就走吧!」小敉一掃方才的陰霾,興致勃勃的嚷著,立刻從柔軟的絨布椅上蹦跳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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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7:56:46
第五章

或許是平常早睡早起的習慣一下子被打亂,昨晚不過才跟裴安兩人騎著摩托車在臺北街上溜了一圈,結果一早起床,小敉突然發覺一向頭好壯壯的身體,莫名其妙地感覺不舒服。

會是生病了嗎?

本來還在猶豫該不該打電話去請一天假休息的,只是念頭剛起,另外一個念頭又隨即從腦袋中閃現。

好不容易才讓課長對她有一點好印象,她似乎不應該爲了一點不舒服,就偷懶窩在家中不去工作噢!

強忍著身體不適,小敉仍舊準時在九點之前打卡進公司。今天的工作依舊和平日一樣的繁雜,只是嘴邊通常都會隨便哼唱著流行歌曲的她,今天突然變得沈默了。

可是一直都沒有人發覺小敉的異狀。

下午兩點上二根毛課長丟給小敉一份足足有三十大張的統計資料,叫她無論如何都得在下班之前鍵入電腦,再傳送到會計部門。

捧著這疊資料,小敉心底暗中叫苦,坦白說,此刻已覺頭昏眼花的她,實在很難再打起精神去注意這一大疊密密麻麻的小字…

瞧見了手捧著資料的小敉仍舊動也不動,正忙於手邊工作的課長,抬頭看了她一眼。「還有問題嗎?」

瞧著課長不太耐煩的反應,小敉咽了咽口水,只得傻笑地說:「沒事。」

只是!她頭真的好暈噢!

踩著沈重的腳步回到坐位上,小敉突然想到她袋子好像塞了包綜合感冒藥在裏頭,她心想乾脆先吃一顆,緩解身體的不舒服,等忙完手邊的工作再說。

「你今天好安靜噢!」

每天都陪著小敉一塊上班的裴安,觀著個無人的空檔,從小敉的外套口袋探出頭來,大大的蛙眼中,明顯的表露出他的關心。

丁小敉只是低下頭輕輕摸了摸他光滑的頭頂,苦笑著說:「沒什麽,只是覺得身體不太舒服。」

她身體不舒服?!

裴安伸出蛙掌輕輕摸了摸小敉的手腕,哇!這才發覺她的體溫實在高得嚇人。「你在發燒!」

「是嗎?」意識已經昏亂的小敉根本就沒什麽感覺了。

「別再硬撐了,還是趕快打電話跟你課長請假,然後回家休息才是真的!」

對於裴安的提議,小敉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是課長說,無論如何都得在今天下班之前將這份資料整理好,然後傳送到會計課去…」

「不然,去請你同事幫忙一塊做,這樣你就可以早一點回家休息了。」

找同事幫忙…

疲憊的目光調向其他辦公室的同仁,在裴安「快去快去」的催促聲中,小敉鼓起勇氣走向前,跟大夥兒提出她的請求,但得到的答案卻是──

雨玲說:「拜託!我忙都忙死了。」可是做出這回應的同時,她卻是拿著電話忙著跟電話那頭的人八卦。

小杜說:「我不是管電腦輸入的,要不你去找其他人幫忙。」拿這話搪塞小敉的小杜渾然忘記了,他跟小敉同樣都是公司資處課裏的一員。

另外兩名跟小敉差不多職等的人,這會兒也正忙於課長所給的資料,無力伸手幫助她。

在課裏晃了一圈之後,小敉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將手放在電腦鍵盤上敲敲打打,對於同事之間的冷淡,她在心裏提醒著自己──別想那麽多。

一直躲在小敉口袋裏的裴安,則是暗惱小敉那些人前人後兩副德行的同事們,血液裏連一丁點的同情心也沒有。

裴安仰著頭,心疼地瞧著臉色越來越差的小敉,苦惱於此刻仍是蛙身的自己,竟然一點點的忙也幫不上。



才剛將手裏的資料傳送到會計課去,小敉的身體就已經承受不住地整個垮下,她手捂著臉,全身乏力地癱在座位上,甚至連下班鍾響了,仍舊提不起一點力氣起身回家。

下班時間一到,資處課裏的同仁一個個起身離開坐位,原本還帶點吵嚷的空間一瞬間安靜下來,可是竟然沒有人注意到──坐在同一間辦公室的小敉此刻正需要人幫忙。

「小敉,你還好嗎?」發覺小敉的反應不太對勁,裴安這會兒也顧不得會被人發現他的行蹤,四腳並用地從小敉的口袋中爬出,然後兩腿一蹬,躍上小敉的辦公桌,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緊張地悌瞧著臉正燙得發紅的小敉。

「小敉…小敉…」一隻小小蛙掌不痛不癢地搖晃著小敉的手腕。

聽見了熟悉的叫聲,倦極又乏力的小敉,張開雙眼給了裴安一抹安撫的笑,喃喃地說了一聲:「讓我休息一下。」之後,竟然就這樣沈沈睡去。

「小敉…」

「小敉…」

只是裴安的叫喚,此刻再也傳不進小敉的耳朵中。

不行!她無論如何都得強撐著趕回家去。

趴在桌上休息了大約三十分鐘吧,突然見到小敉雙眼一亮,呼地一聲撐起頭來。

「小敉!」一直坐在旁邊陪伴著她的裴安,一見小敉清醒,他連忙躍到她身邊關心著她。「你好一點了嗎?」

「還不太好…可是至少是有點力氣了。」小敉一手扶著隱隱作疼的額際,一手抄起正站在桌邊瞧她的裴安,爲了安全,小敉舍平常慣騎的摩托車招了輛計程車,大約二十分鐘過,一路走得踉踉蹌蹌的小敉,終於仰身倒在自己的床上。

「你怎麽沒要計程車直接送你到醫院去?」

小敉轉過頭瞧著正在對她發出抗議的裴安,她扯開唇瓣無力地微笑了一下。「我怕…我在醫院裏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會來不及在今天晚上十點前將你送回家變身更衣…」

想不到她都病成這樣了,心裏頭竟然還在牽挂著他!

裴安睜著一雙蛙眼,愕然地瞧著再度昏睡過去的小敉,然後他輕輕巧巧地跳躍至她臉側,用著他冰涼的蛙掌溫柔地撫著小敉嫣紅的腮邊。

此刻流竄在裴安心頭的激動與溫柔,已經不再是「一點點」這樣的字詞足以形容了。



家裏面怎麽會突然這麽吵?

驚覺到不對勁的小敉勉強睜開困意仍深的雙眸瞧著四周,直到此時她才猛然驚覺到,原來她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間。

這裏看起來像是一間病房。

「醒了?」

已變回人形穿上衣服的裴安一見小敉清醒,他連忙站到小敉身邊,關心地問道:「喝點熱茶好嗎?」

小敉無言地接受裴安的照顧,然後她一雙大眼定在裴安英俊的臉龐上,啞著聲音問:「是你送我來的?」

「別說太多話,醫生說你還需要多休息。」

裴安從旁邊桌上拿了一條濕毛巾,輕輕地幫小敉擦著額角,冰涼的溫度教仍發著燒的小敉忍不住舒服地歎了口氣。「謝謝你…」

聽到這樣的道謝,裴安一張俊顔上突然浮現尷尬的笑。

「當你知道你病好的時候將得面臨什麽樣的事,我想你大概就不會跟我說謝謝了。」

「嗯?」小敉一臉疑惑地望著裴安。

「你一回到家就昏睡不醒了,我怎麽叫怎麽搖都沒辦法弄醒你,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我一變回人形就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送你到醫院,然後在一場混亂之下,在所難免的被你房東看到…我從你房間走出來。」

「啊,」裴安被房東看到了!

裴安瞧著小敉忽然間愣住的反應,忍不住擔憂地問:「你房東會因此而刁難你吧?」

「呃…」對於裴安的這個問題,坦白說連小敉自己也沒什麽把握。當初她跟房東太太簽約時,曾經在簽約書上明文簽訂絕不能帶男人回家,可是如果再換個角度想想,裴安今天之所以會被發現,目的也全是爲了想幫她…

不想讓裴安爲了這麽一點小事自責,小敉強打起精神,給了他一抹不介意的笑。「你不用太自責…反正…一切等我病好了再說。」

「我是在想,萬一你房東真的拿這件事情刁難你…那麽乾脆你病好之後,直接搬到我那兒住好了。」

乍然聽到裴安的提議,小敉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沒這麽嚴重啦!」

「我是很認真地提出這個建議的。」

「我知道…可是,我拒絕。」

「爲什麽?」聽聞到小敉的回答,裴安一雙濃眉禁不住擰了起來。

「因爲我不想養成依賴你的習慣…還有,我也不喜歡就只因爲自己幫了你一點點忙,然後我就挾著這一點恩情,硬是將自己可以處理的事全都賴到你頭頂上。」

裴安一臉訝異地瞧著忽然變得陌生的小敉,他突然發現,原來平常傻呼呼也超好講話的小敉,其實也有她堅持的地方。

小敉被他瞧得有些害羞,一張臉忍不住脹紅了起來。「幹麽用那種眼神看我…本來人就該爲自己的事情負責任的…」小敉嘟著小嘴喃喃地抱怨著,別過頭將自己的視線盯在格子狀的天花板上頭。

裴安微笑,被她不自覺流露的少女嬌態,逗弄得有些心癢癢的。

裴安伸出手扳回小敉的臉,直視著她的眸說:「我剛哪有用什麽眼神看你?」

「就…就…」被他眸子裏的專注弄得有些困窘,小敉紅著小臉,跳動頻率一向極穩的心臟,不知道怎麽搞的突然怦怦地亂跳起來。

「就什麽?」

「就跟…看到什麽稀世奇珍的眼神…呐!」

聽見她自己的形容,裴安禁不住笑了。「對我而言,的確,你真的是個稀世奇珍!」

沒料到裴安會突然稱讚她,小敉愣愣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下一瞬,只見原本已被熱氣給醺紅的蘋果臉,此刻脹得更紅了。

天…要下紅雨了!

一向壞嘴的裴安,竟然說她是個稀世奇珍…

只不過小敉並沒有驚喜太久,在聽完裴安緊接下來的解釋之後,她臉上的羞赧,瞬間被一陣惱怒給取代。

「畢竟想在這世界上,要再發現另外一個像你一樣好笑,一樣單純又好欺侮的人類,真的是不太可能了…」

原來他的稀世奇珍──是這種意思噢!

厚!害她──害她的心剛不小心撲通撲通多跳了那麽多下…

「你討厭鬼啦你──」

只見紅著一張臉的小敉,突然抓了桌上的濕毛巾朝裴安方向丟去,面對小敉不痛不癢的攻擊,裴安只是仰頭哈哈笑得好不開心。



顧不得自己仍需要多多休息,當小敉一聽到醫生說她可以回家了之後,她急急忙忙的帶著又變回蛙形的裴安回她住的地方。

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拎著方才順路買回來的一籃水果,打算向房東太太好好解釋一番。

還好,在房東太太明白了事情的原由之後,並沒有爲難小敉太多,她只是再三的叮嚀小敉,下次絕不可再犯。突然房東太太話題一轉,好奇地問起昨天晚上從小敉房間走出的那名帥哥,到底跟她是什麽關係?

小敉還沒答話,房東太太就開始喃喃自語地猜測著──

「他一定不會是你哥…因爲你跟他兩個人長相看起來差太多…但是他又絕對不可能會是你男朋友…」

「等一等!」驟然聽聞到房東太太理所當然的推論,小敉趕忙伸手做了一個「STOP」的動作。

「可不可以麻煩房東太太,把剛剛說的那句話再說一次…」

房東太太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小敉一眼。「我說,他一定不會是…」

小敉搖頭。「是這句的後面的後面那一句。」

「可是他又絕對不可能會是你男朋友…」

「對了!就是這一句!」

只見小敉皺起了鼻頭,嬌憨地反問:「爲什麽房東太太會那麽斬釘截鐵地說──裴安絕對不可能會是我的男朋友勒?」

雖然裴安的確不是她的男友,可是聽房東太太這麽說,會不會太瞧不起她丁小敉了?!

聽見小敉的抗議,只見房東太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見她扯直了喉嚨哇啦哇啦的大笑出聲。

有…有這麽好笑嗎?

瞧見房東太太的反應,小敉感覺自己額上突然冒出了三條黑線。

房東太太一邊揩著笑到沁出眼角的淚,然後伸手推著垮著一張臉的小敉來到玄關的鏡子前。

「小敉呀!不是呂媽媽愛笑你,可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打扮,然後你再去想想昨天送你去醫院的那個大帥哥!我一想到你們倆站在一起的樣子…哈哈哈…真的不是呂媽媽愛看輕你,實在是…」

她──她這副打扮又是哪里不對了?

「我這個年紀穿成這個樣子…很正常呀!」小敉瞧了瞧鏡子裏的自己──白棉T恤加一條牛仔褲,然後嘟嚷的哼道。

「是是是!你的打扮配你現在的模樣當然是很正常…」房東太太一副不想再跟小敉爭辯地揮了揮手。「只是改天你要是遇見住在你隔壁的筱芬,仔細看一看人家,再回頭瞧一瞧你自己,你就能夠知道呂媽媽爲什麽會這麽笑你了…」

自從聽見房東太太的提示後,小敉便開始留意住在隔壁的鄰居王筱芬,終於,小敉好不容易在周六的那個下午,巧遇了剛好要回家休息的筱芬。

將裴安留在家中獨自到家樂福買東西的小敉,碰巧在樓梯間與王筱芬擦身而過,而當上圍平坦的小敉不小心「摩擦」過王筱芬柔軟的胸部時,臉紅的人竟然不是被「摩擦」的王筱芬,而是已經小心翼翼貼著牆走的丁小敉。

剛剛那種柔軟的觸感…她她她…難不成王筱芬是在胸前偷塞了兩顆饅頭不成?

丁小敉一臉傻愣愣地盯著身材前凸後翹,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筱芬,直到王筱芬的身影慢慢從眼前消失,小敉才忍不住伸出手掂掂自己沒幾兩肉的前胸──

小敉這才終於瞭解,究竟什麽叫做「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裴安…我問你一個問題噢!」

下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家樂福搬回了下個禮拜的存糧之後,小敉終於按捺不住地向裴安蛙提出這一個問題。

「是不是男人…都會喜歡身材豐滿,然後又會打扮的女人呐?」

聽聞到她的問題,這會兒正舒服地窩在臉盆中濕土上的裴安,斜睨了小敉一眼。「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只見小敉有些彆扭地動了動身體。「嗯…你先回答我之後我再回答你嘛!」

「若以正常男性的眼光來論…沒錯,男人跟女人第一次接觸的時候,男人一開始一定是以女性的身材跟外貌來作取捨…」

小敉沈吟了一下,又問:「那…難道沒有例外的嗎?」

裴安搖搖頭。「有也很少。」

「噢!」聽到裴安蛙斬釘截鐵的回答,小敉原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表情「這會兒顯得更加失望了。

「怎麽了?」小敉的反應教裴安忍不住好奇了。非常想要知道小敉心中究竟在打些什麽主意的裴安,忙不迭地繞著小敉追問:「說嘛、說嘛!」

「你要我說什麽?」小敉沒好氣地瞪了裴安一眼。

「說你爲什麽會突然問起這種事情呀!」

「奇怪了,難道我就不能偶爾關心一下占全世界另外一半人口的想法嗎?」

「你當然是可以關心…只是…」裴安蛙嘖嘖有聲地沈吟著。

「只是什麽?」

「只是這不太像是你會關心的問題。」

「那不然你覺得我平常都關心些什麽?」

「你平常關心什麽…等一等,我想想噢…」

只見裴安蛙好整以暇地扳起他帶蹼的蛙掌,一件事、一件事的數著。

「例如關心在一樓駐守的警衛伯伯今天心情好不好啦,還是關心別人擺在桌子上面的工作會做不完啦、或者是擔心你那個單位的小工讀生,會不會被繁重的工作壓力給嚇跑之類的…」

小敉平常腦筋雖直,不過在裴安蛙接連幾天下來的「磨練」之後,她也大約已經分得出人家究竟是真心在褒獎她,還是暗地諷刺她愛多管閒事了!

真是一隻豬頭蛙!

嘟著一張小嘴的小敉,突然伸手抓起床上的枕頭,當頭朝裴安的頭上罩下。

「你這是謀殺,你知不知道…」被罩在枕頭裏的裴安吃驚得哇哇大叫。

「我、不、知、道!」

裴安一邊七手八腳的爬離對他而言沈重無比的枕頭山,嘴裏一邊沒好氣地抱怨著。「真是的!我裴安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

忽然聽聞裴安的喃喃自語,小敉伸手一抓,立刻抓住了好不容易才鑽出枕頭底下的裴安。

「噯噯噯…輕輕輕、輕點…」裴安忍不住哀嚎著。

「你現在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噢!什麽叫虎落平陽被犬欺──究竟我們這裏頭誰是虎誰是犬…」擰著一雙秀眉,小敉佯裝出一副「難保我等等不會失手掐死你」的惡狠表情。

「我啦!我的意思是,我是那只犬啦…」識時務者爲俊傑,一向伶牙利齒的裴安,這會兒也只得看在小命掌握在他人手中的分上,速速見風轉舵了。

「真還差不多。」小敉雙手一松,只見裴安忙不迭地從她的掌握中離開,然後一邊朝安全地方跳著,一邊還不怕死地多補上幾句──

「真是驚死人噢,一隻無辜小犬莫名其妙去遇上只母老虎…向天借了膽也不敢隨便去欺負人家,不然等一下怎麽死的都不曉得噢…」

「死豬頭裴安…」聽到裴安的隨口補充,被惹惱的小敉又想伸手捉他了。

只見一臉痞樣的裴安,咚咚咚地跳到小敉的床底下,然後還頑皮地在裏頭跳起了「蛙腿舞」。

「來呀!來抓我呀!抓不到欸…」

小敉這回真的是跟他卯上了!「你以爲我真的不會爬進去抓你嗎?」小敉一邊說著,一邊雙手雙腳並用地竄進不太高的床底下。

然後下一瞬,就見原本還躲在角落的裴安,一溜煙地跳出床底下。

「我在這邊…嘿嘿嘿…來呀…來呀…」

小敉真是被他給氣得七竅生煙。

「你這只小人蛙…」

跳給小敉追的裴安,轉過頭對著小敉扮了一個鬼臉。「我這才不叫小人,我這應該是叫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你就不要讓我抓到!」

瞧著小敉氣得牙癢癢的模樣,藏身躲在安全地帶的裴安,這會兒可是賊頭賊腦笑得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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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7:57:02
第六章

不過說真的,裴安那一番透徹的剖析並沒有完全滿足小敉的好奇,雖然她嘴巴不說,可是眼睛腦子裏,卻已開始留意起她身邊,那一個個打扮得無比嬌豔的美麗女性。

她在想,平平一樣是女人,可是她丁小敉的外表,爲什麽看起來就跟那些漂亮女生差了好大一截勒?

因肚子痛想上廁所而將裴安留在辦公室裏的小敉,忽然聽到洗手間外頭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女人講話聲。

「…那個會計課的劉XX,你們有沒有覺得她最近的打扮越來越妖豔大膽了?」

「對呀!對呀!尤其是她最近新買的那些窄裙…拜託,你看她裙子上的衩都快開到屁股上來了!」

「不知她是想去勾引誰噢…」

小敉感覺外頭這幾個討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其中一個好像還是同一課的謝雨玲…只是對分辨人聲一向極不拿手的小敉,一時間還聽不清楚哪句話是誰說的。

「這叫小女生長大,‘春神’來了!」

不知是誰說完這句話後,馬上就聽見一大群女生同時發出大笑聲。

「不過懂得思春總比連春天在哪里都不曉得的還好上一些,你們沒看見我們課裏的那個新人丁小敉…」

耶?話題竟然轉到她頭上來了耶!

此時再也顧不得自己還沒「疏解」完,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外頭的對話上去。

「丁小敉──我記得、我記得,就是眼睛大大皮膚白白,看起來傻傻好欺侮的那個女孩是嗎?你說她怎麽了?她也跟人家鬧思春了噢?」

聽到別人的評論,原本表情還興致盎然的小敉,忽然垮下一張粉臉。

眼睛大大皮膚白白,看起來傻傻好欺侮的那個女孩…呃,想不到在別人的眼中,她丁小敉竟然只得這種評價噢!

「跟人家鬧思春還好些…最可憐的一點是,我記得她今年都已經二十一歲大了,可是整個人看起來還像顆青蘋果似的,全身上下一丁點女人味也沒有…」

「沒男人追嘛!沒男人追的女人看起來就會是那種調調。」

「是呀!女人還是得有人追著、有人捧著,臉上才會出現那種神氣。」

「照這樣子看,那個會計課的劉XX,現在不就處於熱戀中嘍?」

「唉呀!有些人是沒魚蝦也好,隨便卯起來瞎混的。」

「對對對,雨玲這個形容真是貼切極了!」

外頭衆人討論到這,突然以一陣格格的笑聲作爲結束。

一臉失望坐在馬桶上的小敉,聽見外頭的吵嚷聲越變越小,然後漸漸平息:心想她們大概都補完妝回位子上去了吧!

「疏解」完畢的小敉,垮著一張小臉難過地走出洗手間。

就在同時,方才才剛出現在八卦團嘴巴裏的焦點人物劉XX,也選在同一時間內走進洗手間。

平素和小敉沒啥交集的劉XX無言地和小敉擦身而過,然而就在兩人交會之時,小敉也忍不住低下頭多看了眼,方才曾在八卦團口中偷聽到的「開衩窄裙」──

只見劉XX豐滿的臀部擠在一條緊緊窄窄的貼身黑窄裙裏,隨著她大步大步走動的姿態,那側開至大腿根處的長衩,真的…一點都遮掩不住隨著走動而乍隱乍現的嫵媚春光──

再低頭瞧瞧自己懸在腰上那件松垮垮的A字短裙,突然,小敉想起之前房東太太和剛才雨玲姊對她的批評──

酸澀得像顆青蘋果似的…

然後小敉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真該上間服飾店,去選些看起來較有女人味的衣服穿?

只是──她換穿了衣服之後,就能顯露出女人味嗎?

低頭望著自己的小敉,突然間不確定了起來。



只不過不確定歸不確定,一下班,她先將裴安給送回家,然後出門找了家服飾店進去。她跟服飾店小姐說明了她的「需求」之後,小敉便像個機器人般的,任由服飾店小姐拚命地將店裏所有的衣服全往她身上堆。

「我覺得這套衣服你可以試穿看看…這件也不錯,然後這件也是…」

捧著大約七件顔色花樣不一的簇新服裝進到更衣室裏,小敉拎起第一件黑色連身洋裝穿上身,不知是她身材太差,還是衣服本身的剪裁太大,一件穿起來應該是貼合曲線的合身短洋裝,她穿起來卻松垮垮得好像在披麻袋。

最離譜的是,在服飾店裏工作的小姐竟然還睜眼說瞎話,讚美小敉穿起來「很適合」!

小敉瞪著全身鏡裏的自己,左瞧右瞧也看不出身上這件衣服哪一點適合她!

「來來來,這邊還有一件衣服一定也‘很適合’你。」

不讓小敉有絲毫猶豫的機會,服飾店小姐從櫃上抓了另外一件桃紅色洋裝交給小敉,讓她速速去更衣室裏頭換裝去。

對別人的好意一向不知該怎麽拒絕的小敉,還是傻憨憨地換上了新衣,然後再度接受服飾店小姐超級誇張的讚美──

「天呀!你穿這件衣服真的是好好看噢!」

小敉傻歸傻,愣歸愣,可是最基本的審美觀她多少還有!

桃紅色如此飽滿鮮亮的顔色,一點都不適合擺在她這張跟學生沒兩樣的臉蛋下面,而且,衣服的款式也極不適合她,前胸後臀沒幾兩肉的小敉,壓根兒就撐不起如此露胸又貼臀的款式。

看著鏡中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自己,小敉真的是覺得失望透了。

「來來來,我們再去換其他的衣服…」

面對小姐的殷勤招呼,這一回,小敉選擇搖頭拒絕。「我想還是不用麻煩了。」

小敉一臉難過地扯扯仍穿在身上的桃紅色洋裝。「你們店裏的衣服很美,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發覺我一點都不適合這樣的衣服…」

「哪里會──」

小姐本來還想多說幾句捧捧小敉,但小敉朝她揮揮手認真地道謝後,立刻躲進更衣室裏換下衣服,再將更衣室裏的六、七件衣服一股腦兒的送回小姐手上。

「真的很抱歉…」

朝店員深深的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禮後,小敉頹喪著一張臉,難過地跑出擺滿各式衣服的精品服飾店。

回到租屋裏的小敉,終於忍不住難過地哭了。

驟然聽到房間一陣嗚咽聲傳來,嚇得裴安連忙從他窩住的臉盆裏跳出。

「小敉?!」

裴安跳到整個臉埋在棉被裏頭的小敉身邊,拍著棉被憂心忡忡地問:「你到底怎麽了?怎麽會突然哭得這麽慘勒?是誰欺負了你不成?」

只聽見隱約傳來的啜泣聲稍停了會兒,然後緊接著響起的,是小敉略帶沙啞哭音的回應。

「你不用擔心我啦…就讓我一個人躲起來哭一哭,等時間過了…我就會沒事了!」

聽聽她說這什麽化?

裴安心想,問題發生了不去解決卻只是躲起來哭,這是哪個國家解決問題的方法?

裴安仰頭看了眼挂在牆上的鍾,發覺此刻已接近他變回人身的時間,他乾脆先讓小敉哭個過癮,然後等他能夠變回人身之後,他再花時間慢慢誘出她落淚的真正原因。

十分鐘後,已換穿上便服的裴安落坐到小敉身邊,蒲扇般的大掌輕輕按在小敉背上,低聲輕柔的勸著。「小敉,你有問題、有困難就直接說出來跟我商量,我裴安雖然不是什麽大人物,可是想出解決辦法的這一點腦袋,我多少還是有的。」

瞧見躲在被窩裏的小敉仍舊沒啥反應,裴安突然歎了口氣,然後換了另外一種說話的口氣,溫柔地吐露他的關心──

「小敉,別讓我擔心好嗎?」

這一聲溫暖的勸導,叫原本打定主意一個人悶著頭哭的小敉,終於放棄心中的堅持,她一邊從被窩裏探出頭來,一邊胡亂地抹著頰邊的眼淚。

瞧著小敉哭腫的雙眼,裴安心頭禁不住一陣心疼。

「我…並不是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啦…」

不希望讓裴安太過直接瞧見她哭醜的臉龐,小敉垂著俏顔,一邊細聲細氣地解釋,並簡單地將她今天下午在洗手間裏偷聽到的八卦,還有她方才去服飾店買衣服的經過,大概地說了一遍。

說完後,小敉難堪地捂著臉嘟嚷:「我知道你聽了之後,一定會笑我實在是吃飽了沒事做…」

「誰說的!」

奇異的是,一向愛取笑逗弄小敉的裴安,這回的反應是出奇的認真。

小敉驚訝的瞪大眼睛瞧著裴安。

只見裴安伸出手輕拭去殘留在小敉粉頰上的眼淚,然後俯低下頭,專注地回視著她的眼。

「女生愛美本就是天經地義,之前你沒將心思擺在這上頭,並不代表你這一輩子永遠不會注意到這件事情…還有,我甚至還挺高興你終於知道該開始留心打扮自己了。」

小敉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爲什麽會高興她會開始想打扮自己?

「因爲你本來就是個漂亮又善良的女孩,沒有道理讓一個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埋沒一輩子,卻讓一些平庸的胭脂俗粉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裴安知道這樣的說法一定無法說服小敉,他低聲要求小敉等他一下,然後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找他熟識的店家老闆,請她幫忙。

「我們走吧!」

「走?!」要走去哪?

小敉一臉疑惑地瞪視著裴安。

裴安只是輕輕地將她拉起身,然後低頭在她耳邊說著──

「既然我都已經從青蛙變回王子了,那接下來該做的,當然就是快快把我們可愛的灰姑娘變成公主呀!」

聽得一頭霧水的小敉,就這麽怔怔地被裴安帶出門了。



「又是服飾店?!」

當弄清楚裴安究竟要帶她上哪去時,小敉一顆頭不禁搖得跟個博浪鼓似的。

她她她──才不想再進去自取其辱勒!

而裴安也沒使蠻力硬扯著她進去,他只是靜靜地等著小敉緩下情緒,然後他才伸出手捧起小敉困窘通紅的小臉,低聲地問她:「小敉,我曾騙過你嗎?」

小敉想了一想,然後老實地回答:「沒有。」

相反的,這些日子以來,裴安一直給予她很多的關懷與幫助。

裴安微微一笑,然後再問:「那麽你願意再信我一次嗎?」

「我…」原本十分排斥的意念,在裴安的這一聲輕問當中,小敉終於願意妥協。

她歎了口氣,乖乖地在裴安的帶領下,進到她原本以爲這一輩子永遠不會再進入的精品服飾店中。

不過小敉才進去不到一分鐘,馬上發現──此刻正幫她打點一切的店家小姐,和她早先遇見的服飾店員,有著天壤之別。

眼前這個漂亮小姐,是真的以一種全以小敉爲出發點的認真心態,在看待小敉這個客人。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斐娜,你可以直接叫我小娜。」

穿著一身黑衣黑褲的女子笑笑地跟小敉作了自我介紹之後,便伸出手溫柔地牽住小敉,讓她站在鏡子前面,花了一點時間向小敉分析她身上的優點。

「其實你有一張長得很可愛的娃娃臉,而且皮膚白皙,嘴唇紅潤,活脫脫就像個洋娃娃似的!」

小敉嘟著嘴從鏡子裏瞧著外表生得冷豔惑人的小娜,然後啞著聲音發表她的感想。「可是我卻寧可拿自己的娃娃臉跟小娜你的臉蛋換…」

「胡說!」小娜對著鏡子裏的小敉搖搖手指頭。「每一個人的臉蛋都有其特色跟缺點,不然這樣好了,我們先開始挑選衣服,然後我再給你瞧瞧我年輕時所拍的照片,好嗎?」

「不能先看照片再挑衣服嗎?」不知怎麽搞的,平日一向好說話的小敉,今日變得異常彆扭。

一直坐在旁邊沒出聲的裴安,選在此刻開口幫小娜緩頰。「你總得給小娜一點時間,讓她去翻照片出來吧!」

說的也是!

小敉接受了裴安的意見,然後她伸手接過小娜特意爲她所挑的水藍短洋裝,深吸了口氣後,才毅然決然的走進更衣室。

「那衣服確定真的適合小敉嗎?」

在小娜彎身在櫃檯抽屜裏翻找照片的同時,以往從未質疑過小娜眼光的裴安,頭一回露出焦急不安的神色。

小娜只是停下翻找的動作,抬頭給了他奇怪的一瞟。「我頭一回看你這麽關心某人。」

這句話並不是問句,而是簡單直接的一句陳述。

聽出小娜沒說出口的言下之意,裴安愣了一下,然後掉轉過頭,低低地回了她一句。「有嗎?!」

裴安有些閃躲的態度勾出小娜的好奇心,在找著她等會兒要給小敉「欣賞」的照片之後,她便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裴安面前,專注地審視這個看起來和從前不太一樣的老友。

「這陣子都在忙些什麽?一直都沒看到你再帶新女伴過來挑選衣服…」

不知怎麽搞的,小娜竟下意識地將小敉排拒在「裴安女伴」這種歸類之外。

之所以沒將小敉歸類于「裴安女伴」的原因,並非是小娜嫌棄小敉的臉蛋外型,而是因爲裴安往常會交往的女性,壓根兒就不屬於小敉這種類型的。

聽見小娜的問題,裴安只是一逕地優笑,就在同時,換好衣服的小敉終於踩著怯生生的步伐從更衣室裏走出,而裴安的注意力,瞬間就被扯往小敉的身上。

驟然瞥見裴安驚豔的目光,小敉突然間脹紅了雙頰,然後不安地扯著穿在身上水藍短洋裝。

「好看嗎?」她不太有自信地問著他們。

「好看極了!」

小娜與裴安不約而同地給了小敉一抹稱許的笑,尤其是裴安,當瞧見活像換了個人似的小敉,他臉上更是浮現一股與有榮焉的驕傲。

爲了取信小敉,小娜連忙起身拉著小敉站到鏡子前,先是伸手幫她拂平剛才她因緊張而揪縐的裙擺,然後再順手拿出一支發梳,解開小敉慣常梳綁的馬尾,換上另外一個髮型。

最後,拿出透明唇蜜在小敉嫣紅的唇上輕點抹勻。

「你瞧瞧鏡子裏的自己,這模樣多甜美可愛呀!」

感覺──還真是挺不錯的呢!

小敉的特色就在那嬌憨無比的氣質,其實骨架細小的她並不適合穿坊間一些剪裁大膽的貼身衣裙,反而是款式帶著點小女人嬌俏的日系服飾,才能更襯出她那與眾不同的清純氣息。

藉著鏡子的反射,小敉將坐在一旁的裴安表情瞧得一清二楚,當她確認裴安對她這身打扮也同樣覺得滿意後,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緒立刻被撫平了。

站在小敉面前,小娜一邊搖動著手中的相簿。

「那你覺得現在還需要看我之前的照片來增加你的自信嗎?」

小敉瞧了瞧鏡子裏的自己想了一想,才表情堅定地說:「不需要了。」

「很好!」小娜稱許地笑了,然後又拉起小敉的手,一起走向更衣室。

「來,讓我們再去多試幾款樣式。」

方才的成功叫小敉放開了心懷,對於小娜這一回的鼓勵,她則是毫不猶豫地接過來了。

趁小敉關起門來換衣服時,小娜再度將注意力調回裴安身上。「你看起來變得不太一樣了。」

然後裴安摸摸自己的臉頰,一臉納悶地反問道:「有嗎?」

「有!尤其是你的表情,認識你這麽多年,這還是我頭一回知道,原來深情款款這幾個字,是可以出現在我們裴大情聖的臉上的。」

乍然再聽見「情聖」二字,裴安臉上的表情就像見了什麽可怕東西似的嫌惡。

「別再叫我情聖,這兩個字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天呐!這可是浪子回頭耶!這教小娜更是好奇了。「是因爲小敉?」小娜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多少也是因爲她…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在這一陣子領悟到了,除了玩樂之外,其實這世界上還有其他更值得我去關心的事。」

「比如說?」

「比如…」裴安沈吟著。「比如說,應該要如何保護一些善良人種不受一些奸惡小民的欺侮。」

「那善良人種是…小敉嗎?」

裴安沒好氣地賞了小娜一記衛生眼,眼神中大有「你都已經知道了還問」的困窘情緒。

哇哇哇!瞧見情場浪子這回的轉變二真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小娜心想,果真不能小覦愛情對一個男人的影響力呀!瞧瞧眼前這個號稱「玩遍天下無敵手」的情場浪子,這一回真的是「跌入愛河」了!

一分鐘後,小敉再度從更衣室裏走出來。這回換上的,是另外一套粉橘色兩截式套裝,個頭不高的小敉非常適合穿這種裙長不過膝蓋的短裙款式,想當然的,她這一回的變裝,也得到裴安與小娜的大力稱讚。

前前後後花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小敉在小娜的熱情招呼中總共換了七套不同款式的服裝,就在小敉仍在考慮她究竟要先購買哪些衣服回家換穿的同時,坐在一旁的裴安卻一聲不吭的,悄悄拿出信用卡叫小娜全都包下。

「這怎麽可以!」一瞧見裴安低下頭簽著什麽的時候,小敉趕忙跳到他身旁搖著手。

「小娜不可以,你不可以收裴安的錢,要收也要收我付的才可以。」

簽完帳的裴安一手抓住小敉揮舞的小手,然後伸手接過小娜送來的衣袋,再牽著仍舊拚命搖頭的小敉離開小娜的店。

「唉拗,真的不可以這樣子啦!」從未收過男人饋贈的小敉,一副活像身上突然爬滿了小蟲似的彆扭。

「爲什麽小娜只能收你的錢?」裴安好笑地看著她彆扭的表情。

「因爲…因爲這些衣服是我要穿的呀──」

「我當然知道衣服是你要穿的,所以我才送你呀!」

「可是…可是我沒有理由接受你的禮物。」這是小敉最最介意的一點。

乍然聽見小敉的回答,裴安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表情認真地審視著她。「爲什麽說你沒理由接受我的禮物?」

「那不然你告訴我,我有什麽理由接受你送我的禮物。」

「因爲你這些日子的幫忙與照顧…」還有,因爲我非常喜歡爲你做些什麽事情時的甜蜜惑覺。

只是最後面這句話,裴安忽然間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而且和她相處了這些日子,裴安多少也摸清楚小敉的個性,一向認爲助人爲快樂之本的她,鐵定沒辦法接受他這種說法的。

果真,聽見裴安的理由,小敉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在我認爲,我對你的幫助不過是舉手之勞,況且我壓根兒沒有想過,我該因此從你身上取得什麽。」

「我知道。」裴安從沒懷疑過小敉這點。「可是你知道嗎?接受你這麽多無所求的幫助之後,若不讓我爲你做點什麽,我會覺得心裏不太舒坦。」

「但是…但…」但裴安他方才所結的金額,已經超過她所認知「禮物」上限的許多許多了,三萬多塊接近四萬塊耶!這得要她丁小敉一個半月不吃不喝,才勉強能付得出這樣的價錢…

「那不然這樣好了。」見小敉仍舊非常介意這金額,裴安只好這麽說。「僅此一次,下不爲例,我以後不會再冒失地說要送你什麽了,這樣好嗎?」

「但…但是…」

「就算我拜託你嘍!」裴安垂著頭裝出一副楚楚可憐樣。

瞧見他俊朗的眉眼爲了要說服她而皺成一團,坦白說,小敉這會兒哪還好意思硬說她不想要。

抬起眸無奈地瞅著裴安討好的笑臉,小敉歎了口氣,突然間伸出手說要和他打勾勾。「說真的噢,僅此一次,下不爲例!」小敉表情非常嚴肅地叮嚀。

「是。」裴安微笑地和小敉兩人小指勾小指、轉圈,最後還打了個手印。

他伸手拍拍小敉酡紅的小臉,然後很自然地牽起小敉,朝停放摩托車的方向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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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7:57:19
第七章

隔天,小敉換穿上在小娜店裏買的衣服上班,才剛坐下,往常極少將注意力集中到小敉身上的謝雨玲,今日竟破天荒的主動跑來跟小敉攀談。

誰教換穿上合身衣物的小敉,竟鮮嫩漂亮得有如公主現身一般。

「你身上這件衣服好漂亮…」謝雨玲讚歎了兩聲,才又接著開口問她。召追衣服是上哪買的?貴不貴?」

小敉老實,聽見人家問她問題,她馬上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記得這一套好像六千多吧…」

嗆米?!六千多!

聽到這個價格的謝雨玲,不得不再次對小敉刮目相看。

然後公司裏的八卦團開始四處傳言,資處課的新人丁小敉,似乎是勾搭上了哪個有錢男人,才能夠花那麽多錢治裝。

「而且一套要六、七千塊耶!」

被人說變漂亮了當然是件好事,可是當知道衆人在背地裏是怎麽議論她之後,坦白說,小敉還寧可回復她原本的打扮去上班。

今天中午小敉還是和往常一樣,端著便當跑到樓下,跟看守大門的警衛伯伯一塊兒吃飯,以往從來沒人在意,不起眼的小敉中午都上哪兒吃飯,可是如今她變漂亮了,她的一舉一動,自然也就受到八卦團員們的注意。

下午,小敉又在廁所中聽到有關她流言的最新版本,有人斷定她丁小敉極可能是跟駐守樓下的警衛伯伯搞援助交際。

乍然聽到這個流言,當時還坐在馬桶上「疏解」的小敉,差一點就氣到當場厥過去。

「哈哈哈!」

聽到小敉轉述的流言內容,此刻正和她一塊兒坐在「星巴克」裏頭喝咖啡的裴安,禁不住仰頭哈哈大笑。

瞧裴安笑得放肆,小敉忍不住嘟起了小嘴,氣惱地嗔道:「你少取笑我,她們用那種口氣猜測我跟警衛伯伯的友誼,已經夠教我生氣了。」

「好好好,我不笑總可以了吧!」

和小敉相處這陣子下來,裴安當然知道小敉喜歡跟有點年紀的伯伯阿桑聊天相處,若哪天真在德電裏頭舉辦一個「中年殺手」的選拔比賽,裴安敢打包票,小敉她一定是當仁不讓的以第一高票當選。

「不過你也真的很特別耶!」

裴安端起杯子輕啜了一口咖啡。「平常人交朋友,都是跟一些同年紀的男生、女生,結果你卻老愛跟著一堆歐巴桑、歐裏桑攪和。」

「什麽攪和?難聽死了!」

晚上不能喝咖啡的小敉只叫了一杯泰舒茶,端來的時候還附了包砂糖,小敉沒加,此刻剛好用來丟他。

「好好…不糗你。」裴安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說一下吧!爲什麽你會跟你公司裏頭的叔伯阿姨特別親近?」

「因爲我從小就是我外婆一手帶大的呀!」

小敉小時候跟外婆一塊兒住在嘉義鄉下,鄉下小鎮什麽不多,就是時間多,一些上了年紀的叔伯阿姨也多,或許是因爲大夥兒都心疼她年紀小小便沒有父母疼愛,所以街坊鄰居待她,一向疼寵得有如自家小孩一般。

一提起從前那段幸福的日子,小敉一雙水眸瞬問綻亮。

「我小學時一放學,每次都是書包一丟就往外沖,不是跑到隔壁阿嬸的田裏挖番薯,就是溜到阿土伯院子裏去摘桑椹…」

「道爲水裏來土裏去,難怪你當初見了我非但不怕,甚至還敢把我拎起來,拿在手裏戲玩。」

「誰教你當時要昏得那麽徹底,坦白說,我小時候玩過無數隻小青蛙,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昏倒在地的青蛙。」說到初次見到裴安的情形,小敉皺皺鼻頭,唇角眉梢笑得好不燦爛。

「那是因爲我出類拔萃呀!」裴安毫不謙遜地自誇。

「少來!」小敉朝著裴安毫不捧場的做了個鬼臉。

裴安好笑地揉揉她粉嫩的臉頰。「對了!那跟你同年紀的同學朋友呢?你上過高職二專,多少也應該有一些同學會跟你聯絡吧?」

一說到這個問題,小敉原本洋溢著甜甜笑意的臉蛋一瞬間垮了下來。

「可能是因爲我小時候在鄉下住慣了,所以一向不太懂得玩樂,再加上我不懂得看人臉色、說話又直…高職剛畢業的時候,我還有個叫美美的同學,她還會偶爾打電話來跟我訴苦聊天,不過我跟她說了幾次不太入她耳的話後,她跟我就漸漸少聯絡了…」不得年紀相仿朋友的歡心,一向是小敉很難釋懷的傷心往事。

「你們那一次是爲了什麽事情意見不合?」

不過當想起美美曾跟她提起的事,小敉就忍不住覺得火氣大,她坐挺了身子,氣惱地說,

「就是美美跟她男朋友之間的事情呀!你都不知道,那男生對她多壞,吃她的、用她的,然後還背著她去交別的女朋友!我當時就一直勸美美,千萬不要再繼續傻下去,一開始的時候,美美還勉強會聽我的話,可是後來,當她男朋友回過頭跪下來求她,她就說我是因爲沒人追,所以才見不得她跟她男友和好…」

典型又是一個見了色就忘記朋友的白癡女人,這樣的情節對裴安而言已不新鮮。「你會不會怪你朋友,曾用那麽難聽的話說你?」

「美美只是被她男朋友給蒙蔽罷了!其實她本性不壞的,還有,我當時也因爲氣不過,而對她男友作了很多的批評…」然後小敉垂下頭,臉上似有無限惆悵。「說來說去,我也得負一點責任。」

「你的責任只在你性格太直、心太善良。」裴安伸出手輕輕地撫著小敉的臉頰,極少讓人如此呵護的小敉,突然間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對我真好…」垂下眼眸,小敉發出由衷的低喃。

瞧著她突然間脹紅起來的小臉,裴安只是一逕溫柔地望著她笑。

坦白說,若是沒先花時間跟小敉接觸便認識她本人,以裴安往常的個性,鐵定只會把她當成是一個沒什麽腦袋的傻丫頭罷了!可是當真花時間瞭解相處過後,裴安才恍然明瞭,原來藏在小敉憨傻單純的外表之下,這一副溫柔體貼的純善靈魂。

在這個社會,懂得溫柔體貼,本性又善良天真的女孩,真的已經不多見了。

騎著摩托車載著小敉回家的裴安,突然伸手拍拍小敉環在他腰間的小手,然後隔著安全帽低低地說了這麽一句──

「我真希望能夠永永遠遠保留住你這天真個性。」

沒聽清楚裴安說話的小敉揚聲問:「什麽?」

裴安只是輕搖了搖頭,然後再笑笑地叮嚀她要更抱緊他一點。



有裴安相伴的日子小敉過得十分開心,每次回想起來,小敉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感覺她仿佛昨日才剛從街頭撿到裴安,然後是接下來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界還真有青蛙會說話,而且還會變身成人這檔子怪事。

今早小敉突然在公佈欄上瞧見到一則公司命令──上頭說公司業務部門的經理裴安因故留職停薪…

見到這則人事命令之後,小敉才知道裴安原來是公司的業務經理,他竟然都沒特別跟她提過這件事,雖說也不是什麽頂重要的事,但還是可以跟她說一下啊…

不過更讓小敉在意的是,她突然意識到裴安的確身爲人的「事實」,她忽然感到緊張了,自她撿到裴安那天到現在,都已過兩個多月了,想不到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他竟然還是處於只能在深夜十點至十二點這兩個小時中變回人身,這怎麽可以!

中午吃飯時間一到,小敉趕忙找了一個四下無人的天臺將裴安捧出。

「然後呢?然後我到底該怎麽幫你,才能讓你完全變回人形?」

瞧著小敉真心著急的表情,裴安的心頭,不禁泛出了一股微酸帶甜的暖暖情緒。

想不到被人真心牽挂著的感覺,竟是如此的好呀!

「你不要一直瞪著我發呆嘛,你快點想一想呀!」

「其實我覺得…我跟你這樣的生活方式也是挺不錯的。」

乍然聽到裴安的低語,小敉一臉驚訝,雙眼瞪得老大。

看見小敉這種反應,裴安有些惱火地問:「你難道不這麽覺得?」

「這…」坦白說,她的確也這麽想。小敉深吸了口氣,頹然地靠著牆壁,抿著小嘴老實地點點頭。「有你陪伴的日子我的確過得很開心呀,可是,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雖然裴安平時極少跟她提起想快快變回人形的話,但是小敉仍舊能從他一變回人形,便忍不住地想往外跑的舉動看出──其實裴安心裏,仍舊是希望能夠快快回復他原來的樣子。

裴安靜靜地看了小敉一會兒後,這才啞著聲音輕輕反問:「爲什麽不對?」

「因爲你的身邊還有一些親人,而且你還有好不容易才打下的事業基礎,尤其當我見到公佈欄上那個‘業務部經理’這個職稱時,我才突然想到…如果繼續這樣生活下去,當有一天你突然間能夠回復人形時,到時你該靠什麽生活,還有你的家人,他們一定也很擔心你的。」

小敉爲他考慮的一點都沒錯,只是裴安忍不住有些懷疑,難道小敉真的一點都不擔心,若他真的順利回復了人形,她跟他會因而漸漸疏遠嗎?

「你一點都不擔心嗎?擔心變回人的我,就不能再像現在一樣繼續陪伴著你了。」

「我當然會擔心呐!」小敉個性非常老實,對於她能夠回答的問題,她一向坦白。「而且我也非常清楚,變回人之後的你就不會再有那麽多時間跟精神陪我說話了,你會開始回去尋找你之前交往的朋友,會繼續延續你原本的生活圈,然後…說不定我們就會因此而漸漸失去聯絡…」

說到這裏,小敉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就跟我同學美美一樣,就此把我給忘記了。」

瞧著小敉突然間籠上陰鬱的水眸,裴安深吸了口氣後,輕輕地問:「在明知這種事情極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下,你還是會幫助我變回人形?」

「嗯。」丁小敉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實在是一個小笨瓜,而且還是一個善良到了極點的笨瓜!

裴安被小敉的回應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直到過了好久好久,小敉才突然間伸出手將他捧在她手心裏。

一雙人眼對著一雙蛙眼,小敉突然間說出了一句話,一句裴安從沒預期會從她口中聽到話──

「因爲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快樂。」

在聽到小敉由衷地說出「我喜歡你」這幾個字,裴安還來不及對她的告白發表任何言論,只知下一瞬間,再一次感覺到一股異狀從他身體湧現。

發覺裴安一瞬間怔愣的表情,小牧擔心地問:「怎麽了?」

裴安放下按撫在胸口的蛙掌,然後抬起頭低聲地對著小敉說:「我在想,今天晚上…說不定我就可以擁有十二個小時變回人形的機會了。」

「啥?!」小敉瞠大一雙眼睛瞪著他瞧,一臉傻呼呼地,不明所以。



已確定一天有十二小時能變回人形的裴安,自然不能再待在小敉房間,他和小敉兩個人認真地研究了一下,終於決定在裴安尚未能完全變回人形之前,暫時委屈小敉搬到裴安的住所居住。

裴安一手牽著小敉,一手拎著她重量不重的行李,回到他許久不見的家中。

一回到裴安的家,小敉就關進暫住的客房,一直沒出來。約莫二十分鐘後,神情好似很困擾的裴安,來到小牧所住的客房前敲門。

「有事嗎?」小敉站在開啓的門後仰望著裴安。

「有點事情想問你一下。」

小敉點頭,退了一步讓裴安走進房間。

長手長腳的裴安,自動選擇柔軟舒適的大床坐定,而不知怎麽,突然覺得有些害羞的小敉,則是小裏小氣地拎了個枕頭窩到房間的單人椅上坐著。

沈默地看了小敉一會兒,然後裴安開口:「小敉…你中午那時候是說…你喜歡我?」

乍然聽見「你喜歡我」這一句話從裴安嘴裏冒出,不知怎麽搞的,突然敦小牧禁不住一陣臉紅心跳。

她低下頭扭捏地把玩著被她抱在懷中的小枕頭,沈吟了好久之後,她才含羞帶怯地回了一聲。「欸。」

裴安突然朝小敉所坐的位子走去,以一種俯視著她的姿態,口氣帶點焦急地追問:「爲什麽?」

「爲什麽?」睜著一雙迷蒙大眼,小敉不解地仰望著裴安。「喜歡一個人,就非得要先想出爲什麽喜歡,然後才能夠喜歡嗎?」

裴安當然知道小敉說這話的意思,只是他之所以會問她爲什麽,不過是想確定,浮現在他心頭的那種情緒,跟小敉心中的,是否爲同一種罷了!

「當然不是,只不過我想確定,你口中的喜歡與我心裏頭的感覺…是否相同。」

「你…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丁小敉一雙眼忽然間瞪得好大。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裴安突然伸出手輕撫小敉的頰邊。

小敉被他摸得一張臉突然間燙紅,緊接著是捂著嘴,滿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瞧見她的反應,很多話即使小敉沒說,裴安此刻也已經懂了!

然後見裴安將頭低下,溫柔地用他的額輕抵著小敉的額,眼對著眼、鼻觸著鼻,低聲地對她表示。「是的,你沒有聽錯──小敉,我也喜歡你。」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

裴安一句輕柔的告白頓時教小敉手足無措,她慌亂地說:「我累了,想早點休息了。」立刻將裴安趕出房間。

整個晚上,小敉根本就是輾轉反側,一夜難眠。腦子裏一直回蕩著裴安的那句話──小敉,我也喜歡你。

隔天早上八點,這輩子第一次嘗到失眠滋味的小敉,大眼睛下兩圈黑青的慘狀,真是教裴安看了心驚。

「你還好吧?!」

「啊?!」他幹麽這麽問她?

整個人呈恍惚狀態的小敉,一時間還會意不過來,直到她瞧見浴室鏡子裏自己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後,她才明白他爲什麽會那麽問她。

完了!頂著這張兩圈黑輪眼的臉…她她她…該怎麽上班見人噢!

「我看你還是請一天假,留在家裏休息吧!」

不知何時將頭探進浴室裏的裴安突然出聲,當時還瞪著鏡子看的小敉,猛然被他的聲音嚇得撫胸尖叫──

「你、你、你…你是打算要嚇死我噢!」

「我只是看你在裏頭待超過五分鐘,擔心你出什麽事才會探頭進來的。」

和小敉同住兩個月下來,裴安已大約將她平常的作息摸得一清二楚,早上八點進浴室盥洗,八點三分走出浴室,然後大約八點八分的時候,整裝完畢準備出門上班──從來不會誤時的小敉,突然間拖慢了出浴室的時間,這當然會教裴安擔憂不已。

「萬一…萬一我正在上廁所勒?」

「如果你真的是在上廁所,就一定會順手將浴室門鎖緊。」裴安用一種「我早已將你摸透」的眼神凝視著小敉。

「反正我的意思是──若你覺得身體受不了一夜沒睡,那麽就直接打電話請假吧!我不希望見你再累出病來。」

小敉聽見裴安最後那句溫柔的懇求時,一些原本梗在心頭的彆扭情緒,突然間被他給安撫得服服貼貼。

「我…等等打電話問問看。」回憶起她上一回生病時帶給裴安的緊張跟麻煩,一向體貼的小敉,自然是不好再說什麽。

聽見她的回答,裴安馬上露出放心的表情,然後將身體退離浴室,還給小敉一個隱密的盥洗空間。

三分鐘後,感覺氣色已稍稍恢復的小敉從浴室走出來,坐在客廳撥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之後小敉便像縷遊魂似的,再度飄回她所住的房間。

十五分鐘後──她就是睡不著啊!

原本將自己悶在被窩裏的小敉,終於放棄地坐起身子,深吸口氣轉頭望著透亮的窗外。忽地,她掀開被子跳下床鋪,咚咚咚地就跑到裴安臥房前,抬高的手還沒敲到房門,只見原本閉緊的門扉,「鮛」一聲突然打開了。

仿佛有心電感應似的,站在門裏的裴安也是一副準備要上哪去的表情。

四目忽然相對,兩人同時一愣。

「你(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然後又戛然停住,然後,又同時開口冒出一句──

「你(你)先說…」

呃…

小敉傻眼地瞧著同樣傻眼的裴安。

怎麽突然間覺得,兩人的默契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裴安「噗哧」一聲地露齒笑開。「需不需要猜拳決定?」

把他的話當真的小敉,側著頭想了一想,然後點頭說:「也好。」

還也好勒!

被小敉的回答給逗笑的裴安,伸出手揉亂她一頭長髮,然後突然間換了個動作──

他堅定卻不失溫柔地將小敉一把拉進他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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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7:58:04
第八章

將她妥善地安置在柔軟的單人沙發上,然後裴安拖來一把木椅,嘴銜著笑,眼睛眯得彎彎地凝視著小敉。

「你要問我什麽?」

原本還愣住的小敉,一張臉突然間紅了。她扭捏地動了動身體,垂著頭說:「你…你先說啦!」

「我記得剛剛好像是你先跑來想敲我房門的。」

呃…

小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出梗在心頭的心事,她表情尷尬地搔一了搔頭後,勉強想出一個推託之詞。「我只是來問你…想吃什麽早餐啦!」

「是這樣嗎?」裴安狐疑。

呃…

被裴安這麽一反問,原本頭已經垂得很低的小敉,霎時羞愧得把頭垂往自己的雙膝。

瞧著她可愛的反應,裴安忍不住壞心眼地想再逗一逗她。

「我們倆還真有默契,我剛正想過去問你今天早餐要吃什麽東西…」

啥…啥米?!

乍然聽見裴安的回應,小敉猛地抬起頭瞪著他看。

「你已經想好了嗎?早餐想吃什麽?」裴安還在逗她。

「吃吃吃…吃什麽早餐…」她…她她她才不是來問他這個的勒!憋在心裏頭的問題還沒問個清楚明白,她怎麽可能會有那個心思去想什麽~早餐之類的事情。

猛地深吸口氣,小敉突然大聲地冒出一句。「我其實不是來問您要吃什麽早餐的啦!」

「那不然呢?」

「我是來問…問…問…」問問問問問…唉喲,她不好意思說啦!小敉糗得一張臉都紅了。

「說嘛,勇敢一點。」裴安這會兒還鼓勵起她來了勒!

「我…我…我我…」

瞧她「我我我」了半天還「我」不出個所以然,裴安終於甘願收斂起逗她的好興致,然後將他原本打算跟她說的話說了出來──

「我昨晚的告白,真的是出於真心的。」

啥…啥米?!

小敉再度驚愕得瞠目結舌。

犯…犯規啦!哪…哪有人突然就把話題扯到這上頭去…

「就如同昨晚,我逼著你想弄清楚爲什麽你會喜歡我,這句話我也反問過自己…」

裴安伸出手撥了撥小敉落在頰邊的長髮,凝望她的眸子,實在是燦亮溫柔到難以形容的極致。

「我承認,你並不是我習慣交往的物件,可是也因爲不是,所以我看你的角度,也變得更加客觀──」

耳裏聽著裴安溫柔低沈的嗓音,喃喃地傾訴著他之所以對她動心的細節,原本垂著頭,心裏還很忐忑不安的小敉,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凝視著裴安,一雙大眼氤氳著水霧。

她極輕、極輕地說:「我也一樣…雖然我之前並沒有任何跟人交往的經驗,可是我卻知道,待在你身邊的我,覺得好開心、好滿足、好快樂…」

但是裴安覺得光這樣仍是不夠!

因爲在他心裏面竄流的情感,是比小敉此刻所說的,要更深刻、更強烈許多許多倍。

「我對你的喜歡,並不只是這個樣子。」

「啊?!」小敉一臉迷惑地注視著他。

裴安明白小敉對感情仍一知半解,同時他也萬分珍惜她這一部分的單純,所以他願意傾注更多的時間,去引誘出存在小敉內心那種,比滿足快樂還要深入的「完全愛戀」。

他突然間湊近小敉,一邊撫著小敉的頰,一邊睞著她細聲呢喃:「我對你有著欲望…小敉,不只是看到你會讓我覺得開心滿足,甚至,我的身體也會對你產生反應。」

産生…反應?!

「我…我我我…」清純的小敉,忽然間不知該拿什麽反應,去面對這樣熱情如火的裴安。

裴安低聲地問:「有人吻過你嗎?小敉。」

當然沒有。

說不出話來的小敉,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

「那你會想要我的吻嗎?嗯?」一邊問著的同時,裴安還一邊伸出手輕碰著小敉的紅唇。

「我…我我我…」傻眼的小敉,這會兒仍舊在那「我我我」我個不停。

裴安不想聽她的支支吾吾,他霸道地挑了兩條路要小敉選。「說要,或不想要。」

張大著嘴愣了好一會兒,感覺胸中那口氣似要喘不過來時,小敉才突然發出一聲──「要。」

她要,她怎麽不想要?!

沒談過戀愛並不代表她沒幻想過情人間的親吻,從電視機裏看來,接吻總是美得像幅畫似的,整個畫面瞬間會變得朦朦朧朧,而一顆芳心早已暗許的小敉,不知已經偷偷覬覦裴安唇瓣的滋味有多久了。

小敉的一聲「要」,終於讓裴安放心地綻出笑顔,本還擔心要哄誘出小敉的情欲,可能需花好多時間的,不過這回似乎是老天開了眼,特意賞他裴安一個痛快!

原本輕撫著她唇瓣的手,緩緩移至她的頸窩,然後俯下頭,用一種不帶威脅的速度,輕輕地將自己的唇瓣貼上她的。

她的唇,和他想像中的一樣,甜美軟嫩。

第一次親吻,即使裴安想做的遠不只這樣,但顧忌到小敉的單純,所以裴安只是手捧著她的頰、觸著她的唇,輕輕地啄了又啄、吻了又吻,當瞧見生澀的小敉,因爲不知道該怎麽呼吸而脹紅了臉時,他更是愛憐地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裏,活像在疼惜什麽珍寶似的,拍著她的背對她又哄又憐。

「放輕鬆…別那麽緊張…就跟你平常在呼吸喘息一樣…」

睜開因陶醉而微微眯緊的眼瞳,小敉輕喘著氣,美眸羞怯地凝望著一臉溫柔的裴安。

她眼瞳中含羞帶怯的期待樣,教裴安禁不住一陣心癢。「喜歡我剛剛的吻嗎?」他低下頭貼在她耳邊輕問,然後還一邊伸出舌尖,輕舔著她肉肉的耳垂。

強烈刺激的碰觸禁不住讓小敉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裴安貪看她敏感的反應,此刻更是忍不住好奇地咬起她的耳垂,細瞧她該會產生的反應。

「嗯…」小敉嬌憨地搖晃起身子,無言地傾訴她身體的難以承受。那感覺,就像是有著千萬隻螞蟻,突然間爬滿了她身體似的酥麻。「不要…這樣啦…」

一隻軟軟的手輕輕推了推裴安的胸膛,裴安順手抓起小敉的手放至唇邊細細啃咬,然後抬眸看著她難耐的嬌媚神情,低聲追問:「爲什麽不要?」

小敉害羞地動了動身體,小小聲地說:「這樣…會讓我覺得妤奇怪。」

「哪里奇怪?」

哪里…

這個曖昧的問題又教小敉的臉紅透了,她將頭埋進裴安的懷中,羞窘地不知該怎麽回答他。

「說嘛!哪里奇怪?」裴安再問。

「身體裏面啦!」

身體裏面?!

裴安眯緊了一雙黑眸,審視著偎躲在自己懷中的小人兒,然後鬆開了原本握住她手的掌,突然間輕碰了碰小敉沒穿內衣的胸,然後是她僅穿著一件短褲的臀。

「是這裏覺得奇怪…還是這裏?」他說話的聲音,不自覺變得好沙啞。

「都…都有…啦!」

看著小敉羞答答的模樣,裴安差點就控制不住想一口吃掉她的衝動!

若不是考慮到她的生澀,真的,他真的會控制不住體內洶湧的欲望。

他沈沈地深吸口氣,然後再用力將懷中的小敉摟了摟,小敉嚶嚀了一聲仰起頭看他,兩人的目光交纏了一會兒,然後裴安突然再次湊近自己的唇,用著比方才更熱切、更火辣的吻印上她柔軟的唇。

濛濛矓矓的,裴安的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可以,還真想這樣一輩子就摟著她親吻,然後什麽事情都不用去想,不用去做…



在小敉殷切的期盼之下,原本不打算這麽早就開始煩這件事的裴安,終於也讓步地撥了通電話給愛咪。

「我希望知道該怎麽樣才能夠完全地變回我原本的模樣。」

聽到裴安的要求,電話那端的愛咪先是頓了一下,然後,她突然間忍不住開始哈哈大笑。

聽著愛咪那毫不客氣的狂放笑聲,奇異地,裴安並沒有生氣,他只是沈默地拿著話筒,耐著性子等到愛咪的笑聲停止。

「你竟然變了!」說完這句話後,愛咪嚶嚶啜泣起來。

當初之所以會詛咒他失去他英俊的外貌,目的不過是爲了要懲罰他的花心性格,還以爲變成青蛙後的裴安,會因此而失去自信、一蹶不振,也許就會來求她…可是怎麽會知道,他竟然能夠一步步地解咒,而且他還一次次變得更加溫柔,這教她怎能甘願!

電話那頭的愛咪失控的又哭又笑,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她突然止住了所有的情緒反應,用著一種好深沈、好悲傷的音調說──

「你一定以爲,這個咒語的最後結局,應該會如同童話故事青蛙變王子的結局一樣,是由公主給予青蛙一個吻,然後青蛙就能變回人形對不對?但是你錯了!哈哈哈…大錯特錯──」

愛咪所吐露的訊息,使得一開始還能輕鬆以對的裴安,瞬間僵直了背脊。

「告訴你最後一個變回人形的方法也無所謂…你只需要一滴她對你徹底心碎的眼淚…哈哈哈…聽到了嗎?徹底的心碎…你一定可以順利完成這最後一個目標的…哈哈哈…你的拿手好戲,不正是教所有對你動了心,但沒辦法吸引你長久目光的女人徹底心碎嗎…」

裴安怔怔地瞧著被他握在手裏的話筒,然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任由電話那端的愛咪繼續發泄她滿腔的怨妒…

裴安一出書房門便瞧見小敉期盼地望著他,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引開她對「蛙變人」這事的注意力。

裴安方才已經在書房裏作出決定,他寧可這一輩子都不能完全變回人類,也不願讓善良的小敉爲他流下任何一滴徹底心碎的淚。

「有聯絡上愛咪嗎?」

「她…好像不在國內,我剛撥了她手機沒聯絡上她。」

「這樣呀!」小敉原本燦亮生動的眼瞳,光芒瞬間黯淡下來。「我還以爲晚一點就能見你徹底變回人形了呢!」

「哪有這麽容易的事。」

裴安笑笑地擰擰小敉的鼻頭,小敉淘氣的皺了皺鼻子,然後情不自禁對著裴安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啊!對不起。」

裴安毫不介意地拍拍她的臀,然後催促她快快上床去補個回籠覺。

小敉被他推著向前走了兩步,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紅著臉回過頭輕輕地瞟了裴安一眼。

「那…你呢?」

「我…怎麽樣?」

「你…要上哪兒去呀?」

上哪兒…

直到瞥見小敉酡紅的頰,裴安才恍然明白小敉究竟在跟他表達什麽。

伸手將她拉轉過身面向自己,抬高她垂低的臉直視她的眸,裴安含著淺笑低問。「你希望我上哪兒去?」

「嗯…」小敉一臉不自在地移開她的視線,半晌之後,才見她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句。「我…已經習慣有你在身旁了說。」

「所以你希望我陪著你睡?」裴安逗弄著她。「不怕我一時獸性大發,張嘴吃掉你?」

被裴安這麽一逗,小敉登時羞得直跺腳。「不…不是這樣的啦!」

「不然是怎樣?」

「我只是…就跟往常一樣…跟你聊天聊到睡著嘛!」

「噢!只是這樣噢──」裴安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也沒事先說清楚,害我一時間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

「誰叫你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不甘老是被人逗著玩的小敉一逮著機會,馬上出言調侃裴安。

「嚇!竟敢說我腦袋裏全是黃色廢料?」

「不然勒?」

「不然勒!」

裴安忽然模仿起小敉說話的口氣與瞟他的眼神,那誇張的姿態與曖昧的口吻,頓時教小敉窘得伸出手攙他。

「你討厭啦,老愛逗著我玩!」

「是呀,誰叫你老是這麽好玩勒…」

一邊說著,裴安突然彎腰打橫抱起小敉,然後在小敉連連驚呼聲中,跨著大步進到她的臥房裏。



雖然一天裏已有十二個小時能夠變回人身,但因爲裴安變身回人的時間是晚上的十點至白天的十點,所以加一加、算一算,裴安現在能陪伴在小敉身邊的時間,竟然還不及他之前僅兩小時變回人身的時候。

也因裴安變回人身的時間拉長之故,早上得在九點之前抵達公司的小敉,不得不開始習慣自己一人獨自出門上班。

小敉個性憨直雖憨直,但在某一方面,卻也是獨立堅強到教人佩服,尤其在習慣一個人這件事情上頭,她一向自處得相當不錯。

以往有裴安陪著上下班情緒當然美妙,可是忽然間沒了他陪,小敉倒也不會無法適應。

下班時間一到,歸心似箭的小敉一買完晚餐,便踏著愉快的步伐回到裴安的住處,才剛停好摩托車拎起晚餐,便突然被某個聲音喊住。

「等一下。」

小敉回過頭瞧著朝她匆匆跑來的身影──是一個容貌生得很豔麗的漂亮女子。

「請問有什麽事嗎?」

漂亮女人並沒有花時間回答小敉的問題,她只是瞪大了一雙塗著誇張睫毛膏的大眼,纖長的手指指著裴安屋子,問小敉:「你…住裏面?」

「呃…」女人這沒頭沒腦的問題,教小敉忍不住猶豫了下。

不耐久等,女人突然嬌斥著小敉。「快回答我是或不是。」

小敉一愣,答案不由自主地從她嘴巴裏吐出。「我是…暫住。」

暫住?!

這兩個字聽在女人耳裏,像帶著刺似的尖銳,突然間見她眯細了大眼,表情變得異常兇狠。「裴安之所以能回復人形…就是因爲你的關係?」

聽到這一句話,小敉腦筋再鈍,也終於知道眼前這女子究竟是何人了。

她是愛咪,當初下咒讓裴安變成青蛙的始作俑者!

一弄清楚這點之後,小敉背上的寒毛瞬間全站起來了,她滿臉警戒地瞪著愛咪看。

瞧見小敉忽然從小綿羊變身成狂怒小貓的模樣,愛咪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哈的大笑出聲,笑到連眼角都沁出了淚。

怎麽回事?!

小敉一雙大眼雖仍瞪著愛咪,但同時也忍不住奇怪地蹙緊了眉頭。

「看你現在這一副戒備甚嚴的模樣,想必裴安一定是還沒跟你提過,他變回人的最後一個步驟吧!」

變回人的最後一個步驟?可是那天裴安說連絡不上愛咪…難不成,愛咪是專程來告訴她方法的?

「裴安前一陣子曾打電話給你,但他說你可能出國去玩了,一時找不著…」

聽聞小敉憨直的回答,愛咪突然間笑得更爲淒厲。

果然跟她所猜想的一模一樣──原本想報復裴安的她,竟然失策當上裴安跟這女人的紅娘,這實在是太太太可笑了!

「哈哈哈…找不著…」愛咪一邊揩著沁出眼角的淚,一邊吐出叫小敉聽了爲之顫抖的實情。「我想你一定還不曉得吧!早在他打電話給我的同時,我就已經跟他講得非常清楚明白,他要完全變回人的條件非常簡單,只需要你的一滴眼淚…聽懂了嗎?只需要一滴你徹底心碎的眼淚!」

然後愛咪突然伸手抓緊小敉的肩膀,搖晃著仍反應不過來的她,大聲吼著:「你憑什麽!你到底是憑什麽,竟會讓他爲了你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女人,自動放棄了他回復人身的機會?!」

「他,裴安他…」

小敉傻眼瞪看著愛咪失控的表情,太多的驚愕與震撼教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思緒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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