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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梁芸]親愛的,賴定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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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28:54 |倒序瀏覽
親愛的,賴定妳 作者:梁芸

那個該死的暴露狂、露鳥俠
我童昕詛咒你哪天醒來小鳥飛掉變太監!
沒事幹嘛在家光光溜的到處晃,是想害她長針眼嗎?
還有更可惡的--「我是來找爸爸的……」
這個吃過就丟的臭男人,分明是惡魔中的惡魔
小孩都找上門了,還裝什麼單身酷公子!
小弟弟,乖!想要爸爸嗎?阿姨幫你做主~~ 

他穆以律這是招誰惹誰了?
老爸一道命令將他從國外調回台灣接手金控總裁
失去自由他已經頭上三把火了
這個在他家打掃的代班打掃女工
看見他美男出浴的畫面算她賺到了,還一副嫌棄的樣子
現在更是栽贓個小鬼頭要他認兒子
親愛的幫傭小姐,看養眼的東西是要付費的
沒錢?那……太好了,拿身體來換吧!
至於要他認下那個小鬼頭,行啊--我們一起養吧!
童小姐,這輩子我是賴定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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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29:22
楔子

  「童童,拜託拜託!只要半年我就回台灣。」

  「半年等於六個月,曹小姐,妳曉不曉得?」童昕脖子夾著電話,整理桌上一疊圖畫紙。

  「童童!麥可是我跟月老求一年才求到的姻緣,我媽說要是明年不嫁掉,這輩子要到四十歲才有可能遇到一個娶我的!」

  四十歲?哼……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句話。童昕拍胸脯保證不甘寂寞的損友,這輩子不可能小姑獨處。

  「妳去年就說過了。」而今年,她也同樣沒嫁出去,「如果妳非到義大利看男友不可,就把工作辭掉去那裡。」

  哪有人代班可以代半年,她以為公司是自己開的嗎?

  「他兒子曾是妳學生啊,記不記得?我老闆聽到是妳,立刻同意了。」

  童昕翻個白眼,如果她早點下樓,就不會接到這通該死的電話。

  「妳清楚現在景氣不好,工作哪有這麼好找?要是辭掉,回台灣後我喝西北風怎麼辦?我還沒存夠嫁妝啊!」

  「我沒有妳『專業』!」童昕很不願意,但是曹家姑娘講得楚楚可憐,活像她如果拒絕,等等她人就會殺到眼前下跪似的。

  「沒關係、沒關係!我的客戶都很阿沙力,妳專不專業,他們其實一點都看不出來。妳只要做好工作就好,沒人跟妳屁一聲。」

  「真的嗎?」童昕揚高音調,有點不敢置信。

  「我保證、我保證!而且我的工作,比妳想像中好搞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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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0:09
第一章

  童昕打開沉重的大門,素淨的臉蒙了一層灰。

  百來坪的華貴豪宅,除了美得可比樣品屋之外,裡頭冷冰冰的像是從來都沒有人住過的感覺。

  廢話,一間空屋子哪裡會有人對她吠一聲?

  她按慣例走到工具間放下背包,然後把長髮紮起來,戴上手套穿著圍裙,別上名牌,提起水桶和抹布走到客廳去。

  替曹家姑娘代班已三個月,一個禮拜裡她有兩天要來大豪宅裡打掃。

  打掃之前,她會在玻璃窗前,居高臨下眺望這片遠看有青山,近看有城市的小棋盤的遠景。

  「嗯,百看不厭。」二十八層樓的景觀,真不是蓋的!

  曹芸芸的運氣顯然很好,在一片不景氣中,專業家事公司反而異軍突起,成為新新人類可以選擇的行業之一。

  然後,家世清白、無不良嗜好的好友雀屏中選,順利擠進這間公司。

  曹芸芸的公司專門鎖定金字塔頂端的客戶層,提供最有效率的家事服務,讓那些忙著賺錢或享受人生的客人,屬於「家」的那部份,全無後顧之憂。

  舉凡基本清潔,提供客戶衣物、被單送洗,三餐也能委託專人負責。

  童昕經過一禮拜基礎訓練,簽了份合約,保證不洩漏公司客戶隱私。

  基本上,她這「臨時工」除了服務時間比較短命之外,福利與薪水與正式職員無異,這也是童昕覺得來代班可以接受的原因。

  反正看看漂亮的樣品屋,事後有優渥薪水可領,多少補貼她其實不算很寬裕的生活。只要讓芸芸回台灣後還保有這份工作,就大功告成了。

  「好啦!工作、工作。」拍拍臉,她振作一下有點疲憊的身子,有條不紊地打掃屋子。

  之前客廳已經整理過,所以今天打掃範圍是剩下三個房間以及廚房的部份。

  她進客房把所有桌面以及擺飾全擦淨,床單、被套換成新的,再用吸塵器把地毯吸過一遍。每半月換一次床單、被套,這是屋主的基本要求,感覺得出來是相當有潔癖的傢伙。

  童昕不覺得這間屋子有人進來住過,至少在她工作的這三個月內,沒碰見任何人出入。

  她還有一天要到另一個客戶家打掃,屋主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童昕偶爾會遇到她一兩次。

  曹芸芸說,工作三年多來,她不知道這間豪宅屋主長的是圓是扁,除了某些條件該遵守之外,基本上很好配合,屋主從來不跟公司抱怨,所以是份涼差。

  廢話!沒人住的屋子,哪來的客訴?童昕拔掉吸塵器插頭,提起水桶、清潔劑到書房去,繼續把接下來的工作完成。

  半個鐘頭後,她換一桶水走到主臥房,準備把床罩和被單換新時,眼尖地看見灰色枕頭上,多出一根頭髮。

  童昕蹲下來,有點神經質地盯著它,「短的?」奇怪,三個月來,她第一次看到床上有頭髮。

  棉被很平整,沒有弄亂的跡象,就是多了這根頭髮。

  她捏起頭髮,髮質算不賴……應該不是自己的吧?

  管他的!她又不是CSI鑑識員,湮滅證據就是。

  童昕把頭髮扔進垃圾桶,轉身套上枕頭罩,連床單都鋪好後,打算按開吸塵器時,眼前的浴室門突然打開來──

  童昕傻眼的看著一個赤裸裸的男人突然冒出來。

  「哇啊啊啊──」媽呀、媽呀!她會嫁不出去了!

  對方顯然被她的尖叫聲給嚇得沒法反應,愣了。

  她緊張的抓著吸塵器威脅他,「你到底是誰?居然無恥的光著屁股在別人家裡跑!」

  穆以律聽到她的威脅,本來脾氣要發作起來,但看她打扮確定身份之後,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

  他渾身都是溼的,再不穿上衣服,屋內的空調一定會讓他感冒。

  「警告你,如果再靠近一步,我絕對會拿菜刀『切掉』你!」她一定是遇到變態狂!

  童昕很想跑,可是腿軟了。

  「你聾了嗎?別以為我不敢!」童昕看他繼續往前走,擺明見她是個弱女子而欺人,「可惡,你真的想逼我拿菜刀!」

  「麻煩請妳出去。」他打開衣櫃拿出襯衫,背對她飛快套上衣服。

  「王八蛋!你光著屁股,還敢偷拿人家的襯衫,想害我被客戶砍成十段八段嗎?」童昕有點急了,那件襯衫看起來貴得要死的樣子,他要是穿走了,她拿什麼賠給屋主?

  「混帳!你聽不懂國語嗎?還是要我拿菜刀出來你才肯罷休!」獨自面對陌生男人,如果說不害怕是假的。

  她的腿很軟,以對方少說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身材來看,要撂倒她一點也不難。

  「我給你一條路選,就是你現在馬上脫掉那件襯衫,然後滾出這間屋子,我可以裝作沒這件事情,不報警處理。」

  她鬼吼鬼叫,搞不清楚狀況,終於把男人惹毛了──

  穆以律轉頭冷冷地瞥向她,從齒縫迸出話來,「我也只給妳一條路走,就是馬上閉嘴滾出去,告訴妳這裡是我家!」

  ※ ※ ※

  客廳裡,冷得像是低氣壓掃過。

  童昕坐立難安地看著眼前男人,圓潤小臉透著些許蒼白。

  「先生,真的很對不起!」她不斷道歉,但是坐在她斜對面的男人不發一語,只是瞪著外面的天空看。

  好啦、好啦!這下糗大了,她不但大罵客戶,甚至看了他的光屁股,更該死的是,曹芸芸的飯碗準備被她搞丟了!

  但是她剛進來時,沒在玄關看到鞋子,屋裡擺設無人動過,就連他睡過的床鋪棉被也攤得整齊,莫怪乎她會以為沒有人在。這傢伙,真的如此一絲不苟喔?

  「妳總共說了十五遍的『對不起』,還有沒有其他話要說?」穆以律被她弄煩,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普通人會把別人的道歉算得那麼清楚?他的行為再次印證她的想法。

  她好想哭泣!

  「呃……沒有。」他口氣好冷,童昕背脊竄上冷汗,「我感到很抱歉。」

  「毫無新意!」

  這句話劈得童昕頭都抬不起來,只能乾笑保持很歉疚的樣子。

  穆以律冷淡地瞟著她,說出心裡疑問:「妳是不是新來的?」

  如果他沒記錯,當初負責打掃的人,不是這張臉。家事公司傳來的服務人員簡歷裡有照片,沒這麼年輕。

  「是……」曹芸芸說什麼專不專業,她的客戶看不出來……見鬼!現在人家就發現她是代打了!

  「前一個負責的被換掉了?」其實誰來打掃他家,穆以律根本不在乎,不過公司沒告知他,這點讓人不開心。

  好歹他也是花錢的客戶,再者這個尖叫聲簡直破錶的冒失鬼,看起來很像不滿二十歲的樣子!

  「她有點麻煩,必須返家處理一趟。」童昕替曹芸芸圓謊,總比告訴人家她去追結婚對象來得強吧!「所以公司派我過來。」

  「嗯。」原來如此,既然知道原因,穆以律也沒有刁難的意思。

  「剛剛的事,真的很抱歉!」除了道歉請求原諒,童昕實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他的表情比剛才在房裡時還冷,曹芸芸的飯碗實在很堪慮。

  「我會好好想該怎麼處理妳。」穆以律沒遇過這麼鳥的事,才回台灣就碰上。

  因為家中變故的關係,他接獲消息緊急返台接任邦星金控總裁一職,連行李都要事後請人託運,走得相當倉促。

  所以屋內沒他帶來的東西,依舊維持自己離開時的狀態。這也難怪她沒有警覺,因為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精明的模樣。

  「先生……雖然這個請求很無禮,但能不能請你別跟公司要求換掉我?」如果她被撤換,那就等於害曹芸芸少掉一個客戶。

  既然覺得無禮,她還敢講?真是好狗膽,穆以律欣賞她的勇氣。

  「我……」他剛要開口,房內手機突然響起,「等一下,我去接電話。」

  「是。」童昕有氣無力的應聲,想起自己的愚蠢行徑,簡直丟臉到極點。

  不過,誰叫他竟然裸體出現,嚇到她本就不是很強健的心臟。

  雖然沒人規定不能在自己家裡光著屁股,但他有沒有想過有請人來家裡打掃啊?

  算了、算了,顯然她運氣不夠好。曹芸芸做了三年什麼事也沒遇到,她才來三個月就把客戶弄得雞飛狗跳;總歸一句話:人若衰,種瓠仔也會生菜瓜。

  主臥室房門半掩,耳邊傳來男人不太清楚的說話聲,越講越大聲,他不耐煩的在裡面走來走去。

  「童昕,妳真的很糟糕!」她兩手掩面,說不定等會兒會被流彈掃到,「教室的學生已經招沒幾個,要是再搞丟芸芸的工作,要拿什麼賠她的嫁妝?」

  除了偶爾比較健忘之外,童昕自認工作很認真。

  平常她教畫的家長很誇她,小朋友也喜歡她,就連家事服務的女屋主也跟老闆說她把屋子整理得很好,以為她接觸這行業很久了。

  但童昕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栽個大觔斗。

  她拉長脖子偷瞄房內正在講手機的男人,不清楚他到底要講多久才肯掛掉,不過既然請她等一下,就表示彼此應該有商量的空間吧?

  雖然他模樣很冷漠,可是長相相當出色好看,至少在她的審美觀裡,這男人俊帥的容貌不怎麼輸時下偶像明星。

  挺鼻、濃眉、大眼睛,眼神銳利透亮得極有精神,要是瞇起眼來裝個憂鬱,絕對電死一票女人。

  加上他至少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剛剛不小心偷瞄到沒完全扣上釦子的襯衫底下顯露出精壯結實的身材,這個傲視眾人的條件足以打敗路上超過半數的男人。

  嘖嘖,其實剛才他裸體她就看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被他嚇得以為自己遇到歹徒,不然她有三秒裡覺得那身體可口得讓人垂涎;就算他最後叫她滾出去,那嗓音還是該死的好聽。

  沒想到這屋主簡直把身為男性最有力的利器都佔盡……

  唉,如果他的脾氣跟他外表一樣具有殺傷力,童昕暗想自己大概皮要繃緊一點,開始替曹芸芸物色下一份工作了。

  ※ ※ ※

  穆以律煩躁的離開房間,回台以後,沒一件事讓他感到順心,而他也開始懷疑自己回到這裡究竟有何意義?  

  他到冰箱裡拿水,置物架上除了滿滿一層擺放整齊,標籤一致朝外對正的礦泉水之外,裡面空無一物。

  很好!沒有一瓶水瓶的標籤有歪掉。

  記得三年前,他準備離開台灣時,請來的家事打掃人員沒有注意,瓶子亂擺的結果,他立刻換掉家事公司。

  他用這細節測試公司到底有沒有認真注意客戶的需求,合約上白紙黑字有載明,就必須要做到。

  他長年人在國外,沒什麼機會回台灣,一間空屋子要找人全權打理,沒有謹慎一點,實在放心不下。

  當年他離開台灣前,找來現在合作的家事公司,基本上大多能符合合約上的內容,所以也就一直配合到現在。

  但是,他人回來了,居然一碰頭就搞出這麼驚人的場面,穆以律考慮是不是該換間公司配合。

  然而,他看到冰箱內整齊的水瓶,標籤上的日期是前幾天的,就表示打掃人員一點也不馬虎,相當盡責。

  OK!他可以好好再想一下,把對方列入觀察,這間公司服務人員態度基本上很認真。

  穆以律打開瓶蓋走到客廳去,才喝一口水就見到沙發上倒個人影,嚇得他差點噴出嘴裡的水,嗆得猛咳嗽。

  這女人怎麼還在這裡?居然睡倒在他家沙發上。

  摀著嘴他忍住咳嗽,再看向外面天色才知道時間晚了。

  牆上的鐘已接近八點,他不過接了一通電話,就花掉快三個鐘頭。

  這女人很聽話,叫她等還真不跑,穆以律服了她。

  他坐回沙發,見她睡得那麼熟,再想她呆呆等了這麼久,登時打消叫醒她的念頭。

  嘆一口氣,他想起父親打電話來,兩人大吵一架,便覺得先前發生的情況再怎麼惡劣,也絕對比不上父子勢如水火的場面。

  她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都能好好和他說話,而父親竟用仇人般的口氣相待,穆以律不禁感到悲哀。

  他到底算什麼東西?回台灣又怎樣,父親從沒給他好臉色看過。縱然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還是用這種態度對他!

  「混帳!」越想越惡劣,穆以律忍不住罵道。

  也不過這麼一聲,驚擾還在睡的童昕,穆以律立刻閉嘴,發現她皺起鼻頭在沙發上頭蹭了兩下沒醒,看樣子這張沙發很深得她的心。

  嗯,這女人看來沒什麼大煩惱似的,睡著的表情可愛得像個孩子。

  她的皮膚很透白,像是會發光似的,兩頰上有幾個小雀斑,卻不影響她的美麗。

  臉頰上幾綹不聽話的秀髮垂在上頭,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烏黑柔亮。

  長長的睫毛、彎彎的眉毛、小小的鼻子、紅紅的嘴唇,她不施妝粉,乾淨得如同他手裡的那瓶水,清澈明亮,很滋潤人心,感覺上也不會有什麼負擔。

  如果她留下,工作態度一如現在認真的話,其實沒什麼地方可嫌棄。

  其實,她長得滿可愛的,只是有點乾巴巴。

  穆以律打量她纖瘦的身材,T恤外的手臂又白又細,往下一探,胸部看起來也不是很豐滿。不過那女人的腰很細,屁股很翹,貼身牛仔褲將她的線條完整地呈現出來。

  撇掉讓人敬謝不敏的尖叫聲,看在她水瓶擺放整齊的份上,以及很有耐心等待的性格,遇事誠懇認真道歉的態度……諸如此類加起來,穆以律決定讓她繼續留下。

  至少,在他的生活周遭,還有人可以好好跟自己說話。

  反正她需要這份工作,而他剛好提供,彼此各取所需,誰都不影響誰,這樣很好!

  看著那張單純無憂的睡顏,穆以律原本煩躁的心情,逐漸獲得平復……

  ※ ※ ※

  其實,童昕是被餓到醒來的。

  她按著肚子,睜開眼看見那男人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那種深沉的眼神,配上十分嚴肅的表情,看起來真的有夠殺。

  被這樣盯著,她幾乎整個人彈起來坐在沙發上,「對不起!」

  天吶、天吶!她可以再愚蠢、再沒神經一點!居然睡倒在人家家裡。

  「妳睡得很開心。」穆以律沒想到她會醒來,面無表情的轉向窗口,藉以掩飾盯著她的窘態。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可能有半個鐘頭或是再長一點吧!這個舉動有點奇怪,但一時之間穆以律解釋不來。

  總之,煩躁的心情很奇異的平靜下來,就像沙漠裡遇到綠洲,不免感到心曠神怡。

  這女人給他的感覺很特別!

  「先生,我真的很抱歉!」就算再怎麼累,她也要打起精神啊!童昕不止一次想要抱頭大喊,甚至恨不得拿塊豆腐用力一撞,以死謝罪好了。

  穆以律看著她,那生動的表情就像在演搞笑劇,其實她應該報名演員訓練班,尤其是那窘迫到想死的模樣,或許可以拿下金馬獎。

  嗯,她這個人實在很逗。穆以律嘴角掀了掀,笑容不甚明顯。

  此舉看在童昕眼裡,覺得他皮笑肉不笑的,頓時有種被人判了死刑的感覺。他該不會,要準備Fire她吧?

  「那個……」

  咕嚕咕嚕──

  童昕按著肚皮,羞恥的低下頭,不敢看對方的表情。她不想承認那有如打雷般的聲響,是從自己肚子發出來的。

  穆以律沒想到有人居然不斷在他眼前出洋相,她的耳根子紅得很不像樣。

  「時間有點晚,我們下次再談。」穆以律想替她保留一點形象,但是他能做的實在很有限。

  「是……」童昕尷尬地回應,拘謹地站起來,「今天給先生添麻煩了。」呵呵,神啊!請丟個任意門下來,讓她立刻消失吧!

  「妳知道就好。」

  穆以律放下水瓶同樣起身,到臥室裡拿車鑰匙。

  童昕不止一次暗罵自己,沮喪地走向工具間揹起背包提著袋子,然後見到他站在玄關處等著轟她出去。

  唉,今天運氣實在很差!童昕沒感到如此疲倦過,腳像被綁著鉛塊,每向他移近一步就感到無比沉重。

  穆以律打開門,見她沒力到簡直整個人要飄走了。

  原來她這麼嬌小,在經過身側時,才發現她只到他心口而已,像個娃娃一樣。

  「那麼先生……」童昕朝他鞠躬,很有誠意的和他道謝,說不定他會大發善心,就此高抬貴手放她一馬。

  她是如此想的,卻在關門聲響起後,看見那雙黑皮鞋還在眼前。等等……他怎麼跟著走出來?

  抬起頭,她看見他一臉冷淡的回望自己。

  「怎樣?」她活見鬼了是不是?穆以律很想把她此刻表情拍下來,實在很經典,不過他沒有任何表情。

  「先生,我自己會回去,不勞煩你了。」看他握著車鑰匙,該不會要送她吧?那怎麼好意思啊!

  「妳會不會自己回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要去吃晚餐而已。」

  他看到她尷尬到要死的表情,很精采!

  穆以律走進電梯,「要我等妳嗎?還是妳要搭另一部電梯?」

  好糗!

  童昕很想一頭撞上牆去,她居然會錯意了。

  「門要關了,再見!」

  「喂,先生!等等我!」童昕趕忙衝上前去,電梯門毫不留情地關起,而有人很沒良心地朝她揮個手,自己下去了。

  可惡!那傢伙根本就是在耍人嘛!童昕氣得用力踹著電梯門,反正他不在了,她還管什麼形象不形象?

  如果這時她還裝得客氣有禮,那麼自己絕對是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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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0:22
第二章

  童昕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在街頭。

  夜晚九點過後的台北市街頭變得很單調,頗有寂寞難耐的味道。

  啊!她記得離那間該死的豪宅不遠處,第一個轉角過去有間7-11,可以買個東西充充饑。

  童昕很餓,但是身體很累。進了便利商店,麵包貨架上沒有多餘的口味可以挑,她拿了菠蘿麵包結賬後,又像個游魂飄出去。

  啃著普通滋味的麵包,她繼續往前走。

  到這裡代班,通常都是搭公車來。她不會騎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錢買機車,平常除了教課之外不常出門,所以公車成為很好的選擇。

  童昕坐在公車亭裡,看著路上沒有幾輛車交錯,兩眼有點渙散。

  她的生活很簡單,工作也有趣,就是負責兒童美術指導。

  像今天早上九點鐘有一堂家教課,是一對在家自主學習的姐妹花,她教孩子們做勞作,所以大包小包的。

  跟孩子在一起,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年輕起來,縱使專科畢業出社會工作到現在,人家還以為她才二十出頭。

  其實,她今天又老了一歲!

  「童昕!生日快樂,恭喜你活在這世上滿二十六年了!」她舉起啃一半的菠蘿麵包,苦哈哈地對自己說:「希望老天爺能看在你是窮光蛋的份上,不要讓那男人Fire掉你。」

  最近她的運氣確實很不好,繪畫教室的學生走了好幾個、因為課業加重的關係,家長希望孩子把心力專注的功課上,連帶影響她的生計。

  很可惜,許多家長都不知道,開發創造力比學校填鴨式的教學更能讓孩子挖掘自己的潛力。

  她苦中作樂的等著公車,現在是遠離高峰時刻,要搭的公車至少三十分鐘才來一班。

  哎,好久喔!

  坐在椅上,童昕覺得眼皮好重,不如瞇一下下,反正她才剛坐下沒多久,打個盹應該不會錯過班車。

  而且公車靠站的聲音很吵,如果一靠近她鐵定會聽到,到時候再跳上去也不遲。

  她睡一下,不會那麼沉的……

  ※ ※ ※

  穆以律傻眼的看著坐在公車亭內睡著的女人,她有這麼累嗎?

  直到她手上那半個麵包滾到地上時,他終於肯定她真的睡著了!

  他不是故意要跟蹤她,只是當他把車開出停車場時,正巧碰上她走向便利商店的身影,看她拿著麵包出來,就一路跟在她身後。

  穆以律很意外,他沒想到她是搭公車來這裡的。一般人工作,通常不是騎機車嗎?

  她是太窮沒車,還是太笨不會騎車?他直覺是後者。

  但是當她拿著麵包出來,然後走到公車牌祝自己生日快樂,又調侃自己是個窮光蛋以後,穆以律終於明白她的生活不會太好過。

  他記得自己支付的酬勞很優渥,還是家事公司抽成太凶?穆以律不太理解,坐在車裡看著還在睡的童昕。

  一班、兩班、三班……直到第六班車過去,穆以律終於下車。

  「喂,你到底是搭幾號公車?」他動手搖人,她居然睡了快一個鐘頭,替他打掃個房子,足以讓她筋疲力盡?

  童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一張放大的俊顏,突然倒抽一口氣,驚叫道:「先生,對不起!」

  「第十七遍,你可不可以換個有新意的說法?」還是,她的口頭禪就是「對不起」?

  童昕左右張望一下,奇怪,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先生,你不是要去吃晚餐?」

  穆以律好笑的反問她:「小姐,你不是要回家?」

  「我、我在等公車。」對啊!她是在等車沒錯,關他什麼事?離開那間豪宅,就沒她的事了啊!「請問有什麼事?」

  「車都跑掉好幾班了,你今晚打算睡在這邊?」都快十點了,穆以律服了她可以睡到臉朝天還很好眠。

  「我在等903公車,很不好等。」她乾笑,應該沒有睡很久吧?

  「已經跑掉兩班了,而且剛走不久。」她看起來很好騙的樣子!穆以律骨子裡小惡魔的性格顯露出來。

  「跑……跑掉了?」媽呀,她到底睡在這裡多久了?「我的車,我的車……」

  她還要再等三十分鐘才會來耶!

  他站直身子看著她身後的公車路線圖,不著痕跡地瞟著她念道:「末班車發車時間十點半,現在好像快十二點了吧,是剛剛走掉的那一班嗎?」

  童昕嚇得整個人彈起來,「真的嗎?」

  賓果,有人上當了!

  「恭喜你,錯過最末班車了。」穆以律拍拍她的肩,幸災樂禍地道:「晚安,再見!」

  童昕欲哭無淚的看著他走掉的背影,這男人是特別來嘲笑她才出現在這裡的吧?他早不來晚不來,居然等到沒車後才來叫她。

  她手上沒戴錶,翻出手機又沒電,根本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幾點,台北市的街頭,一到十點半過後就呈現極度冷清的場景。

  前幾天,她剛匯錢到老媽的戶頭,中午結了美術教師的材料錢給廠商,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坐計程車回家。

  如果已經快十二點,那她走到附近的捷運站,會不會幸運的搭上最後一班?

  可是捷運站離這裡,少說也有三個站牌的距離!童昕背著背包淒涼的走在街上,雪上加霜是她眼下最好的寫照。

  這是她最淒慘的二十六歲生日,她想應該沒什麼情況比現在還慘!

  她還是走快點,免得趕不上末班捷運,那不是光哭就能解決的事了。

  不過很顯然,她高估自己的運氣,低估了那男人的壞心——

  只見一輛903公車從身旁呼嘯而過,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輛車的車屁股。

  該死的,那男人騙她!

  「喂!等等我!等等我啊!」童昕狼狽地追著那班公車,沒有形象的大吼大叫。

  台北市的公車過站不停車,就是為了防止乘客險象環生的追車跑,但是童昕慌得都忘了,死命向前衝去。

  Go!如果現在沒趕上,接下來就是雙腿萬能了!

  「快紅燈!快紅燈啊!」童昕氣喘如牛的看著前方紅綠燈閃著黃燈,暗自祈禱趕快變成紅燈,阻攔她非搭不可的公車。

  很可惜,她的祈禱老天爺沒聽到,而且還讓她左腳絆倒右腳,當場撲到在地,眼巴巴地看著公車從閃黃燈的交通標誌前狂飆而過。

  「Shit、Shit!」她趴在地上大罵,扭曲的臉蛋掛滿汗,膝蓋傳來陣陣灼熱,快要崩潰了!

  都是那男人!都是他!如果他不要為了那通電話叫她等一下,她會到現在人還在這邊嗎?

  「如果現在讓我看見那個光屁股男人,我一定用力踹死他!可惡!」她跪在地上大吼:「那個該死的暴露狂,露鳥俠!我詛咒你哪天醒來小鳥飛掉變太監!」

  叭叭——

  喇叭聲響起,彼此距離不到十公分的高級跑車停在她身邊,童昕抬起頭來,居然看見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很好,我終於聽到你真正的心聲了。」

  天吶!她這下真的完蛋了——

  童昕已經很明白,今晚幸運女神已遠離,厄運女神降臨她的人生。

  車內時間為十點三十五分,她的確被這男人耍了,然後錯過應該搭上的公車。

  她對著車窗,兩眼含淚,那不是辛酸的淚水,其實是很可恥的眼淚。

  為什麼每次她講人家壞話都會被對方抓到?重點是誰不碰到,偏偏讓已經被惹毛過一次的客戶抓到,她存心在考驗自己淒慘的命運,還是在挑戰對方的底限?

  「怎麼樣,腳還痛?」穆以律注意後方來車,沒錯過她的表情。

  不,她身體上的痛楚,遠比不上心靈被凌遲的痛,而那該死的劊子手就是他。

  「我很好,謝謝。」童昕擠出比死還難看的笑,借以掩飾心中的挫折。

  穆以律挑高眉,她先前的口氣,絕對沒這麼溫柔婉約。她人前人後不一樣是吧?

  如果不是看她撲街的姿勢這麼精彩,穆以律不會開車送她回去。

  好吧!他有點愧疚,騙這女人也只是想看看她嚇到蠢得表情,好娛樂自己貧瘠的心靈,他沒想到她會為了追公車而跌倒。

  但是,她戲劇化的表現,讓穆以律覺得非常有趣,像是得到新奇的玩具,每個逗趣的反應都是他意想不到的。

  這女人也太妙了吧!

  若非她這樣活生生的,不然他會以為自己收到了一個很可愛的禮物。

  ※ ※ ※

  「你說下個路口右轉?」離開台灣好一陣子,他不太記得路名,而台北市的巷弄,通常也混亂得在考驗駕駛人的耐心。

  「對。」童昕乾笑,假裝剛剛自己並沒有背著他說壞話。

  「你通常都搭公車出門?」

  「是。」

  「我記得你應該是一個禮拜到我那裡兩天做清潔。」

  「沒錯。」

  「除了基本打掃外,還有就是換掉冰箱的礦泉水。」合約上白紙黑字有寫明。

  「是。」他現在是身家大調查嗎?

  「你通常都待多久才離開?」穆以律不曉得她動作俐不俐落。

  「差不多是三個鐘頭,偶爾會拖一點點時間。」她只工作三個鐘頭,就能領到很優渥的薪水,這傢伙聽了,會不會覺得劃不來?

  穆以律轉過頭瞧了她一眼,童昕連忙又補上一句話:「我一定再三確認過所有工作完成,才會離開。」剛剛那個眼神怎麼一回事,覺得她偷懶?

  「嗯。」她看起來是不是有點緊張?他也沒有要扣她薪水的意思,「除了這邊以外,你負責多少客戶?」

  「因為是接別人的班,所以還有一個。」他對公司內部安排這麼好奇?

  「所以加上我,總共是兩個。」如此說起來,她的薪水應該也是普通,「同樣一禮拜到對方那兒兩天?」

  「只有一天。」而且,如果兩邊客戶比起來,他要求的程度,已經有輕微的潔癖。

  「這麼說來,我比較龜毛了?」這樣會很累嗎?還是她又做很多的兼差?一晚她打兩次瞌睡呢!

  「不!是先生家比較大。」她佩服自己反應快,「這是先生對我們的體貼。」

  童昕啊童昕,你真是說謊不打草稿,臉不紅氣不喘啊!

  穆以律扯著笑,這女人嘴巴算甜,不過那眼神,並沒有比較誠懇。

  很快的,他把車開進巷子裡,「只有這一次,下不為例。」

  他指的是送她回來的特例,而童昕也很快領悟過來。

  「當然當然!多謝先生的好心!」呵呵,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童昕非常懂得這道理,「我在這裡下車就行。」

  「時間晚了,我開到你家樓下。」穆以律看她牛仔褲上覆著一層灰,「除非你的膝蓋一點也不痛。」

  童昕乾笑,她笑得很猙獰嗎?不然他怎麼知道她痛到快抓狂了?

  「多謝先生的體貼,非常、非常感謝!」她只想趕緊回家,既然他突然出現了良心,童昕一點也不想推辭。

  因為她膝蓋,可能已經流血了!直到現在,傷處都還有麻麻的感覺。

  車子停在一間兩層樓的老房子前,穆以律不意外她住在這裡。就台北市來說,這裡的地段房價算是比較便宜,她應該負擔得起。

  童昕向他道謝,飛快打開車門,猴急的跳下車,沒想到受傷的膝蓋承受不了,居然兩腿一軟跪下去。

  「啊——」

  穆以律傻眼的看著她以很誇張的方式摔下車,大包包壓在身上,手提袋的物品散落一地,實在很不可思議。

  她的人生常常都是這麼精彩嗎?他忍住笑,趕緊下車繞到她那邊去。

  「你沒事吧?」老天!這傢伙簡直是天兵!

  「啊,抱歉抱歉!我腳軟了。」天啊,她可不可以停止繼續在這男人面前丟臉!

  童昕一條腿還跨在他車裡,半截身體倒在外頭。

  她懷疑自己腦袋還能正常運作,因為包包壓在她頭上,害她腦門直接撞在地上。

  「能站起來嗎?」穆以律將她扶起,沒遇過有人一夜可以連摔兩次這麼慘的。

  「可以、可以。」童昕按著大腿緩緩站起,然後看他把滾出袋子的顏料撿起來。

  「我替你把東西拿上去。」嗯,這是他最後的善心了。

  「沒關係,我自己來。」童昕把背包重新背上,接過袋子後打開鐵門,關門前她很謹慎的跟他道過謝。

  穆以律朝她點點頭,見老舊鐵門在自己眼前合上,過一段時間,才看見二樓的屋子亮起燈。

  至少他確認過她沒從樓梯上滾下來,平安無恙的抵達家門。

  穆以律低頭看錶,已經十一點了。

  「好晚!」而且他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餐。

  都是被那女人給害了!

  邁開長腿,穆以律準備離開時,看到巷底有間沒關掉招牌燈的藥店。

  於是,他熄掉引擎下車,朝前面跑過去。

  ※ ※ ※

  童昕哼著輕快的歌曲,老樣子,在結束家教後,下午來替曹蕓蕓代班。

  自從一個月前遇到豪宅屋主後,她再也沒有在這個時間段遇見那個男人。

  一次也沒有!

  她不知道他是否刻意避開自己,不過童昕覺得自己想太多。

  因為當時他送她回家,事後還到藥店替她買了紗布和藥水、藥膏,讓童昕感到非常窩心。

  雖然,她回想當晚情形,他騙她的行徑簡直像惡魔,讓她一想到那傢伙就會竄上惡寒。不過,他體貼的送藥給她嘛……算了,勉強把他歸類在搗蛋鬼那一塊好了。

  童昕掏出磁卡,走到門口,突然看見一個黑黑的小頭顱窩在門邊。

  「嗨,你好!」奇怪,這孩子誰家的?

  男孩抬起頭來,看到童昕彷彿看到救星還是天使,眼中閃著耀眼的光彩,「請問,你住在這裡嗎?」

  哇,這小傢伙的模樣會不會太可愛了些?雖然平常常跟孩子們混在一起,但童昕還是對特別可愛的小鬼沒抵抗力。

  「呃,我不住這裡,只是在這兒工作,請問有什麼事嗎?」她比較好奇的是他蹲在人家家門口。

  「穆以律先生是不是住這裡?」他站起來,拍拍褲子。

  童昕現在才看到他的制服,原來是傳說中貴得要死的貴族小學,難怪會出現在這邊。可是,這棟標榜注重隱私、嚴格盤查出入口的豪宅大樓,怎會放他進來?

  「穆以律……啊,你說穆先生呀,是住這裡沒錯。」如果是別人,童昕鐵定不會說,可是孩子溫和有禮,不過稍顯老成些。

  告訴他,應該沒問題吧?

  況且他看起來,一臉渴望她伸出援手的樣子,那雙眼無助得像是走失的小鹿。

  「你可以和穆先生聯絡嗎?我……我叫穆風,微風的風,我想和穆先生聯絡,我需要他的幫忙。」

  這小傢伙最多才二年級的模樣吧?八歲的孩子居然講話這麼老成,比起來她那邊的孩子真是太天真傻氣……不過,童昕還是覺得孩子單純些才好。

  「我能請問你跟穆先生的關係嗎?」她仔細觀察那張俊俏的小臉蛋,不難找出他和穆以律的共同點,再聽他自我介紹姓穆……

  不會吧!這是他的孩子嗎?可是他叫他穆先生耶。

  「我是來找爸爸的……」穆風咳了起來,今天早上他的喉嚨就有點怪怪的。

  啊!果然,人家都說要來找爸爸了!童昕保持鎮定,有點意外穆以律一表人才,居然是個花心大蘿蔔!

  還是他結婚了!可是他手上沒戒指,還是跟前妻分手時不知道人家懷有孩子……

  太多想像躍上童昕的腦海,越想臉越白,他才剛被自己歸類在搗蛋鬼之中,沒想到實際作風竟然是惡魔!

  很好!人果真不能因為外表好看而放鬆警惕。童昕受教了,她早先還覺得他人應該不會太糟。

  「我不能私自做主幫你開門,一切要問過穆先生,我沒有決定權。」童昕很想幫他,但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如果想守好曹蕓蕓的飯碗,有些現實還是要認清。

  不過,她的愛心泛濫過剩,看見孩子失落的模樣,忍不住嘆一口氣。

  這就是職業病啊!她完全無法拋下需要幫助的孩子。

  「OK!雖然我沒有直接聯絡穆先生的方式,不過我可以透過公司,或許可以讓他立刻了解情形,如何?」

  他剛回台一個月,也沒什麼事緊急聯絡過公司或是她,所以童昕目前無他私人聯絡的方式。

  「真的嗎?」穆風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哎,真是可愛啊!這小傢伙長大以後,一定很不得了。

  「你等一下。」童昕走到旁邊撥手機,公司得到穆以律同意,童昕順利拿到他的手機號碼。

  她二話不說撥號過去,電話響了好一陣子,在進入語音信箱前被接起。

  「您好,我是穆以律。」

  穩重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這樣舒服悅耳的音調,讓人有種暈眩的魔力。

  童昕陶醉在這麼好聽的聲音裡,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呃,先生嗎?我是童昕。」

  「童昕?」穆以律遲疑了一陣子,才想起這名字。

  半個月前,他把衣服送洗單貼在家裡冰箱上,那時候他除了收到衣服之外,還看見臥室桌上留了張便條紙,告訴他有件襯衫送洗公司遺漏,晚一天才會清潔好,她會再送過來一趟,請他不要擔心。

  便條紙末了留有她的名字,還有個可愛的娃娃圖……那個圖代表她。

  「童昕小姐,有事嗎?」他一直覺得這名字滿適合她,很單純……也有點呆呆的感覺,「聽你公司說,有件非常緊急的事要和我聯絡?」

  「是的,我想先生也不會希望這件事太多人知道。」童昕不著痕跡的瞥向後面的穆風,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先生,你是不是有小孩啊?」

  穆以律一愣,她特別打來是要問他這個白癡又沒營養的問題?

  「你是不是準備不想幹了?」

  他才覺得她工作認真負責,但是她腦子是哪條路搭錯出問題?

  童昕忍不住把手機拿遠一點,他會不會不爽得太快啊?她話都沒講完。

  「先生,請您別生氣!」她都用起敬語來了,拼命安撫他,「你家門口出現一個孩子,他說是要來……」

  哎喲,這孩子怎麼又靠那麼近,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在手機另一頭死不認帳,幼小心靈一定很受打擊。

  「要來找爸爸的……他姓穆,我有看到他身上的名牌,跟你一樣的姓氏。」

  穆這姓可不常見啊!

  穆以律的手機那端額上跳著青筋,「你查清楚那小鬼的來歷嗎?他身上有任何證件證明跟我有關係?」

  「我是不知道……」呃,一般男人發現自己突然有孩子,都是這麼火大嗎?

  她覺得穆以律快要衝出手機來殺死她了。

  「那你就給我弄清楚!不然帶他去警察局,看是哪家小鬼走失!」穆以律話聲冷到不能再冷,「還有,告訴你!我沒有任何的孩子!」

  她腦子可以再蠢一點,隨便一個小鬼出現在他家門口,就要賴在他身上?

  「啊,先生!我看到他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中真的是你耶!」哇,這不是活生生、血淋淋的證據嗎?「你要不要回來處理一下?」

  「什麼照片?我的照片八卦雜誌都有,你看不看新聞的?」隨便一張照片都讓她信以為真,她可不可以再謹慎一點?

  「可是,那是你私底下生活照的樣子耶!」如果是雜誌上的狗仔照,她當然不會以為是真的……等等,他這麼有名嗎?數字週刊還會偷拍他?

  童昕很少看新聞,如果有閒她會跑去博物館和美術館看展覽,對於新聞的敏銳度來說,文藝新聞是她比較不會錯過的。

  「先生,那現在怎麼辦?這是一個活生生的孩子。」不是玩具,不是寵物,而是有感覺、會傷心、會高興地孩子耶!

  「我要開會,等一下再說,你自己看著辦!」話說完,穆以律毫不留情地結束通話。

  童昕看著被掛掉的手機,苦著一張臉。她要怎麼看著辦?他該不會真的要她把孩子扔進警察局吧?

  「請問,穆先生怎麼說呢?」小小的頭探到童昕身側。

  看到那張天真無邪的臉,童昕怎敢說他的爸爸暴跳如雷,死不認帳?

  「穆先生說,請你進去等一等,等公事處理完後,會來見你!」

  穆風完全沒看見她的笑容很僵硬,一逕高興地說:「真的?太好了!」

  童昕實在很不想戳破他的美夢,放他進來,他的「爸爸」一定會給她臉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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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0:52
第三章

  今天穆以律特別提早下班,原因無他,那個天兵女人居然說他有個孩子!

  打開門,屋子裡除了一如往常她離開後,會替他留的小燈之外,安靜得毫無人聲。

  嘖,他還以為會遇到一個流著鼻涕,衝著他喊爸爸的小鬼咧!

  那女人實在是沒事找事給他!

  公司裡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白天有開不完的會,剛進邦星金控,他這空降部隊還沒弄清公司的事務,所有大老都在等著看他出糗咧!

  穆以律彎腰準備脫鞋,沒有留意身後的大門被打開,他才轉身,突然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嚇了他一跳。

  「先生,你回來了啊!」看到他僵硬的表情,童昕差點笑出來。

  不過最好笑的是,穆以律看到她身旁的小鬼,整個人像是石化的雕像。

  「哪……哪來的小鬼?」不會吧,真的有這號人物啊!

  穆以律才剛鬆下戒心,以為童昕這個蠢女人開他玩笑,沒想到真有個小鬼,跟她手牽手的出現。

  「您好,穆先生!我是穆風,今年八歲,很高興見到您!」

  哇,真是有教養,童昕佩服到極點,比起她那邊的孩子橫衝直撞,穆風的表現相當大器。

  皺著眉,穆以律不敢置信地看著童昕,「你怎麼沒帶他到警……」

  「哇喔!穆風,趕快進來吧!你爸爸看到你開心到臉都硬了!」知道他要說什麼,童昕趕緊截斷他的話,推孩子進屋。

  穆風眼神奇怪地盯著童昕,不懂她的意思,他爸爸其實……

  沒看到穆風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死命朝穆以律擠眉弄眼,等到孩子進客廳後,才壓低聲音開口:「先生,他是個八歲的小孩耶!你不覺得他應該是有什麼原因才會來這裡?」

  「所以呢,關我什麼事?你把這裡當成失物招領處嗎?你到底有沒有問題,居然讓他進屋裡來!」穆以律同樣把音量降低,口氣依舊冷冰冰,「還有,既然你人已經帶走,為什麼又帶回來?」

  「喔,我剛剛帶穆風去吃晚餐,屋裡沒有什麼東西。」童昕以為他不會這麼早回來,「先生吃過沒?」

  「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完就趕著回來。」有哪個男人在聽到自己莫名其妙多個小孩後,還會心平氣和的裝作沒這回事?

  「是這樣啊!」童昕把便當提起來,這個本來是她要犒賞自己的,「這個雞腿便當給你,要不要先吃過晚餐再說?」

  先把他餵飽好了,看他之後的心情會不會比較好一點,處理事情也會稍微柔軟些。

  穆以律反問她,「你吃過沒?」她是不是比之前又瘦一點了?

  「呵呵,吃了啊!我幫先生把便當拿進去,和穆風打個招呼後,就回去了。」

  哇,真難得他會關心她,童昕小小地高興一下。

  只要兩人見面,有些事讓穆風自己提比較妥當,她這局外人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啊,這是穆風的房門卡,可是他沒密碼,所以進不來。我怕他弄丟,先收起來保管。其餘的,就不清楚了,請先生好好問問他吧!」

  話說完,童昕轉頭欲走,沒想到穆以律卻拉住她。

  他皺起眉頭,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事實很打擊他?

  也是啦,剛開始她也有點嚇到,穆以律看起來差不多三十歲,卻有個八歲大的孩子,足以見得他風流得很早。

  哎,可能他從前愛玩,現在改邪歸正了,不然他不會被嚇成這樣子。

  她不清楚他是不是單身,不過他沒把女人帶回來過,至少目前她沒發現裡頭有女人的用品或飾品。

  瞧此刻握住她的那隻手也沒戴戒指,童昕心底有個小小聲音,希望這個養眼的男人是單身。

  好男人通常死會得早,而他雖然稱不上好到無懈可擊,個性也有點冷漠,但本質是善良的,否則就不會出現替她買藥的體貼舉動。

  「先生,怎麼了?」他看起來有口難言。

  「那個,你接下來還有行程嗎?」怕她趕著約會還是什麼的,穆以律禮貌性地問,不確定她是否會拒絕。

  「沒有,你需要什麼幫忙?」居然問她行程,該不會是要找她約會吧?

  哈哈!童昕三八兮兮地想,這個答案最不可能啦!自己斤兩到哪裡她很清楚。

  「我想請你留下來。」他說得很認真,表情不是蓋的。

  童昕揚高眉,他不會真煞到她吧?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耶!

  「做什麼?」

  「留下來陪我。」他不是在開玩笑,真的很需要。

  天啊!這是愛的告白嗎?他是不是之前就對她有好感?是一見鍾情嗎?她哪來如此大的魅力啊?

  「先生,這……」他們之間還沒認識很深入咧!

  「拜託。」

  穆以律專注地看著她,握著她的手不放。

  「我對小孩沒轍!」

  童昕心碎了——

  ※ ※ ※

  她剛剛表情是不是很失望?這個額外的加班讓她感到不開心嗎?穆以律收拾吃完的便當後,在飯廳裡喝著水。

  童昕在客廳陪穆風寫功課,兩人的感情應該是一下午培養出來的。

  他到冰箱拿了兩瓶水出來,走到客廳裡,放在桌上給他們,然後一屁股坐在兩人斜對角線的沙發位置上,正對著整片玻璃窗。

  穆風在他走到客廳來時,就正襟危坐在沙發裡,雙手擱在膝蓋上。

  看樣子,他是做好準備要好好談談了。穆以律把視線移向那小鬼,對於他的舉動了然於心。

  哇塞!現在是在演電影嗎?童昕差點笑出來,這兩個人看起來還真不像沒關係的樣子,認真的表情,百分之百是父子啊!

  唔,不過她心口悶悶的,關於他們兩人相像的事實,覺得人生真是有太多的意外。

  而穆風的出現,想必也是穆以律來不及做反應的人生插曲吧!

  「要不要說明一下現在的狀況?」穆以律開口,從不認為這小鬼是自己的孩子,這當中一定有誤會。

  「先生,我……要不要迴避一下?」

  「不用,你坐好。」他不想獨自面對這小鬼,如果他大一點自己還可以處理,但是他只有八歲,讓穆以律很頭痛。

  他不喜歡這年紀的孩子,因為他們不好溝通!穆以律承認他不擅長、也不願意跟小鬼混。

  「穆風,你好好地對先生說明,我想他應該可以理解的。」他以為在跟客戶談生意嗎?孩子哪裡敢把真正的心意告訴他。

  穆風看了童昕一眼,好在有她,不然面對穆先生他其實有點害怕。

  他看起來很不歡迎自己,可是他覺得自己表現得很好啊!

  「穆先生,我叫穆風……」

  「我知道,而且你八歲。」穆以律一板一眼的說,對於小孩他態度一如平常,「還有什麼話要說?」

  哇嗚!聽見這比冷風刮過還凍人的話,穆風居然沒有掉下淚。童昕實在佩服,一般孩子早就號啕大哭了。

  「先生,我覺得你還是……說話聲放輕一點比較好。」她感覺穆風小小身子開始僵硬了,「他畢竟是個孩子。」

  「是他自己要來的,不是嗎?」穆以律搞不懂,他既沒橫眉豎目,也無大聲咆哮,還坐下來聽理由了,到底是要怎樣?

  童昕終於明白他要她留下的原因,足以見得這傢伙對自己的認知很實在,她保證絕對沒有一個孩子想待在他身邊超過五分鐘。

  「我知道突然來找穆先生有點不禮貌,可是……我沒有其他辦法。」穆風很沮喪,這跟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告訴我,你非來這邊不可的理由。」穆以律看著他,試圖搜尋小鬼眼中透露的訊息。

  他最好半個鐘頭內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否則自己絕對把這小鬼扔出去。

  「是爸爸叫我來這裡找穆先生的。」穆風不想閃避他的目光,可是他的眼神好凶狠,跟爸爸完全不一樣,「我想,穆先生應該是我叔叔。」

  在一旁喝水的童昕聞言突然噴出水來,嗆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看到穆以律殺來一道眼神,勉強穩住氣息。

  「什麼?他不是你老爸?」那他為什麼一開始不解釋清楚?

  穆以律揚高眉,一臉就是「我老早就說過」的鄙夷神態。

  雖說有點震驚,原來自己誤會一場,不過童昕卻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你老爸是誰?」穆以律口氣微冷。

  「穆以昊是我爸爸。」說到父親,穆風兩眼一黯,眼淚快要掉下來,「爸爸兩個月前過世了,他說如果我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叔叔。」

  他知道大哥已婚,聽說留下個孩子,但是穆以律從沒有見過,直到現在才意識到,他應該有個侄子。

  但是,小鬼為什麼會來找他?他應該跟母親住一起才對。

  穆以律沉默的看著他,臉上根本沒有什麼情緒,反而是童昕聽到後,像是自己家人死了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她不敢置信,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沒了父親。

  「你身上有什麼證明文件足以說服我,你跟穆以昊的血緣關係?」

  「穆先生!」童昕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說出這麼冷酷的話,他不是這樣的人啊!

  看到小鬼,他想起大哥的臉,壓抑在心裡的情緒爆發出來!

  「告訴你,雖然喪父之慟很難受,但是你老爸也同樣把我的人生搞砸了。」他必須要說出事實,這小鬼最好接受。

  他現在心情糟透了,大哥死了一走了之,害他拋棄自己的事業和理想,被迫回台接手失去龍頭的集團,到現在還有收拾爛攤子!

  穆風忍著淚,起身向穆以律鞠躬,「不好意思,今天打擾穆先生,我明白了。」

  他把作業收進書包,童昕不明白場面為何突然變成這樣。

  「穆風,你在做什麼?」他一臉要哭卻強忍的模樣,童昕看了很心疼。

  「我不應該在這裡。」這裡不歡迎他!

  「先生……」穆以律望著玻璃窗外的天色,眼神同樣流露出一股很哀傷的情緒,他明明就不是個絕情的人,為什麼要逼自己說出違心之論呢?「再好好談談吧,他是個孩子啊!」

  穆風背起書包走向玄關,童昕忍不住衝過去逮人。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樣?有話好好講啊,講開不就好了!」大的小的都是硬脾氣、死腦筋呀!裝什麼酷?裝酷不用錢就可以亂用嗎?

  「他既然知道要來找我,就證明他不笨!」穆以律把話說得很狠,坐在沙發如雕像。

  「他的意思是誇你很聰明,了解沒?」她把他難聽的話,用力扭轉成極富正面的涵義。

  「他找到這裡來,就代表想要利用我。」算她反應快,不過那小鬼最好可以承受。

  「他的意思是說你善用資源,清楚沒?」有種他再講,反正她死的一樣可以說成活的!

  「這裡沒有小孩房,他最好趕緊滾回家去。」

  「他家有客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睡這裡。」

  「我討厭小孩,他們最好不要跟我靠太近。」

  「他承認他不擅於跟孩子相處,跟你沒關係,你可以不用聽進去。」

  「童昕!」講到最後,穆以律按捺不住脾氣站起來。

  「是的,先生。」她站直身子,果然看見他眼中射出銳利的目光。

  「請你立刻過來一下!」這女人是不是非要把他惹毛?

  童昕小跑步到他跟前,「請問先生有什麼事要吩咐?」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穆以律覺得自己腦血管要爆掉了,如果不是看在她認真工作的份上,他絕對當場Fire掉她。

  「先生,你叫我留下來,不是要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都撥雲見日了,「穆風有困難,他需要你幫忙啊!」

  「你怎麼知道他會不會給我惹麻煩?」他不要自己的人生又一團混亂,「況且,他放學沒回家,一個有在外面遊蕩,家裡人不會擔心嗎?」

  穆風聽見他的話,小小聲的開口:「媽媽也不在了,所以沒有人會管我怎樣。」

  「你什麼意思?」穆以律不明白,這就是他討厭跟小鬼說話的原因。

  「媽媽在車禍中死掉,比爸爸還早離開我。」

  小小的臉蛋,有著淺淺兩行清淚,這是他獨自面對事實後,再次為無助的自己落下眼淚。

  ※ ※ ※

  「童昕,你睡了嗎?」

  穆以律知道不該打來,不過他真的找不到人可以幫忙,所以想到她。

  「很抱歉打擾你休息時間。」

  童昕有點意外,當手機顯示穆以律的號碼時,她吃了一驚。

  「怎麼了嗎?」他的口氣聽起來很煩燥。

  「穆風整晚一直咳嗽,咳得很厲害。」他本來就不會照顧小孩,迫不得已只好求救了。

  「帶他看過醫生嗎?」她看床頭櫃上的鬧鐘。

  好晚,凌晨兩點半了。

  穆家有專屬醫生,可是穆以律聯絡不到對方,只好先帶小鬼到醫院掛急診。

  「看過,我們剛回來。」他以為帶去醫院就解決,沒想到回來後自己居然搞不定。

  「醫生怎麼說?」他竟然會打給她,想必真的很頭大。

  「流行性感冒,現在人還有發燒。我餵他吃藥,可是小鬼吐了出來。」童昕聽到以後,不難想像穆以律的臉色會多難看,他的性格帶有潔癖,怎麼能忍受這樣的事?

  「而且吐了兩遍,我真的受不了了!那個小鬼脾氣真的很大。」若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穆以律絕對踢他出去。

  「孩子生病時,多少會任性些。可是穆風吐了兩遍,我想他應該是真的很不舒服。」童昕想了一下,又問:「你怎麼餵他吃藥的?」

  「我把藥粉倒在他嘴裡,難道不是這樣?」

  「醫生應該有開藥水給他吧?如果沒有,你可以弄點溫水把藥粉倒進去,這樣他會比較容易吞下去。」有些孩子就是會這樣吐出來。

  「原來是這樣。」穆以律嘆了一口氣。

  「你沒對他發脾氣吧?」童昕知道他額上一定青筋狂跳。

  「沒有,我知道他人不舒服。」穆以律話聲很低沉,顯然是冷靜下來了,「等他好了,我會跟他算帳。」

  童昕笑出來,這代表穆風有機會再留下來吧!

  「你先餵他吃藥,看他情況怎樣,我手機今晚都開著,你有事再打給我,不管什麼時候。」

  穆以律聽到之後,覺得放心,「童昕……」

  「嗯?」他的聲音聽來沒剛才焦躁,她想他可以處理得很好。

  「謝謝你。」

  他的聲音又回到先前的沉穩,更帶著有別於以往的柔軟!輕輕地傳進童昕耳裡,讓她心口一緊,渾身都熱起來。

  「還有今天晚上的事,真的很感謝你。」如果沒有她,他一個人無法面對那隻小鬼。甚至更正確的來說,不知道該怎麼做最好的處理。

  他不應該情緒爆發,可能是最近太累的緣故。好在她沒有離開,肯替他安撫小鬼,還把他哄睡才走。

  童昕淺淺地笑,心頭暖得像要被融化了。她知道道謝不是件大不了的事,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很難得。穆風留下來,她替穆以律打電話到穆以律阿姨家裡,讓他們清楚穆風的去向,不過對方顯然不關心,客套問了幾句就同意孩子留下來。

  今晚她才明白,原來穆以律在事發後好一段時間才收到大哥身亡的消息,沒能送他最後一程。所以孩子母親車禍當場身亡這件事,他不清楚也是理所當然。由此可見,他被忽略得很徹底。

  「因為你開口,所以我留下來。」

  這是屬於他個人隱私的部分,他卻願意和她分享,童昕想或許他只有一個人,那麼,多個她來幫忙,也沒有什麼不好。

  她很樂意,因為那個人是他的關係。

  這個念頭竄上童昕心口,讓她忍不住紅了雙頰。

  穆以律沉默了半晌。而童昕發現自己好像失言了,「那……那你快去餵穆風吃藥,讓他先減緩癥狀,有什麼問題再打給我。」

  「好,晚安了。」

  童昕握著剛結束通話的手機,感覺心跳好像比平常快一點。

  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聽起會很曖昧嗎?

  「童昕,你真的想很多耶!」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淘氣的扮個鬼臉。不知穆以律做得順不順手?希望穆風不要因為生病鬧脾氣而惹毛他。

  其實,她一直覺得穆以律是個很孤獨的人,雖然他們相處沒多久,而且還是在很糟的狀況之下認識,但童昕覺得他今晚的眼神特別寂寞。

  尤其是他說起穆風的父親毀掉自己人生時,童昕頓時明白,嚴肅又冷漠的他,其實是刻意戴上了假面具。

  如果他很無情,怎麼會見時間晚了送她回家,看她受傷特別買藥給她?只有細心的人,才會特別注意別人忽略的地方。

  況且,他嘴裡說討厭小鬼,居然願意讓穆風住一晚?這不是很矛盾嗎?

  童昕想起穆以律在聽見穆風母親過世時,沉默地走進臥房的模樣,就明白他終究沒有辦法拋下孩子不管。

  或許,他是個不擅於表達情緒的人,或者,是他被教導不可以輕易地洩漏感情,所以是他選擇披上盔甲武裝吧!這樣想想,穆以律好像很可憐呢!

  童昕看著床頭櫃放著那天他買來的藥膏和紗布,就忍不住笑出來,一般人家裡都有醫藥箱,他又何必替她多跑一趟呢?

  不過,她仍舊很高興,並且感到溫暖。

  「明明就是很溫柔啊,學人家裝什麼酷呀!」她卷起褲管,膝蓋上的傷口早就不見,但是她還是要把剩下的瘀青給推散。

  直到手機再度響起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

  「睡了嗎?」他問,聲音放鬆許多。

  「沒有,我想你應該會打通電話過來。」童昕微笑,她正想著他呢!「穆風睡了嗎?」

  「睡了,吃過藥之後,好像比較好一些。」

  「照顧孩子很累吧,特別是在他們生病的時候。」她若不幫他,就顯得太無情了,「因為穆風有點發燒,你要注意一下他可能會有出汗的現象,記得幫他擦乾身體,換上乾爽的衣服。注意別讓流汗的他吹到風,否則感冒會加重。」

  「了解,還有什麼要小心的?」

  「在做筆記嗎?」他感覺有點分心喔!

  「你怎麼知道?」這女人某些時候來說,真的很敏感。不過,她迷糊的時候,的確很天兵。

  「感覺吧!啊,記得多補充水分和電解質,可以加水稀釋運動飲料給他喝,最好定時替他量一下體溫,家裡有耳溫槍嗎?」

  「有,我有準備。」

  「如果一直高燒不退的話,退燒藥就要吃了。」她猜得沒錯,雖然戴著冷漠的面具,不過他的行動洩漏了秘密,「如果他明天退燒可以去上課了,記得在聯絡簿上告訴老師讓穆風按時服藥,不然孩子一玩瘋就會忘記自己在生病。」

  「原來如此。」她如果沒交代,他一定不曉得,「多虧你幫忙了。」

  「那也是你願意讓我幫你啊!」嗯,被人需要的感覺真的很棒。

  「因為我找不到人。」沒來由的,他說出這句話。

  可能是今晚他被折騰得太累了,所以那些不該說,或是他不曾想過要說的話,不小心告訴她了。

  他的口氣,聽起來真的很寂寞。童昕猜測此刻他的表情是否帶著淡淡的哀愁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的沉默,讓穆以律想要解釋。「我想,應該只有你不會拒絕我。」他沒有把她當成最後的人選,他一開始就想到她了。

  「因為我把穆風留在你那邊。」童昕還是覺得他是寂寞的,「我想你可以跟他和平共處,因為他看起來很需要你。」多一個人陪伴,他的生活就可以開心一點,不是嗎?其實是誰需要誰,童昕並沒有點破。

  「他是個孩子,我沒有什麼自信。」他不擅於跟孩子相處在一塊。

  「我想我可以幫你。」不然,他怎麼會打這通電話來呢?

  「當然,你要負一半的責任。」他的語調沒先前沉悶,「你今晚是不是很不高興?我是指,我拜託你留下來的時候。」

  他應該沒看錯,她的表情擺明就是垮下來。

  童昕臉一紅,總不能說她以為他要跟自己告白吧?反正她常常在他面前表錯情、會錯意,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知道這樣算加班,不然我算你加班鐘點費,覺得怎樣?」多少補貼她一點,她的生活應該就可以好過些。

  她應該對自己好一點,而不是為了錢煩惱怎麼生活。穆以律希望她照顧別人之餘,也要善待自己。

  「穆以律,你當我是什麼啊?」聽到這裡,童昕突然覺得有點火。他以為她留下來,只是在乎他的錢?

  「我不是那個意思。」無端端的,她怎麼生氣了?

  「加班費?你認為我幫你,就是為了賺那些錢?你很有錢是不是?那就把它捐給需要的人!」人與人互相幫忙,有時候是發自內心,他真的不明白嗎?「給我錢,不如把那些錢花在穆風的身上,看他需要什麼、想吃什麼,用心照顧他一點,不要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沒人要!」

  穆以律被她的火氣攪得一頭霧水,「童昕,我只是覺得這些是你應該得的。」

  「我不需要,多謝你的臭錢!」童昕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幹嘛,一聽到他用錢來衡量她的關心,這覺得很生氣,「晚安,我要掛了!」不等穆以律解釋,童昕氣呼呼地按下切斷鍵,把手機扔到床上去。

  她還覺得他這人是溫柔的,結果居然用這麼粗俗的方式回報她!哼,他很有錢嗎?難道他不清楚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不是光用錢就能買到嗎?

  可惡,到現在她還管他曉不曉得做什麼呀?他不明白又如何?跟她沒有關係!

  童昕把自己摔在床上,拉起棉被矇住頭,兩眼一閉。

  她不要再想那個布滿銅臭的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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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其實,童昕一醒來就開始後悔了。

  穆以律是她的客戶,付給她鐘點費還是小費什麼的,開開心心接受就好了啊,犯得著發脾氣罵人嗎?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會不爽?

  以為兩人關係沒那麼尋常,結果實則不然,發現是自作多情後,所以惱羞成怒先開口罵人!

  難道還真期待他會喜歡上她啊?神經病!

  啊!可惡,那男人總是讓她想很多,腦子轉著三三八八的念頭。為什麼要受那傢伙影響這麼深?

  童昕扎著馬尾穿著輕便T恤、牛仔褲,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站在他家門口。今天不用到穆以律家打掃,不過她還是雞婆的來了。

  她一度想把東西放在門口自己溜走,但想到穆風可憐的身體狀況,又硬著頭皮等下去。

  好一陣子,才有人開門。

  童昕看著穆以律一臉沒睡飽的樣子,眼圈好像黑了點。

  「早。」原來是她,有救星了!他回頭走進屋裡。

  穆以律頂著一頭亂髮,眉頭深鎖,襯衫開了幾個扣子,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疲憊,卻有股讓人想貼近的慵懶感,沒有平日的尖銳,更少了一絲不苟的完美味道,反而增添許多魅力。

  童昕以為他看見自己會吃驚,沒想到居然這麼輕易放她進來,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

  「你不是有鑰匙?」穆以律坐在沙發上,按著眉心全身放鬆。

  「這時不是我應該出現的時候,還是通知你比較好。」她覺得自己是雞婆些……

  好吧!她承認昨天激動了,平白無故掛電話是她不對。

  「我知道你要來看穆風,下次不用按電鈴了。」她出入這間屋子他很放心,「穆風還在睡,我今天晚點送他去上學。」

  「打給老師沒?」她把東西放在餐桌上。

  「還沒。」他伸個懶腰,舒展筋骨。

  「你看起來很累,照顧他一整晚吧?」還好她有來,不然他可能應付不來。

  「他咳個不停,吵得我沒辦法睡。」他睡在客廳的沙發,穆風一有動靜就會讓他清醒。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還是趕著上班?我可以帶穆風去學校。」反正她下午才有課,上午時間很彈性。

  「沒關係,九點我再送他去學校,你先打通電話給他老師。」

  現在七點,他可以睡個回籠覺,照顧小鬼比他在公司跟那群大老對抗還累。

  「我進房睡一個鐘頭,穆風醒來替我照顧一下。」拖著沉重的腳步,穆以律打開房門,連門都沒關,就趴倒在床鋪上。

  童昕有點呆,她本來要替自己昨天的無禮向他道歉,可是他好像累到忘記這回事兒。

  哎,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沒有準備什麼台詞,不如就當做沒這一回事兒,裝瘋賣傻混過去。

  ※ ※ ※

  穆以律的屋裡,乾淨得不見一絲灰塵,整齊得像是最精緻的樣品屋。

  屋內空間營造出低調的奢華感,顯得相當內斂,格局簡練沉穩,如此傑作並非出於哪位設計師之手,而是來自穆以律的創作。

  他自認沒有潔癖、不追求完美,但是卻沒有人相信——

  穆以律推開房門,皺起眉頭,他屋子很少有馥郁的氣味,包括食物的味道。

  「你醒啦?快來吃早餐。」童昕把稀飯端到餐桌,穆風那雙眼還有點惺忪,顯得精神不濟,「有點燙,要吹一下再吃。」

  她替穆風做了熱粥,簡單打了蛋花加點鹽,清清淡淡很好入口,特別適合病人。

  鍋裡還煎著蛋和培根,吐司已跳出麵包機,香味四溢。

  童昕看到穆以律梳洗完畢走出房,一身深藍西裝、白色襯衫、藍綠條紋領帶。

  頭髮抓得簡單有型,露出寬額,整個人精神颯爽,與剛才疲倦的姿態截然不同。

  這時他很像從雜誌走出來的男模特兒,隨便一個站姿或慵懶的眼神,就能把人電得暈陶陶的。

  她有點看呆,見他一路走來廚房。

  這間屋子採開放式設計,沒有多餘的格局,視覺穿透感很強,她可以很快看見他出房門的身影。

  穆以律坐下,看著對面埋頭吃粥的穆風,「等一下載你到學校去,快點吃。」

  「吃飯要細嚼慢嚥。」童昕回神,他又一臉嚴肅對人了,「要吃中式還是西式的早點?」

  「隨便,反正都是外面的東西。」

  「熱粥很好吃。」穆風悶悶地說,小聲推薦。

  童昕瞪穆以律一眼,把吐司盛在盤裡遞給他,把煎好的培根和荷包蛋放在上面。

  「都是新鮮、熱騰騰的。」他的口氣很不屑,真是老大心態,「要細嚼慢嚥,品嘗食物的美味。」

  「我家怎麼有這些東西?」

  「是我扛來的,穆風是病人,光喝水不能讓他恢復體力。你一定隨便塞三明治還是麵包打發人,這些他不一定有胃口。」她太了解這傢伙不會照顧人的程度,屋裡除了水和咖啡豆,其他糧食都沒有。

  難怪她一早就按他家門鈴,穆以律想起她的確扛一袋東西進來。

  「有沒有咖啡?」

  「沒有,但是我買牛奶了。」她的工作不負責飲食這一項,他不可以頤指氣使得這麼自然。

  穆以律瞧她一眼,站起來與她擦肩而過,來到冰箱前。

  「謝了,牛奶是給小鬼喝的。」他拿了礦泉水,又走回位子上坐好。

  童昕呆了片刻,在他兩次與自己錯身時,鼻間蔓延著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和古龍水的味道,非常清新好聞,甚至讓人感到微微的暈眩。

  原來,男人的氣味也能夠如此好聞又舒服。她兩頰微微暗紅,心跳又加快了些。

  穆以律第一次在家吃早餐,通常都是在外面解決,沒想過自己設計的屋子裡,這個廚房會被利用到。

  他只是象徵性的處理這塊空間,不認為未來會使用到,所以設計成開放式,當作是陳列格局的一種展現。

  直到今天,她站在這裡,穆以律居然覺得廚房裡有個女人存在,感覺起來是件不壞的事。

  「好吃嗎?」她笑著問,他看起來沒有半點嫌棄的表情,應該滿意,「早餐很重要。」

  「嗯。」他咬著麵包,看她一臉討好的笑著,心情也不由得被她渲染得很開心,但還是沒表現出來。

  她舀了熱粥坐在他們之間的位置,也開始吃了起來。

  「超市這麼早開?」又是米、麵包的,他剛才還在冰箱裡看到家族裝鮮奶,她的身體這麼小一個,居然扛這麼多東西。

  若說不感動,其實是騙人的。

  怎會有人如此體貼,花力氣從那麼遠的地方扛來。

  穆風這小鬼,運氣真是很好!穆以律瞟了他一眼,心情複雜難辨。

  「有啊,我家附近有間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超市。」童昕掏出發票,「這個要請款,請先生記得付帳。」

  他笑出來,虧她還記得,「你吃我買的米,這要怎麼算?」

  「喔,可是我煮了一頓早餐。」她吃這麼一點也不過分,她很辛苦把東西扛來這裡耶!

  「去替我盛碗粥,我考慮這頓早餐請你吃。」瞧那熱騰騰的粥似乎挺可口的,穆以律很想嘗試一下。

  童昕睞他一眼,這傢伙真的當她是瑪莉亞!「是,先生。」

  不一會,她遞給他碗,盛得特別多,男人食量總是大些,「小心燙。」

  深暗的瞳停留在她臉上,她的叮嚀讓穆以律心頭髮暖。他沒看錯,這單純的傢伙喜歡為別人付出。

  她讓穆以律覺得自在,像風一樣的輕鬆自由。而她身上有某些特質,是他很想要,卻總是得不到的東西。

  瞧,她早餐吃得很不專心,還在摸穆風的頭看他有沒有發燒,這女人好像很喜歡這種忙碌的感覺。

  「吃慢點,穆先生說九點才出門,等一下吃完藥後,身體會比較舒服。」

  她像個母親,心心念念惦記著自己的孩子。穆以律看她的眼神,不自覺放柔軟,沒有以往的尖銳。

  他喜歡這個畫面,很溫暖,像真正的家一樣。

  沒來由的,穆以律心裡震了一下,不明白這奇異的情緒。

  該死,她居然讓他有種像回到家的感覺!

  他以為只要廚房有個女人就能夠製造那種味道,直到現在他發現,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只有她能把這種陌生的感覺帶給他,而且非常自然。

  「好吃嗎?」

  沒有預警,在他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時,她突然轉過頭來關心他。

  穆以律轉移視線,好在她沒察覺他已經看她很久,心跳突然加快速度。

  「味道很好。」他還在消化突如其來的情緒,需要點時間。

  「太好了,穆風生病,我特別煮淡些,怕你吃不慣。」

  「早上還是吃清淡點好。」他把空碗遞給她,「再來一點,等一下我有很多工作要應付。」

  童昕笑出來,「好的,馬上來。」這傢伙真是不坦白,稱讚她又不會掉一塊肉。

  穆以律看著她,眼神有說不上來的專注,像是要再三確定她的存在,以及自己心裡的震驚。

  他在確定什麼?老天!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但是這女人,的確讓他溫暖到想緊緊抓牢這份感覺。

  「我翻了穆風的聯絡簿,你真的有特別寫去提醒老師呢!」

  「因為你有交代。」他沒養過小孩,她說什麼他照實做。

  「不過,好像寫得有點多。」童昕坐在他身邊,偷偷地幻想他昨晚寫聯絡簿時認真的模樣,「一般人只會寫,請老師叮嚀孩子中午飯後吃藥,謝謝……並不會特別交待請勿讓孩子吹風,請記錄孩子喝多少水。」簡直龜毛到極點,他以為自己在養實驗室的小白鼠啊!

  「這樣不是更簡單明了?老師照做就好。」穆以律很尷尬,他本來就不是照顧人的料。

  「班導要帶一個班級,學生少說都有三十個,怎麼可能如實做到你的要求。孩子也要學習照顧自己,這是個團體生活呀!」他就像個新手上路的爸爸,緊張兮兮的。

  「我只是希望那小鬼不要回來又一臉快要死掉的模樣!」

  童昕一手撐著臉,轉過去對埋首在碗裡的穆風說,「瞧,你看穆先生多疼你!他是個好叔叔喔!」

  這個誇獎,讓穆以律幾乎漲紅臉,他忍不住吼道,「不用你雞婆!」

  她掩嘴偷笑,這傢伙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面啊!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童昕竟覺得這樣的他也很帥氣。

  穆風看穆以律朝童昕猛瞪眼,表情又氣又拿她沒轍,他好像明白自己不再被叔叔討厭。

  「叔叔……謝謝你。」穆風很小聲、很小聲地道謝。

  他會表現得再更好些,希望叔叔可以幫幫他,他會趕快長大、學著照顧自己,讓叔叔不會覺得厭煩。

  穆以律看著本來很有活力的小鬼,此刻病懨懨又有些膽怯的模樣,仍舊感到沒轍。

  「快點好起來,不要讓人擔心了。」沒辦法,他還是哄一下小鬼好了。

  這句話,讓穆風小小的愁容終於綻出笑容,童昕摸摸他的頭,對穆以律投以肯定的眼光。

  瞧!他還是能做得很好嘛!

  ※ ※ ※

  童昕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穆以律的車同時停在她面前。

  「老師說什麼?」她才坐進車內,他就問起。

  「她會注意的,而且穆風沒有發燒,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他實在很關心啊!

  童昕陪他們叔侄倆出門,本來她弄完早餐就要回去,可是出門前穆風一直看著她,那個眼神像是拜託她再多留下來一下。

  穆以律看見,把她攔下來,請她一起送那個小鬼去學校。

  她很細心,還替穆風買了個口罩,怕他到學校傳染給小朋友。其實他不應該去上學,但是穆以律沒辦法放小鬼一個人在家,或是把他帶在自己身邊整天。

  「孩子抵抗力雖然弱,不過很快就能復原,只要確實照顧好就沒問題。」而且他剛才精神不錯,「我記得這附近有捷運站,麻煩你送我去那邊。」

  她起得很早,接下來又有工作,穆以律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車內空間剩下兩人,一股很甜的氣味縈繞在他的鼻間。他注意到了,只要她出現就會有股香氣。

  噢,他看見她的脖子在紮起馬尾後會露出一顆小小的紅痣,襯在白皙的皮膚上更加紅艷,好像無聲的呼喚他來碰碰它、親親它……他差點忍不住伸出手撫摸她的頸項。

  有一瞬間,他想把她抓過來親吻一下,他是不是太久沒碰女人,所以慾求不滿?

  但是她的唇又紅又翹,飽滿漂亮得讓人很想嘗嘗。

  該死!都怪小鬼害他睡太少,從剛才到現在他才會發神經一直分心在她身上。

  「有聽到我說什麼嗎?」她怎麼覺得他心不在焉的?

  穆以律回神,「你要去哪裡工作?我可以載你。」

  「到捷運站去,我要直接回家。」他果然沒聽她說話,「我下午才有工作。」

  他沒吭聲,車子平穩駛在大街上,替她找這附近的捷運站。

  坐在副駕駛座裡,童昕時不時偷瞄他的側臉,這傢伙鼻子真是挺,嘴巴的線條也很性感,尤其是開車專心的模樣……他那天第一次載她回家時怎麼沒注意到?

  童昕想,一定是當時自己很緊張,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差的緣故。可是與這男人越相處,越能看見他屬於很平凡又私底下的那一面。

  「看我幹嘛?」雖然他視線注意前方的車況,不代表他沒察覺到她的目光。她如果再這樣看他,他沒把握會不會把車子停下來專心吻她。

  好糗!她縮了一下脖子,趕快把臉轉向前方。她怎麼可能告訴他,她覺得開車時他的側臉很迷人。

  「沒,我只是在想你對穆風其實很照顧。」她趕緊轉移話題。

  「是誰讓我沒得選擇的?」OK!他忍耐下來了,口乾舌燥的。

  她乾笑,想要裝傻,「但事實證明你做得很好嘛!」

  「那是我有好老師。」他瞥了她一眼,不想居功。反正跟小鬼混,他就是沒轍。

  很好!把注意力轉移到小鬼身上,他就不會一直出現想吻她的念頭。

  「你晚上有空嗎?」

  「有,不過要八點半之後。」這次,她沒會錯意,想必是穆風的事。

  「我到時再聯絡你。」他停頓一下,才開口道:「我想我會幫小鬼,了解一下他的狀況。」

  「你真想這麼做?」他昨天反應很大,童昕不認為他會這麼快接受。

  「如果有你在,我就不擔心。」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都給予他最適當的協助,而且穆風看來特別依賴她,這點穆以律很明白。

  這句話讓童昕不由得臉紅心跳,感到異常的開心,整個人都喜孜孜的。

  穆以律用眼角餘光瞄向她,發現她嘴角不斷上揚,她的表情讓他鬆一口氣,並且覺得放心。

  他何時那麼沒把握過?不過他的確在意她的感受,穆以律視線掃過她的唇,喉頭又是一緊,強迫自己專心開車。

  「對了,我要為自己昨天的無禮跟你道歉。」既然她心情看起來不錯,他趕緊開口,分散在她唇上的注意力。

  「怎麼了?」

  「昨晚你掛我電話。」事後,他有點苦惱,怕之後得獨自面對穆風。

  不過還好她今天早上出現了,當時,穆以律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她一定不曉得,當她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他很想要衝過去大力擁抱她,但是他還是把這樣的衝動給壓抑下來。

  他記得她說過自己是公司派來的短期代班人員。或許,她很快就會離開他的身邊,這樣的認知讓昨晚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

  「我想是我說了什麼失禮的話惹惱你。」雖然他一點也想不起來,他口氣也很普通,更無大聲咆哮。

  「沒事,是我自己大驚小怪。」她的付出讓他用金錢來衡量,童昕是很激動,但是她檢討過,他才是正常的反應,是自己反常。

  她跟他不過是主雇身分,又沒其他關係,給她報酬當然是最好的方式。

  想到這一點,童昕不免感到沮喪。她這短命的代班人員,很快就要揮手和他說再見呢!

  「還是你已經選擇原諒我?」她看來就是不會與人計較的模樣。

  「我覺得你說得對,既然是加班,那麼跟自己雇主拿報酬是應該的,記得月底這項鐘點費要支付給我公司。」

  她的表情是不是有點落寞?穆以律無法理解她前一秒才笑著,為何後一秒就難過?

  「那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不願意,我就不勉強。」

  「什麼?」

  「我想跟你討論一下關於你工作的合約。」他注意著車況,同時留意她的表情,「我想向你公司再附上新的條件,如果你同意,我想請你來替穆風做早餐。」

  本來他是想把自己加進去,不過還是提了穆風,她同情心這麼泛濫,比起他,她應該更關心那小鬼。

  哎,他必須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沒有表態,穆以律又開口:「其實不是每天,我們可以訂一、三、五或二、四、六,甚至是你可以挑自己允許的時間,工作天數很彈性,薪水比照原來時數的金額。」

  他已釋出最大的誠意,條件沒有人可以開得這樣大方豪爽吧?

  「我需要定時替你們採買嗎?」

  「這倒不必,你可以寫下細項,我來負責。」看樣子,她有機會接受。

  「只要負責穆風一個人?」她揚高聲問。

  「如果偶爾有多的那份,我會感激。」她一定要把話講得那麼明嗎?

  「OK!我考慮看看。」

  「你應該接受。」他想不到她拒絕的理由。

  「好吧,明天我把新合約帶來。」她很樂意負責他們叔侄倆的日常生活,雖然只佔一天時間的三分之一,不過早餐很重要。

  她竟然爽快的答應,很好!以後他可以一早看見她,這項認知他居然很高興。

  「啊,捷運站到了,你停這邊就行,我走過去。」童昕沒看見他的表情有多放鬆柔和,甚至帶著一點雀躍。

  她下車,轉頭要走時,穆以律按下車窗叫了她的名字。

  「童昕!」沒想到會這麼快分道揚鏢,早知道他應該挑更遠的捷運站。

  「什麼?」她彎下腰,她應該沒有忘記東西才對。

  「記得我八點半打電話給你,今晚我們有約。」

  「好,我記下了,你小心開車,再見!」她揮揮手,笑得很甜。她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有這麼好聽的時候。

  「你走路當心,不要又跌倒,不會有人扶你了。」他揚揚眉,刻意提醒她。

  童昕聞言,鼓起兩頰來,「我當然會注意!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他就是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記住她的糗事嗎?

  穆以律朝她眨眨眼,把車窗升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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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1:26
第五章

  童昕打了呵欠,捷運上的冷氣舒服得讓她很想睡覺。

  本來童昕快要大敲周公的門,可是旁邊坐來一個陌生人,他翻開報紙的動作太大,已經打擾到她。

  她有點氣惱,覺得這傢伙真是自私。然而,她卻瞄見那份報紙上有張很熟悉的面孔。

  是穆以律!原來他有名到可以登上報紙頭條!童昕皺起眉,看見他被報紙拍下的照片,表情冷漠得不像是她所認識的他。

  她拉長脖子,想要看報導的內容,因為標題不得不讓她很好奇。

  穆家二公子門外漢!?確定入主邦星金控,備受各界矚目。

  難怪他會大罵她不看報紙不注意新聞,原來他就是邦星金控的二少爺呀!不過報紙怎麼會稱他是門外漢?這擺明就是在看他笑話嘛!

  她想起穆風說過自己爸爸身亡,如果她沒記錯,邦星金控一直都是穆以昊在經營,從來沒人聽說過穆家有個二公子。

  她還以為穆家只有獨子,足以見得穆以律不是被保護得極為隱密,就是被家人忽略得徹底。

  他那天對穆風咆哮,不難聽得出他有多氣憤,童昕猜想他跟家裡關係一定很緊張。否則他的眼裡不會有恨,然後把氣發在穆風身上。

  她不斷靠近那篇報導,老是看不見裡面的字,她下車後應該去便利商店買一份報紙,裡面到底是寫了什麼,她真的很好奇。

  她的存摺簿還有一本是邦星銀行的咧,原來她跟他這麼有關係啊!童昕呆呆地想,沒見到對方因為她的舉動而覺得受到冒犯了。

  「呃,對不起!」她接到對方的白眼,坐直身子。

  對方見她對這份報紙有興趣,在下車之前把報紙給了她。

  「先生,謝謝!」童昕趕緊打開報紙,讀著那篇相關報導,越看臉色越白,到最後僵硬了身體。

  原來他不是單身,報上說他既將和遠洋金控的小女兒聯姻,各界期待兩大金控重整結合。

  就說嘛,好男人都死會得早啊!怎麼可能如此優秀又放在那邊晾著,沒有道理呀!

  童昕苦哈哈地在心裡想,然後繼續讀著他的相關消息,越讀視線越模糊,她用力吸著鼻水,自己是不是被穆風傳染了啊?

  直到一滴淚水滴在報紙上,童昕才閉上眼睛不再看下去。

  啊,她很糟糕!被穆風傳染到流鼻水了,應該要遠離那個小傢伙,甚至還包括他的叔叔在內。

  童昕如此告訴自己,不停的吸著鼻子。

  該死!為什麼她的眼淚就是流不停?

  ※ ※ ※

  她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眼睛也有點浮腫。穆以律在把車子開向童昕之前,就察覺到站在路邊的她神情很恍惚。

  直到他把車開到她面前,童昕二話不說打開車門便坐上去。

  穆以律見她沒有警覺,忍不住開口:「你應該要等我車窗按下來,確定是我才能坐上車。」

  她那麼瘦小,隨便坐上一部車,人家車門一鎖就會把她給擄走,這女人應該對自身安全再警覺一點。

  「下次我會注意。」一聽到他的聲音,童昕鼻頭就發酸。

  她在幹嘛?她跟這傢伙沒有關係呀,人家就快要娶老婆了,要是他發喜貼給她,她要開開心心的……如果他結婚,她可不可以拒拿他的喜貼?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童昕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是她找不到答案,是他打電話來向她求救的時候,還是更早之前呢?

  莫非是他們相遇的那一天?她會不會太輕易就動心啊?那傢伙整過她耶……可是她還是喜歡上他了!

  「你是不是人不舒服?」她在態度很反常,平常像個小太陽,現在一下降低熱度。

  「沒有啊,可能是太累的緣故。」她轉過去跟穆風打聲招呼,這小傢伙看起來精神不錯,「有按時吃藥嗎?」

  「有。」看到童昕,穆風笑得很燦爛,跟剛才拘謹的模樣大不相同。

  「你吃過飯沒?」她瘦得像片紙,沒有幾兩肉。

  「出門前有吃東西。」她不餓、沒食慾,還強迫自己把低潮的情緒扔掉,她不想讓他們察覺到什麼。

  穆以律打了方向燈,注意後方來車,「我們現在要去穆風的阿姨家。」

  童昕皺起眉頭,不明白為什麼要找她來?

  她是不是想抱怨?因為他們佔據她生活好多時刻,說不定會影響她的約會……

  他不確定她是不是單身,看不出來她身邊有人的跡象。

  他能否假設她是單身?

  哎,等搞定穆風的事情,再來想其他的事,這小傢伙的問題很多。而且,童昕今晚看起來心事重重。

  「如果你不願意,那我不勉強。」現在掉頭還來得及,不過他先斬後奏這點的確不高明。

  他應該讓她考慮,只是他怕她會拒絕。

  童昕轉向他,穆以律的表情很認真,回頭再看看穆風,他的眼神居然跟那男人一個樣,她無法忽略他們眼中放出求救的訊號。

  「你知道,我的身份很奇怪。」很慘,她拒絕不了!

  穆以律一聽到她的話後就放心,「沒關係,你只要陪在我們身邊就好。」

  「先說好,我不會出聲喔!」他們的事,她沒有資格管,了不起是在他失控的時候,倒楣的出頭安撫他,甚至是當炮灰被他轟罷了。

  「這樣就夠了。」既然他有盟友,這場仗打起來不會太孤單,「穆風,你可以放心了。」

  穆風點點頭,有點放鬆了。童昕轉過頭去瞪他一眼,朝小傢伙做鬼臉。反正她總是得扮演這樣的角色,算了!

  車子很快來到穆風說的地址,經警衛盤查通知,三個人順利來到冷家。

  按下門鈴前穆風有點緊張,童昕則是摸摸他的頭,其實她也很不安,可是穆以律朝她頷首,兩人用眼神交流。

  看到他沉穩的眼神,她很快冷靜下來。他是個成熟的男人,遇事處理起來絕對比毛躁的自己還要有手腕。

  大門被打開,迎向三人的是冷家大姐。

  她已婚,育有三個兒女,先生是台商,家境非常優渥,但比不上穆家。

  女人開口道:「穆風,你終於來了,怎麼不告訴阿姨就跑到叔叔家去?快進來吧!」

  童昕朝她打個招呼,那女人居然頭也不回的進屋,她有點錯愕,穆以律拍拍她的肩讓她先進去。

  客廳內,除了冷家大姐之外,沒有其他人。

  她坐在沙發上,眼神有點冷,和她的姓一樣讓人覺得冰寒,「請坐,穆風,回你房間去。」

  她知道他們的來意,也想過事情發生到現在,穆家遲早要出面處理。

  「我想穆風應該要在場,自己的事他需要了解。」穆以律坐下來,態度良好,將平時尖銳的自己藏起來。

  他今天來是要解決事情,不是把狀況弄得更加複雜。

  把事情談開,然後把穆風帶走,從此跟冷家毫不相干,就是這樣!

  「我知道冷家自從大哥過世之後,就一直打電話來,至於電話的內容是什麼,我們心知肚明就好了。」有穆風在場,他稍微含蓄帶過。

  「你們穆家總算有誠意出來解決事情了?」

  「你們提出的條件,穆家不會接受。」穆以律知道這件事父親不聞不問,只有他出面來處理,「基本上,沒有接受的必要。」

  雖然父親痛恨大哥娶個出身普通,沒沒無聞的模特兒,但是穆以律尊重大哥的抉擇,重點是那個見過一次面的大嫂,讓人印象相當的好。

  既然大哥交代穆風有困難來找他,等於把這小鬼托給他照顧,無論父親那邊認不認帳,穆風還是他的侄子。

  「這段時間雖然由冷家代為照顧,不過往後他的一切,穆家會負責。」

  「如果我沒記錯,穆老先生不是一直無法接受我妹妹?」

  「但不表示他不接受穆風。」那個無可救藥的老頭。

  「除非你同意我們冷家的要求!」女人堅持,如今出事,他們穆家要負起全責。

  「我不介意你跟我的律師說,需要我請他聯絡你嗎?」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隨時都可以。」

  童昕覺得他很像惡魔,殘酷的攻擊對手。她幾乎看到那女人額上的青筋要暴凸了。

  「你們穆家虧待我妹妹!這點錢難道還不願付?」她大叫,有錢人就是如此吝嗇。

  「但是我大哥沒有虧待大嫂,這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他看見女人臉色青白,「不只冷家失去一條寶貴的性命,穆家也同樣痛失親人。最可憐的還是穆風,他只有八歲。」

  但是,她去借機敲穆家竹槓,要他們拿出八千萬!穆以律心寒到底,絕不退讓。

  他頓時明白這小鬼來找自己的原因,想必是察覺什麼,才會鼓起勇氣來找自己素不相識的叔叔。

  衝著這一點,穆以律覺得他有骨氣。

  「穆家不付錢,那穆風絕對不回去。」

  「是他選擇回來這裡,如果要上法院,我想孩子可以向法官說清楚自己的意願。」穆以律當然是恐嚇她,這點還要回頭跟他的律師研究。「若你狠心讓這麼小的孩子對簿公堂,我不反對。但是傳出去,冷家的名聲不會太好。」

  女人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前去撲咬穆以律。

  一開始,冷家本來就討不了任何便宜。他今天不過是來知會一聲先把這小鬼帶走,後續處理問題還要再討論。

  雖然無法抹去穆風的喪親之慟,但至少自己可以照料他的生活,而孩子身心的狀況,有童昕協助暫時不會成問題。

  穆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走出來,這孩子很堅強,他看得出來。

  「你們穆家錢不是很多?花點錢買個孫子,值得!」

  「有錢也是穆家的事,與你們無關。不要一天到晚見別人的錢眼紅,就成天想拽進自己的口袋裡。」他毫不留情地說,眼裡露出不屑的神情。

  穆風坐在一旁低著頭不吵不鬧,知道叔叔在處理他的事,他要聽爸爸的話相信叔叔。他不知道這樣究竟對不對,至少,叔叔大聲為他說話。

  「但是穆風生活處處要開銷,他的貴族學校每天都有各項瑣碎的費用,這點穆先生應該很清楚。」

  所以呢,還是要向他要錢就是了。他沉默,冷笑予以回應。

  「關於你大哥的保險理賠金,受益人是孩子,這部分已經拿去支付他的生活所需,而他母親保險理陪金的受益人是我母親,希望你能明白。」

  童昕很想要搖頭,千萬的理賠金足以拆穿人性最醜惡的那一面。她不應該讓穆風在這裡,但是穆以律堅持要他在場。

  「這點請你放心,這筆錢穆家不會和你們爭,也不過問我大哥的保險金你們究竟是如何花費在穆風身上。如你所言,某些開銷是必須的。」但絕對不可能耗費千萬,可他不想與如此貪婪的人糾纏到底,「關於大哥的房子,雖然登記在孩子母親名下,但我希望那部分是屬於穆風的。」

  他如此說道,卻讓冷小姐表情猙獰,「那是我妹妹的!就是我們冷家的!既然穆風姓穆,就輪不到你們插手。」

  很多事扯到金錢,永遠是難分難解的問題。童昕想要把穆風帶走,他沒必要這麼早看到人性陰暗的那一面。

  「你認為這部份應該是你的?」她到底要貪婪成什麼模樣,連屬於穆風應有的東西,居然都不留給他,「穆風在那間屋子和你父母生活了八年,你憑什麼認為那是你們冷家的!」

  穆以律臉色大變,體內蓄著前所未有的怒氣,他不應該為這樣的人動怒,可是就是忍不住。

  就要他要發作的同時,一隻小手很輕柔地覆上他的手背。

  「叔叔,如果阿姨要,給她好了。那個屋子沒有爸爸和媽媽,我也不想要了。」

  他把爸爸和媽媽的回憶裝進自己腦袋裡,就算沒有那間房子,他們還是活在他心中。

  這句話,讓童昕差點要掉下淚,他說得如此哀傷。但是大人的世界,卻勾心鬥角,爭得魚死網破。

  「你確定?以後沒辦法再回家裡去了。」穆以律問他,如果這是他的決定,自己一定接受。

  「沒關係,我想跟叔叔住。」他膽怯地看著穆以律,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希望叔叔不要拒絕他。

  「好!你跟我住。」握住穆風的手,他尊重小鬼的選擇,「把你的東西整理好,我們馬上離開。」

  童昕看他毫不猶豫的說出口,覺得此刻他再有魄力不過。就像展翅翱翔的大鷹,勇敢的保護著自己的小鷹。

  她跟穆風進房去,把屬於他的那一部分帶走。回到客廳時,已經不見穆以律的身影,這裡他多待一刻也受不了,下樓等他們。

  穆風還是很有禮貌的和阿姨道聲謝,感謝她這陣子來的照顧。他被教導得很好,好得讓童昕覺得他很委屈。

  離開之後,童昕牽著他走到大樓外,而穆以律的車就停在門口。

  看著他們朝自己走來,穆以律本來極度惡劣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

  他們開始放鬆的交談,小鬼把她的手牽得很緊,她認真的傾聽,穆以律就明白小鬼喜歡她的原因。因為他也同樣被她的表情所吸引,覺得自己被人所珍惜。

  她一早跑來替他們做早餐,跟他們一起面對這麼難堪的場面,事後居然還牽著小鬼耐心的走出來。

  普通人會做到這種程度嗎?穆以律敢說自己一定辦不到。他哪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其他人身上?

  但是她做到了,並且沒有半點不耐煩。

  穆以律突然理解為什麼她會大發雷霆的緣故,因為她的關心很真!而他,卻用金錢當作給她的報酬。

  這女人,有太多他想不透,卻想要了解的地方!

  穆以律下車,替她把小鬼的行李搬到後車廂,而穆風一古腦兒的鑽進後座裡。

  等他們都上車,穆風很拘謹地坐在中間,認真的對兩人說:「叔叔、童昕,以後請你們多多照顧了。」

  童昕噗哧一聲,這小傢伙真的很老成,不過就是個孩子啊,怎麼老忘記自己的身份?

  穆以律從後視鏡看著他。

  「今晚這些事,都是你的決定。要記住,只要是自己選擇的,就不能反悔,更不能退縮,要像個男子漢去面對,聽見沒?」

  「是,叔叔!我會像個男子漢。」

  童昕一直在旁邊忍著笑,這對叔侄還真是同一個樣。也只有穆風可以忍受穆以律這樣的管教,才幾歲哪懂什麼男子漢的道理啊?

  老天,她真不敢想像,穆風繼續和他住下去,一定會越來越像小老頭的。

  ※ ※ ※

  童昕看見穆以律站在陽台,沉默地對著漆黑的夜晚。

  寬大的背影感覺很無奈,充滿著既孤獨又陰郁的無助之感。

  他察覺有人走近,轉頭,「小鬼睡了?」

  「對,很快就睡著。」站在他身邊,她趴在欄桿上看著台北的街市。

  午夜的台北,霓虹燈依舊閃爍,卻讓人感到無比寂寞——就像他偶爾露出的孤單神情,武裝之下的真實。

  她與自己距離不過咫尺,穆以律甚至聞到她帶著髮香的氣息。他一直覺得她很甜,像水蜜桃一般可口香甜的味道。

  跟一般女人不同,她既不上妝也不擦香水,頭髮不燙不染,乾淨得……好吧,一如他放在手邊的礦泉水,他對女人的讚美一向很貧瘠。

  「今晚你表現很好。」尤其是他強硬的態度,帥到簡直沒天理。儘管場面實在很糟,可是他散發出懾人的氣息,讓人無法忽視。

  「我知道你無法理解為何我要穆風參與,但這是讓小鬼最快成長的方式,穆家的男人,不可以永遠是孩子。」

  這句話,讓童昕間接觸碰到他最孤獨、最隱晦的那一部分,他一定是經歷過某些事,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必須趕快成長,才能保護自己。」他可能很殘忍,但是別無他法。

  孩子心靈復原期有多久他不曉得,但他清楚絕對不止兩個月!就算如此,穆風還是要逐步跨越,不可以老是傷心。

  「我想穆風可以理解你,所以他才說要和你住在一起。」

  「我以為他應該要掙扎一下。」穆以律立刻苦笑了,「這間屋子其實是大哥買給我的,某方面來說,它應該是屬於那小鬼的。」

  而穆風有這屋子的鑰匙,想必是大哥當初留下來的。

  「雖然穆風遇到很多挫折,但你在他身邊以後,一切都會好轉。」

  接觸穆風的同時,她明白很多時候也同樣靠近穆以律的心。她知道這樣不好,卻不可避免受到吸引。

  她應該早早離開,或是與他保持距離,而不是放任自己沉淪下去。

  但是,她的腳步還是停留在他身邊。

  現在的她比剛才有精神多了,不曉得是不是暫時忘了心事?他不是要觀察得這麼仔細,只是情不自禁。

  「光憑我,沒辦法做到。」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伸手碰觸她耳梢被夜風吹亂的髮。

  他實在很想吻她,因為她無邪的眼神一直引誘著他。她像個甜美的蜜桃,讓人很想品嘗一口。

  童昕兩頰燒紅,彼此靠得如此近,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因他接近而雜亂的心跳聲。

  「穆……穆以律……」

  這是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他要是再靠近,說不定會昏倒,可不可以讓她維持一點已經不怎麼好的形象?

  毫無預警地,他低首,親吻了她。

  她的唇比想像中的還柔軟,她的滋味比幻想中的還甜美,穆以律深入她的口中,無法淺嘗而止,像被燃起的星火,燒得益發猛烈。

  既香甜、又濕潤,既溫暖、又膽怯,而且讓人迷眩。

  他掠奪她的芳津,濕熱的唇舌與她嬉戲,顯得既熱烈又強硬。

  直到她好像快要窒息,穆以律才戀戀不捨的放她自由。她染紅的雙頰,在夜色裡特別的嫵媚。

  童昕望著他,兩眼迷濛,她不明白他吻她的意思。這個吻,感覺很美妙,而他的唇此刻濕潤,看起來該死的性感。

  「我不會道歉,因為這不是個意外。」他很坦白,雖然有一秒裡他覺得應該隱藏,但是她的反應告訴他,自己不是在唱獨腳戲。

  她只是盯著他的唇,說不出任何話,他給她的感覺太過震驚,但絕對不是厭煩。童昕以為他不可能會喜歡她,更沒想過他會吻她。

  穆以律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對上自己視線。

  「聽到沒,這不是個意外。」他是喜歡她的,但他不確定她的心意。

  究竟是什麼時候被她吸引的呢?穆以律其實不太肯定,或許從她第一次睡在他家沙發上時,那種毫無防備的睡顏,就已經走入他的心房。

  「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想吻我。」她想對他坦白自己的心意,但是……仍覺得害羞。

  童昕整個人輕飄飄的,像被拋在雲端。她喜歡他吻自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像在呵護最珍貴的寶物。

  「那是你以為。」他話裡藏有幾分的克制,很想要再繼續剛才那個吻,然而這樣的熱情,他不確定她可以負荷。

  他應該放慢速度,才不會嚇著她。凡事要有所控制,就算談感情也要克制,穆以律總是這樣對自己說。

  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喜歡上另一個人的感覺,但是他卻早已愛上她。

  這項認知,他並不驚慌,反而坦然面對。

  或許之前他會極力抵抗,然而今晚他放棄那些該死的原則。因為他看到可憐的穆風,拋下孩子無能為力而離開的大哥,冷家貪婪的索求……太多不美好的事物,發生在他眼前。

  唯有她的出現,才是他生命中難得出現的好事。

  回台灣之前,他放棄這輩子的夢想。回台灣之後,他又獲得想珍惜的一切。

  童昕微笑地看著他,然後踮起腳尖,輕輕地碰觸他的唇。

  原來,她真的很喜歡他。就算她不應該深陷其中,卻已然抗拒不了。

  穆以律的眼裡,散發出很溫柔的光芒,他明白這是她的允許,他獲準走進她的生命中,並且名正言順的佔據她的時間。

  他將她抱緊,然後深深地一吻,品嘗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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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1:42
第六章

  童昕看著躺在床上意識不太清楚的男人,覺得很心疼。

  不久前小傢伙脫離病號的行列,大傢伙卻迫不及待加入病人的隊伍。

  他病得很嚴重,而且高燒不退。

  早上她陪穆風等公車,小傢伙不放心穆以律一個人在家,拒絕她送他到學校。

  「以律,醒一醒!你需要喝點水。」童昕佩服他的固執,聽說他昨晚狀況已經不是很好,穆風本來要打電話給她,卻被穆以律制止。

  因為時間很晚,她不該出門,而他並不認為自己會被小小的感冒打敗。所以,忍到現在。

  這男人,到底該說他特別固執,還是對她太過小心?

  量過體溫,高燒三十八度半,童昕替他做了退燒的基本措施。很顯然,他情況一直不太好。

  她注意到他這幾天有點小感冒,應該就醫卻找不到時間去,他工作太忙、壓力太重,病毒一次爆發讓身體負荷不了。

  她猜穆家應該有所謂的專屬醫生,但目前無法得到對方的聯絡方式。想去藥局請藥師替他開藥,但不清楚他有無藥物過敏的病史,所以不敢擅自作主。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桌上手機響起來,童昕幫他接起。

  「您好!這是穆以律的手機。」她走到房外,怕吵到病人。

  對方聽到她的聲音,明顯一頓,才緩緩開口,「你是他的誰?」

  童昕一愣,剛剛沒看來電者是誰,她實在粗心。

  「嗯,我是穆先生雇來的家事人員。」

  雖然他吻過她,但兩人的關係,童昕認為不需要對別人說明。

  「穆先生現在人不舒服,請問有什麼事需要我轉達?」對方的聲音上了年紀,卻相當沉穩有魄力。

  「不舒服?他現在還有時間不舒服?今天董事會他要出席主持,那小子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立場?請你馬上叫穆以律出門,只要他人沒死,爬也要爬進公司去!」

  這口氣,對方該不會是他父親吧?童昕沒想過他跟家人的關係會糟成這般。

  「請問您是?」基於禮貌,她還是問一下好了。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只要趕快叫那個死小子給我滾到公司去!」

  「不好意思,穆先生現在狀況非常不好!如果您是穆先生的家人,請問家裡有專屬醫生嗎?穆先生本身有無藥物過敏呢?」

  如果沒有家族醫生,她勢必要帶他到醫院去,但她還是把該問清楚的資訊問出來才是要緊。

  對方凶得簡直當她是下人。OK!他們穆家派頭都很大,這點她可以忍耐,反正穆以律不要這樣對她就行。

  「我不知道!」

  「那……」童昕話沒說完,對方就掛了。

  她搖搖頭,把手機放在桌上,打開新聞,然後到廚房幫穆以律弄點熱粥。如果情況再沒好轉,她中午前要把人給拖進醫院一趟。

  看樣子,今天下午的課沒辦法上了。童昕打算請認識的朋友到她的美術教室代班,她實在不放心穆以律一個人在病榻上。

  她把電視轉得很大聲,聽著今天的新聞播報,然後聽到關於邦星金控的報導,她特別跑去客廳。

  「消息指出,邦星金控由於穆家少東車禍身亡,入主不久的穆家二公子穆以律正面臨公司內部財務重整。傳聞遠洋金控即將伸出援手,集團可望度過此次財務風暴,然而邦星金控後續推動政策,將受外界矚目。」

  童昕看著報導,明白穆以律最近面臨一連串重大抉擇,所以他加班的時間越來越晚,彼此相處機會逐漸減少。

  有時候,他早餐沒吃就進公司,童昕為節省時間,替他做些三明治之類可以方便帶走的食物,然而對他而言,顯然還是不夠。

  穆以律精神壓力很重,穆風的事情雖暫告一段落,但穆以昊不止留下無辜的稚兒,還有個深陷風暴的邦星金控讓穆以律面對!

  她知道遠洋金控,事後陸續找其他報導來看。台灣兩大金控其實關係非淺,看來邦星若能與遠洋聯姻,在金融界勢必刮起一股旋風,坐穩龍頭寶座。

  穆家有兩個男丁,穆以昊不久前身亡,僅剩出身建築界卻迫不得已被逮回台灣的穆以律,童昕可想而知他的不甘願。

  不意外,像穆以律這樣嚴謹又傑出的男人,有自己的一番作為不是什麼難事。

  他曾在荷蘭鹿特丹OMA——「大都會建築事務所」工作過。

  如今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建築事務所之一。

  而OMA近期知名建築作品:漂浮在半空中的新加坡Sonus Tower、深圳證券交易所,以及剛贏得國際競圍首獎的台北藝術中心等等……足以證明OMA實力堅強。

  他在那邊被磨練很久,直到回台灣之前,都還是OMA亞洲部相關召集人之一,負責亞洲方面的案子,並且擁有非常優秀的合作團隊。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沒辦法把自己的熱情在建築界繼續燃燒下去,而是得隻身面對家族必須重整的危機。

  他沒有金融相關背景,和他出身商界的大哥大不相同,他從小違背父親的志向,種下與家族不和的主因。

  她甚至看不出來他有多難熬,他把穆風的事處理得很妥善,從不把工作上的不順心發洩在他們身上。

  他是個把公私分得很清楚的人,但讓童昕心疼的,是他天性本就如此,還是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壓抑在心裡。直到他倒下,童昕才真正了解他並非是無堅不摧的鐵人。

  看著新聞播報邦星的消息,童昕覺得很傷心,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沒有辦法給他任何的支援。

  只有在這時,她才會痛恨起自己普通的人生,對他毫無半點幫助。

  她走到廚房,把爐火關小煨粥,隨後接到樓下管理室打開的通知。

  「找穆先生?」童昕不清楚他的交友情況。實際上,她來這裡快四個月,沒有人來找過他,足以見得他低調到極點,也孤僻到不行,「是穆家的專屬醫生?沒錯,請他趕緊上來。」

  童昕關掉爐火,到玄關處等人,對方很快就出現。

  「醫生嗎?太好了,請您快些,穆以律人在臥室裡,請跟我來。」

  老醫生幾乎是被童昕拖進房裡,他沒有見過這麼急性子的女人。

  直到對方仔細替穆以律診斷,童昕才有些放心,去廚房幫醫生倒杯水,回房看到他正替穆以律打針。

  「少爺最近壓力是不是很大?他的身體很虛弱。」老醫生在穆家工作很多年了。

  「他感冒好一陣子,但沒時間就醫。」他之前還在公司睡過,連回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是穆先生請我來的,他希望少爺可以立刻進公司主持會議。」不過看樣子,是沒辦法了。

  童昕聞言,有點激動的說:「會不會太過分了點?這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再怎麼不喜歡,也不可以這樣對穆以律吧?」

  「這是穆先生的吩咐。」老醫生把東西收拾一下,開處方簽給童昕。

  「告訴穆先生,請公司把會議延後,今天穆以律沒辦法出席。」太好笑了吧,公司會因此倒閉嗎?就算再怎麼糟,穆以律也只是一個人。

  老醫生看了她一眼,這女人像個小火球似的,「我只負責把話帶到。」

  童昕像個茶壺叉起腰來,「醫生,你很沒職業道德,怎麼可以不顧病人的安然?請你跟穆先生說,會議擇日再開!他目前的狀況,沒辦法做出對公司最正確的決議,請他老人家勿如此冥頑不靈。」

  他把處方簽遞給她,又道:「我會把小姐的話帶給穆先生。」

  童昕跟著醫生走到房外,「穆以律沒事吧?」

  「少爺沒事,只是需要多休息,我已經打了針,燒很快會退下來,如果有什麼問題,請小姐再打給我。」他遞上名片。

  「醫生,剛剛我是稍微激動一點,關於穆先生……」她像個瘋女人,一古腦兒把話說得很難聽,「請他體諒穆以律身體微恙。」

  「別擔心,小姐的意思我會轉告穆先生。」他頓了一下,「請問你和少爺是?」

  「喔,我是他雇來的家事人員,偶爾充當一下家教老師。」她的工作很多元化。

  老醫生點點頭,「看樣子,少爺找到好幫手了。請問小姐貴姓?」

  「童。」

  「很高興認識小姐,我先走了,如果少爺醒來,請你給我一通電話。」

  童昕把醫生送到樓下去,再去藥局拿藥。她並不清楚醫生為何要特別問起她,她只當成普通的談話。

  就像是人與人最基本的交往,有些話也不過是閒話家常。

  童昕是一直這樣認為的……

  ※ ※ ※

  夜深,月光微弱地透進房內。

  童昕替穆以律量完體溫,把藥和水杯拿出去,然後再倒溫水進房來。

  穆風睡了,那孩子擔心穆以律的身體狀況,進來看了幾次。

  小傢伙很乖,功課寫完整理好書包便上床睡覺。臨睡前,進房跟她道晚安。

  有時候童昕會在穆風身上看到穆以律的影子,他們相處雖不到自然融洽的地步,但是小傢伙和他某些細節的地方很像。

  比如說,穆以律不喜歡混亂,所有東西使用完後一定要歸位。這點穆風就做得很好,從不亂丟書包和衣服、作業。

  屋子並不會因為穆風的到來而變得凌亂,反而一如往常。穆以律是個很有個性的傢伙,他從不在意孩子會不會有適應不良的狀況。

  童昕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不擔心這類問題,他居然說:「那小鬼一定會像個男子漢去面對,不必我們躁心。」

  她覺得他在管教孩子方面太過隨性,甚至到粗心大意的地步。所以,有時候她會替穆風注意,孩子也因此比較依賴她。

  自從穆以律吻過她後,很多曖昧的情況逐漸明朗化,漸漸童昕也發現,他會和穆風小小的計較。

  如果她和孩子玩得很瘋,穆以律看到就會叫他進房溫習功課,說男生不可以老在玩樂中打滾。

  但童昕知道,這樣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他雖然披著嚴肅的外衣,卻是不折不扣愛作怪的大男孩。

  否則他們第一次碰面,他惡作劇的手法就不會讓她印象深刻。

  而今他因為工作病倒,童昕很捨不得。她的大男孩,常常要扮演大男人的角色,雖然他做得很好,卻相當辛苦。

  童昕趴在床邊,看著他皺起眉頭睡得不是很安穩。她以指尖細細地描繪著他的眉眼,停留在他臉上越久,她就越捨不得移開眼光。

  她喜歡他喝水時的模樣,對穆風認真說教的表情,偶爾在沙發上打盹的睡顏,早晨剛醒的慵懶目光……他的一切,讓童昕喜歡得無法克制。

  如果,未來有一天他離開她,童昕沒辦法想像自己會有怎樣的表情?可以笑著祝他幸福,還是哭著揮手與他道別?

  她一定沒有辦法那麼乾脆就分手的。雖然她總是在他面前笑著,不表示她永遠都這麼勇敢。

  就在童昕趴在床上快要睡著之際,耳邊傳來低低的低啞話聲。

  「大哥,我真的好累……」

  「以律?」她看到他皺起眉,似乎做著惡夢。

  「請你和父親不要逼我……我真的做不到……」

  夢裡的他很痛苦,眉頭深鎖像是化不開的結。

  「沒事了,不要擔心。」她握著他的手,貼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以律,我在你身邊,一切都沒事了。」

  「童昕……不要走!不要像大哥一樣拋下我……」

  他的夢裡有她,卻不是一個好夢。童昕抱著他,覺得無能為力。

  「以律,我會在你身邊。」只可惜,並不是永遠。

  「求求你,留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如此無助的求援,清醒時候的他,像只翱翔天際的大鷹,既堅強又勇敢。

  但是,他也和她一樣……仍有脆弱的時候。

  ※ ※ ※

  穆以律做了一個夢,夢裡很久沒見的大哥朝他微笑,他依舊是當年自己離開時的年輕模樣。

  穆以律對大哥的記憶,停留在當初高中離開台灣時的模樣。

  那時他們的感情,還算比較親,然而年歲漸長,各自擁有自已的生活後逐漸疏遠,電話不打、信也不常寫。

  夢裡大哥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朝他點點頭,然後與他擦肩而過,穆以律忍不住追問他,卻發現那個背影漸行漸遠,自己永遠都追不到。

  總是這個樣子,即便在大哥死後,穆以律還是覺得自己比不上他。無論是功課還是志向,他違背父親的心願,走向一條與家族截然不同的道路。

  大哥很清楚父親對自己的厭惡,總是在人前說穆家只有一個兒子——但絕對不是他。

  如今,穆家真的只剩一個兒子!如他老人家所願,可惜被留下來的,卻不是他的驕傲。

  穆以律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夢裡的他感到絕望,甚至有一走了之的想法。

  直到後來,一股溫暖的熱度傳到他掌心,感覺有人牽著自己,並且小小聲地安撫著,他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

  穆以律睜開眼睛,看到童昕趴在枕邊,她的手握著他,在床邊睡著。

  天已漸白,晨光爬進臥室。

  他的肌肉酸痛,喉嚨也有點乾,床頭櫃有杯水,他起來喝個精光。但是她還是沒醒,繼續睡著。

  這是她頭一次在他家過夜,卻是徹夜未眠的照顧他。

  一想到她的辛苦,穆以律感到心疼,彎下身將人抱到床上去。

  本來,他打算替她蓋上被子就離開,但是她睡得很熟,毫無防備的睡顏,就像他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一樣。

  她睡覺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像小娃娃那般,讓人很想要抱抱她。於是,他又溜到床上,抱著她感受這樣的溫暖。

  她的身子好軟好小,他有幾次曾說服她留下來過夜,但是這小女人居然說「媽媽交代過,不可以隨便睡在男人家裡,這樣名聲會不好」。

  穆以律忍不住笑出來,現在都幾世紀了,她的想法保守得簡直像恐龍時候哺乳類的等級!

  所以,她一次也沒有睡在這裡,他當然也不可能抱著她一覺到天亮。如今逮著機會,穆以律理所當然地復習她的溫暖。

  有穆風在時,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親吻她,最多是拍拍她的肩、摟摟她的腰,像小學生那樣談戀愛。

  拜託!他已經三十歲了,對她有慾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卻因為家裡有小鬼而永遠談著普遍級的戀愛。

  他又不是在演閤家觀賞的愛情片!

  穆以律將她摟得很緊,聞到她髮稍淡淡的香味。他本來想吻她,但他感冒所以折衷吻了她的耳垂。

  一點一點,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唔……」童昕老覺得脖子好癢,似乎有東西在咬她。

  手一摸,溫熱的觸感傳入她的腦中,童昕突然被嚇了一跳。

  「你醒了?」他在幹嘛?

  穆以律埋在她的頸脖旁,輕輕地吹氣,壓在她柔軟的身軀上。

  「嗯……」現在他很忙,請她不要妨礙他。

  他的手滑到她衣服的下擺,悄悄地伸入撫摸著她的肌膚。

  「你怎麼了?」他的精神恢復得這麼快嗎?童昕覺得自己像被一頭野獸壓住了,「身體沒問題嗎?」

  男人依舊很忙碌,忙著點燃身下女人的慾火。

  「有問題。」不可否認,充分休息過後,他的身體需要另外一種宣洩。

  「有什麼問題?」童昕襯衫的扣子被他打開到看見裡面的內衣。

  「我需要滅火。」他慵懶的朝她一哂,掌心輕柔地撫著她的肌膚,找尋她最敏感的地方。

  「啊!」童昕被他弄得全身也發燙起來,「你現在是病人耶!」他一早起床都是這樣獸性大發嗎?

  「你可以檢驗一下,我到底有沒有不復原,我不介意。」他喜歡身體力行,找到她敏感的地方了。

  童昕覺得快瘋了,他的手像是有股魔力,把她體內的慾望都勾引出來,「穆風在家裡。」

  「現在很早,他應該還在睡。」她很敏感,每當他一撩撥到某個小地方,她的身體會隱隱地顫抖,然後迎向他。

  「如果他進來的話,怎麼辦?」

  「我會請他出去,你專心一點。」他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就是想要把她按在這張床上。

  「穆以律!」她咬向他的胸膛,希望這痛感讓他清醒些。

  「你不甘示弱嗎?」他一手攬起她的腰,把自己壓往她身體更深入的地方,「我們可以來分個高下。」

  他說得既曖昧又煽情,童昕可以感受到他赤裸裸的慾望,毫不遮掩的展現在自己面前。

  她不想推開他,因為她自己也希望被他熱烈的擁抱,想要在他懷裡燃燒殆盡。

  「你確定你可以?」他昨天還病到下不了床,這男人體力恢復得簡直是神速。

  「歡迎親自檢驗。」他在說這話的同時,已脫下自己的上衣,袒露精壯的胸膛。

  就算現在看到他的裸體,她還是忍不住會有流口水的衝動。

  他和身體好溫暖,童昕被他擁抱著,一點也不排斥這樣的親密。

  「第一次?」

  「嗯……」她的眼神閃躲著,兩頰一紅。

  她的反應很熱烈,但是動作卻很生澀,而且敏感得很可愛,穆以律看得出來她其實不太熟悉男女之間的親密舉動。

  「我會盡量克制點。」他魅惑的笑著,墨黑的瞳眼像幽深的水潭,將人捲入愛慾的漩渦之中。

  他放慢動作,教她學會怎麼去回應自己。一點一滴,他所有的溫柔,不只延伸在她心裡,也在她的身體裡同樣包含在她的生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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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2:09
第七章

  童昕有點恍惚,一下子還不太能接受彼此感情大躍進的速度。

  回顧自己過去的戀愛經驗,實在乏善可陳。如今粉紅色的空氣充滿周遭,平穩的日子讓她莫名感到患得患失。

  她知道男歡女愛很正常,很多人甚至崇尚速食愛情,但她沒辦法這麼做……也不知道穆以律怎樣想。

  坐在沙發上,她看著帶來的畫冊,剛好翻到一幅裸女的畫像,女人雙眼含笑嬌羞的與自己相對。童昕的臉瞬間漲紅,不知道自己當時在穆以律懷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神態?

  他在書房裡講電話,處理公司的事務,幾件公事需要交辦下去。

  早上他送穆風去學校後,童昕以為他會直接進公司,但是穆以律說他懶,想放自己輕鬆一下。

  他嘗到甜頭後,就像沾上蜜的熊,巴著蜂蜜糖罐不放,寶貝得像什麼似的。

  回來時,他居然還有體力把她抓進房裡再痛快地燃燒一回,童昕反倒招架不住。不過好在穆以律依舊很溫柔,面對自己的初次,她還能嘗到其中美妙的滋味。

  在穆以律的身上,她享受到一個女人被男人全心全意呵護的感覺,是多麼的美好。

  雖然他們相處不久,但很多小地方很契合,除了他與孩子有距離感之外,他的一切她都很喜歡。

  他們截然不同,卻配合得恰到好處。

  今天她的美術教室休息沒課,索性就賴在他屋裡不走。

  由於最近學生有些減少,她乾脆把時間空下來,一方面陪穆風,另一方面照顧他們的生活。

  「哎呀,忘了打給醫生。」童昕跳起來,趕緊從包包裡拿出名片,撥電話過去。

  「醫生嗎?您好!我姓童,還記得嗎?穆以律已經退燒了,今天狀況還算不錯,不過仍舊需要休息。」

  穆以律剛講完電話,看到童昕在講手機,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她,偷偷聽她在跟誰說話。

  嗯,是個男人的聲音!工作上的家長嗎?還是,要追求她的人?

  不可能,她的時間都耗費在他這邊,基本上沒機會讓人逮到空隙。穆以律沒想過自己也會有緊迫盯人的一天。

  「好的,謝謝醫生。我會多注意的,再見!」

  「醫生?你跟哪個醫生通話?」她身體哪裡不舒服?

  童昕拍拍他的臉,「你們穆家的醫生。」

  聽到她的話後,穆以律身體明顯一僵,攬在她腰際的手不自覺收緊。

  「你說徐醫生?」他看到她手上的名片了。「你怎麼認識他的?」

  他表情變得很嚴肅,與剛才截然不同。

  「昨天你生病,我接到你家人來電,麻煩他們請醫生過來。」

  「我家裡人打電話來?」穆以律臉色慘到不能再慘,「我父親嗎?」他打來做什麼?

  「應該吧,我不是很清楚,沒看到來電顯示是誰。」

  「你和他說話了?」他忍不住揚高音調,「你為什麼要和他說話?」

  童昕被他的模樣嚇到,他從不曾如此激動的對她說話。

  「因為它響很久,我不想吵醒你,或許那通電話很重要。」好端端的,他為何要發脾氣?童昕真是不懂。

  「你不該這樣想!」穆以律口氣變得很惡劣,「以後你不要再隨便接我的電話。」

  他是不是很介意她的存在被別人知道?也對,報導上說他有個遠洋金控的小公主,而自己就是被藏起來,沒辦法見光的第三者。

  「他問我跟你的關係,我說是你雇來的家事人員。」她有點哽咽,「只是你請來打掃這間屋子的清潔人員,不會有人誤會……」

  為何他會變成這樣,難道是她自作多情了?童昕沒辦法理解,他前一秒還抱著她,後一秒居然發起脾氣來。

  她忍住眼淚,抬起頭來對他說,「你知道嗎?絕對不會有人誤會!」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這樣跟別人解釋。

  她只是不希望他困擾,或許他沒有做好準備讓別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先替他想到了,但是他竟然對她生氣。

  穆以律望著她,後悔自己的衝動,他為什麼沒辦法克制自己?

  「童昕,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害怕失去她,所以才會顯得激動。

  「我不奢望在你身邊很久,可我也不希望自己被人用過就丟!」

  「你什麼意思?」她是在輕賤自己,還是後悔交給了他?「你永遠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清楚你怎麼想的,但是我很努力不要喜歡你太多。」她後退,拉開彼此的距離,「我當然曉得這有點荒謬,可事實就是如此。」

  她一有空就往這裡鑽,努力工作之餘,還會想起他和穆風,有時候她很累,卻還是一早爬起來天天來這裡做早餐!

  「我有要求過你給我什麼嗎?我只希望你照顧自己的身體,關心穆風。」但是她錯了,她做這些顯然不夠,「你可以不必想到我,但是卻不能這樣傷我!」

  「童昕!」她眼淚不斷流下,他第一次看她悲傷的表情,「我沒那個意思,你誤會了。」他軟下聲,聽到她的表白,他的確很高興,卻後悔令她難受。

  她搖搖頭,背著他把眼淚抹掉,她竟然哭出來,實在很難看。

  「我想我該走了。」

  她彎下身拿起包包要走,卻被穆以律抱住。

  「留下來。」至少她現在還是在這裡,他或許是多想了。

  「你不需要。」他的擁抱,她很難抗拒,但不表示做不到。

  她掙扎著,穆以律反而擁得更緊。

  「對不起,傷害你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離開我。」

  大哥走了,他一個人要面對很多難關,孩子也不會照顧,他很害怕失去她。光是想到這樣,都會讓他感到無以名狀的恐懼。

  「如果被他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會失去你。」他萬萬沒想到父親會打電話來,「徐醫生見過你,他就曉得應該要怎麼對付我了。」如今,她變成他的弱點。

  穆以律一直很努力,在盡可能做到的地方,徹底滿足父親的期待,在擁有她之後,他拉倒說服自己不要違背父親的意思。

  可是,在他做了那麼多事以後,他還是怕總有一天會失去她。

  「要是我做得很好,或許他不會管我其他的事。」他已經徹底放棄想要的一切,唯有她的事,他沒辦法妥協,「我就能夠和你在一起。」

  「你……很怕你父親嗎?」童昕終於明白他的焦躁與不安。

  「我不怕他,但是我怕他對你做出不好的事,只要他願意,他可以不顧一切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她一點都不了解他的父親,所以才會抱持著疑問。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卻是個成功的商人。但是要如此成功,必定要做出許多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家人。」

  童昕聽著他從來都不曾吐露過的心事。

  「大哥放棄自己的心願,走向父親安排的路,為的也是成全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弟。他告訴我,將來我若做出點成績就不枉費他的選擇。」穆以律很無奈,他並不是個完美的人,「我受不了這個家,早早逃到國外去。只要離開這個家,就能讓我喘口氣。」

  父親非常厭惡他選擇建築,與家族背道而馳。若不是大哥身故,穆以律相信自己永遠都不會回到穆家。

  「母親生下我,在我三歲時過世,大哥和我差五歲,他對母親還有印象,但是我不記得。說穿了,這個家對我而言,形同沒有。」

  在兄弟倆成長的路上,那男人扮演著嚴師,忘記了慈父的角色,對於孩子們,毫不在乎他們的喜好,更不關心他們的需要。

  童昕終於明白,原來他和孩子有距離,只是不願意從他們身上看見年幼的自己。

  「我承認我會忌妒穆風,因為他比我幸運很多。他可以享受父母的溫暖,還有你的照顧。而我除了大哥之外,沒有其他人會在乎。」

  所以,當她照顧穆風時,他認為母親的形象大概也是如此。

  他做了穆以昊很久的影子,在任何重要的場合,幾乎沒人發現他到底在不在。

  久了,他也徹底讓自己成為穆家的影子,然後就此遠離。

  他的表情很淡然,眼神卻很落寞,童昕擁抱著他,「你不是一個人。」

  「對,在我放棄所有,絕望的回到台灣時,至少我遇到你。」所以,他沒辦法再失去她,「失去你,我在這裡就沒有意義。」

  其實,他應該是個很渴望家庭溫暖的人,但是卻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心願藏起來,怕別人看見他的脆弱。

  因此,用冷漠的外表加以武裝,久而久之,也忘了讓自己好過。

  她沒有在這個家看見任何照片,因為他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太多的回憶。

  其實他很寂寞,儘管他從來都不說,但童昕卻能夠在他的擁抱中感受到,他比誰都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溫暖,慰藉孤獨的自己。

  「只要你需要我,我都會在。」童昕不敢多問,報導上與遠洋金控聯姻的消息,究竟是不是他父親的意思?

  她明白商界多數的政策聯姻,都是為了鞏固自身的勢力,穆以律也難以倖免面對這樣的難題。

  但是,他們之間能有未來嗎?她不是很確定,心底戰戰兢兢。

  ※ ※ ※

  「他的表情很蠢,叫他以後不要這個樣子,男孩子這模樣很不像話。」

  穆以律見到穆風站在校門口,一臉很呆的看著車內的他們。

  他養病沒進公司,所以和童昕來接小鬼放學回家。

  童昕拍拍他的手,下車迎接穆風。

  小傢伙眼睛頓時都亮了起來,開心的跑向她,一把抱住她。

  男孩子可以這樣撒嬌嗎?多不像話!穆以律瞇起眼睛,看著他們親密的舉動,然後很不爽的按下車窗。

  「快點上來,這裡不能停車!」

  穆風上了車,坐在後座的中間問他,「叔叔,你身體好多了嗎?」

  「可以送你上學、接你回家,你說我好還是不好?」他轉過頭看了小鬼一眼。

  「叔叔不要再生病了喔,生病實在很不舒服。」叔叔的臉好臭,看來應該是感冒讓他心情不好的緣故,「謝謝你今天來接我。」

  他笑得很開心,穆以律不曉得他是不是在他們身上看見自己父母的餘影。就算再怎麼老成,他終究是個孩子,不可避免有投射心理。

  穆以律沒有把話說出口,把車子開上道路。

  「我們晚點回家吧!」難得他來接穆風放學,童昕打算讓穆以律多了解孩子喜歡的東西。

  「要去哪裡?」得到充分休息後,穆以律跟平常無異,連咳嗽也沒有。

  「我記得前面有間麥當勞。」童昕東張西望,忘記是否在前面的路口。

  穆以律轉過頭看著她,表情有點僵硬,「你這什麼意思?」

  ※ ※ ※

  「哎唷,你的臉不要那麼臭嘛!這裡很好啊。」童昕喝著可樂,吹著速食店裡的冷氣,實在很舒服。

  「我們難得一次外出約會。」這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居然是在麥當勞裡,跟一群小鬼瞎混。

  穆以律喝了一口咖啡,覺得滋味太差,索性就不喝了。

  「穆風玩得很開心耶!」那小傢伙在遊樂區跟同年齡的孩子又跑又跳的玩設施。

  但是他不開心!穆以律沒說話,看著小鬼難得有放肆的時候,平常在家,他絕對不會這樣。

  「我覺得我們第一次約會,應該在有格調的咖啡廳,或是高級的餐廳。」絕對不是這裡!穆以律表情很冷,不喜歡有小鬼這麼多的地方。

  「但是穆風不會喜歡那樣的場所。」瞧,他玩得多開心啊!

  「我管他喜不喜歡。」穆以律對著她,想要徵求她的意見,「小鬼已經二年級了,是不是應該送到補習班去,學點才藝還是其他什麼的?」

  「有啊,他跟我學畫畫,這是項才藝。」他終於有養孩子的自覺了?童昕非常高興。

  「不,我是指學樂器,或是補個習,學珠心算、作文之類的。」小鬼跟她學畫他不會有什麼意見,但是佔用她太多的時間了。

  「穆風跟你提過嗎?」

  「沒有,我想先跟你商量。」

  他們這樣,好像夫妻的對話喔!童昕三八兮兮地想。他徵求她的同意,儼然她是家裡的女主人。

  「你應該跟孩子談談,問問他有沒有興趣。」

  「我以為你會先答應。」穆以律有點失望。

  「是穆風要上課,又不是我要去。」童昕瞇起眼看他,「你該不會是……」

  「我去拿雜誌。」旁邊有商業週刊,他起身離開,閃掉她要說的話。

  童昕笑出來,那傢伙居然因為他們第一次約會沒到正式場合,在跟穆風吃醋啊!

  他實在很介意她跟穆風相處的時間比自己多,所以想要借機送小傢伙去補習班嗎?真是的,他是醋罈子呀?

  直到他拿了雜誌坐回來,童昕拍拍他的手,「下次等你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去看電影、約個會什麼的。」

  「我不想看動畫電影!」她一定又拖小鬼來,他已經不怎麼妄想了。

  「我們可以看你想看的電影啊,只有你跟我。」她朝他眨眨眼,他們有的是機會啊!

  穆以律從雜誌裡抬起頭來,「就你跟我?」她最好說到做到,「你不要食言而肥,身教比言教重要啊!」

  童昕噗哧地笑出來,「那就等你邀約喔,我隨時都歡迎。」

  他的嘴角終於勾起一點點笑容,心裡勉強平衡些,「你幫我問問小鬼有沒有想學的才藝,我可以請人替他安排。」

  小鬼還是要多學點東西,培養許多興趣,這樣對於他的未來,才能有條明確的道路。

  「除了功課之外,他應該多增廣見聞,才會發現自己的興趣。他可以學得沒有壓力,我只要他找到想要的東西。」

  「穆風真幸福。」童昕看著小小身影在裡頭跑來跑去,「他有你真好。」

  他低頭讀著報導,頭也不抬地說:「但是我比較喜歡妳。」她終於了解被人晾在一旁的滋味嗎?哈!

  童昕擠到他旁邊去,勾著他的手臂說:「下次我們三個,要不要來趟旅行?」

  營造屬於他們三人才有的回憶,很棒的!

  「除非你規劃。」他繼續翻雜誌,仍舊很酷地回答,心裡其實很高興。

  「你應該有年假吧?我們可以去中南部啊,我上次看到有間民宿,他們有種一大片薰衣草,有自己的薰衣草森林耶!」

  「嗯。」他讀著報導,心思早已飛掉。

  「還可以自己做香精,幫助睡眠,或是改善心情。你不覺得很棒嗎?」

  「我一向睡得很好,心情也不錯。」他動心了,很想現在就走。這小女人真是惡魔,隨便一個點子就可以動搖人心。

  「我們可以訂家族房,三人擠張床,然後打枕頭仗,一定很好玩!」光想就很興奮啊!

  「小鬼可以自己睡一張床,我們兩個擠一張床。」她想都別想讓那小鬼睡他們中間!這點他不同意。

  「哇!這麼說來,你答應我要去囉!」童昕開心到忍不住親他臉頰一下,「你知道嗎,我想去很久了,但是又不敢獨自去旅行。」

  「我沒有說同意。」意外得到她的吻,穆以律得意到快笑出來。

  「可是你有心動吧?」少裝了,他剛剛在偷笑。「我們可以很悠哉地在薰衣草森林裡閒逛喔!」

  「如果跟那個小鬼,我就不願意,若是跟你……我可以請秘書安排一下假期。」

  ※ ※ ※

  「還要出門?」已經晚上十點鐘了。

  穆以律接到一通電話,回房講了大約十分鐘,就拿起車鑰匙來到客廳。

  童昕在廚房煮綠豆湯,讓他和穆風平常嘴饞時可以吃。

  這個廚房在她使用下,越來越多調味罐,屋子經常有食物飄香的味道。

  「有點事要解決。」穆以律表情有點嚴肅,他看著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你今晚會留下來吧?」

  「等一下我要回去,雖然穆風已經睡了,但你還是早點回來吧!」

  今天三個人悠閒地度過午後時光,後來還到餐廳裡用餐,之後手牽手的回家,就像一家人一樣。

  「你留下來,可以睡我房裡。」她兩頭跑其實很累,反正天亮她又會回到這屋子,「我回來時,會小心不吵醒你。」

  「我要回去洗個澡。」他可以抱著一個沒洗澡的女人?「明天我還是會來。」

  「你可以裸睡,不然就是穿我的襯衫,反正房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童昕臉不禁一紅,「這樣不太好,穆風在家。」

  「我和那小鬼溝通過,他不可以隨便進我房裡,有事都要等出房間再和我們談。」她實在很容易緊張,所以穆以律先交代了。

  而他也絕對不會想在自己跟她親熱的時候,被那小鬼撞見。

  他沒有心思去解釋,不過穆風應該知道他們在交往,因為最近他見到他回家後,會很識相的就乖乖進房裡。

  「那你小心開車,早點回來。」

  「那我回來時,要在我床上看見你,聽到沒?」看樣子她應該會留下來,但是他希望她不要去跟小鬼擠一張床。

  「你實在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今天晚上我會很聽話。」她又臉紅了,穆以律實在很不想出門。

  童昕笑出來,「我知道,你早點回來陪我。」

  她真是越來越無法抗拒這男人的要求了。

  ※ ※ ※

  一雙溫暖的手擁抱她,童昕沒睜開眼,感覺穆以律小心翼翼的貼著自己。

  月光微弱,房內光線隱約透人。

  他一進房她就醒了,聽到他進浴室沖澡,然後擦乾身體出來。

  她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在這間房裡,她被他赤裸的身體嚇壞了。可是最後,這副軀體溫暖了她。

  她甚至愛上他的體溫熨燙自己的感覺。

  呃……他沒穿衣服啊?

  當他的腿纏住她時,童昕渾身一僵。

  「吵醒你了?」穆以律在她耳邊輕問。

  「沒有,我躺下來沒多久。」他從後面抱住她,手環在她心口上,「事情解決了嗎?」

  「只是小事,沒什麼大不了。」他的聲音在夜晚有種穿透人的魔力。

  「趕緊睡吧,明天要上班。」她感受到他將自己抱得更緊,「怎麼了?」

  「沒事,只是想到其他的事。」他只要專心地感受她,這樣就好了。

  童昕轉過身,看見他在黑夜裡發光的眼睛。

  「有心事?」他夭不知道自己眼裡又藏著無奈的心情了?

  「不礙事。」

  他不想說,童昕沒有追問。她吻了一下他的唇道:「晚安。」

  她閉上眼睛,鑽入他懷裡,找個最舒服的姿勢夢周公。

  穆以律沉默,抱著她望著窗外,感受她停留在自己懷中的溫度——

  這一夜,他睡得比往常都還深。

  ※ ※ ※

  童昕走進便利商店買中餐的便當,準備等一下進教室上課。

  離上課還有兩個半鐘頭的時間,她可以吃個便當,順便買個八卦雜誌來看好了。

  自從和穆以律在一起後,她會花時間在新聞上,什麼娛樂、時事都看,有時候還會講給他聽。

  其實她是想要多了解他公司的事,看最近情況有沒有好轉。

  她從來都沒問他跟遠洋金控的小女兒有多熟,說穿了就是消極的逃避現實。

  童昕很在乎,卻不能表現出來。她覺得他們相處得很好,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不確定的事而杞人憂天。

  而且,邦星目前很好,除了偶爾看到新聞報導有他們的消息之外,財務危機似乎沒她想像中的糟。

  既然如此,她還是不要多想好了。

  她走到雜誌架前,準備拿起數字週刊時,見到這期封面是穆以律登上頭條,標題下得很聳動——

  金屋藏愛嬌!邦星金控認了遠洋小公主?婚期已近,小倆口愛意不減。

  她的惡夢,永遠都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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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2:30
第八章

  「童昕沒有來?」穆以律開著車,接到小鬼打來的電話,「你去我房裡看她在不在那裡睡……沒關係,我准你進去,快點去看。」

  他的口氣很煩躁,離開公司時是十點半,小鬼的聯絡簿幾天沒有人簽了,他今天趕回去要把空下來的家長簽名欄補好。

  「不在?OK!你先回房睡,聯絡簿擺在書桌上。學習單?那是什麼,我要簽名嗎?要簽的東西通通擺在桌上,聽見沒?」

  穆以律覺得小鬼麻煩就是這樣,他按捺著性子繼續和他通電話。

  「不是簽名的,你不會寫?一樣擺在書桌,我幫你解決。」他下班累得像條狗,回家居然還要幫小鬼寫作業,「家長不能幫忙代寫?OK,你先睡,我回來再跟你一起討論。」有完沒完啊!

  小鬼的聲音聽起來沒精神,而他同樣也很苦惱。

  他打電話、傳簡訊,童昕都沒有回應,這幾天公司很忙,他幾乎都睡公司,醒來先回家沖個澡再接穆風去學校又回公司繼續開會。

  終於到了今天,他不必再睡公司,打算先去找童昕了解狀況。

  「今天我會回去……你說童昕嗎?她應該是生病吧,我先過去看她,你先睡不要等我。」

  好在小鬼很聽話,他開始到補習班上才藝課,穆以律特別請人接他下課回家,童昕不在的這幾天,有人會替小鬼送便當。

  穆以律打了方向燈,從大街轉到小巷。

  這裡他常來,知道一樓店面是她的美術教室,樓上才是她的住所,只是他從沒進去過。

  他清楚她的職業,來幫他打掃不過是兼職,難怪她帶小鬼很有一套。

  她說愛孩子過與不及都是不好的,因此她對穆風並非極其寵愛,有時候他做得不對,童昕還是會告訴他,指出小鬼下次不可再犯的錯。

  按了門鈴,樓下鐵門被打開,穆以律往二樓走。

  她的警覺性依然很不夠,連問都沒問是誰就開門。

  直到按下她家門鈴,穆以律等了五分鐘才看到有人開門。

  「原來你在家。」他話才說完,大門就被拉上,他一腳堵在門邊上,正好被夾到,「好痛!」

  童昕哀怨的看著他,不得已走進屋裡。他來幹嘛?讓她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行不行?

  「你沒問是誰就開樓下的門。」她獨居,隨便開門很危險。

  「隔壁小姐有時候沒帶鑰匙會按我的門鈴。」她以為是鄰居。

  她的屋子很小,卻很整潔乾淨,穆以律感到很溫馨,如同她給人的感覺那般,溫暖又舒服。

  「你好幾天沒到我那裡去,是不是人不舒服?我打你手機,都沒人接,簡訊看了沒?」家事公司換了其他人去,穆以律其實很不高興。

  「我手機壞了。」

  她說謊,穆以律知道她有閃躲自己,但是他不明白原因。直到看到桌上那本八卦雜誌,他終於找到答案。

  「你什麼時候買的?」他拿起那本雜誌,讀著那篇報導。

  「它什麼時候出刊,我就什麼時候買的。」她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童昕很傷心,因為他被拍到夜訪遠洋小公主時,就是他要求她留下的那一天。

  他見完那個女人,回來可以抱著她睡。而她什麼都不知道,還在暗自高興他的歸來。

  她根本就是個笨女人!

  「沒有營養的報導。」他看完,扔進垃圾桶裡。

  童昕看著他,那雙眼紅紅腫腫的,「我不覺得,狗仔十連拍,拍得很精彩!」

  他脫下西裝外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盯著她,童昕被他瞧得很不舒坦,走到廁所去,然後把門鎖起來。

  在這裡,她就可以眼不見為淨了……

  坐在馬桶上,童昕眼神空洞,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再哭了。

  他幹嘛來這裡找她?一想到這裡,豆大的眼淚滴下來。

  該死!她是水龍頭是不是,除了哭還是哭,可不可以多點建設性的作法?一定要這樣悲慘嗎?

  童昕恨死軟弱無能的自己,她根本沒勇氣問他為什麼那天去見對方,又或者他們早就碰面好幾次,只是那次沒燒好香,正巧被拍到……

  她在腦中模擬第一百次他們夜訪的情景,然後場景都會繞到床鋪上,最後淚水爬滿她的臉。

  叩、叩!穆以律敲著廁所門。

  「童昕,你還好嗎?」他等得不耐煩了,她居然躲了那麼久不出來。

  「幹嘛?」

  穆以律側耳傾聽,她是不是在哭?「我要借廁所。」

  「我便秘,要上廁所回你家去!」他可以再混蛋一點!童昕氣得半死。

  「我很急,你再不出來,我上在你門口了。」他揚高聲,說得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她打開門,用力吼著他,「穆以律,你這個王八蛋!」

  他二話不說把人拎出來,「我以為跟小鬼混久了,你的脾氣都被磨到沒有了。」

  很好,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因為他們認識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看她抓狂罵人,而且對象是他,不是那個小鬼。

  「你給我滾回去!」她再罵,眼淚越流越多。

  他幹嘛要這樣?看她生氣很開心?穆以律是不是壓力大到發瘋了?

  童昕!你管他腦子正不正常,他背叛你在先!她恨死自己到現在還是該死的在乎他。

  「我等一下就要回去,小鬼聯絡簿好幾天沒人簽,再不簽他老師就要打電話來。你知道什麼是學習單嗎?那個是要幹嘛的?」

  「那是他的作業之一,每次學習單都有不同的字題。」她邊哭邊解釋:「最近他們在觀察植物的生長,穆風種了……」等等,她發什麼神經啊?

  「他種了什麼?」他靜靜的聽,怎麼說到一半不說了?

  「你來這裡到底要幹嘛?」童昕用力推著他,可以這樣耍人嗎?

  「你果然還是很關心孩子。」就是沒把他擺在第一,穆以律很悶,不過暫時可以接受,「明天會來吧?」

  「我不會過去!」到現在還要叫她去,他有沒有良心?

  「但是我們有簽合約,你記得吧?」

  童昕差點抬起腳來踹死他,這傢伙的血是不是藍色的?

  「你扣我薪水好了!」她不幹了、不幹了!

  「我記得你是幫朋友代班。」穆以律頓了一下,「你的意思我懂了!再見。」

  說完,他轉身走向大門。

  童昕一愣,然後拿起拖鞋砸向他,「穆以律!你這個花心在先、背叛在後的混蛋,你難道不應該對我解釋什麼嗎?」

  穆以律微微一笑,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動粗,真好!又遙遙領先小鬼了。

  「你終於問出口,我以為你不是那麼的在乎。」

  或者該說,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問。她若真不在意,會閃躲他嗎?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自怨自艾到死。童昕很想敲他的頭。

  「我沒想到你會看到這篇報導。」她曾說她不看報紙、不看新聞,結果現在穆以律很後悔,每當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怕會驚擾她。

  如果知道自己登上八卦雜誌的封面,他會早一點來找她。

  「那天我確實接到艾媛的電話才出門,但不是雜誌寫的夜訪三小時,我待一個半鐘頭就離開了。」

  聽聽,喊起人家的名字多自然!足以見得他跟對方的好交情,童昕臉色更陰沉。

  「一個半鐘頭,衣服也不會只脫一半!」童昕差點沒動手揍到他臉上去,他實在太冷靜,冷靜到讓她覺得自己很愚蠢。

  「我和艾媛從小就認識,與遠洋聯姻是我父親的主意,與我無關。」這點希望她能夠明白。

  「都不關你的事,可是新郎卻是你!」他越冷靜,童昕越生氣。她在乎得要死,他卻這樣的抽離。

  她覺得自己很像個傻子,白癡到極點!他根本不懂她有多難愛。

  「這件婚事,基本上我不會同意,所以你放心。」只要他堅定立場,她全心信賴他,咬牙挺過去不會有問題。

  「我知道邦星需要一筆資金。」公司財務重整,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她雖然不懂,不表示她不關心。

  「這陣子我忙著籌措資金,就是希望邦星能度過難關。雖然父親認為聯姻是最好的方式,但我無法順從他的意思。」

  「所以那一晚,你到她家做什麼?」趁她理智線還沒斷裂前,他最好表現出真的有些在乎她的模樣。

  「她有困難,找我商量。跟她孩子的爸,我們三人聊了一會兒。」那個女人未婚懷孕想找他幫忙,請穆家自行退婚,保證遠洋金控部份資金調到邦星去,不過穆以律才不信,他自己忙得要命,哪有空管她?「總之,我跟她之間是清白的,絕對沒有週刊上所寫的那般。」

  童昕看著他,這男人為什麼到現在還理性成這樣?她快爆炸了!

  「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她這幾天沒工作就是躲在屋裡哭、哭得要死要活連飯都吃不下,結果這傢伙居然一臉平心靜氣?

  「怎麼說?」他不懂,但其實他滿高興的,因為她表現得一副在意他到極點的模樣。

  雖然她哭到雙眼浮腫,不過穆以律還是覺得她很可愛。他真的中她的毒很深,無論她大吵還是大叫,或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仍然喜歡她的所有面貌。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氣!氣到沒一天可以安穩的睡著。」該死,她好像又快要哭了。他再繼續這樣冷靜下去,她會氣瘋的。

  「你應該要來問我的。」而不是躲在這裡,讓他很擔心。

  「我哪裡敢?」她的臉皮再厚,也是有限度的!

  「我以為你曉得我的心意,我記得我表現得很明白。」他對她極度依賴,難道她感覺不到?

  「你只是有時抱抱我、親親我,卻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那句話!」可惡,她都對他表白過好幾遍了,但他始終都沒說。

  「哪句話?」穆以律反問。

  童昕瞠大眼,他居然還敢問她?

  「你……你沒在乎過我!」她簡直要嘔血了,他竟然無辜的看著她,「給我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我愛你!」他淺淺地笑,語氣又輕又溫柔。

  「你……你……」見他朝自己走來,童昕的舌頭像被貓給咬掉了。

  「我愛你!」她的模樣好可愛,淚眼汪汪像只該被寵愛的小貓咪。

  「你混帳!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他說了兩次,可惡!他居然一口氣說了兩次,這男人都不給她喘口氣的嗎?

  穆以律抱住她,埋在她頸脖處輕輕低語:「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

  「如果你再晚一點,我就不打算原諒你了!混蛋!」他的擁抱讓她該死的想念,她以為自己再也沒辦法霸佔他胸膛的位置。

  她的鼻音好像又重了一些,原來這個小女人很會吃醋,他還以為他大概別想在她身上發現這種東西。

  「我應該要先告訴你,但我不想你擔心。工作的情況你不清楚細節,就會有無謂的操心,它不該影響我跟你的感情。」

  沒有遠洋金控。穆家的邦星金控還是可以走下去,有人願意資助他,邦星財務可望脫困。

  不過,穆以律希望塵埃落定後,再親口告訴她,讓她明白她選擇的男人,有個可靠的肩膀,而不是個遇事就逃的膽小鬼。

  「遠洋金控願意幫你嗎?」哭歸哭、氣歸氣,她還是要命的在乎她。

  童昕覺得自己好沒骨氣!以前她有這麼孬嗎?都是這傢伙害的!

  「艾媛做事反反覆覆,沒人說得準。」穆以律不想因此鬆懈下來,寧可靠自己,「而且,沒有人保證我娶她,遠洋金控就可以拿出充裕的資金來幫助邦星。」

  「你覺得很冒險?」

  「除了你以外,我不相信任何人。」穆以律看著她,眼神很堅定。

  從進門開始,童昕就曉得自己一定會原諒他。

  愛情是盲目的,以前她覺得這句話是在嘲笑陷入愛情裡分不清現實的男女。但是她深陷其中後,就明白這話的涵意。那不叫盲目,而是一種包容。

  因為太愛,所以無止盡的包容。

  儘管對方做的事情會令自己傷心,但傷心完後還是無法不愛。

  「你的狀況這麼糟,我居然沒辦法幫你。」只有在這時,童昕才會發現自己所擁有的,不足以支撐他的天空。「我什麼都做不了……」

  「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打從遇見她起,他就是如此認為,「我總是表現得很好!這是你最常對我說的話。」

  她從來都不知道,她一句小小鼓勵的話,讓他再累都可以支撐下去。

  「別哭。」他吻掉她的淚,她一哭他就會心疼,而且不知所措。

  「我才沒有!」她捶著他的心口,大聲抗議。

  穆以律低笑,她就是嘴硬,但是心腸很軟。

  溫熱的掌滑入她的衣下,感受她的溫暖,滑膩的膚感像是上好的絲綢,讓他捨不得放開。

  才一下子,他就挑起她的慾望。童昕覺得好羞好氣,他們才剛吵完不久,他就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按著他的手,穆以律還是沒有停止,反而和她唇舌嬉戲,吻得更火辣,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讓我抱抱你,我好想你。」脫掉礙事的上衣,他動手解開她的內衣,讓她潔白的腿纏上他的腰。

  穆以律將她抱起放在沙發上,厚實的胸膛壓了下去,擠壓她的柔軟。

  他的靠近像團火,燒得她每寸肌膚都熱烘烘的很酥麻,她沒辦法抗拒。

  「你總是這樣。」她抗議,卻沒有推開他,單純的抱怨。

  「但是你喜歡。」她的兩頰潮紅,像蘋果一樣甜美,催化著他的熱情加速燃燒。

  她還想要開口,他親吻了她,在她體內伸展著這陣子渴望她的思念,既熱烈又深入,並且沒有盡頭。

  軟軟的呻吟聲,在小小的屋子裡迴盪,很甜、很誘人……

  ※ ※ ※

  童昕剛結束一堂家教課,準備去接穆風放學。

  自從穆以律親口保證不可能與艾媛在一起後,童昕的心就不再沉重,雖然還有難關要面對,但是她相信穆以律給她的保證。

  她走向校門,看到孩子們成群結隊,家長在外面等著接回自己的寶貝。

  穆風和同學走出來,童昕回快腳步上前,卻見到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

  她不知道他們跟穆風說什麼,孩子居然坐上其中一人的車,童昕想也不想地尖叫起來。

  「穆風!」她從沒有看過對方,為什麼穆風會上車?

  她衝上前,用力拍打車窗,「穆風,快下車!」

  童昕的舉動嚇到穆風,小傢伙本來要按下車窗,對方卻把車窗反鎖,此刻他意識到自己犯錯,慌了!

  「童昕!」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該死!」童昕捶著車門,大吼著,「先生,快點開門!」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把她拉開,「小姐,你做什麼?」

  待她被人拉住,對方一溜煙把車開走。

  童昕甩不掉那男人,「放開我,你們是誰?為什麼把穆風帶走?」他是剛才和穆風說話的其中一人。

  「我們是穆老爺的屬下,從今天起穆風少爺要回本家。」男子掏出名片,「老爺有交代,謝謝童小姐這陣子對穆風少爺的照顧。」

  童昕看名片,果真是邦星金控的員工,但她的口氣依舊很惡劣,「穆以律曉不曉得這件事?」

  「少爺會聽從老爺的指示,請童小姐不必擔心。」

  「你的意思,是穆以律還曉得?」她一把火又燒起來。

  男人的表情很冷漠,「這是穆家的事,請童小姐無須費心。」

  「穆風還小,你們不可以隨便把他帶走。」他歷經喪父之慟,遇到阿姨為了父母的保險金跟穆以律翻臉,孩子的精神狀況看似穩定,但誰又曉得他還能再受怎樣的刺激?

  「如果沒問題,恕我失陪。」他鞠躬,既客氣卻又冷淡,非常無情。

  童昕拉住他,「先生,請告訴我穆家在哪裡?」

  男人甩開她,「我沒有告知童小姐的義務!」

  她感到萬分生氣,二話不說衝上前去和對方糾纏。

  「我管你有沒有義務,如果不告訴我,你哪裡也別想走!」她拉住他,口氣很凶。

  男人沒見過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又不是她的小孩,發什麼神經?

  「滾開!」他惱火地推開她,拉扯中甩了她一巴掌。

  瘦弱的童昕被打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

  好痛!可是她不能善罷甘休,穆風被帶走了……

  但是眼前一陣黑,她的頭好暈!那男人對她下手很重。

  直到她的視線變得比較清楚,對方卻已知去向。

  童昕很慌,覺得對不起穆以律,她沒把孩子保護好,居然讓他們帶走。

  她顫抖的撥通電話給穆以律,對他說明一切狀況,甚至向他再三確定拿名片給她的男人是邦星裡的員工才安心。

  她像個粗心大意讓孩子走失的母親,緊張得全身都在顫抖,半邊臉腫得像豬頭,臉頰火辣辣地如火在燒。

  若不是穆以律安撫她,保證立刻處理,她一定會崩潰到號啕大哭。她剛剛真以為穆風被綁架,那種恐懼是沒有任何一個做母親的願意承受的痛苦。

  雖然穆風並非是她的孩子,但是她願意像個母親去疼愛他,甚至把他和穆以律視為最珍貴的寶貝。

  如今,童昕知道未來有些事情,會逐漸改變了……

  ※ ※ ※

  穆以律冷漠地走進本家,佔地百來坪的豪宅裡,華貴得沒有一絲溫暖。

  他在這裡,度過形同惡夢的童年。孤獨、寂寞、哀傷、單調、冷漠,所有最負面的情緒,都在這間屋子體驗過。

  經下人通報,父親從二樓拄著拐杖走下來,站在他面前。

  穆嚴嵩,邦星金控第二代負責人,集團在他手上迅速壯大,成為台灣金融界裡活躍的一顆巨星。

  如今他年事已高,極少干預集團的經營方針,從前線退下,不表示他勢力已然消失。

  「真難得。」穆嚴嵩冷諷,這間屋子他多久沒踏進來過了?

  穆以律冷眼看著父親,「為什麼把穆風帶回來?」

  「他是我孫子,穆家有義務照顧他。」

  「你最好是這麼想,而不是想利用他!或許你只想要再培養出第二個傀儡,好把我一腳踢下去。」父親本來就不喜歡他,這點穆以律再清楚不過。

  「很好,你依舊樂於挑戰我。滾出去,不要讓我看到你!」

  「要我滾,可以!叫穆風出來,我要把人帶走。」童昕為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他不會跟你走,你有什麼能力養小孩?」

  「小鬼跟我處得很好,不勞你費心。」穆以律越過他身側,準備上樓。

  「因為那女人在的緣故,所以你以為自己可以處理得很好?」穆嚴嵩的話砸在穆以律耳裡,像刀子在割,「你該不會認為,我會允許她的存在吧?」

  穆以律臉上瞬間凝聚前所未有的怒氣,「你如果敢動童昕,我保證在你剩下的人生裡,都會活在後悔之中。」

  「你為了一個女人威脅我?我是你父親!」

  「可是你從來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你沒有資格干涉我。」他的童年過得很扭曲,被逼著不斷成長,變成一個喜怒不外露,對旁人毫不關心的人!

  「你覺得你有盡到做兒子的義務?你根本成不了氣候!」

  穆以律冷笑,不在乎他是否認同,「彼此彼此,但是你別無選擇。」

  這句話,無疑是往穆嚴嵩心裡戳上一刀,「為什麼我失去的,會是你大哥?」

  聽聽,有哪個做父親的會這樣跟自己的兒子說話?穆以律覺得真悲哀。

  「我也想問老天爺,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父子倆惡劣的關係,是經年累月所留下的傷痕,讓彼此之間的積怨更加深厚。

  「哼,那個女人只有專科夜間部畢業,連大學文憑都沒拿到,有什麼資格跟你在一起?」穆嚴嵩感到荒唐。

  他果然調查過她了!

  穆以律覺得生氣,也同樣感到可笑。他永遠把自己的標準套在別人身上,沒達到就是不及格!太好笑了,他以為他是誰?

  「這代表她發現自己除了念書以外,還有優於其他人的長才,很務實!」

  「長才?跟小孩混在一起,滿口甜言蜜語哄人?讓愚蠢的家長掏出錢來,用微薄的薪水過活,這叫務實?」

  「指導孩子創作,那是她的專長,請你尊重她的專業!」他不應該與父親見面,如果不是穆風在這裡,他不會踏進本空來。「童昕不是你的誰,她沒有拿你一毛錢,不在你底下做事,你甚至沒和她相處過,你沒有立場批評她!」

  「穆風是我孫子,對於指導他的人選,我必須要過濾。那女人的程度配不上,沒有資格。」

  「你認同他嗎?你只想把那小鬼變得跟你一樣冷血無情,滿腦子只知道賺錢,什麼也不在乎。」他踩上階梯,拒絕與父親再交流。

  「如果你把穆風帶走,那女人絕對會消失在你的生活中,你可以二選一,好好考慮。」

  穆以律咬牙忍下肚裡的火氣,他居然逼自己做這樣的選擇!

  這就是他父親,有著惡魔一般的心腸!穆以律走向二樓,招來傭人問穆風的房間。

  他很快打開門,看到小鬼在書桌前寫功課。

  「叔叔!」穆風見到他,立刻跳下椅子奔過去,「對不起!」

  雖然他不喜歡小孩,但是他可以跟穆風住在一起!這個念頭在小鬼奔向他的同時出現,讓穆以律覺得很溫暖。

  穆以律摸摸小鬼的頭,把他牽到一旁坐下,「你道什麼歉?」

  「我害童昕嚇到了,我不該隨便上陌生人的車。可是他說認識爸爸,是爺爺派來接我,爺爺想要看看我,所以我才上車。」

  小鬼一臉很歉疚。

  穆以律口氣放軟,「你要親自跟童昕道歉,她嚇得差點要哭出來了,你曉得嗎?」而且還因此受傷。

  雖然那小女人假裝鎮定,但是穆以律聽出她當時的聲音發抖。

  「我們要回去了嗎?」他一直在等叔叔接他回家。

  「穆風,我們要好好商量一下。」穆以律嚴肅地面對他,「你說你會像個男子漢一樣,那我們就站在同樣是男人的立場好好討論。」

  穆風偏著頭,不懂這意思,但是叔叔的表情很認真,不是在開玩笑。

  「什麼事?」

  「你喜歡童昕嗎?」雖然他知道,但是穆以律要小鬼親口說。

  「喜歡。」

  「OK!叔叔也很喜歡童昕,就像你爸爸喜歡你媽媽那樣,了解嗎?」穆以律很坦白,他想這小傢伙有必要為此了解情形。

  穆風微笑,很開心的點點頭,「我明白!」這樣說來,童昕會跟叔叔結婚囉?

  這樣他們三個人以後可以一直在一起呢!

  「但是爺爺要我做個選擇,就是從你跟童昕之間二選一,我只能擁有一個人。」

  穆以律很恨,恨父親自己孤單,卻同樣讓他背負這樣的痛苦過日子。

  他憑什麼要乖乖放棄童昕?多年前他什麼都不管,拋下一切離開穆家,那麼這一次,他也能!

  待邦星度過難關,當成還他生養的恩惠,他打算帶著他們遠走高飛,讓這老傢伙抱著那堆死也帶不走的財產度過餘生。

  「不能全部都要嗎?」穆風的眼神很哀傷。

  他想起阿姨嫌他麻煩,不想照顧他時厭惡的模樣,叔叔是不是也會一樣不要他?

  「我不會放棄你,這點你要牢記!」他知道小鬼在害怕什麼,同樣的事他不會讓小傢伙經歷第二回。

  「可是,叔叔有了我,就不能跟童昕在一起……這樣我們會開心嗎?」他不喜歡只跟其中一人生活,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

  「這也不是我要的。」

  「我不應該坐上那部車,這樣我們三個人就會一直在一起!」穆風很沮喪,都是他的關係。

  「沒人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們都不想童昕離開,所以叔叔要跟你商量,你可不可暫時忍耐,先住爺爺這裡?」

  「只要我住爺爺家,以後我們三人有機會在一起嗎?」

  「一定會的!我想辦法讓童昕來這裡看你,好嗎?」他做出承諾,並且要求自己做到。

  穆風懂了,表情很認真,「我會忍耐,自己留在爺爺家乖乖的。叔叔!你要保護童昕,我們要像男子漢一樣保護她!」

  穆以律掏出一張便條紙,「這是童昕要給你的。」他早就知道父親不會輕易讓小鬼走,所以請童昕寫了張字條給穆風。

  穆風,有沒有乖乖的啊?爺爺很想念你,他一個人很孤單,所以這段時間請你陪爺爺,等叔叔跟我的工作告一段落後,我們很快就會把你接回來的!

  PS:三個人再一起去吃漢堡喔!

  童昕

  字條末了,留有三個娃娃笑臉疊在一起。

  「叔叔,這是你耶!那個是我,童昕在這邊。」穆風指給他看,很寶貝這張字條。

  他的忍耐,穆以律全看在眼裡,覺得心疼。

  「我知道了,只要是叔叔跟童昕說的話,我都會記得。」他把字條折好收在口袋裡,「叔叔,你快回去吧!幫我跟童昕說,我在這邊很好,會乖乖聽爺爺的話,請她不要擔心。」

  「有事就打給我,記得我手機號碼吧?」穆以律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檢查他的功課,還幫他把聯絡簿簽好,「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打給我。」

  穆風站在他旁邊,抬頭看著穆以律,「叔叔,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得跟你一樣強壯呢?」

  「大概再二十年後吧,你現在只是小鬼。」臭小子,難得會對他講這麼多內心話。

  「如果像叔叔的話,我就可以保護你跟童昕了,對不對?」他說得很認真。

  穆以律蹲下來,「穆風,只要自己很堅強,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擁有力量去保護在乎的人,跟你的外表沒有關係。」

  他很感動,這小鬼和童昕一樣,願意付出自己而綻放光芒,不吝嗇的給人溫暖,這就是為什麼他願意不顧一切的守護他們的原因。

  「就像我常覺得童昕在保護我們,對不對?」

  穆以律第一次把他抱在懷裡,「對,童昕總是用她的方式保護我們,如果她離開了,不只你會難過,叔叔也會很痛苦。」

  小小的頭趴在他肩上,一雙溫暖的小手環在他脖子,穆以律明白他們以後三個人要在一起生活,少了誰都不可以。

  「我會很忍耐很忍耐喔,乖乖的留在這邊。」他好想哭,叔叔的懷裡好溫暖,讓他想起爸爸。

  小鬼的鼻音都出來了,穆以律拍著他的背,「我知道,你很勇敢!叔叔會很快把你接回去。」

  「我不會哭喔,會像個男子漢面對。」他的眼淚偷偷落在穆以律的肩膀上,不敢讓他看見,「你有空要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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