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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弄情貝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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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8:42 |倒序瀏覽
弄情貝勒 作者:小魚

誰想得到人模人樣的貝勒爺一肚子壞水!
打從第一次在麝月樓見到前往尋歡作樂的他
就知道他不是啥好東西
若非走投無路,又豈會不長眼的被他騙進容王府?
成親前對她百般調戲的新郎倌
洞房花燭夜卻留她獨守空閨!
害她一夜輾轉難眠,只能擁被欷吁......
哼!她一向學不會認命,唱反調更是拿手好戲
要她乖乖待在這個深似海的侯門?──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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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39:33
第一章

    乍暖還寒,春神的腳步才剛剛踏進容王府——

    「大色狼!」年輕女子的怒吼聲揚起,驚飛了正和初綻花蕊談情說愛的蝴蝶,慌亂地拍著彩翅四處飛散。

    「你那雙手……你那雙手……」映月氣呼呼的跳離元鈞貝勒一尺遠,惡狠狠的盯著他。

    「你那是王公貴族該有的行徑嗎?」若是有機會,她非得剁爛他那雙天生是登徒子的毛手不可!

    元鈞貝勒抬起自己的大手看了看,滿臉的無辜和疑問。

    「我的手……好得很哪!映月姑娘有什麼疑問嗎?」這該死的登徒子!映月瞪著嘴角帶著一抹邪笑的元鈞冷哼一聲。

    要不是她和銀箏姊姊走投無路,她就算在路上當叫化婆子也不會進這容王府來和這衣冠禽獸糾纏不清!

    杜銀箏和平王爺荊御弦是一對兒,後來因為皇上給平王爺指了一位格格,杜銀箏心灰意冷,決定離開平王府,結果半路上遇到了曾被她和荊御弦搭救的映月。

    映月將杜銀箏帶回暫住的妓院——麝月樓,沒想到被嬤嬤發現,兩人只好逃出麝月樓。正無計可施之時,元鈞貝勒出現在她們面前,並建議她們不妨到容王府小住一陣。

    映月沒想到,這下子竟是進了狼窟。

    這元鈞貝勒,雖是長得人模人樣、稱頭得很,可個性卻有如貪急好色的老頭子般,老是對她毛手毛腳的!

    其實打從她頭一次在麝月樓見到他,她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不過是個打掃的丫鬟,但坐在雅座的元鈞貝勒卻一手抱著一個姑娘,一對眼珠子還直勾勾的盯著她瞧,還故意打翻盤子、摔了杯子,讓她疲於奔命的清理,他爺們卻開心得很!

    之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每天晚上她都會見到這個貝勒瘟神來麝月樓報到,然後她又得展開一番苦工。

    這渾球!當時她不曉得他的身份,只是因為嬤嬤告誡著別頂撞客人,她才壓下滿腔怒氣沒發作;待她和銀箏姊姊逃出麝月樓,遇到這了不知恥的傢伙掛著惡魔的笑容要誘騙她們兩人回府時,她以為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教訓教訓這混蛋,沒想到他竟是個尊貴的貝勒爺!

    沒辦法,原本想揍他一頓的,現下只好打消了。

    不過嘴皮子上的懲罰,她可是不會輕易放過。

    但是這元鈞貝勒似乎不太介意她的無禮和頂撞,好像還挺樂在其中似的。

    有病!

    「這些日子住得還慣嗎?」背著手,元鈞優閒地跟在氣呼呼的映月身後,滿嘴滿眼都是笑。

    「不慣。」她打小在鄉下長大,哪過得慣這種有如千金小姐般的生活?再加上身旁有他這個色狼貝勒在,她的心可是隨時都提得高高的,怎麼都放不下。

    元鈞濃眉一抬。「怎麼?丫頭伺候得不好?我去幫你說說。」說著,他轉身就要往映月和杜銀箏住的清樸院走去。

    糟!「不是!跟她們沒關係!她們都很好。」她可不能因為自己而害了那些丫鬟們。她心裡一急,也沒細想就伸手拽住了元鈞的衣衫。

    「你想同我一道過去?」巧妙的略轉身,映月的手已經落入他的大掌中,被包得密密的。

    「也好,就由你來說說哪些丫頭不認真。」

    「不是!」她又氣又怒的想甩開他的魔掌,卻徒勞無功,「我都說了和她們無關。是我自己不喜歡的!這樣可以了吧?」

    這可有趣了。

    「不可以。」元鈞笑瞇瞇的答道,一臉無賴。

    「連我自己不高興都不可以?」他以為人在他地盤上,他就可以這樣任性妄為嗎?映月氣紅了臉。

    「我就是因為你才……」突然,她住了口。

    「因為我才怎麼樣?」瞪著他,映月搖搖頭道:「沒怎樣,請你放開我,我要去找織月。」織月是元鈞的妹妹,溫柔的個性比起他這個哥哥要好上千百萬倍。

    「織月到她堂姊家去了,待會兒就回來。在那之前,我先陪你吧!」元鈞一副很和善的模樣,只可惜拐不了映月。

    她猛力怞回自己的手。

    「不必了。您忙您的去吧!貝勒爺。」她又尖又刺的語氣,卻引得元鈞一陣淺笑。

    「我忙著要送你回房。」聽他這麼一說,映月差點抓狂。

    「夠了!」她倏地轉過身,抬頭瞪著笑容可掬的元鈞。

    「我真搞不懂你。當初在街上遇著時,你不是挺討厭我的嗎?現在幹嘛老是跟著我亂轉?」他不煩,她都快煩死了!

    「我有說我討厭你嗎?是你自己討厭我才會有那種錯覺。」

    「既然你知道我討厭你,幹嘛還老是來自討沒趣?」

    「不行嗎?」他毫不在乎的聳肩,滿臉的輕佻無賴。

    映月恨恨一瞪。

    「行,您要作啥都行!但是請不要來蚤擾我,可以嗎?」

    「不是說我作啥都行嗎?」比無賴她是贏不了,於是乾脆閉上嘴,轉身疾步往清樸院奔去。

    元鈞在後面跟得牢牢的。

    「貝勒爺!」賽跑的兩人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路障。是容王府的家僕。

    「大廳裡有客人,請爺相見。」這下子元鈞總算停下了步子,他望了腳步沒停的映月一眼,轉頭對家僕問道:「是誰?」

    「是平王爺。」

    「御弦來了?」這下可好,他該不會是從哪兒聽到風聲,知道杜銀箏在容王府吧?

    「就他一個?」

    「是。」沉吟了一會兒,元鈞擺擺手。

    「下去吧!我隨後過去。」他聽說荊御弦這幾日尋杜銀箏尋得緊,麝月樓簡直快給他翻爛了。

    沒想到……他竟找上門來了。這可有趣!

    「御弦,好久不見了。」踏入大廳,元鈞笑吟吟的招呼著正沉著臉喝茶的平王爺荊御弦。

    「今兒個是大年初四,你怎麼不用進宮見太后、皇上?」早上他進宮時,太后還掛記著呢!

    「去過了,剛回來。」放下茶杯,荊御弦抬頭朝他道:「我是想好久沒來和你敘敘了,就過來看看你。看來你精神還挺好的。」

    「你的精神可就不好了。」元鈞仔細瞧著荊御弦明顯瘦削的臉頰。

    「怎麼回事?瞧你的臉都凹了。」明知故問。

    荊御弦滿臉苦笑。

    「你去過麝月樓吧?」

    「怎麼?你也想去玩玩?」元鈞開玩笑地道。

    「那倒不是,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杜銀箏。」提到銀箏,荊御弦的眼神多了一分緊張和溫柔。

    「以前是見過,不過聽說她失蹤好幾個月了……你要找她?」

    「我是在找她。」元鈞暗笑一聲,依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咦?我記得你對這些事從來都不感興趣的呀!怎麼突然想找歌妓來表演?」荊御弦那副清心寡慾的模樣,讓他比同年齡的貝子、貝勒們多了一分老成。

    「她不是歌妓。」荊御弦靜靜的回道。

    「我只知道麝月樓的紅牌歌妓杜銀箏,如果你問的是其他的杜銀箏,那我就不曉得了。」輕啜一口茶,元鈞等著看荊御弦的反應。

    荊御弦抿著唇,不太願意將兩人的關係明說。

    「那你就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失蹤了。大約兩三個月前吧!」真好玩。不過想從他這邊挖到情報,就得拿情報來換。這是他一貫的原則。

    掙扎了好久,荊御弦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直盯著元鈞。

    「杜銀箏……是我未過門的福晉。」

    元鈞手一抖,差點將手中的茶碗摔個粉碎。

    他是猜到這兩人有瓜葛,可是怎麼也想不到杜銀箏竟是平王爺未過門的福晉!

    「少胡說八道了!你不也知道她是個歌妓,怎麼還說出這種胡鬧的話?」御弦雖是漢人,但他畢竟還頂著個王爺的頭銜,又身負重職,怎能娶個低賤的歌妓作福晉?即使杜銀箏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封號和貴族般的氣質,卻怎麼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我說了,銀箏不是歌妓。」重重的放下茶碗,荊御弦緊繃的臉上充滿了隱忍的怒氣。

    兩個男人間瀰漫著緊張的沉默。

    半晌,元鈞輕歎口氣。

    「好吧!她不是。不過既然她是你未過門的媳婦,你怎麼還來問我她到哪兒去了?」

    「我們之間有誤會。」

    「我沒聽說。」為了不讓自己的演技出紕漏,元鈞努力地喝著茶。他拿起茶壺,為自己又添了一杯。

    「你當然不會聽說,我也不打算讓你們知道。」荊御弦有些不耐煩,「你只要告訴我,你最近有沒有見到她?」他之前得了消息到麝月樓去找人,結果翻遍了整幢樓,連個影子也不見。

    直瞅著荊御弦著急的模樣,元鈞突然微微一笑,腦中轉過數個念頭。

    「這個嘛——」擱下杯子,他垂下滿是笑意的眼。

    「我是知道的……」

    原本已打算告辭的荊御弦猛然起身,衝到元鈞面前。

    「她在哪兒?快告訴我!」一張臉上有驚、有怒、有喜……還有一種複雜的情緒。

    元鈞自己從來沒有過那種情緒,心底不禁泛起了個問號。

    為什麼他會有那種表情?那裡頭包含的除了心焦、放鬆、著急……似乎還有一種更深沉的、他不瞭解的感覺。

    「元鈞?」見他有些怔愣,荊御弦忍不住出聲喚道。

    元鈞這才回過神,揚起一抹笑。

    「你急著見她?」

    「當然!」氣定神閒的站起身,元鈞拍拍失去冷靜的荊御弦。

    「你好久沒來了,我帶你四處參觀參觀吧?」他看看一臉疑惑的荊御弦,又道:「隨便你去不去,不過我容王府的景致最近是越來越美了。」不曉得他在搞什麼把戲的荊御弦雖滿肚子疑問,卻還是壓抑的點點頭。

    兩人踱進容王府內院,提議參觀的元鈞貝勒卻一句介紹也沒說,只是神秘的淺笑著。

    「我想……再耽誤你的時間恐怕不太好……」似是自言自語,元鈞低聲笑道。

    「方纔招待不周,我們不妨到清樸院去坐坐,我這兒還有一些皇上賜下的好茶……」說到這兒,荊御弦的眉頭已經鎖得緊緊的了。

    「元鈞?」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順便聽聽京城第一美人彈彈琴……」

    話音未落,荊御弦已經如飛箭般往前衝了過去。

    「杜銀箏,你給我站住!」原本一個隱沒在花叢中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奔在荊御弦前頭進了清樸院。

    元鈞搖搖頭,也快步跟過去。還沒進屋,就聽到映月和剛回府的織月在裡頭如受到驚嚇的母雞般亂叫:「平王爺?你怎麼在這兒?」

    「請放開她!她們是容王府的客人……」

    「閉嘴!」荊御弦一聲咆哮,兩隻小母雞乖乖合上嘴巴。

    元鈞忍著笑,趕緊進屋將兩隻礙事的小母雞帶開,省得她們壞了平王爺的好事。

    他將映月帶到屋外的小花園,織月則先回她住的待月樓去。

    「喂!你不是說要幫我們保密的嗎?」映月被他強拖著走,一臉氣呼呼的。

    「你可知道他是誰?他是平王爺!銀箏姊姊就是在躲他!」

    「嗯,我曉得呀!」

    「你曉得?你曉得還帶他來?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沒一點信用!明明請你別說,你也答應了,現下卻又自打嘴巴!你作何解釋呀?」如連珠炮般的質問,映月劈頭就給他一頓好罵。

    「這個嘛……」元鈞淺笑著,手又悄悄地環上映月的腰。

    「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動腳的?沒一點正經!」一把將掛在她身上的狼爪扯開,映月滿臉的不高興。

    「這下可好了,銀箏姊姊又得過著以淚洗面的生活。你倒是說呀!你的承諾、你的保證哪兒去了?」

    「哪兒也沒去。」

    映月氣極,頭一甩就疾步往廚房走去,頭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屑理會他的模樣。

    這樣不敬的態度,換作是其他貴族世子們早就怒不可遏,叫人拖下去打了,可是元鈞卻依然笑盈盈的,似乎絲毫不在意。

    全容王府的人都看得出映月姑娘有多受元鈞貝勒的喜愛,就她自己不曉得。

    「你到廚房去做什麼?又餓了嗎?」他對映月的食量可是印象深刻。

    怎麼?怕她吃垮他?她輕哼一聲:「不勞你躁心,那種低賤地方還是請貝勒爺停步,免得弄污了你的鞋。」這種官家子弟,恐怕吃了一輩子山珍海味也不曉得爐灶生個什麼樣呢!映月心裡酸酸地想道。

    「你言下之意是嫌棄我容王府的廚房污穢嗎?」明知她不是這個意思,可是元鈞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喀啦一聲,他似乎聽到有人的指關節被扳出憤怒的聲響。

    呵呵呵!他笑得很開心。

    映月強迫自己別將拳頭招呼到他臉上,自己好歹也是個客人,就忍一忍吧!等他膩了,他就不會再來煩她。

    「我沒那個意思,廚房乾淨得很。」

    「那我去瞧瞧又有什麼關係?」

    「你請便。」她腳跟一旋,回身往織月住的待月樓走去。

    「我有事找織月格格,您想上廚房的話,我就不礙著您了。告辭。」看她昂著下巴,一副傲氣十足的模樣,元鈞忍不住逸出低低的笑聲。

    這丫頭,真是有趣!

    在織月房裡說了一會兒話,織月的丫鬟又進屋來請兩位小姐到前廳去,說是平王爺和元鈞貝勒有請。

    囉唆的東西!心裡不快的咒罵著,映月還是和織月到前廳一探究竟。

    才剛踏進前廳,映月就接觸到元鈞那對清亮的眸子以及他謎般的微笑,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該死的!瞧他這副模樣,肯定沒啥好事!

    「映月姑娘,方才對你無禮,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映月還發著呆,平王爺荊御弦已朝她微微點頭,表示自己道歉的誠意。

    「不不不!沒關係!」映月慌忙擺手。

    「您這麼說我可擔當不起!我……我沒事的。」嚇死人了!平王爺竟然向她道歉!不知道這會不會折了她的壽?

    「幸好你沒被嚇著,不然我們可過意不去。」坐在荊御弦身旁的杜銀箏笑道,如花笑靨滿含著幸福與嬌羞。

    「銀箏姊姊,你真是愛說笑,我是那麼容易被嚇著的人嗎?」看到杜銀箏終於綻開笑容,映月也跟著開心,她心思一轉,眼眸馬上亮了起來。

    「瞧你們這樣,銀箏姊姊,莫非你已經同平王爺和好了?」杜銀箏一愣,隨即又羞又笑的點點頭。

    「被我猜中了。太好了!」她轉過頭,開心的和織月相視而笑。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麼似的轉向元鈞。

    「很好,沒想到你也有做好事的時候,那我就決定少討厭你一些。你說怎麼樣?」

    元鈞悶笑著,「那很好呀!」瞧她,敢情把自己當成了女主人?從頭到尾都是她的聲音。

    「對了,我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婚禮事宜,日子也挑好了。」荊御弦滿臉的驕傲與喜悅。

    「就在下個月十號,帖子我會再派人送過來。」

    映月一愣,臉上的笑意有些僵。

    「恭喜你們……可是,好快呀!下個月十號……」再過一個月,銀箏姊姊就要變成平王爺的福晉了!映月覺得有些恍惚。

    安靜了一會兒,她覷了個話縫兒,又提出一個問題。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原本還充斥著討論聲的大廳瞬間安靜下來,八隻眼睛一起直直的望向她,讓映月覺得很不自在。

    尤其是元鈞貝勒,他的目光看得她全身不對勁。

    「為什麼這樣看我?」她說了什麼嗎?沒有啊!她只是問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家了而已……有什麼奇怪的?「我留在京裡是為了陪銀箏姊姊,現下她有了好歸宿,我也該回南方去……你們怎麼還是這樣看我?」

    荊御弦和杜銀箏互看一眼,靜靜的沒吭聲,可是兩對眼睛全望向神色自若的元鈞貝勒;而後者只是淺淺的笑,轉而看向滿臉焦急的妹妹。

    「織月,你說說吧!畢竟這段時間裡,你同映月姑娘是最有話說的。」只要織月捨不得映月,他敢保證映月絕對出不了他容王府!

    荊御弦和杜銀箏立刻瞭解元鈞的用意,可對他這反常的留客舉動卻有些摸不著頭緒。什麼時候元鈞貝勒也變得這般好客?還想強扣著客人不放?

    「我……我……」雖然得到哥哥的允許,心裡也萬般不願意映月離開,但生性溫柔嬌弱的織月還是不敢直接開口挽留映月,只能可憐兮兮的盯著她。

    「映月……你真的要回去嗎?」

    「我在這兒叨擾得也夠久了。」映月笑道。只要想到能脫離那個披著人皮的狼貝勒,她就覺得好開心。大神經的她壓根兒沒發現織月泫然欲泣的水眸。

    「反正我在京裡也沒事做,乾脆回我家去過平民生活。」這種貴族生活太過安逸舒適,她被伺候得挺彆扭的。

    「可是、可是……」扭著帕子,織月吞吞吐吐地道:「你真的不想留下來嗎?再多留一陣子也不行嗎?」

    什麼?「你說什麼呀?」沒事她幹嘛要留下來?

    「如果你回去了,就沒有人陪我說話、遊玩、解悶兒,我會很寂寞的……」低著頭,織月自己都說得不好意思。

    「映月,你先不要回去好不好?」

    映月愣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

    「我懂了,你是希望我留下來嗎?」感受到那種被需要的感覺,她的信心瞬間膨脹好幾倍。

    「好吧!那我就……」正說著,她又不經意對上元鈞的眼睛,突然住了口。

    那對漂亮眼睛裡正因為某種奇異的笑意及興奮而射出晶亮的光芒,從她的眼睛直傳到心口。

    她的心因為那怪異的注視而猛地一顫。

    正想轉口拒絕,但元鈞的眼神似乎在嘲笑著她的膽小;想乾脆答應,卻又不清楚他那種目光究竟代表了什麼?謀。

    「映月?」正愣著,織月怯生生的叫喚將她拉回現實。

    驀然收回自己的凝望,映月牙一咬。

    「那我就再多打擾一陣子……」再度對上元鈞的眼睛,她氣惱的發現裡頭有著奸計得逞的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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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40:08
第二章

    「請您給我一個工作。」站在元鈞的書房裡,映月這麼要求道。

    原本低頭煩惱棘手公務的元鈞抬起頭來,有些困惑的看向她。

    「你說什麼?」他覺得自己的耳朵最近是越來越不好了,老是聽見一些奇怪的話。

    「我說,既然我要留在這兒,還是請您給我派個工作,不然我悶得慌哪!」她從小就勞動慣了,給人這麼伺候了一個月,都快悶出病來了。想幫忙又沒人肯分工作給她,說是爺知道了會責備;所以她乾脆來找他要個工作。

    「你說……你想當這兒的下人?」元鈞滿臉不可思議。

    「我是請你來作客的,你跟我要什麼工作?」

    「我閒不下來。」她倒也乾脆。

    「如果你不給我找些事做,我看我還是回揚州去好了,留在這兒一點意思也沒有。」當初要不是怕了織月的眼淚和哀求,她才不會留在這兒活受罪?

    「看來你是悶得慌了,這我可捨不得。」元鈞放下手中的筆,笑容在看見映月臉上的微慍和忍耐之色後更是開懷。

    「那麼你來伺候我吧!」

    「什麼?」她懷疑是自己沒聽清楚。

    「既然你想找事做,那麼就來當我的丫鬟,專門伺候我,這樣如何?」幾句話說得映月杏眼怒瞪。

    「不如何!你不是說我是客人嗎?提這種建議……哼!」她礙於他的地位,不敢將忍在口中的怒罵給吐出來,只得含混過去,因此顯得有些薄弱無力。

    「是呀!可是你自己也說要個工作,我是給了,你又不要。」元鈞笑得很壞、很邪惡。

    「這可怨不得我了。」

    映月怒極大吼:「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我有嗎?」他斯斯文文的笑道。

    「有!當初你就是看準我不忍心違拗格格,才問她的意思。我倒想知道,你這樣留我,到底有何用意?」她往前跨一步,雙手叉腰,完全沒點女孩子該有的氣質教養。

    元鈞托著下巴,笑容滿面地看著她生氣的俏模樣。

    「既然你都知道是我耍了計謀,誰要你又答應了呢?我可沒拿刀抵著你和織月的脖子要你們這麼做呀!我只是問問織月的意思,織月也只是問問你的意思……」他起身踱到她面前,笑容頓時轉壞。

    「至於我的用意嘛……就留給你猜吧!反正你也閒得慌。」

    看他逼近,映月不由得退了一步。

    「我才不想猜。」最近不知為什麼,她不喜歡靠他太近,那讓她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

    「既然如此,我自個兒去找事做就好了,不用您躁心。」

    元鈞挑起眉,笑得玩味。

    「真的不需要我幫你找點工作?」

    「不需要、不需要!」她連忙擺手。

    「您忙吧!我不打擾了。」說完一溜煙的跑出他的書房。

    真的很奇怪,以前看他老是不順眼,卻一點也不怕他;可是最近不知怎麼搞的,討厭是不怎麼討厭了,倒是開始對他的接近畏怯起來。

    搖搖頭,晃掉腦中元鈞的那張臉,映月往廚房踱去。

    「李大娘,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探進頭,映月笑瞇瞇的看向她既欽佩又羨慕的廚娘。

    「我現在閒得很,有事儘管開口沒關係。」

    李大娘回頭看著映月。

    「映月姑娘,沒什麼事……」接收到映月質疑的目光,她趕緊將身後一堆食物材料擋住。

    「真的,沒事、沒事!」

    「你騙我。」映月笑嘻嘻的走進廚房,蹲在地上就開始洗起擱在地上的青菜。

    「真不懂你們為什麼老是不讓我幫忙。我以前在家時,每天不是燒飯就是種菜、補衣,沒什麼不會的。對了!我還會劈柴呢!只不過挺費力的……」

    李大娘趕緊奪過映月手上的青菜。

    「映月姑娘,您是爺的客人,這些雜事我來做就行了!」

    「你要洗啊?」眼看青菜被搶走,她只好轉移目標,靈活的眼珠子朝四周轉了轉,「好吧!那我來幫你看著灶火——」

    「使不得!」李大娘忙拉起蹲在爐火前的映月。

    「映月姑娘!求求您,別再幫忙了,爺若是知道,會怪罪我的!」不要命了才會去使喚這位特別受到元鈞貝勒寵愛的嬌客。

    又是他!映月氣悶的站起身,她不過是想找點事做,為什麼這些人就緊張得好像元鈞貝勒要砍了他們的頭似的?

    不過她也不好再堅持下去,畢竟人家都已經這樣哀求她了。

    「好吧。」拍了拍手掌沾上的灰塵,她整整衣裙。

    「我到別處逛逛。」也許會遇上哪個不畏強權的人肯分她一點事做。

    剛晃出廚房,她遠遠就看見織月東張西望的不知在找什麼。

    「格格,你在找什麼?」映月快步走向前,在離織月身後數步的距離站定。

    「我可以幫你找喔!」

    織月霍地轉過身,見到她後明顯鬆了口氣。

    「映月,你跑哪兒去了呀?」

    「四處晃晃而已。」她不想說出自己老是被拒絕的事。

    「怎麼?你找我呀?」

    「哥哥說他要上朔王府,問我們要不要一道去。」

    「那兒好玩嗎?」映月好奇問道。

    「自從進來你們容王府,我還沒去別的地方玩過呢!」

    織月看著她興奮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那待會兒到了那兒我就帶你四處看看。只是這回大哥好像有公事要辦,不能陪我們。」

    「無所謂。」她很快的回道。

    「沒有他的陪伴,我們才能玩得更……呃……那個……」

    「如何呀?映月姑娘?」不知何時,元鈞已經站在織月身後,笑容可掬卻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不……不如何。」她打著哈哈。要死了,差點兒說人家壞話被當場抓到!好險好險!「咱們快去吧!」說著就心慌的往大門前去。

    「大哥?」回頭看著元鈞莫測高深的笑容,織月忍不住發出疑惑。

    怎麼最近映月和大哥兩人都變得怪裡怪氣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我們走吧!」元鈞溫和一笑,輕描淡寫地帶過。

    遊戲正開始,好戲剛開鑼。

    來到京城已有一段時日,映月卻很少見識到京城的熱鬧繁華。

    「哇!好熱鬧呀!」映月興奮的叫道,半個身子幾乎是掛在轎子的窗上。

    「格格,你瞧,有好多好有趣的東西呢!」聽著她大聲嚷嚷,元鈞策馬來到映月面前,擋住她的視線。

    「映月姑娘,小心摔下轎子,那可是很丟人的。」

    「是嗎?」這元鈞貝勒實在是個混蛋!「你該不會是見不得我這麼開心愉快,硬要壞我的興致吧?」

    「我怎麼敢呢?」他笑道。這丫頭最近不曉得在想什麼,看到他都躲得遠遠的,故意引她發怒卻又被她很快的隱忍住。好久沒和她鬥嘴了,還真覺得少了那麼點娛樂。

    「高興是件好事,我怎會故意惹火你?」

    「那請你閃遠點行嗎?別擋著我的視線!」映月非常不悅。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他卻偏愛找碴,也怪不得她生氣。

    「愛看嗎?」他含笑望著她怒氣沖沖的小臉。

    「嗯。」她老實點頭。

    「讓開些行不行?」元鈞沒吭聲,只是揮手要轎夫停轎,自己則下馬掀開轎簾,也不管妹妹驚異的目光,就把映月給拖了出來。

    「你……你幹嘛?」莫名其妙被他拉出轎子的映月扭著手臂掙扎,卻怎麼也甩不脫。

    「放手呀!丟臉死了……啊——」才一個閃神,她就被他丟上馬背,隨後感到有個溫熱的胸膛緊貼在她背後。

    「這樣看得清楚多了吧?嗯!」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又在她耳邊吹氣說話,害她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

    搞什麼嘛!真是。

    「是……是清楚多了……」是沒錯,她看街上是一目瞭然,不過路人看她也是清楚得很。這下子還說看什麼熱鬧,自個兒都變熱鬧給人看了。

    「其實……」她瞄了眼元鈞擱在她腰上的手臂。她頭一次對他的毛手毛腳沒有反抗,因為她曉得沒騎過馬的自己如果不是不想活的話,最好不要這麼做。

    「嗯?」似乎是故意的,他低下頭,耳朵靠在她唇邊,臉貼著臉,一副親親愛愛的模樣。

    噯……感覺好怪。

    「我覺得……在轎子裡看會好些,你還是放我下去吧!」她的心思全被身後的他給吸走,還看什麼?

    「哦?」他故意怞回手臂,滿意的見她倒怞一口冷氣,再用十隻手指頭緊緊的拽住他的衣袖,一副打死也不放的模樣。

    「要下馬嗎?到朔王府前我沒有再下馬的打算,只好勞駕你自個兒下去了。」

    她自己下去?不如用摔的比較快。

    「我……我不想讓人看到我這樣……傳出去多難聽!」她還要嫁人呢!可不能因為京城和揚州隔了十萬八千里遠就不顧顏面地丟臉。

    「我就是要他們傳出去!」元鈞一臉壞笑。

    「你說什麼?」也不顧自己還在馬上,映月轉頭怒瞪元鈞,彎起手肘就是一拐子伺候。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放我下去,我沒興趣陪你玩這種無聊遊戲!」

    元鈞悶哼一聲,臉上笑容收斂了些。

    「你給我安安分分的坐好!不然摔下馬我可顧不得你。」

    「放我下去!」映月不理他的威脅,很努力的掙扎著。

    「你真的想當眾表演?」他扣住她的手腕,目光深沉。

    表演什麼?「你胡說八道什麼……」她對上他的眼睛,瞬間明白了一些她不想明白的事。

    「你……你別亂來,我坐好就是。」乖乖轉回身子,她的頭低得下巴都貼在胸前了。

    這無恥、下流、可惡、卑鄙的混蛋!想起剛剛他的眼神,她的臉就紅得很不爭氣。

    那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哼!她才不會讓他得逞。想逾矩?門兒都沒有!

    雖然這麼想,可是映月卻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燙。

    為什麼?冷靜呀!心底突然湧起的害羞是怎麼回事?閉上眼也掩不去的容貌是怎麼回事?摀住耳也蓋不住的笑聲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像空氣般充滿在她四周?像軍隊般佔領她整個思緒?

    怎麼會這樣?太可怕了!她不要這樣!

    「怎麼了?在想我嗎?」正慌亂著,元鈞低沉帶笑的聲音伴著一股熱氣又吹向她耳際,引得她打了個哆嗦。

    「你幹什麼!」她的腦袋鬧烘烘一片,不知為何竟被他亂了思緒和平靜。

    莫名其妙的,他對她的影響力突然暴增,強烈得可怕,令她心悸。

    元鈞愣了會兒,直盯著她不知是羞紅還是氣紅的雙頰。

    「咱們到了,你不想下來嗎?還是你比較喜歡坐在馬背上登高望遠?」

    嗄?映月轉頭看了看,發現所有人全都望著她瞧,織月似乎還隱隱含著笑。

    「我、我自個兒下去!」說著就笨拙的攀著馬頸,以怪異的姿勢企圖讓自己踩上那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卻有點距離的地面。

    看著她驚險萬分的演出,織月跑到元鈞身邊,緊張的拉著他的袖子哀求道:「大哥,映月……很危險哪!她沒騎過馬,這樣很容易摔斷腿的……啊——」

    還沒說完,就見映月身子一歪,原本抓住馬脖子的雙手因為馬兒不耐的扭動鬆脫,而踩在馬蹬上的足踝卻還沒怞出。眼看著她的身子往後落,腳踝就要因此折斷,織月忍不住摀住眼睛,尖叫出聲。

    映月還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頓覺手中一空,身體瞬間往後倒去,眼中所見也從馬兒光滑柔亮的毛髮轉為清澄的藍天,這才發現自己正以相當危險的姿勢親近她渴望已久的大地。

    而且,她的腳踝好痛。

    還來不及痛叫出聲,那張嚴重擾亂她的臉龐已取代藍天,映入她的瞳眸。一張混合笑謔、責備的臉同時也透露出沒藏好的擔心。

    「你呀!就是不能把視線離開你身上,誰曉得你又會做出什麼嚇死人的事來。」輕輕從馬蹬怞出她的小腳,元鈞有如捧著珍寶般的將她抱在懷裡。

    「怎麼不說話?很疼嗎?」她點點頭。

    不只腳疼,她頭也疼——為了這教她不知如何反應的場面;她心也疼——為了他臉上兩道深蹙的眉和眼中的憂慮,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因此而心痛。

    見她點頭,元鈞站起身,快步走進早已敞開的朔王府大門,一面吩咐一旁的下人快請大夫。

    「笨死了!明明不知怎麼下馬,卻老是愛逞強。這下可好,要是折斷腳踝,得當一輩子殘廢了!」瞥她一眼,元鈞一反剛才溫柔模樣,又開始冷嘲熱諷起來。

    「我變殘廢干你啥事?我又不要你娶、不要你養,幹嘛罵我罵得像念繞口令一樣順?你無聊!」她受傷已經很可憐了,還要聽他那張嘴叨叨唸唸的。

    「不要我娶、不要我養?」他喃喃重複一遍,然後低頭狠瞪她一眼。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別求我!」

    「哼!我就算一輩子在地上爬也不求你!」

    真服了他們兩個!小跑步跟在一旁的織月聽著兩人鬥嘴,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眼眶裡的珠淚同時滴溜溜的打著轉,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滑落下來。

    「大哥,趕緊將映月安置著吧!她……看起來好疼呀!」她說得一點也不誇張。映月腳上的白襪被滲出的鮮血染得觸目驚心。

    「織月,你放心,我沒事。」看到織月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映月連忙開口安慰。

    「這點兒小傷,我還不放在眼裡。打我小時候開始,這些大大小小的傷,我都已經習慣了。過幾天就沒事啦!你別擔心。」

    在朔王府僕人的帶領下,元鈞轉進一個小院落,邊踢開房門邊嘀咕:「真多話。」

    「你說誰多話?」目光回到元鈞身上的映月又是一陣狂怒。

    「還吵?」將她放在榻上,元鈞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盯著她。

    「想耍嘴皮子可以,把你的傷養好再說!」映月還想回吼他幾句,但一抬起頭對上他的眼,話卻哽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口。

    他看她的眼神,依然是柔和而焦慮。即使那張嘴老是說出些惡毒得不像樣的話來。

    眼睛和嘴巴距離這麼近,為什麼表現出來的卻是南轅北轍?

    「大夫呢?」元鈞的視線掃向她的傷處,卻馬上轉了開來,回身問著一旁的隨從。

    「大夫到哪兒去了?又在市場上喝餛飩湯?」這麼說是有緣由的。有一回織月格格受了風寒,想請專為容王府看病的黃大夫開幾帖補身益氣的藥,結果派出門的家丁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市場的餛飩攤上找著。

    「來了來了!」奉命找人的家丁拉著口中還含著餛飩的黃大夫跑進門來。這回有了先例,那下人見醫館裡沒人,便往市場上找去,果然馬上找著。

    「什麼事急成這樣?」嘴裡還囉囉唆唆的黃大夫被一把抓到床前,然後耳邊就是元鈞貝勒陰惻惻的威脅:「給我治好她!」

    幹嘛那麼凶呀?映月不贊同的看著黃大夫被嚇得一口餛飩噎在喉嚨,差點因此嚥了氣。

    「你說話就不能好聲好氣點……啊——好痛啊!」還沒打抱不平完,她的腳就被黃大夫抓住,正好壓到痛處,讓她不顧左右旁人的痛叫哀號。

    「你……你這……什麼大夫呀?疼死我啦!」

    「姑娘,您請忍耐會兒,老夫這就幫你療傷。」剪開她腳上的白襪,已經腫脹的踝關節和磨出血的傷口立刻現出醜陋的模樣。

    元鈞瞥了一眼,馬上轉開頭,把所有隨從趕出房。

    「你們全都出去。織月,你和幾個丫鬟留在這兒看顧她。我去和靖毅貝勒談事情,回頭再來瞧你們。」然後又瞪向映月。

    「你,給我安分些!別想下床到處亂跑,不然回去就有你好受!」

    「你、你、你……就會趁我虛弱時說大話……啊——大夫你輕點行不行?」她邊哀叫著,邊回頭怒瞪他,卻只見到他大步離去的背影。

    她不禁愣住。

    怎麼了?她竟為他的離開感到莫名的失落與難過……

    織月擔心的擦去她額角細小的汗珠。

    「映月?很痛嗎?」看她痛得都發愣了。

    「啊?」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滿是擔心的臉龐,她勉強朝織月一笑。

    「不……不是那麼痛了……呃!大夫,您輕點行不?」故意折磨她嘛!

    替映月包紮完畢,黃大夫站起身,滿意的打量著,「這樣就行了。不過傷癒前不可走動,好了之後也盡量不要做劇烈動作,免得傷口又復發。我再開幾帖藥,請按時服下,對姑娘必定大有助益。」

    有這麼嚴重嗎?她以前扭傷腳還不是只用草藥塗一塗就照樣下田工作。

    「謝謝你,大夫。」

    「哪裡。」黃大夫轉身在紙上洋洋灑灑寫下藥方。

    「嗯,這帖藥每四個時辰服一次,還有姑娘腳上的藥需要每天更換。」他將藥方遞給織月。

    「格格,麻煩你派人到我那兒去抓藥,還有這腳上的敷藥也要……」

    還沒說完,他的話就被敲門聲給打斷。是跟在元鈞貝勒身邊伺候的隨從。

    「格格,爺請您到靖毅貝勒的書房去,似乎是有事要商量。」

    織月眉頭微微一皺,輕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黃大夫,麻煩你替我照看一下,我馬上回來。」然後便跟著隨從而去。

    看她走遠,黃大夫也遣開一旁的丫鬟,然後轉過頭來盯著映月。

    「你和貝勒爺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她巴不得和他沒關係。

    「沒有呀!我只是寄住在容王府的客人,過一陣子就要回家去了。」

    「是嗎?看起來不像呀!」捻著不很長的鬍鬚,黃大夫滿臉困惑。

    「你真的只是個客人?」這是什麼意思?「我看起來不像個客人嗎?不然我像什麼?」這可怪了,和這大夫生平第一次見面,他就能說她像什麼不像什麼?怕也是亂說一通,想討她歡心吧!

    可惜這招對她沒用。

    「我在容王府工作十多年,第一次見到貝勒爺這麼緊張一個女人。我還以為他終於肯安定下來了呢!」黃大夫嘴巴不停的嘟嘟囔囔著,聽得映月是眉頭皺得死緊。

    「您別胡說八道了,這怎麼可能?他要我還不要呢!」黃大夫直直盯著她,眼神十分肯定。

    「不會錯的!爺對你是不同的,我從沒見過他這樣對一個女人。未來的少夫人,您可多擔待了!」呆呆的看著黃大夫告退,映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對她是不同的?未來的少夫人?不會錯的?

    錯了,弄錯了,真的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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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40:21
第三章

    微風徐徐,吹進一陣花香。

    房裡卻瀰漫著一片藥香。

    「映月,吃藥了。」織月從丫鬟手中捧過藥碗,舀起一匙,小心翼翼的吹涼。

    「來,趕緊喝了吧!」她實在很不想違拗織月的好意,可是她一看到、一聞到那藥就心生厭煩。

    「我待會兒自己喝就行了,格格,你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讓格格這千金之軀為她煎湯換藥,她內心好生不安。

    「我有沒有聽錯?有人在不好意思?」一聽見這聲音,映月馬上轉向房門,一雙怒目恨恨瞪住那一臉笑容的該死傢伙。

    「是呀!您聽錯了!」從朔王府回來那天起,這混帳東西足足銷聲匿跡三天不見人影。雖說耳根是清靜了些,可是也少了讓她耍嘴皮、發悶氣的對象。

    「不過你不肯喝藥這事兒……我可沒聽錯。」走進房裡,元鈞從妹妹手中接過碗。

    「你先去休息吧!這幾天這麼照顧她,你肯定也累了。」

    「可是映月還沒喝藥……」織月猶豫的看看映月,後者正以哀求的目光要她別走。

    「這點小事,我來解決就好。」又哄又騙的勸走妹妹,元鈞轉過身,看著映月的眼中有著奸邪的笑容。

    「你……你想幹什麼?」拖著傷腳,映月警戒的看著他直往床榻走來,身子也跟著往角落縮去。

    毫不在乎她的死瞪,元鈞一屁股坐在床邊,直勾勾的盯著她。

    「過來喝藥。」

    「你放著,我待會兒自己會喝。」

    「我說,你給我過來。」

    「我受傷了,你就不能對我好聲好氣些?要是我傷口惡化,肯定是你害的!」

    「如果你不過來,我保證會惡化得更快。」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誰也不讓誰。

    「好吧!」終於,有人妥協了。

    「嘿嘿嘿!」映月笑得很高興。

    「早就該這樣嘛!繞這麼一大圈真沒意思。」她從床角爬回,自元鈞手上拿過湯碗。

    「我自己喝就好了。」看吧!她不是不喝,而是要看心情、挑時間喝。

    望著她皺著臉、蹙著眉、捏著鼻子喝下那碗被傳來遞去的湯藥,元鈞的眼中浮起了自己也沒發現的溫柔。

    「苦死了……哎!」將空碗放回床邊的矮几,映月忍不住埋怨。

    「這下你沒話說了吧……喂喂喂!你、你幹什麼?」毫無預警的,她一抬起頭,元鈞已經無聲無息的靠到她面前。

    「沒擦乾淨……」他邊說邊將嘴湊到她唇邊。

    愣愣的看著他的臉在眼前擴大,映月腦中亂成一團。

    他……可是要吻她?

    她……可是在期待?

    他的身體越來越近,近到她的肌膚都能感受到他散發的熱氣,近到兩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近到她的眼裡只看得到他。

    然後,他恬了她。

    沒有吻,只是把她唇邊殘留的藥汁恬去。

    如此而已。

    兩人距離拉開了些,但是迷濛的眼神卻都望進彼此眼底,目光交纏到雙方都移不開視線。

    「映月……」元鈞低聲喚她。柔聲低語及深邃目光交織成綿綿密網,讓她無從逃避的落入他的網中。

    低下眼,別過頭,映月不想理會卻又不能忽略自己臉上的燥熱和狂亂的心跳。

    「什……什麼事?」

    「換藥。」什麼?她倏地轉過頭看向他,卻被腳上突然傳來的劇痛引發連串哀叫。

    「你——放手呀!很痛的!放手——」元鈞定住她的傷腳,完全不理會她的扭動掙扎及叫囂詛咒。

    「你呀!給我乖一點,不然疼的人可是你自己。」說著就逕自解開她腳上的紗布。

    「放手!」她使勁的想要怞回自己的腳,奈何徒勞無功。

    「你怎麼可以看我的腳?給我放手!」不要臉!下流胚子!齷齪傢伙!骯髒東西!映月忍著羞辱,在心裡流利順暢的狠罵他十遍。

    竟敢乘機吃她豆腐!無恥!

    心中氣極了,她的反抗漸弱,眼淚卻一滴滴落了下來。

    背對著她的元鈞在她停止掙扎後,順利完成換藥工作。

    「這樣乖乖的不是很好?你就愛動來動去,讓我們都吃盡苦頭……」咦?沒聽到她回嘴,有些不習慣。元鈞回頭一瞧,就驚見她撲簌簌直掉淚。

    「你怎麼了?」他挨近她,擔心的瞧著她顯然又氣又悲的淚眼。

    「還很痛嗎?我去請大夫來瞧瞧。」她搖搖頭,只發出一些模糊的咕噥聲。

    「你說什麼?」映月抬起頭,因淚水洗刷而顯得晶亮的眼睛狠瞪著他。

    「你可惡!仗勢欺人!我討厭你!我恨你!我不原諒你——」下一瞬,映月又多了一個恨他的理由。

    為了讓她安靜,他吻了她。

    隨著時間流轉,這個吻從一開始的僵硬、驚愕逐漸轉成自然、甜蜜。

    直到一個不速之客的打擾,醉人的親吻才又變回該死的「錯誤」.

    「啊……」一聲很輕很輕的驚呼,竄入兩個正沉迷於深吻中的男女耳中。

    元鈞和映月迅速分開,但紊亂的呼吸和急遽的心跳卻是掩蓋不了的證據。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杜銀箏尷尬地站在房門口,進退不得。

    「我先迴避一下好了,你們繼續……」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杜姑娘,不……不用了。」元鈞站起身,清了清喉嚨才又道:「你是來探望映月的吧!請進。」

    「謝謝……」杜銀箏小心翼翼的跨步,大眼骨碌碌的轉動,既好奇又小心的打量著兩位當事人。真的沒關係嗎?聽說妨礙別人的戀情會被馬踢死……

    即使只是想像也覺得很痛。

    「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要處理。」笑容可掬的朝杜銀箏點點頭,元鈞瀟灑的離開了案發現場。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迴廊彎處,他都沒再回頭看映月一眼。

    映月癡望著他消失的地方,心裡不免有些失望,小腦袋胡思亂想著:他是後悔了嗎?後悔和她這個沒權沒勢、不富不貴的民間女子牽扯上?或著是怕她就此死皮賴臉的跟著他?他是身份矜貴的貝勒爺,和她這種平民百姓最多也只是玩玩,不可能當真的……

    既然都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抱著那絲希望?

    思緒轉到這兒,映月突然一怔。她……對他抱著希望?這是為什麼?她不是一向討厭他得很嗎?怎麼不過一轉眼,她的心就轉向了?

    「映月……映月!」耳邊的叫喚及時拉回她紛亂的思緒。

    完了,這種事竟被銀箏姊姊瞧見……「銀箏姊姊,你來探望我呀?」勉強扯開笑,映月不太敢迎視杜銀箏的目光,半是害羞半是怕見到她臉上有鄙夷的表情。

    「是呀!」杜銀箏挨著榻沿坐下。雖說是探傷,一對美目卻直盯著映月的臉,仔仔細細地觀察她的神情。

    「剛才你和元鈞貝勒……」

    「啊,我、我的腳好多了!大夫說只要別再弄傷就行了!」映月急慌慌的截斷杜銀箏的話,趕忙將話題引到別處。

    杜銀箏先是滿臉疑惑,隨即露出一絲詭笑。

    「是嗎?那太好了。既然如此,咱們就聊些別的吧!方才元鈞貝勒和你——」

    「銀箏姊姊!」果然,映月馬上又開口阻止她的問話,滿臉的緊張。

    「陪我出去走一走好嗎?整天都在這榻上休息,悶都悶死了。」

    「你想出去呀?」杜銀箏看看映月的腳,有些擔心。

    「你的腳受得住嗎?」

    「可以的、可以的!」映月拚命點頭。

    「我身子骨壯得很,沒問題的!所以,咱們出去逛逛吧?」杜銀箏心思略轉,唇邊笑意甜美又狡猾。

    「那麼想出去?」

    「嗯!很想。」

    「好吧!」杜銀箏扶起映月,替她加了件外衣,然後便攙著她走出房門。

    「如果我陪你散步的話,你要把剛才的事情全告訴我喔!」映月驚異的看著她,下意識就要轉身回房。

    「那不用了,我還是回房吧!」

    「那也可以,反正你已經踏出來了,還是要告訴我。」一臉勝利的笑容,杜銀箏的詭計宣告得逞。

    呆立在門口一會兒,映月歎了口氣。

    「好吧好吧!我說就是了。」這才對嘛!漾著笑,杜銀箏開心的扶著映月一步步往花園中的涼亭走去。

    「你喜歡他?」不愧是杜銀箏,一開口就正中目標。

    想了想,映月搖搖頭。

    「這麼說,你不喜歡他?」又想了想,映月還是搖搖頭。

    「那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都被她搞糊塗了!真是。

    「剛開始我是很討厭他,每次同他說話就忍不住要罵人;可是住在這裡的這段時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哪兒不對了,漸漸覺得他也不是那麼討厭……可是他要是碰我的話,我還是會很生氣、很不高興……」講了一大堆,映月煩悶的搖搖頭,「我到底是喜歡他呢?還是討厭?我自個兒也不曉得。」當局者迷呀!「這樣嗎?那應該是喜歡吧!」杜銀箏笑嘻嘻說道。

    這麼肯定?映月有點懷疑地問道:「為什麼?」她自己都不清楚了,怎麼銀箏姊姊敢這麼胸有成竹?

    「喜歡是不需要問為什麼的。」她回映月嫣然一笑,就像問她為什麼會愛上平王爺,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緩步來到涼亭,正要坐下,兩人便聽見一陣小孩子的吵鬧聲和一道嬌斥。

    「韜穎!不許頑皮!」轉頭一看,遠處花園小徑上,一個臉上淨是淘氣神情的小男孩,正邊笑邊跑給身後的貴婦人追。

    「額娘,您和元鈞哥哥說話去吧!我在這兒玩,不會給您生事的。」年約八歲的孩子鬼靈精的邊跑邊叫嚷著,可愛俏皮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發笑。

    「你少唬我,你哪一回不是這樣說?」緊追在後的貴婦人壓根兒不理會那聽起來體貼誠懇的建議,依然努力地追著兒子。

    「給我過來!」才不!男孩臉上的鬼臉就是這意思。

    他竄入樹縫間,擺脫身後的貴婦人經過涼亭時,往裡瞥了一眼之後又折回,然後便站在杜銀箏和映月面前,煞有其事的評頭論足著。

    「這位美麗的姑娘,可否請教你的芳名?」對著杜銀箏,韜穎一派儒雅的問道,惹得杜銀箏掩嘴輕笑。

    「年紀輕輕就想當登徒子?」一旁的映月嗤哼了聲。

    「小朋友,等個十年再說吧!你額娘找你呢!」韜穎偏頭看她一眼,也輕哼一聲,又將目光放在杜銀箏臉上。

    「這位美女,我瞧你氣質出眾不凡,怎麼會同這種不解風情的姑娘一道呢?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妨到我府上一遊?」這、這小鬼是什麼意思?拐著彎罵人哪?顧不得腳上的傷,映月霍地起身,擋在杜銀箏和韜穎中間。

    「我說你最好別打銀箏姊姊的主意!不然被她丈夫知道,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丈夫?」韜穎震驚萬分,「她竟然已為人婦……天啊——」

    「天?天注定如此!你請回家去吧!別再來糾纏我銀箏姊姊了。」轉過身,這下子韜穎總算和映月正式面對面。

    「我說這位姑娘,我是哪兒得罪你了?你何必對我這般惡言相向?莫非……你是因為我沒有稱讚你而惱羞成怒?」

    「少胡說八道!我請你額娘過來管教你!」要不是知道他鐵定是哪個貴族的公子爺,她還真想打他一頓。

    沒想到韜穎竟輕視的瞟她一眼。

    「怎麼?說不過我就喊額娘啦?」

    「我喊的可是你額娘!」上京之後,能讓她氣得七竅生煙的,除了元鈞,就只有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還不是一樣?」

    「你不要逼我揍你喔!」映月怒極反笑。

    「雖然我一向不打小孩子,但是我不排斥破例一遭。」韜穎揚起嘴角,「你威脅我?」說著就從身後摸出一把彈弓,趁著映月還反應不過來,就往她腿上射出一記。

    「怎麼樣?還敢輕視我嗎?」他這一記,好巧不巧就射在映月傷口上。

    映月吃疼,悶哼一聲跌坐在地上,心中、眼底怒火愈熾。

    「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會乖的!」這時她也顧不得他是哪家捧在掌心的寶貝小公子,手臂一伸拽住他褂子後擺,硬是將他扯回。

    「有勇氣敢欺負大人,就得有勇氣承擔後果!」說著就把他壓在自己腿上,狠狠的打著他的屁股。

    「你——竟敢打我!」韜穎又覺羞辱又光火,不住的在映月的壓制下扭動著。

    「放開我!不然我要我阿瑪治你的罪!」

    「治我的罪?什麼罪名呀?公然懲戒暴徒及登徒子嗎?」

    「你才是暴徒!」韜穎咬著牙氣呼呼的大喊,掙扎得愈見激烈。

    杜銀箏在一旁苦笑著想勸阻,一大一小卻置若罔聞,打得火熱難解,欲罷不能。

    「銀兔兒,你去那兒瞧瞧。這孩子……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人影?真是……」追丟兒子的貴婦人差遣身邊的婢女到花園去找人,自個兒則回到屋中尋找。

    東晃晃,西晃晃,銀兔兒來到了熱鬧的涼亭。

    「唷!小少爺,你在這兒呀!」見著小主人被狠揍,銀兔兒依然笑嘻嘻的,除了神色一點兒也不焦急外,那笑容中還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銀兔兒!你來得正好,快把這個瘋女人拉開!」韜穎眼底雖已出現了強忍的淚意,卻還是高傲的不肯道歉。

    這孩子是個男子漢,只不過還沒學到能屈能伸的道理。

    「哦?」銀兔兒看了看映月。

    「請問這位姑娘,為什麼要打我家小少爺?」她還是一副悠哉模樣,完全沒有護主的意思。

    「他對我姊姊出言輕佻,還出手傷人,若是不好好教訓一下,難成大器!」

    「你強詞奪理!」韜穎氣呼呼的在她手上亂抓亂咬。

    銀兔兒一拍手。

    「喔!我懂了。我這就回去告訴福晉你在這兒,免得她擔心。」說著轉身就要走。

    「銀兔兒!你、你不救我?」

    「小少爺好本事,自個兒來就行了嘛!何須小婢來矮了你的威風?」銀兔兒端著一張笑臉,氣得韜穎是牙癢癢的。

    「姑娘,我家福晉就要過來了,你可得快些啊!」言下之意是教映月要教訓這小少爺就得把握機會。

    映月愣了會兒,忍不住啞然失笑。這丫頭……真是與眾不同!

    「你……你給我記住!我額娘就要來了,到時是你吃不完兜著走!」

    「怎麼?打不過我就搬你額娘出來啦?」一大一小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怎麼?還沒打完嗎?」映月和韜穎打得正激烈,一個聽來頗為無奈的聲音卻突然插進來。

    「該停了吧!」兩人抬頭一看,只見元鈞貝勒一臉無奈的站在兩人面前,身後是平王爺及杜銀箏,旁邊還有那貴婦人及銀兔兒。

    「元鈞哥哥!」韜穎雖略佔劣勢,可是告狀卻是搶了一步先。

    「這姑娘先是侮辱我,後來又打我!」

    「你惡人先告狀呀?」映月氣不過,轉頭向平王爺荊御弦告狀:「平王爺,這孩子剛才膽敢向銀箏姊姊搭訕,輕佻得很哪!」除了氣呼呼而不斷向各自的靠山告狀的兩人,其餘人等全都笑得很勉強。

    「好了、好了。」元鈞把韜穎從映月身上拉起,推向站在一旁的貴婦人。

    「寧福晉,很對不起,這位姑娘是我府裡的客人……」寧福晉搖搖頭,一臉認命神色。

    「穎兒的性子我也不是不瞭解,也許真是他惹惱了這位姑娘。」她轉向映月,滿臉歉意。

    「姑娘,你……」話未落,寧福晉瞠大眼,驚愕的盯著映月。

    沒人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映月也很快的接著應話。

    「我沒事的,多謝您關心。」

    「福晉,小少爺身上都髒了,該為他整理整理。」銀兔兒輕聲提醒著主子,對韜穎的怒目相對卻視若無睹。

    韜穎重哼一聲,扯著寧福晉就往旁走去。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人群走的走,散的散,涼亭裡最後只剩下元鈞和映月兩人。

    「你呀……」元鈞歎口氣,搖搖頭。

    「怎麼跟個小孩計較成這般呢?」

    「他壞嘛!」嘟著嘴,映月的氣話聽起來和撒嬌是一個樣。

    忍不住揚起笑容,他滿眼都是寵溺。

    「起來吧!怎麼還坐著?」

    「喔。」應了聲,映月撐著手臂想要起身,卻怎麼也使不上力,腳踝處還傳來陣陣劇痛。

    「等……等會兒。」她趕緊叫住已走了幾步的元鈞。

    「嗯?」他回過頭。看到她滿臉的冷汗及忍痛的神色,這才發覺她不對勁,幾個大步又回到她身邊,蹲下身仔細看著她,「怎麼回事?」

    「痛……我的腳……」她指指傷處,疼得冷汗直冒。

    紗布下的傷口冒出了一絲血跡,而輕碰她腳踝處便惹得她尖叫出聲的情況更是讓元鈞深蹙起眉,什麼詛咒都出了口。

    他抱起映月,往她的寢室疾奔。

    「去請黃大夫!要快!」元鈞邊跑邊對下人疾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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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怎麼會這樣呢?」處理完映月的傷口,黃大夫不苟同地搖搖頭。

    「越來越嚴重。姑娘,你是怎麼啦?受了傷不好好休養,還弄得更糟糕。」

    「這也不是我自願的啊……」辯解的話,在看到元鈞那凌厲的眼神之後,悶悶的吞了回去。

    「幸好沒拖下去,不然這隻腳要是瘸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唉!沒見過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病人。

    「我說姑娘,如果你願意當個跛子,那麼就盡量糟蹋自己的腳吧!我再醫你也沒用了,告辭。」撂下狠話,黃大夫一點也不同情她。

    「來人,送大夫出去。」元鈞遣走下人之後,來到床前俯望著她。

    他……他這是幹嘛?「你、你有什麼事?」他沒動,也不吭聲。

    「如果你……你沒事的話,請出去好嗎?我要休息了。」他搖搖頭。

    「唉!」唉?唉什麼唉?她這個挨疼受痛的人都沒哼聲了,他大少爺唉個什麼唉?「你幹嘛歎氣?我又哪兒對不起你了?」她承認她是沒禮貌了些、脾氣壞了些、講話粗了些,可是她又不是今天才這樣,她也是看他不在意才敢這樣放肆的……慢著,該不會是因為她揍了那小孩,讓他醒悟到管教她的重要了吧?

    撫著下巴,元鈞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腳直看。

    被他看得不自在,映月彆扭的把腳收進被裡,並刻意的挪了挪身子。

    「看完了沒?」她有點慍怒。

    他又搖搖頭。

    「還沒。」

    「那就去看別人的。」

    「那麼慷慨大方?」

    「關我什麼事?」她嗤聲道,說著違心之論。

    銀箏姊姊說自己是喜歡他的,她沒有忘。但他是不可能會喜歡她的,所以她不打算把這件事坦誠,就當成自己的秘密,一個來到京城的紀念,心底永遠的回憶。

    曾經,她曾經伴在她喜歡的人身邊,這就夠了。超越她身份太多的東西,她不敢要。

    「不關你的事?」她居然表現得這麼無關緊要?元鈞的心裡瞬間抹上一層?暗。

    為什麼?他不知道。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已經習慣用一張浪蕩不羈的笑臉面對外人,已經很久沒有強烈的慾望想得到一件事物,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牽動他內心的人。

    為什麼她要出現?

    映月的出現打亂了他的生活,可是他又該死的放不開她。她厭惡看到他,他就硬是每天都出現在她面前;她不要他碰她,他就偏偏愛吃她小豆腐;目的就是要她習慣他的存在。

    這種她跑他追的遊戲,他沒玩過,也不想玩。因為在他眼裡,這並不是遊戲。

    可是這種日子又能持續到什麼時候?他上次可以利用妹妹來留下她,下次呢?織月也即將出閣,他能找什麼理由將她留在身邊?

    「你還要在這兒站多久?」望著元鈞陷入沉思,映月差點看得癡迷。為了不讓自己失控,只好板起臉孔裝凶。

    終於從自問中清醒,他瞥了她縮進被子的腳踝一眼,扔下一句:「為了不讓今天的事再來一遍,康復前不許下床。」什麼?「你說什麼?」

    「你暫時不許下床。」

    「哪、哪有這種事?」她氣得大叫,方才悄悄流露的溫柔情絲瞬間被燒得一乾二淨,連片灰都不留。

    「太過分了,你不可以——」她大吼著要下床追向即將步出房間的元鈞理論,卻被他一個回頭給驚得呆住。

    「不、可、以、下、床!」一字一字,仿如釘樁般將她釘在榻上,讓她竟踏不出步伐,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離去。

    可惡、可惡、可惡!映月忿忿的捶著棉被,心裡不住咒罵。

    過了一會兒,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爬回床上,心不甘情不願的躺下。

    睡了一個好覺。

    映月是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不過她咕嚕亂叫的肚子告訴她該醒了。

    還沒睜開眼,她已經察覺到身邊有人存在。是誰?織月?銀箏姊姊?還是他?

    張開眼往旁一看,她發現寧福晉正坐在她枕邊望著她,身後站著的是銀兔兒。

    「你醒了,身子還好嗎?」看著她的微笑,映月的心情是明顯的失落。

    「我很好,還麻煩福晉來探望我,映月很感激。」她坐起身,對寧福晉回報一個笑容。那小鬼雖然惡質,可是他額娘還真是個好人。

    「都是韜穎太亂來了,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蹙起眉,寧福晉一想起那個又調皮又淘氣的兒子就頭疼。

    對對對!是該教訓一頓!心裡雖大力贊同,映月臉上依然是微微笑著,沒有多置一詞。

    不過,銀兔兒可開口了:「既然如此,福晉,銀兔兒先回王府準備家法伺候,您說好不?」再一次,映月對這個丫鬟產生了極大極大的興趣。

    從沒看過一個丫頭是這般的……好有趣!

    「不、不用了!銀兔兒,這個我回去自個兒來就行了。」寧福晉也顯得有點哭笑不得。

    「對了,映月姑娘,我瞧你似乎不太像京裡的人……請問你本姓為何?是哪裡人?家裡有哪些人?」這位福晉……似乎對她很有興趣?

    「我本姓王,家住揚州,從小就和家父相依為命;可是家父在半年前已經去世了……」她想起爹爹的遺言。他要她到京裡來,就是為了讓她遇到元鈞嗎?

    又在胡思亂想!唉!映月急忙將腦中的荒唐想法掃開。

    「是嗎……」聽她這麼說,寧福晉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瞞你說,我有個妹妹長得和你很像,可是她在我出嫁前就失蹤了。」嗄?寧福晉不會懷疑她是她的妹妹吧?

    「福晉,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只是你們真的長得很像。」寧福晉微微一笑,笑容中有掩不住的酸澀與難過。

    「她已經死了,三個月前才下葬。」她還記得三個月前,有人前來通知妹妹被尋獲時全家驚喜歡樂的氣氛,以及見面時卻是和一具冰冷屍體相對的驚愕哀慟,就好像從西方極樂世界被打入阿鼻地獄般的兩極。

    「喔……」真可憐。映月終於想起她第一次見到自己時臉上閃過的驚訝。

    「對不起。」寧福晉眨去眼眶中的淚水,搖搖頭。

    「沒關係。只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

    「您請說。」

    「自從我妹妹死後,家母哀痛欲絕,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到了現在,意識已經有點錯亂……」

    「您希望我假扮成您的妹妹,回去探望她老人家?」

    「不,我想請你告訴家母,我妹妹已經死了,你並不是她。」她當然也曉得娘一定會把映月錯認為妹妹,不過與其讓映月幫著瞞騙哄慰,不如讓娘早日看清事實,不然會沒完沒了的。

    「請你答應我好嗎?你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我能給的,我絕對不吝惜!」活的人比死了的重要,這道理映月懂得,不過寧福晉既然這麼說……她倒是有個很感興趣的東西。

    「真的嗎?那我就不同您客氣囉?」

    「請儘管開口。」映月淺淺一笑指著銀兔兒道:「請把銀兔兒給我行嗎?」

    過了一會兒,寧福晉離開映月的臥房,去找元鈞貝勒說明兩人的計劃。

    銀兔兒還留在房裡。

    「為什麼小姐會向福晉討銀兔兒?」四目對望,銀兔兒一點下人的卑微模樣也沒有,反倒安然而冷靜。

    「因為我覺得你很有趣。」對銀兔兒,她不打算以僕人視之。她只是只暫居在金籠子裡的麻雀,出身也沒多高貴,她沒必要、也沒資格對別人頤指氣使。

    有趣?「那小姐為何不向夫人討隻猴子?」比她有趣多了。

    哈哈哈!果然好玩。

    「你為什麼會當福晉的丫鬟?」

    「我爹娘是寧王府的僕人,我自然也是寧王府的丫鬟。只是前輩子多積了點德,所以能夠跟在福晉身邊。」她平平板板的解釋。

    「那以後恐怕要委屈你了。」映月看著她,眼中閃爍著笑意。

    「再過一陣子,等平王爺和銀箏姊姊成親後,我就得回揚州過我平民百姓的生活,到時你也得跟著我一道,咱們要回我家鄉相依為命了。」

    「什麼意思?」

    「到時候,我不是容王府的貴客,你也不是寧王府的丫鬟,咱兩人只是平民,沒人伺候了。」平民。這個字眼驀地勾起銀兔兒眼中的亮光,雖然只是那麼一剎那。

    「是嗎?你討我來不就是為了伺候你?」

    「我可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我不伺候別人,也不要別人伺候我,懂了嗎?」

    「那我要做什麼?」她只懂得怎麼當個丫鬟,怎麼伺候主人,怎麼做好自己的工作——雖然有時做得不是那麼好。

    「回揚州後,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燒飯洗衣掃地種菜,幹活兒是兩個人的事,到時你會沒空伺候我的!」映月把她視為姊妹,向寧福晉討了她來只為這個緣故。

    銀兔兒就是莫名其妙對了她的味。

    沉默了一會兒,銀兔兒臉上的表情卻是變化萬千。最後閃過的,是一絲純然的喜悅。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元鈞踏進房,臉上老大不高興。眸中的怒火和緊繃的臉部線條擺明了他在生氣。

    又怎麼啦?「這是我和銀兔兒的事,你不用知道。」

    「是嗎?」他走近榻邊,怒意深沉。

    「銀兔兒,你先下去。」

    「我是小姐的丫鬟。」只聽主人的命令,是好下人的第一守則。她現在的主子是映月,其他人誰也別想命令她。

    憋著笑,映月朝「忠心護主」著銀兔兒點點頭。

    「你先出去逛逛。」待銀兔兒一離開,元鈞馬上發飆:「我聽寧福晉說你要到她娘家去住一段日子?」他的眼中除了怒氣,還有幾不可見的傷痕。她就這麼想逃開他?

    「是啊!不過她娘家在哪兒我不曉得。」

    「她是戶部尚書家的小姐!」元鈞相信這和什麼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沒有什麼關係,更何況那銀兔兒莫名其妙就成了她的丫鬟!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緣故,可是寧福晉輕描淡寫的帶過,只說要帶映月回娘家小住,其餘言詞也諸多保留,所以他決定來問她。

    「在這兒住不好嗎?」

    「很好啊!」怎麼突然這麼問?

    「那為什麼突然要到尚書大人府上暫住?」

    「寧福晉邀我的嘛!」

    「她邀你就去?」

    「有什麼關係?」她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這麼生氣。

    「反正都是住,住哪兒還不都一樣?有個機會出去走走,有什麼不好?」他無話可辯。

    「平王爺的婚禮在八天後就要舉行了,你不去?」

    「我會去呀!尚書府不也在京城嗎?我請寧福晉帶我去就行了。」她越來越覺得他莫名其妙。

    「然後呢?」他緊追不捨。

    然後?「什麼然後?」

    「婚禮結束後呢?你要回哪兒?」他的表情扭曲猙獰,好像她一說尚書府或寧王府,他就準備一口咬死她的模樣。

    映月有些害怕的往床榻裡退了些,戒備的望著他。

    「當然是回家!不然要回哪兒?你好奇怪。」看到她的退縮,元鈞冷靜了些。對她,他的反應總是太過,超乎他所預期的。

    「那就好。」他擅自將她所說的家視為容王府,眉眼間儘是得意喜悅,讓他遺漏了她臉上乍現的驚愕與失望。

    他……他聽到她要回揚州……那麼高興嗎?

    告訴過自己不能太在意他。

    她努力了,可是做不到。

    「娘,我帶了位客人來見您。」寧福晉走向窗子,溫柔的牽起靜坐在窗前、一臉木然呆滯的尚書夫人。

    「客人?」尚書夫人喃喃道。

    「是呀!」寧福晉用眼神示意映月來到尚書夫人身邊,然後說道:「娘,這位是映月姑娘,她特地來探望您的。」尚書夫人緩緩轉頭,原先滿臉呆滯表情在見到映月之後,竟激動得泛起紅暈,並緊緊的捉住映月垂在身旁的手。

    「你、你是蘭兒!我的女兒!娘就知道你沒有死……看看你!一個女孩兒家,離家在外遊蕩那麼久,成什麼體統?你先回房梳洗,我叫廚房給你準備你愛吃的菜,你肚子也餓了吧?太好了,我的蘭兒終於回來了……」聽著尚書夫人語無輪次的叫喊,映月終於清楚她嚴重到什麼地步。

    「夫人,您弄錯了,我不是蘊蘭小姐,我名叫映月……」

    「蘊蘭,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尚書夫人責備地瞪住映月。

    「去去去!趕快去整理一下,我要去廚房交代他們備菜了!」

    「夫人!」受人之托,她有責任拂開尚書夫人眼前的那面紗,讓尚書夫人重新面對現實。

    「您看清楚,我不是蘊蘭小姐,她已經死了,死了!」愣了一會兒,尚書夫人還是搖了搖頭。

    「好好的人兒……為什麼要說自己死了呢?你自己摸摸,你這手兒明明還暖呼呼的,哪裡像個冷冰冰的死人?」

    「所以我說我不是蘊蘭小姐。」真糟糕,她的耐心一向不怎麼足。

    「你不是蘊蘭?」尚書夫人呆呆地望著映月。

    「那你是誰?」

    「我叫映月。」太好了!終於有點兒進展。

    尚書夫人沉默了會兒,再開口所說的話,讓映月差點拿自個兒的頭去撞柱子。

    「映月……你是嫌蘊蘭這名字不好嗎?所以把它改了?無所謂,你人回來就好,叫什麼名字都沒關係。我說蘊蘭……不,映月……」她、她真的快被弄瘋了!

    「夫人,您口口聲聲說我是蘊蘭小姐,那您能說出蘊蘭小姐有哪些特徵嗎?」一定有一些蘊蘭有而她沒有的特徵!

    尚書夫人沉吟了會兒,有點責備地道:「怎麼連這個都問娘呢?你自己都忘啦?」

    「娘,您就說說嘛!」寧福晉也在一旁幫腔。

    「嗯……你脖子上掛著塊玉珮。那是你滿週歲時,你爹替你戴上的……」映月微扯開自己的領口,一乾二淨,什麼也沒掛。

    「我沒有玉珮。」

    「你弄丟了嘛!」尚書夫人還是說得理所當然。

    「還有,你小時候和你蘊華姊姊遊玩,不小心絆到石頭,摔了一跤,在額頭上留了個疤……」映月馬上掀開額前瀏海。

    「我沒有疤痕。」尚書夫人的神色開始變得有些驚恐。

    「還有,你耳後有個小小的硃砂色胎記!這一定不會錯的!不會的!」轉過身,映月撥開髮絲,將耳背讓尚書夫人看得清清楚楚。

    「您說的硃砂色胎記,我也沒有。」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尚書夫人踉蹌後退幾步,全身發抖。

    「你……你不是蘊蘭……你是誰……你是誰?」啊!太好了。

    「我叫映月,是府上的客人。」

    「映月……那蘊蘭呢?我的蘊蘭呢?」

    「她死了。」別過頭,映月的心因為尚書夫人凌厲的哭叫而一陣陣的怞痛。一個念頭閃電般的閃過她心頭,她突然好希望、好希望見到元鈞。

    過了好一會兒,哭喊聲漸歇,尚書夫人終於安靜下來讓寧福晉及丫鬟們扶至床榻上休息。

    「蘊華……」她叫喚著也在一旁偷偷拭淚的寧福晉。

    寧福晉急忙湊到枕邊。

    「娘有什麼吩咐?」

    「把……把那位姑娘帶過來,再讓我瞧瞧……」映月聞言,趕緊自動走到床邊。

    「夫人。」尚書夫人伸出已略見枯瘦的手,握住映月。

    「你叫映月……不是我的蘊蘭……」虛弱的聲音聽得人好生心酸。

    「是的,我是映月,不是蘊蘭。」

    「蘊蘭死了,她三個月前就死了……」閉起眼,淚水從她眼中汩汩流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也不知道。但映月任著尚書夫人握住自己的手,陪她一同追悼那喪女的悲慟。

    與至親所愛生離死別,是活著的人最大的痛苦,也是最大的考驗。

    映月不禁想起只剩四天的婚禮。

    過了那一天,她必須面對生離。離開織月,離開銀箏姊姊,離開這居住了數個月的京城。

    也離開元鈞。

    痛苦是免不了的,寂寞是逃不掉的,傷心是躲不開的。但是該來的會來,該走的要走,前者就像分別的日子,後者則是她和元鈞這短短淺淺的緣分。

    她不該奢求太多的。但這一趟上京,她已經失去了從前在家鄉時的平淡之心。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捨得下的卻越來越少。

    低頭望著尚書夫人因疲憊而睡去的容顏,身上傷痛的刻痕,讓她忍不住難過。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太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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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張燈結綵,賀客盈門,喜氣洋洋。

    當今萬歲爺的親信平王爺今日大喜。

    「尹懷風御史大人及夫人——於墨影御史大人及夫人——」

    「容王府元鈞貝勒及織月格格——」前來祝賀的官員、貴族聚得越來越多,氣氛也越來越活絡。洋溢著喜氣的大廳混合著賓客的笑語,顯得格外熱鬧。

    同樣是賀客,身為平王爺好友的元鈞貝勒卻嚴重的心不在焉。談笑之際頻頻將視線轉向廳口,眼神也在人群中不住穿梭來回,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元鈞,你在找什麼?」朔王府的靖毅貝勒踱了過來,把元鈞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沒什麼。」轉回頭,元鈞的笑容很勉強。

    「織月,怎麼躲到一邊去了?過來跟靖毅說說話。」拉著欲躲入人群的妹妹,元鈞硬是將織月拖了回來。

    織月苦著一張臉,努力不讓自己太早回到靖毅眼前。

    「我……我想去找曦月堂姊……」

    「待會兒再去也沒關係。」將妹妹拉回身邊,現在的元鈞沒心思去觀察兩人臉上的冷淡與不甘。

    「都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互相瞭解一下,聊聊天。我去外頭看看。」見他要走,織月和靖毅同時出聲要阻止。

    「元鈞!」

    「大哥!」互看了一眼,兩人同時將臉龐撇向右邊,互不相視。

    「我不想娶你。」

    「我也不想嫁你。」

    「可是我不能不娶你。」

    「我也不能不嫁你。」兩人同時抬頭互瞄一眼,又同時轉開眼;頓了一會兒之後,同時轉身背對對方,投入自己的朋友圈。

    默契十足,感情全無。

    他們只是政策婚姻下的供品,乖乖的被裝盤,乖乖的被奉上桌。沒得抵抗,就算抵抗也是白費力氣。

    一路笑著同人打招呼的元鈞好不容易閃出廳門,往屋旁的花叢樹堆踱去,最後站定在水池邊,任月光灑遍他全身。

    煩躁,沒來由的煩躁。

    最近幾天,他的生活幾乎可說是一團糟。皇上交代的差事拖磨了好幾天還是沒個主意;做了一半的工作怎麼也沒心情做完;就連遊玩都興致缺缺,沒多久就開始打起呵欠,又煩又倦。

    不見了,有個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曾經被盤據的心頭現在一片空空蕩蕩,他的心思飄渺,心緒浮亂。

    轉頭望著大門,異常精亮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絡繹不絕的客人,尋找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身影。

    「你在這裡幹嘛?」元鈞身後的長廊傳來一個聲音,低低柔柔,卻又隱隱約約的含著激動。

    「在等人。」元鈞沒回頭,他現在沒空同不相干的人周旋。奇怪,寧親王和寧福晉怎麼還沒來?

    「等誰呀?」

    「問那麼多,干你什麼事……」不耐的回過頭,縈迴在他心頭許久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心中一喜,「你已經來了?」

    「干你什麼事?」映月沒好氣的回道。難得跟他的談話以和平開場,說沒兩句又刀槍相對。她實在是不願意這樣,可是為什麼老是控制不住?「我今兒個早上就來了,銀箏姊姊找我來的。」元鈞沒再應聲。轉回頭,他盯著池中的錦鯉沉思著。

    他怎麼啦?怪怪的。數天不見,她對今晚這最後一次的見面既期待又抗拒,矛盾得連她自己都發了好幾頓悶氣。

    「你不到前廳去嗎?婚禮好像快開始了。」望著他透露著一絲落寞的背影,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麼如此,但她心頭還是被微微的紮了一下。

    沉默包圍著兩人,宴會上的喧嘩雖然聽得清晰,但對他們來說,卻彷彿很遙遠。

    「你是怎麼了?」一點都不像他。她還希望至少可以擁有一個最後的笑容呢!看他這張苦瓜臉,就知道心願不可能會實現。

    「你先別走,我過去看看。」聽她這麼說,原本一臉哀怨淒涼的元鈞輕輕抖動了下肩膀,然後急忙扯下不小心上揚的唇線。

    才偷偷竊笑,元鈞就發現身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連忙轉頭——「你在做什麼!」這女人瘋啦?她竟想越過欄杆,直接跳進園子裡!她還想再摔斷腿嗎?「你的腿摔不爛呀?還是想再斷一次?」

    「我好心被你當作驢肝肺!」拍開他欲扶她的手,映月氣得破口大罵。

    「你在這裡哀聲歎氣的,我要是從廳門那兒繞過來,肯定會被人發現,你想找一堆人來觀賞元鈞貝勒您表演愁眉苦臉啊?」她差點氣炸。

    「你還真是好心啊!」他的語氣裡有著嘲諷和幾乎聽不出來的擔心。

    她冷哼一聲,手腳並用的攀上了欄杆。

    「不用你提醒我!」太爛了!她怎麼會喜歡上這種爛人?

    因為主子失蹤太久而前來尋人的銀兔兒,正邊喊邊朝園子走來。

    元鈞走到欄杆前,左耳聽著銀兔兒越來越清楚的叫喚,右耳聽著映月因手腳難以平衡而發出的喃喃詛咒。

    時候到了。

    「啊!是誰?」趁她不注意,元鈞轉頭驚呼,臉上表情做得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什麼?」映月直覺的轉頭去看,未料腳下一滑,還來不及尖叫就已經落入元鈞準備好的懷抱。

    「你……」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被他吻住,而剛才那聲低喊正好足以引人銀兔兒。

    「小姐!你在這裡做什……」奔到現場,銀兔兒被眼前的景象嚇愣得兩眼發直。

    呆呆地望著銀兔兒驚愕訝異的神情,映月的臉燒得通紅,連動也不知該怎麼動。

    「我……」

    「你怎麼啦?」還摟著她的元鈞笑臉盈盈,心情和剛才的沉鬱完全不同。

    「沒想到你那麼熱情……」呵呵呵!

    呆愣了會,映月猛地抬頭瞪他。

    「你又在亂說什麼?」

    「我可沒有!銀兔兒,你瞧見了吧?」指指映月緊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元鈞滿臉計謀得逞的奸笑。

    「啊——」映月趕緊放開手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卻又被他突然加重力道的手臂壓回他胸前,親親密密。

    「放手!別讓人誤會!」銀兔兒看著兩人打打鬧鬧,以及元鈞貝勒臉上的故意,心底恍然大悟。

    「小姐,你……怎麼會跟元鈞貝勒……」啊!誤會呀!「銀兔兒,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這般……」急於辯白的映月急得跟什麼似的,一張俏臉紅得像上了染料。

    「是他!都是他做的!我什麼也不知道!」銀兔兒的目光隨著映月憤怒的指尖看向滿臉從容的元鈞貝勒,忍不住在心裡歎氣。小姐遇上這隻狐狸,沒得逃了!

    她就看吧!看元鈞貝勒演完這場好戲。

    迎視她盛滿怒意和指控的目光,元鈞只是笑得很開懷。

    「對,是我。」映月馬上呆住,被他直接的言詞與滿眼的坦誠及笑意驚得動彈不得,只剩嘴巴還能行動,「你……你說什麼?」

    「是我,都是我做的。」他再把映月摟緊一些,差點大笑出聲。

    「銀兔兒,你瞧見了吧!」輪到她這個證人上場了嗎?銀兔兒無聲無息的笑在心底。

    「是,我看到了。」

    「那就沒辦法算了。」元鈞笑咧了嘴,再給懷中呆若木雞的佳人一吻。

    「好吧!你別擔心,我會負責的。」

    「既然貝勒爺這麼說,銀兔兒也為小姐感到高興。」銀兔兒很配合地把映月推入陷阱,一個也許映月不會太厭惡的陷阱。

    事情就這麼定了。

    平王爺娶妻的同時,容王府元鈞貝勒的夫人也終於有了人選。

    「不敢相信!我真不敢相信!」映月在房中踱來踱去,仿如一隻被關在籠中的困獸。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變成這樣不好嗎?」收拾著原本已經打包好的衣物,銀兔兒宛若無事般的問道,既輕鬆又自然。

    好?「怎麼會好呢?我、我、我不能……」找不到適合的字眼,映月更加氣急敗壞。

    「他、他說了什麼,你有聽清楚吧?」

    「是的,我都聽見了,小姐。」終於整理完畢,銀兔兒愉悅的舒了口氣,倒杯茶慰勞自己,順便替已經來來回回走了近百圈的映月倒了一杯。

    「小姐,請喝茶。」

    「謝謝。」她一口氣喝乾,又抬起頭來對著銀兔兒發牢蚤:「我說銀兔兒,那時候你就說你什麼都沒見到嘛!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那時小姐可沒這麼吩咐,銀兔兒只好照實回答。」安靜的看著主子繞圈圈兒,銀兔兒不禁覺得好笑。

    「你可以幫我作主呀!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他,更別提要嫁給他了!」唉!真是違心之論。她是喜歡他,可是她真的不能同他成親。一個鄉野村姑要當貝勒夫人?恐怕別人的侍妾都還比她高貴!「我不能嫁給他……怎麼辦?」銀兔兒瞅著映月慌張的模樣,笑容漸深。

    「小姐,如果要銀兔兒為你作主,我還是決定這麼說。」她停下話語,等著和映月驚詫的雙眼相對。

    「小姐請好好想一想,你是認為自己不能嫁給元鈞貝勒,還是不想?」

    「那還用說!當然是不能嫁了!」不假思索的將心底的想法說出口,她根本懶得去理這兩者有何差異。

    「我怎麼能嫁給他?我要回揚州——咦?銀兔兒,我的包袱呢?不是收好了嗎?」

    「是收好了,銀兔兒剛才已經把行李中的東西全都歸位了。」她不會到這時候還想走吧!「小姐,這麼說,你是不討厭元鈞貝勒囉?」怎、怎麼突然說這個?「不、不討厭又怎樣?又不能因為這樣就嫁給他!」如果真這樣,那他不早就擁有數百妻妾了嗎?

    「元鈞貝勒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負責的。」銀兔兒笑道,對自己主子的單純感到有趣。

    「我覺得,這樣對小姐很好。」

    「很好?」映月終於停下腳步,喘吁吁的坐在凳子上,盯著微笑的銀兔兒。

    「哪兒好?」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小姐喜歡元鈞貝勒,貝勒爺也喜歡你,這麼一來,成親是最好的打算。」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是自古以來就是一大美事?

    重重歎了口氣,她猶在掙扎。

    「不行……真的不行……」

    果然是不行。

    元鈞輕輕的歎了口氣,走向首位上正坐著喝茶的人,「額娘。」

    「嗯。」正捧著蓋碗喝茶的婦人輕哼一聲,算是回答。

    「額娘不是隨阿瑪一同到邊關去視察嗎?怎麼一聲不響的就回來了呢?」為額娘添著茶,元鈞在心中不住哀歎。唉!這會兒可糟糕了,好事多磨。

    「我呀!聽說有個貝勒擅自決定要和一個民間孤女成親,就想回京裡瞧瞧是哪家的公子哥兒;沒想到啊!竟然是我家的元鈞……」搖搖頭,歎歎氣,容福晉的臉上看不出是否發怒的跡象。

    「哦?」他也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

    和額娘這麼厲害的角色比心機,他還得修練個幾年。這點元鈞心知肚明。

    他的反應倒有點出乎容福晉意料之外。

    「你這反應算什麼意思?」如此保留而模糊的態度,是元鈞從來沒有過的。

    這表示什麼?他不想將這件事交給她處置嗎?

    「您說呢?額娘。」把問題拋回去,元鈞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不先開口。

    「前些日子平王爺大喜,後來平福晉做了些糕點送給我們,味道挺不錯的,您嘗點兒看看。」將盛著點心的碟子移到容福晉面前,元鈞表現得和樂太平。

    「小子,你何時學會跟我裝蒜了?」哼!看來這個平民女子在元鈞心裡的份量相當不輕。

    「不過說起這平福晉,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元鈞劍眉微蹙,但卻只是低頭啜茶,沒打算發表己見。

    「也不知平王爺怎麼想的,怎麼會迎娶這樣一個低三下四的女人!雖然不是滿人,但他好歹也是個王爺,皇上又視他如手足,他竟甘願如此貶抑身份!也不怕別人笑話!」

    「額娘,我到今天還沒聽過人笑話他們。」

    「誰敢?平王爺權高勢大,放眼朝廷中能和他匹敵的根本寥寥無幾,誰敢說他的不是?要是被他在皇上面前參上一本,怕不要卑賤得趴在他跟前學烏龜爬?」從鼻孔中哼出一口氣,容福晉對最近貴族們奇異的行徑相當不以為然。

    「那女人也不曉得讓平王爺中了什麼邪,對她這般死心塌地的……」說著又刻意瞄了元鈞一眼。

    好個指桑罵槐!元鈞苦笑著。

    「平福晉人生得美,性情又好,多才多藝。這樣的女人,男人都愛。」雖不是自己的娘子,但是杜銀箏也算是他嫂子,多少也該為她辯駁一下。

    「是嗎?」容福晉又是一聲不屑冷哼。

    「她就算再怎麼美、怎麼好,畢竟是個賣唱女,上不了檯面的。」驕傲的貴族血統讓她對所有身份不搭軋的人事物有著厭惡與排斥。

    「那你呢?你倒是說說那位『聽說』和你有婚約的民女。她是不是也是位傾國傾城、色藝雙全的美女啊?」聽著容福晉的挖苦,元鈞依然不動聲色。

    「她不是。」

    「那又怎麼著?也是在麝月樓遇見的?我說過多少次,和那些女人玩玩可以;要是真想成家,就用心的在那些格格裡挑個你愛的吧!」說著,容福晉的手指向身後的木櫃。

    元鈞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對那層層疊疊的資料是越想心越煩。

    「不了,多謝額娘好意,我還是只要映月一個就夠了。」

    「映月?她是什麼來頭?」

    「她沒有來頭,她甚至什麼都不會。」她最行的就是挑起他的怒火,然後兩人大吵一架。

    「不過她也沒什麼不好。」脾氣暴躁……還在他的忍受範圍之內,何況他就是喜歡她這樣。

    「哦?」重新端起茶碗,容福晉的銳利目光沿著杯緣,直直看向兒子眼中從未有過的溫柔。

    「聽你這麼說,我倒有興趣了。改天叫她進府裡來給我瞧瞧吧!」

    這可不行!「額娘,我的親事由我自個兒作主就成了。」

    「怎麼?怕額娘把她給吃了?」看兒子一心向著那女人,容福晉對映月的印象更是惡劣。

    「找個日子叫她來見我,否則成親的事免談!」當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容福晉氣得牙癢癢的。

    「既然如此,那兒子的親事就不勞額娘費心。您只要等著當婆婆就行。」元鈞依然很堅持自己的決定。

    這像什麼話!上好的陶瓷茶碗在容福晉的盛怒中差點被捏成碎片。

    「怎麼?她見不得人?」

    「依照習俗,未婚夫妻在婚前見面不吉利。」元鈞並沒有被容福晉的挑釁給惹火,依然平靜應對。

    看兒子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容福晉是既氣惱又無奈。這都要怪容王爺,從小就教導他以男人為尊,女人大可不必理會的歪理。

    他是夠尊重她,可是這不代表他會聽從她的話。事實上,她對他的影響力幾乎是零。所以現在出現了這麼一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女子,她這個親娘是既好奇又嫉妒。

    「怎麼?連婚期都定好了?」如果她不回來,豈不是連自個兒獨子的婚禮都參加不得?「沒派人去告訴你阿瑪?」

    「這些我已經處理好了,不用額娘躁心。這個月二十六文定,下個月十九成親。阿瑪那邊我正要派人去通知。」元鈞平靜淡漠的態度,完全看不出他和容福晉的母子關係,似乎說是陌生人更為恰當。

    元鈞和他額娘的感情並不好。容王爺的教導是一個原因,她平日的所作所為更是讓元鈞厭惡。他雖是她的親生兒子,但她卻從沒把他當兒子看。成天只在他耳邊念著哪位公子又晉爵了、哪位將軍近來很受皇上器重、和哪家格格結親有什麼好處,她的孩子們只是她的棋子,不是兒女。

    就像她數個月前捎回一封信,說她已經幫織月訂下和朔王府靖毅貝勒的婚約,要他幫著處理。當時兩位當事人皆極力反對,但在雙方家長的堅持下,靖毅和織月也只好默默的接受事實。

    當他知曉這件事的時候,已無力改變這既定的事實。但是他發誓絕不讓自己也成為這種婚姻的犧牲品;說他自私也好,說他任性也行,反正他的事他自己作主,誰都休想干涉!

    「喔?你去不方便,那我去看看她總行吧?」容福晉隱忍著幾欲爆發的怒氣,裝出一副好心模樣。她辛苦拉拔大的兒子,豈能被一個下賤的平民百姓給勾走?她倒要會會這狐狸精究竟有什麼狐媚功夫!

    一看就知道她不安什麼好心眼兒。

    「等她過了門,您每天都見得著,何必急於這一時?」幾句話堵得容福晉無話可說,只能捏緊拳頭,將滿腔的火氣壓抑在心中。

    「額娘還有事嗎?」

    「怎麼?」

    「我還有一些事要忙,我得回書房去了。」這樣正好。

    「要忙就去吧!我出門那麼久,也該去拜訪些朋友,順便請她們在你大婚時多關照關照。」有什麼需要她們關照的?雖然心裡這麼想,元鈞表面還是不動聲色。

    「那我就先謝過額娘了。」看著元鈞的身影離開大廳,容福晉輕咳了聲。

    「紅菱,你都聽見了吧?」紅菱是她的貼身丫鬟,專門幫她跑腿傳話。

    「回福晉的話,紅菱都聽見了。」

    「我要你去幫我辦一件事。」

    「請福晉吩咐。」

    「去把那個叫映月的賤丫頭找出來!我要親自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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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月黑風高,元鈞在他和映月文定的前一天爬進了未婚妻的閨房。

    「你、你、你……」映月一手持著花瓶,另一手拿著杯子,兩眼圓睜的瞪著眼前笑容滿面的男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正要爬上床睡覺,他大少爺就從窗戶摸了進來,嚇得她的魂差點去掉一半。

    「好久不見,我來看看你。」大剌剌的坐下來給自己倒杯茶,元鈞對自己的行為並未感到半點不妥。

    「來看我?這個時候?」映月氣鼓鼓的放下手中武器,落座在他對面。

    「你是爬牆進來的吧?」他笑笑的捏捏她的臉。

    「聰明。」映月一把揮開他的手,一張小臉紅通通的,也不知是羞是氣。

    「少無聊了!沒事就快回去,我懶得見到你!」

    「你竟然對自己的未婚夫說這麼無情的話……」元鈞捧著心口,誇張的哀歎:「天理何在呀?」

    「你敢講天理?莫名其妙就要人家嫁給你,你才沒天理!」想起這件事她就惱火。

    「欸!我們非成親不可嗎?」

    「是啊!你的名節都被我給壞了,不娶你行嗎?」掏出自備的瓜子,元鈞體貼的剝了一顆送到映月嘴前。

    「來,吃瓜子。」看著他手中的瓜子,再看看他誠摯得令人懷疑的目光,映月稍稍退後,用手接過。

    「謝謝。」不習慣他的慇勤,她有點靦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吃到你幫我剝的瓜子。」他乘機敲詐。

    「不可以。」看著元鈞像孩子般的嘟起嘴,映月又好氣又好笑。

    「其實你來了也好,我有事跟你商量。」

    「有關成親的事對吧?」他們兩個目前需要商量的話題就只有這個了。

    「沒錯。我想了好幾遍,我還是不能和你成親。」

    「哦?」確定他認真在聽,映月將悶在心裡許久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你決定得那麼突然,也沒有問過我的意思,你一定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件婚事所造成的影響。」

    「我有啊!」

    「首先,我們的身份相差太過懸殊,你以為別人不會講話?我既不是什麼郡王或格格的,又不知道宮廷的禮儀,應對進退什麼也不懂,大字也不識得幾個。要是你娶了我,別人會笑話,你也會後悔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對你的家庭一點也不瞭解。聽說你父母到邊關去視察了是不?那這件婚事根本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你又怎麼知道他們回來不會反對?」

    「我知道。」因為他們反對也沒有用。

    「而且……而且……」滔滔不絕的說到這一段時,映月驀地結巴起來,原本已紅通通的臉蛋更是又燙又熱。

    看著她嬌羞的模樣,元鈞的目光貪婪得幾乎想一口吃掉她。

    「而且?」撐著桌面,他越靠越近。

    「而且……」扭著手指頭,映月的頭垂得低低的,沒發現自己已身處在大野狼的爪下。

    「而且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你、在家鄉有沒有情人……什麼也沒跟我商量就決定,對我太不公平了!」這麼幾句話,馬上澆熄元鈞原先如烈火般的慾望。他乖乖坐回椅子,深深歎了口氣。

    「好吧!你有情人嗎?」如果她說有,他會立刻派人去設計那該死的傢伙成親,不過新娘不會是映月。

    「沒有。」還好還好!不用逼他去作孽。

    「那你喜歡我吧?」執起她的手,細細把玩,元鈞在她耳畔低聲誘惑著。

    「我……我……」映月想了一會兒,稍稍抬起頭來。

    「還不是那麼討厭,可也不是很喜歡。」這……這是哪門子的回答?

    「不是很喜歡?」他挑起眉,嘴角揚起一抹邪笑。

    「那你說說看,我在你眼中是個什麼樣的人?」映月直直盯著他,心中忍不住想笑。

    「你?無賴、驕傲、專橫、喜歡毛手毛腳、老愛佔我便宜……」看著他越來越苦的臉色,映月終於大笑起來。

    「我到現在才知道我是這麼下流的一個人。」撐著額,元鈞無力的自嘲著——其實只是為了逗她開心。

    「你放心好了,我會讓你看到我真正的面目。」說完飛快地在她唇上偷了個香。

    「登徒子!」又多一項罪名。

    「我回去了,你不用太想我。」走到窗前,他笑著看她。

    「明天見了,我的『未婚妻』。」這麼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道別,映月聽得半羞暗喜;門外不小心聽見的銀兔兒卻搖搖頭,哀歎數聲。

    完了,這下完了。

    「騙人!」不到五更,平王府已充滿了忙碌的氣氛,下人們匆忙的跑來跑去,為福晉的義妹與元鈞貝勒的婚事忙得團團轉。

    「小姐,這要怪你太笨。」正忙著幫映月梳髮髻的銀兔兒開口不留情,對主子的後知後覺和氣急敗壞一點憐憫也沒有。

    「什麼我太笨,是他太可惡了!」被兩個丫鬟按坐在鏡前,唯一自由的嘴巴毫不畏懼的放聲大罵。

    「今天不是文定嗎?成親是下個月啊,不是今天!銀兔兒,你也聽見的吧?他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貝勒爺是這麼說的。」

    「你都聽見了!那現在是怎麼回事?怎麼變成要成親了?這……這玩笑也開得太過分了!」她就知道!昨晚早該意識到事情有蹊蹺,她怎麼會笨得以為元鈞還會給她時間逍遙自在?

    對,她是太笨了,可是他也太壞了!

    「小姐,我只能告訴你,未婚夫妻是已有婚約的男女相稱。」整理好映月的頭髮,銀兔兒輕歎口氣。

    「只有我們被蒙在鼓裡。」什麼?「銀兔兒,你是說……他騙我?」映月滿臉的不可思議。

    「不知道。」她沒權利斷言也不想隨便臆測。

    「太可惡了!待會兒我一定要讓他好看!」盯著主子盛怒的表情,銀兔兒滿是無奈。

    「小姐,麻煩你安靜些好嗎?你的臉這樣扭曲,我很難替你上妝。到時你還沒讓貝勒爺好看,自己就先會很難看。」真是不懂事。

    「喔。」沒辦法,映月乖乖的坐好。

    「我說銀兔兒,乾脆咱們隨便收拾收拾東西,臨陣逃跑行不行?既可以逃避這樁可笑的婚事,也可以給元鈞貝勒一個教訓!」

    「對不起,小姐,這樣不行。」聽著小姐在旁人面前興匆匆和她討論逃婚一事,銀兔兒冷汗暗流。

    「首先,這婚事一點也不可笑;再者,咱們一定會被捉回來。與其白費力氣,您不如乖乖的上花轎去,這樣還來得輕鬆省力。」這……這……說得也沒錯……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這樣被他耍著玩。」

    「要怎麼戲弄貝勒爺,等您和爺成親後,關起房門來,誰也管不著。」俐落的插上髮飾,銀兔兒遣走一旁的婢女。

    「而且,請小姐顧及平福晉的顏面,今日多少人等著看你們笑話,你還不曉得嗎?」附在她耳邊,銀兔兒小小聲的警告道。

    聽到銀兔兒的耳語,原本還氣憤不已的映月愣了會兒,隨即冷靜下來。

    沒錯,自從銀箏姊姊和平王爺成親後,一些貴婦不知是嫉妒還是不平衡,逮著機會就狠命的對銀箏姊姊冷嘲熱諷,老是拿她以前歌妓的身份開玩笑。雖然銀箏姊姊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可是看了就讓人不舒服。

    如果她今天又大鬧一場,那銀箏姊姊肯定又會被牽連上,她可不願意。

    「可是……銀兔兒,如果我嫁給元鈞,別人也看輕我怎麼辦?」

    「怎麼辦?」她嗤哼一聲。

    「我的好小姐,要比罵人你會輸嗎?銀兔兒我對你很有信心的。除了元鈞貝勒,誰也贏不了你。」什麼話!「我說銀兔兒,現在可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

    「沒人說風涼話呀!我是認真的。」看著鏡裡因胭脂水粉的襯托而更顯美艷的臉龐,銀兔兒輕歎了聲。

    「可惜……我還以為終於能離開京城,到處去玩玩呢!」聽她提起這個,映月開始感到內疚。

    「有機會的話,我會帶你回去的。一定!」

    「先顧著自己吧!小姐。」聽她這麼保證,銀兔兒心裡很感動。雖然兩人說話很不客氣,可是都知道對方是真心待自己。從小被當傭人使喚到大的銀兔兒,對著這樣一個單純又直接的主子,忍不住就想多幫她一些。

    天色漸亮,原本在外頭忙的杜銀箏此時也跑進房裡來看新娘子。

    「映月,你準備好了沒?迎娶的人就快來了。」

    「銀箏姊姊……」映月苦著一張臉,心中的荒謬念頭再起。

    「我不能嫁,我不要成親,我不要當什麼貝勒夫人!」又來了!杜銀箏歎了口氣,對銀兔兒使了個眼色,決定對映月的無聊牢蚤聽而不見。

    「銀兔兒,把鳳冠戴上,紅帕蓋好,花轎在等著呢!」說完後,她轉眼看向緊張得近乎狂亂的映月,滿臉微笑。

    「這樣我就放心了,你有個好歸宿,我這做姊姊的也了了一樁心事。以後可別再和元鈞貝勒這般沒大沒小,他已經是你的夫婿了。」不要啊!哭喪著臉,映月差點被頭上沉重的鳳冠壓得少了一截脖子;紅蓋頭一蓋,她眼前更是只剩下自己從未料見的未來。

    太快了,她根本無從抵抗,也沒辦法接受。

    正在慌亂間,她已經被塞進花轎,搖搖晃晃的往容王府前進。

    怎麼會變這樣?她不過是上京來看看,完成爹的遺言,為什麼會演變成她嫁給元鈞貝勒,成為容王府的少夫人?這種事兒,她連想都沒想過呀!

    莫名其妙就成了親,真不曉得元鈞貝勒打的是什麼主意,懷的是什麼心眼。

    等等!連她都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嫁給元鈞,那元鈞是為了什麼而娶她?她長得不比人漂亮,家世更是單薄得可憐,論錢財的話,她全身上下只抖得出她辛苦攢下的幾兩銀子。娶她有什麼好處?陪他鬥嘴嗎?那他幹嘛不養只鸚鵡?

    浩大的迎娶隊伍一路吹吹打打行進,轎子裡受著萬千矚目的新娘已經沒有嬌羞或害怕的情緒,只有滿心對新郎的疑問。

    「很漂亮嘛!真是意外。」坐在桌旁,元鈞撐著下巴,笑瞇瞇的看著滿臉怒氣的新娘子。

    「意外?」早就自己掀開蓋頭,吃了一堆點心的映月狠瞪著自己的夫婿。

    「這是我該說的吧?你是怎麼搞的你!成親不是下個月的事嗎?怎麼突然變成今天?」害她以為時間還很多,辦法可以慢慢想沒關係。

    這下好了,再想也沒用了。

    「你嫌辦得太匆促嗎?」

    「才不是!」明白他故意誤解她的意思,她氣得快要發狂。

    「這也是前幾天才臨時決定的,我來不及告訴你。」笑看著她紅通通的怒顏,元鈞好整以暇的解釋著。

    來不及?「騙人!那你昨晚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嘛!」

    「驚喜?是驚嚇。」罵累了,喘了口氣,她落座在他對面,和他眼瞪眼。

    「你不會是在戲弄我吧?」幫她倒了杯酒,元鈞笑著搖搖頭。

    「怎麼會呢?我是那麼不能信任的人?」

    「對。」誰教他耍了她那麼多次,把他的信用都給玩完了。

    聽她這麼說,元鈞也沒有生氣,只是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奈。

    「喝交杯酒。」她看看他,對他的平心靜氣有些奇怪,但還是乖乖拿起酒杯,被動而微微害羞的勾過他的手臂。

    「這種姿勢……好難喝……」低聲咕噥道,映月還是很努力的將酒杯湊近唇邊喝下。

    也許,她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這麼排斥這樁婚姻。

    「為什麼娶我?」來容王府的路上,她腦中所想的就只有這個問題。

    「為什麼?」又斟了杯酒,元鈞的目光有些迷濛。

    「你說呢?」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你。」啐了一聲,映月被他的眼神勾得有些緊張。

    「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用問你了。」呵呵!他輕笑。

    「因為你很可愛,因為你很善良,因為你很會吵架,因為你很有活力,因為你很堅強……」

    「等等!堅強?」前面幾個她都還可以接受,可是,堅強?「這也算一個原因?」元鈞又乾一杯後才看向她。

    「想平安的在這兒過下去,只有堅強的人才有辦法。」他語帶玄機道,同時想起今天婚禮上,額娘的臉色從頭青到尾。

    「喔!」映月心裡挺不是滋味。難道只因為她堅強?喜歡或愛不是主要的因素?他甚至連提都沒提到。

    「那麼可怕?」一次也好,她想聽到他說喜歡她。雖然她也沒對他說過,雖然即使他說了,她也不知有幾分真假。

    「嗯。」他應了聲,大掌捉住她的手,溫柔摩挲。

    「希望你不要因為太可怕而離開我。」聽他這麼說,映月不禁毛骨悚然。怎……怎麼?這是幢鬼宅不成?可是之前她什麼也沒遇見啊!「喂!你……你說什麼?這兒到底有什麼不對勁?」

    「是沒什麼不對勁,只是要你凡事小心點。」可怕的是人,不是鬼。

    映月越聽越覺詭異。

    「可是……你會在吧?你會在這兒吧?」不知不覺的,她開始倚靠他了。

    畢竟,現在的她就該倚靠他,而且也只有他可以倚靠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這樣提醒你?」掰弄著她的指頭,元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待會兒就要走了。」

    「什麼?」剛剛窗外風聲大,她沒聽清楚。

    還來不及重複,敲門聲已響起。映月還沉溺在鬼屋的幻想,駭得縮到他身邊,扯著他的袖子不放。

    「那個……你要我小心的……是不是就是『那個』?」幾聲敲門贏得佳人投懷送抱,元鈞心底樂得很。

    「什麼事?」他朝門外喊道。

    「貝勒爺,一切都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出發。」門外是元鈞的貼身侍衛。

    「知道了,先下去吧!」他……和鬼說話?癡呆了一會兒,映月終於明白自己的愚蠢。什麼嘛!明明就是人,她幹嘛緊張成這樣?真無聊。

    「那是誰?」想坐直身子,卻又被他摟住,動彈不得。

    「我的侍衛。」

    「你們……要去哪裡?」她剛剛好像有聽到什麼出發的。

    親親她的臉蛋,元鈞笑得很哀怨。

    「山東。」

    「山東!」她一驚,努力從他懷中掙出,訝異的瞪著他。

    「做什麼去山東?」

    「河運有些問題……其實這差事皇上早派下了,只不過還沒確定何時動身。前幾天山東巡撫呈上的奏摺提到整治河運方面進行得有些困難,皇上便派我前去查看。」看他不像開玩笑,映月有些慌了。

    「今天?現在?」

    「對。」拍拍她的頭,元鈞輕歎口氣。

    「這一去好歹也要耗上幾個月……真是對不起。」這、這……不會吧?她要的不是他的對不起呀!才成親不到幾個時辰,他就要把她丟在這兒,自己跑到山東去?

    「你要留我自個兒在這裡?」雖然不是人生地不熟,可是……沒有他在,她不曉得該做什麼、該怎麼做呀!她又沒當過貝勒夫人!

    「我很快就回來。」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元鈞起身整了整衣衫。

    「在這裡,凡事要小心,等我回來。」給她一個吻後,元鈞匆匆離開了房間,留下尚未由震驚中回覆的映月。

    在這裡……凡事要小心?這兒不是他家嗎?難道這兒很危險?他到底要她小心什麼東西?

    悶悶的坐在桌前,映月對著滿桌的點心發呆。

    新婚之夜……她的新郎竟然就這樣丟下她跑去看黃河!真是的……不不不!她才不是想他呢!人才剛走,有什麼好想的?

    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掛念那個無情無義的傢伙,映月意興闌珊的拈起一塊棗糕,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下肚。

    唉!睡吧睡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假裝她不是容王府的少夫人,假裝她沒有一個叫作元鈞的丈夫。

    喝了杯茶,正要更衣,門卻被推了開來。

    「你……」映月呆愣愣的望著進門的人。

    「那麼快?回來啦?」山東還真近,黃河好像也沒事了。

    在她嘴上親了一記,元鈞撈起掛在一旁的披風,神色依然匆匆。

    「我忘了東西。」瞄了眼床榻,他突然揚起一個邪氣的微笑。

    「今晚沒做的,回來之後我會補償你。」隨即,他走出房門,彷彿沒進來過。

    什麼呀?癡望著房門,映月的眼底有些模糊。

    「該死的!」躲到屏風後,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咒罵,雙眼努力的眨著,藉以逼退欺近到眼眶的淚水。

    「別回來了,乾脆別回來了,誰希罕你!」拖著沉重的步伐,她懶懶的倒在榻上。

    這是元鈞的臥房。

    太奇怪了。為什麼她會遇到這麼奇怪的事?先是莫名其妙的成了婚;洞房之夜,她的夫婿卻趕到山東去和黃河卿卿我我,留下她一個人獨守空閨!

    誰曉得後面還有什麼更受不了的等著她?

    擁著被子,她越想心越煩、越氣、越累、越酸。

    都是他害的!

    吸吸鼻子,抹去淚痕,映月打了個呵欠。還是睡吧!

    可是……他說要她小心點,到底要她小心什麼呢?是人還是東西?如果是人,又是什麼人需要注意防範?他什麼都沒講明就走掉……要她怎麼小心呢?

    容王府少夫人在新婚之夜與棉被相擁入眠,真是說不出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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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45:11
第七章

    「夫人,該起床了。」銀兔兒打來了洗臉水,耐心的喚著猶自裹著被子沉睡的映月。

    床榻一點動靜也沒有。

    「夫人,夫人,夫人!」連叫三聲,一聲是比一聲大,可是映月就是置若罔聞。看得銀兔兒也忍不住搖頭。

    大概是還不習慣這稱呼吧!換一個試試。

    「小姐,起床了。」銀兔兒站在床榻邊,看著映月緩緩蠕動,心下慶幸她總算有了反應。

    掙扎了一會兒,映月微睜著惺忪睡眼,覷了銀兔兒一眼之後又閉上。

    「什麼事?」她困得很,沒事就別吵她。

    「小姐,您已經是容王府的少夫人了。」銀兔兒邊打理著映月的衣裝,一邊提醒她身為人妻的義務。

    「該去向福晉請安才是……小姐!」銀兔兒一回頭看見映月蒙頭又睡,當場發飆狂吼。

    「哎呀呀呀!好大聲。」被銀兔兒的叫聲給駭醒,映月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床梳洗。

    「我好累耶!」銀兔兒板著臉,以眼神警告主子不要輕舉妄動。

    「現在開始,我要稱呼你夫人,你已經不是小姐了。」

    「真麻煩。」嘀嘀咕咕著,映月換好衣裳,坐在鏡前邊讓銀兔兒梳頭邊打瞌睡。

    受不了。銀兔兒要一旁的小丫頭去打盆冷水來,擰了條巾子,就往映月臉上貼,當場就把映月給凍醒。

    「哇——好冰啊、好冰啊!」搓著臉,映月咬牙切齒的叫著。

    「銀兔兒,你做什麼嘛!」

    「我才想問呢!夫人,待會兒向福晉請安時,你不會也是這副德行吧!想讓人看輕你嗎?」她知道映月最不喜歡也最怕的就是別人看不起她。

    「不要!」一提起這個討厭的字眼,映月的精神馬上開始回覆。

    「我不會的!」

    「那就麻煩你振作些,有精神點兒。」映月應了聲,腦中開始推演待會兒向婆婆請安的動作與話語。

    「夫人,格格來了,在外頭等著。」門外的小丫頭還沒摸清新主子的個性,但是聽說少夫人蠻悍得很,所以說話也不敢太大聲。

    織月來了?那麼早?「請她進來。」正好問問這個婆婆要怎麼取悅才好。

    「映月……啊!不,嫂嫂。」織月不好意思的笑道。

    「這麼早來打擾你……真是抱歉。」

    「你……還是叫我映月就好了,我不習慣別人叫我嫂子。」映月豪氣的拍拍織月的肩膀,但在瞥見一旁銀兔兒嚴肅的神情,很快又改了口:「不過呢!你偶爾叫叫也是可以啦……畢竟都是要適應的嘛!」臭銀兔兒!真討厭。雖然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可是映月還是忍不住埋怨。

    「映月,昨夜大哥就出門了?」沒想到織月會提起元鈞,映月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呃……嗯……是啊。」為什麼要說起他呢?她好不容易忘記的呀!

    先遣退一旁的婢女,織月東看西看了一會兒,才緊張兮兮地湊近映月耳邊說:「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一些奇怪的話?」奇怪的話?「他說了很多很奇怪的話,你是指什麼?」

    「很多?」有很多嗎?她要提醒映月的只有一個啊!

    「他只是一直叫我要小心,講了很多次。」越想就越覺得他莫名其妙,一直提醒她小心小心的,可是也沒說什麼需要注意……真無聊!

    看來她還是來對了!大哥果然來不及告訴映月。

    「你的確需要很小心,你現在的身份很危險。」太大意的話,恐怕連命都會丟了!

    「織月,你在說什麼呀?怎麼跟元鈞說的一模一樣?」好奇怪。

    「待會兒你去向額娘請安的時候,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千千萬萬、絕絕對對不要忤逆她老人家。」只要想像有如狐狼般狠毒的額娘和火爆脾氣的映月碰上,織月就忍不住要發抖。

    「大哥不在,誰也保不了你!所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啊?映月越聽越迷糊。

    「怎麼?你額娘很凶嗎?」幹嘛把自己的娘講得像毒蛇猛獸一般?

    「也不是凶……唉!反正你一定要很小心!」緊張地握住映月的手,織月嚴肅的叮嚀道。

    元鈞也要她小心,織月也要她小心,她這個初見婆婆的媳婦好像真的不小心就會死的樣子。

    「好吧!我會的。」

    「那走吧!我同你一道去向額娘請安。」姑嫂兩個肩並肩,來到了容福晉的寢房。

    「記住,千萬不要把額娘給惹火了。」站在房門口,再叮囑一次之後,織月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

    「紅菱,我額娘醒了沒?」

    「福晉已經起來了。」紅菱瞟了映月一眼,滿是嫉妒與不懷好意的笑。

    唉!大哥呀!你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這節骨眼出門,你教織月拿什麼本事和額娘周旋呢?暗暗叫苦,可憐的織月只能祈求上天別讓大夥兒難過。

    「額娘,織月和映月嫂嫂來向您請安了。」跨進內房的門,織月謹慎的望著面無表情的額娘,惴惴不安。

    「嗯。」容福晉輕哼一聲,目光從怯懦的女兒飄到一旁神色自若的陌生臉孔上。

    「我倒是不知道……元鈞娶了個啞巴媳婦。」

    啞巴?「婆婆,您誤會了,我不是啞巴。」幹嘛無緣無故說她啞巴?

    「原來會說話呀!」輕笑一聲,容福晉故作姿態,「那麼,你是嫌棄我老人家,所以連個安都不屑請,還要織月代你的勞?」這老太婆怎麼回事,說話夾槍帶棒的?「沒有的事,婆婆……」好吧!要請安她就請吧!反正她是人家媳婦,請安也是應該的。

    「織月,你出去吧!」有意的遣開女兒,容福晉雖不把織月看在眼裡,可是和這媳婦對壘時,她可不希望看見有個家人胳臂淨往外彎。

    「你過不久也要成親了,回去好好準備,別讓人說咱們容王府的格格沒教養。」

    「可是……」額娘已經開始刁難映月,這樣可以嗎?

    「捨不得走?那好,留下來,額娘正好可以教你什麼是規矩!」凌厲目光一掃,織月冒了一身冷汗。

    「不、不敢勞煩額娘……」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比映月先死。

    「額娘、嫂嫂……織月先回房了。」嗚嗚嗚!大哥、映月,我對不起你們。

    織月出去之後,房裡只剩下容福晉和映月,兩人沉默相對。

    「你娘沒教過你怎麼當人媳婦?」不想再浪費時間,容福晉的攻擊宣告開始。

    「請安、奉茶都不曉得?」

    「我娘在我小時候就過世了。」她終於明白元鈞和織月要她小心什麼。現在她只要一個大意,馬上就會被眼前的貴婦人撕咬得屍骨無存。

    「婆婆,請喝茶。」小心的斟茶入碗,她雙手捧到容福晉面前。

    容福晉看也沒看,一把打翻,整個潑在映月手上。

    「好燙!」燙死了!

    「很燙嗎?」她哼笑道。

    「那麼燙的茶也捧給我喝?難不成你存心燙死我?」

    「我幹嘛燙死你呀?造孽!」她生來就不是個受氣包,遇上這種事,她早把眾人的千叮萬囑給扔到腦後。

    「婆婆,就算您看我不順眼,也不用這樣對我!」

    「原以為你倒還伶牙俐齒,怎麼一杯茶就給潑傻了?」容福晉一臉不可思議的訕笑。

    「就是看你不順眼才會這樣對你!」

    「那您為什麼看我不順眼?」真莫名其妙!才頭一次見面,就好像和她結了深仇大恨?

    舒適的靠著椅背,灼灼目光迎視著映月無畏而微怒的質問目光,容福晉撇嘴一笑。

    「你說呢?」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懶得多費唇舌。

    「大概就是嫌棄我身份低下、出身卑微、教養不佳、談吐粗俗、攀權附貴、不知廉恥、死皮賴臉、勾搭狐媚。」一連串吐出她所能想到的藉口,映月把以前在鄉下聽那些三姑六婆嚼舌根的形容詞一次全搬出來。

    「這個答案,婆婆滿意嗎?」看來她這壞媳婦是注定要跟惡婆婆槓上了。

    容福晉有點驚愕,對她的前一個印象馬上被推翻。

    「很好,你還有那麼點自知之明。」這女人的能耐,恐怕比她想的還大。

    有趣了!

    「哪裡。」回她一個虛偽的笑容,映月心頭直冒火。

    「既然婆婆滿意,那我先回房了。」再跟她耗下去,恐怕沒撐多久她就會當場爆發。

    哼!想逃?「既然你這麼說,那你是承認你為了名和利而來誘惑元鈞的了?」

    她……誘惑元鈞?「婆婆,我說的是您嫌棄我的原因,而不是我嫁進容王府的原因。」如果容福晉知道自己的兒子是那樣無恥地強娶她進王府,不知道會不會羞恥慚愧?

    「怎麼?你還圖什麼?」沒想到這狐狸精只當容王府是個踏腳石!「難道你還想紅杏出牆去勾搭別的男人?」

    「我沒想過。」煩死了,她還不是普通的多疑。

    「沒想過?哪個人敢承認?」反正她就是認定映月嫁進容王府是有所企圖。

    「我懶得再跟你多說,你要多少銀子就開口,然後收拾東西給我滾!容王府不要你這個媳婦!」唉!想攆她出門就明說,還東彎西繞的拐了一大個彎兒。

    「我不要銀子。」再歎口氣,她覺得好累。

    「的確,容王府貝勒夫人的頭銜是比銀子稱頭得多。」看她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容福晉忍不住就想發火,「真不知道元鈞是看上你哪一點!」原本想在婚禮前把這狐狸精趕跑的,沒想到成親的日子突然提前了,害她連人都還沒找著,就先做了她的婆婆。

    她把對元鈞的不滿與憤怒,全發洩在這可恨的女人身上。

    「我也很想知道。」都是他,害她在這兒白受氣。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賤人的回答總是不如她所預料,惹得她惱羞成怒,越看她越不順眼。

    「婆婆,您真的瞭解元鈞嗎?」根本不曉得這樁婚事的始末就一口咬定是她耍狐媚,看來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兒子的個性。

    容福晉細眉怒挑。

    「怎麼?你是想轉移話題?我的兒子我當然清楚,輪不到你來提醒我!」她氣得差點就要揚手往那張俏臉摑下,給新媳婦一個火辣辣的見面禮。

    「如果您真曉得,就不會這麼問我了。」她……她……越說是越奇怪了!容福晉銀牙緊咬,杏眼怒瞪,火氣被扇得半天高。

    「你胡說八道夠了沒?我不管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我不要你這個媳婦!馬上,你馬上給我滾!」看著她狂吼叫囂,映月很遺憾的搖搖頭。

    「要休了我,我是不反對;可是我覺得還是等元鈞回來再商量商量比較好。」那混蛋生氣時怪可怕的。

    「不用商量了!等他回來,我自個兒告訴他就好!」容福晉對映月的豁然有些愕異,不過也只是那麼一點點,得意還是佔了上風。

    「你走之前到帳房去領個一千兩,算是給你的補償。」呵呵呵!薑是老的辣,想鬥贏她?等她嚥了氣吧!

    「原來……元鈞的夫人就值一千兩?」有這種額娘,她真為他難過。

    「我不要銀子。如果元鈞決定休了我,我自然會離開這兒。在他回來前,我不會離開的。」她答應要等他回來,她答應過的。

    「像你這種賤人,給你一千兩算是抬舉你了!你還嫌少?」容福晉狠厲的瞪著毫無畏懼之色的映月。

    「還想賴在這兒等元鈞回來,想拿更多是嗎?」

    「為什麼您都只想到錢?為什麼在您的想法裡,什麼東西都是以銀兩堆砌成的?沒有情,沒有愛。就算有的話,也可以拿去論斤論兩的賣!我家裡雖窮,可是這種錢我不要!」她原先極度抗拒的這樁婚姻,在受到這樣的侮辱之後,她竟然莫名的心痛,連辯駁也略顯激動。

    「情愛?你配說這些?」下賤的人只要每天幹活兒,顧著吃飽穿暖,講什麼情愛?哼!「少囉唆!你不要錢也可以,人給我滾就行了!」

    「我不配?那麼您配囉?您有情嗎?您有愛嗎?這種與生俱來的情感,為什麼還會有階級分別呢?您的感情會比我們平民百姓的高貴嗎?」她氣極,再也不管元鈞和織月的諄諄告誡及容福晉忽白忽青的暴怒神色。

    「同樣是母子之情,您對元鈞的感情很昂貴,盼望著他陞官晉爵、娶個有錢有勢的妻子,這就是您生養他的目的;可是我的爹娘不同,他們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女兒而生我育我,不是因為我將來要嫁個貝勒爺!即使我沒有照他們的期望走下去,他們也不會因而改變這份感情!」映月激昂的指責驀然停止,她定定的看向已經鐵青著臉、渾身氣得發抖的容福晉。

    「可是您呢?」輕輕的,卻是很有力的詰問。

    狠狠的瞪著她,容福晉突然別開頭。

    「紅菱!」

    「福晉。」已經在外頭待命許久的紅菱急忙奔入,同時瞥了映月一眼,對她的勇氣與大膽投以輕鄙的微笑。

    「攆……攆出去!把她給我攆出去!」容福晉歇斯底里的咆哮:「賤人!我警告你,馬上給我滾!再讓我看到你,我馬上叫人宰了你!滾!」靜靜的看她怒吼,映月揚起堅定的笑容,「這事兒等元鈞回來再說。」原本她是求之不得能離開容王府,可是交手過這麼一回合,她怎麼也走不了。

    也許還是會走,可是不是現在。她要等他回來;他已經被這種額娘折磨得夠可憐了,她不能就這樣丟下他。

    「不走?」盛怒過後,容福晉雙眼射出冰冷的恨意。

    「好,不走是嗎?那你就別想走了!」她非整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可!

    悶聲不響的回到寢室,映月喊住正在整理衣物的銀兔兒。

    「銀兔兒,帶來的東西不用收拾了。」她倒杯茶喝了口,企圖稍稍壓下心頭的怒氣與沮喪。

    「放著就好,省得以後麻煩。」麻煩?「為什麼?」

    「反正都快要走了,就別再白費工夫了。」她悶悶的回道。

    「快要走了?」銀兔兒大歎一聲。

    「夫人,你還沒死心呀?都已經嫁了人,成了容王府的少夫人,怎麼還老是想著要走呢?」

    「才不是我。」是那個偏激的老太婆!一想到她就好氣。

    「人家都開口趕了,我們留不久了。」嗄?銀兔兒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映月旁邊。

    「福晉是嗎?」以前跟在寧福晉身邊,她已經對這位容福晉的厲害時有耳聞。唉!她早該想到的。

    「她怎麼說?」

    「你這個狐狸精!給我滾出容王府!再讓我看到你,我馬上要人宰了你!」模仿那尖銳的叫囂,映月擺了個煩躁的臭臉。

    「她還叫我自個兒去帳房領一千兩,然後走人!」簡直欺人太甚!

    銀兔兒輕笑一聲。

    「原來夫人的身價只有一千兩。」真便宜啊!

    「我也是這麼告訴她。」歎口氣,映月倦極的趴在桌上。

    「銀兔兒,從現在開始,咱們倆要格外小心,誰曉得她會出什麼招數來對付咱們?」瞧她趕人的惡形惡狀,她根本不曉得有什麼事是容福晉不敢做的。

    「托夫人的福。」銀兔兒沒有惡意的諷笑道,「我會注意的。」

    「別開我玩笑了,銀兔兒。」剛剛的對峙已經讓她身心俱疲,累得不想再動。

    「我好餓。」

    「早膳已經準備好了,剛剛才送過來。」捧過一旁的托盤,銀兔兒一碟碟的擺上桌。

    「對了,剛才織月格格來了一趟,想請夫人一起用午膳。」不等銀兔兒擺置好,映月已經偷偷拈起配菜塞進嘴裡。

    「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沒和織月一起用膳了!」幸好府裡各房不一起吃飯,不然對著那惡婆婆,她怎麼嚥得下東西?「銀兔兒,你吃過沒?」

    「等夫人用完我再去吃。」主子還沒吃,做下人的怎麼敢先填飽肚子?

    「那就一塊吃。」轉頭笑望著佇立在一邊的銀兔兒,映月扯著她的袖子,硬要她坐下來。

    「我不要你餓肚子。」她已經當銀兔兒是姊妹了,怎麼有讓她餓肚子、自己卻飽餐一頓的道理?

    「不可以。」主僕有別,同夫人一道用膳,傳出去會被說沒規矩的。

    拉開一旁的椅子,映月起身將銀兔兒壓坐在椅子上。

    「我說可以就可以。來,吃吧!要吃飽哦!」她暫時拋開剛才那惡劣到極點的心情,吃東西時就該開開心心的。

    捧著硬被塞進手中的碗筷,銀兔兒凝眼望著正大快朵頤的映月。她……她根本沒當自己是丫頭。

    日前聽她說得認真,自己只以為她是有這個心,卻不真當一回事;再加上映月突然嫁進容王府,原先允諾她回揚州就解除丫鬟身份的承諾也就跟著煙消雲散。她是認了,反正她是注定要當婢女的命……可是,把她當作丫鬟的,好像只有她自己!

    她是知恩的,不過礙於身份,想圖報恐怕也幫不了什麼。身為一個下人,想報答主子的方法只有對主人更忠心。

    「你怎麼不吃?快點快點!別發愣了,不然會被我吃光的。」映月嘴裡嘀嘀咕咕著,手上卻不停的將菜餚夾進銀兔兒的碗中,蓋得不見白飯。

    「待會兒吃飽了,咱們四處去晃晃。雖說等元鈞回來我就要跟他攤牌,然後回揚州去,可是這段時間也不能就窩在房裡都不出去……」囉囉唆唆的,這主子的話還真不少。

    「夫人,吃東西時不要說話。」

    「噢。」應了聲,頓了會,映月的臉色倏然劇變。一揚手就打掉銀兔兒湊到唇邊的飯碗。

    「不要吃!」什麼?反應不過來的銀兔兒轉頭望向映月,驚見主子的臉部轉黑。猛地一咳,鮮血噴濺。

    有毒!

    銀兔兒大驚,急忙幫映月催吐,同時放聲喊進外頭的小丫頭:「來人!快給我進來!」

    「少夫人有何吩咐……啊——」匆匆忙忙跑進房的小丫頭,一踏進房門就看見少夫人口吐鮮血,嚇得放聲大叫。

    「還叫!快去請大夫!」攙著已經快暈厥的映月,銀兔兒厲聲命令。

    太狠了!會是誰幹的?容福晉嗎?

    扶著映月躺回床上,銀兔兒小心的拭淨她唇邊的血跡。心頭又緊又痛。

    「銀兔兒……」虛弱的抬起手、睜開眼,在不省人事之前,映月腦中閃過了她離開容福晉房間前所聽到的惡語:不走?那就別想走了!「是她……是她做的……」那可怕的女人!

    「夫人,你別說話,大夫就快來了。沒事兒的!」握住她的手,銀兔兒柔聲道,但心頭卻焦急如焚。

    映月沒應聲,她的呼吸忽轉淺急。額上冒著汗,身體卻打著冷顫。

    「銀兔兒姊姊,大夫來了!」肩負救命重任的小丫頭拖著口中還是含著餛飩的黃大夫衝進房,一張臉上急得又是淚又是汗。

    「大夫,請一定要救活夫人!」幾乎是威嚇,銀兔兒死盯著黃大夫,逼得他也滿頭冷汗。

    這邊正忙著,卻不知是巧合或是故意,又一個丫頭衝了進來。

    「黃大夫,請馬上到福晉那兒!福晉突然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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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45:59
第八章

    故意的!

    絕對是故意的!

    「請福晉先等會兒,少夫人情況危急,黃大夫走不開。」捺著性子不發作,銀兔兒耐心的同那丫鬟周旋,企圖拖延一些時間。

    「不行!福晉也很危急哪!也不知是什麼急病,突然就倒地不醒,大夥兒急得很哪!」奇怪的是,這小丫頭的緊張神情一點也不像假的。

    「黃大夫,求求您,福晉等著您救命哪!」

    「沒瞧見黃大夫正忙著?」銀兔兒說什麼也不放人。

    「怎麼不差人去請御醫?」既然是急病,怎不進宮去搬救兵,還跑來這兒搶大夫?分明是故意要害死映月姑娘的!她豈能順了她們的詭計?

    打定主意,銀兔兒也顧不得對方是容福晉,死也不給對方得逞。

    「黃大夫就是御醫之一啊!而其他的御醫大人也都忙著,沒空到府裡來。」小婢女急得像熱鍋中的螞蟻。

    「銀兔兒姊姊,您行行好,福晉這病來得又猛又急,大夥兒全等著大夫救命哪!」

    「少夫人也很危險哪!」無論眼前婢女如何哀求,銀兔兒依然不動如山。

    「待少夫人情況穩定下來之後,黃大夫馬上就會趕過去,請福晉先忍著點兒。」她一心認定這「急病」肯定是裝來唬人的!

    小丫鬟大驚失色,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求求您,真的……情況真的很危險!再不快點……再不快點……福晉恐怕會……」容福晉的命可硬得很,牛頭馬面還沒那個膽量碰她。

    「你自個兒來看看,少夫人就不危險?」銀兔兒毫不留情,厲聲答道。

    才說完話不到兩刻鐘,就能在飯裡下毒殺人,擁有這種惡毒心腸的人,閻王也不敢太早招她回地府的!

    被下毒事件激起脾氣的銀兔兒,對那位始作俑者是一點也不同情。

    只見那丫鬟哭著跪在地上,嘴裡還不停的喃喃哀求。

    又過了一會兒,略顯疲態的黃大夫總算現身了。

    「大夫,我家夫人怎麼樣?要緊嗎?沒事吧?」銀兔兒迅速湊上前,緊張兮兮的問道。

    「不會很嚴重吧?」搖搖頭,黃大夫輕歎口氣。

    「少夫人沒什麼大礙。這種毒藥發作的時間極快,但毒性卻還不致死;總之,這條命是保住了。不過?毒的工作還得進行一段時間才行。」交代完畢,黃大夫轉頭搜尋方才一直吵得他無法專心的聲音。

    「剛剛是誰在哭叫?」

    「是福晉的丫鬟,她說福晉突然得了急病,請您趕緊過去瞧瞧。」銀兔兒冷冷淡淡說道。

    話語剛落,那小丫頭已經衝過來拽住大夫就往門外拖。

    「大夫,快點兒!福晉快受不住了!」

    「等……等等!少夫人的藥方子……」還抓在手上哪!

    沒轍,銀兔兒只好追上前去。

    三人一同來到容福晉的房間。只見一旁的婢女哭的哭,著急的著急,板著臉的板著臉,沒一個有好臉色。

    銀兔兒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

    「大夫!」紅菱從內室匆忙奔出,眼眶紅紅的。

    「請快點兒幫福晉看看。」銀兔兒站在內房的門口靜看。沒人理會她,只是默默的做著各自的工作。

    空氣是窒人的沉悶,除了幾聲啜泣,沒人說話、沒人吭聲。

    「唉!」過了一會兒,黃大夫站直身子,搖了搖頭。

    「福晉她……不成了。」此話一出,哭號聲霎時充滿整個院落。

    死……死了?真的死了?呆立在房門口的銀兔兒不敢置信的望著倒臥在榻上的身體,難以想像沒多久前,她正是那個和夫人吵得連屋頂都要掀掉的狠毒女人。

    「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紅菱瞥見門邊的人影,氣得撲上前,抬起手就往銀兔兒身上招呼。

    「福晉是被那個賤女人氣死的!她把福晉活活氣死了!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居心!你們拿什麼向王爺和貝勒爺交代?」收到消息從外頭趕回來的織月一踏進額娘房裡,看到的就是這團混亂景象。

    「住手!這是怎麼回事?」自從被額娘請出房之後,她就到曦月堂姊那兒學琴,根本不曉得後來發生這一連串嚴重的事情。方才家僕匆匆忙忙的來請她回府,她還以為他誇大了呢!

    誰曉得一個時辰不到,就發生了那麼多事,而且全都要她處理。

    阿瑪不在,額娘突然的去了,大哥也不在,映月又臥病在床……整個容王府的重責大任突然落在她肩上,壓得她不知所措。

    「格格,少夫人今早和福晉大吵一架。少夫人走後,福晉氣急攻心,也不知突發了什麼病,也沒預警的就突然昏倒了!」紅菱咬牙切齒的哭訴著。

    「後來我要人去請大夫過來,可是少夫人那兒又扣著人不放……要是大夫早一點兒到,福晉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你別胡亂說話!」銀兔兒勢單力薄,又被先告一狀,氣得她口不擇言:「少夫人回房之後,剛送來的早膳就被下了毒!要不是大夫來得早,連少夫人都得陪福晉一塊兒走!什麼我們扣著人不放?大夫一診完少夫人,連藥方都來不及開就過來了,難道你要大夫丟下看了一半的少夫人過來,然後兩邊都救不活?」

    「那又怎麼樣?福晉是被少夫人給氣死的!」

    「你以為毒又是誰下的?」

    「怎麼?你有證據嗎?碗裡寫了毒是我們下的?」

    「福晉又告訴你她是被少夫人氣死的了?」你一言我一語,紅菱和銀兔兒這會兒是槓上了。

    「夠了!住口!」織月被吵得頭疼,終於忍不住喊停。

    織月從來就是聽決定行事的人,阿瑪、額娘和大哥從沒讓她參與過什麼重大決策……這會兒怎麼辦?她一點經驗也沒有!

    「這……這事等阿瑪或大哥回來再處理。喪葬的事宜,請總管費心些;少夫人那兒我再去瞧瞧。」既沒做過什麼決定,織月什麼也不敢定奪,只好又留給父兄去勞心煩神。

    「格格!少夫人氣死了福晉,您可不能就這樣算了啊!」紅菱淒厲的哭叫道。

    「我說這個等我阿瑪和大哥回來再處理!」揮退了下人,織月走近床榻,悲傷的看著額娘難得平靜的面容,眼中淚珠滴滴滾落。

    怎麼會這樣?不該發生這種事的……

    「什麼?」剛醒過來,映月就被容福晉的死訊驚得頭昏眼花。

    「她死了?就在我中毒的時候?」這是怎麼回事?

    「嗯……」黯淡的點點頭,銀兔兒顯得很沒精神。

    「死總有個因吧!」難道她也自己下毒害死自己?「福晉是怎麼去的?」銀兔兒支支吾吾的,磨到映月瞪著她、耐心即將用罄,她才吞吞吐吐的開口:「福晉氣血攻心,不知怎麼的就倒下了。福晉的丫鬟紅菱……硬說是夫人氣死了福晉……」

    「我……我氣死她?」呆了一會兒,映月苦笑起來。

    「原來如此。」她就知道,福晉就算死了也不打算讓她好過。她要自己愧疚一輩子!

    「夫人?」看她異常的平靜,銀兔兒忍不住擔心。

    「沒事……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睡一會兒,誰來找我都請他待會兒再過來。」說著又躺下身,縮進被窩裡。

    她的反應好怪呀!竟然沒有氣得大叫大跳?銀兔兒擔憂的望了映月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尤其這些官家王府的壞事更是被傳得沸沸揚揚,怎麼也停不了。

    「喂!你聽說沒有?京裡頭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啊!」距京城約十里處的一個小茶店裡,幾個腳夫圍成一桌喝茶嗑牙,沒幾句就轉到了最近鬧得極凶的新聞上。

    「你是說容王府那對婆媳吧?唉!真是可怕!容王府大貝勒成親當夜就出城去了,搞不好還不曉得他娘和老婆鬧出這麼個大事來。」

    「所以說呀,最毒婦人心!那貝勒夫人嫁入王府頭一天早上,就跟福晉吵得翻天覆地;後來媳婦兒回房用膳,馬上就被下了毒!婆婆呢,則是突然暴斃,聽說還是被她媳婦兒氣死的!」說得熱鬧起勁的幾個人沒發現隔桌一個貴公子正鐵青著臉聽他們說話。

    「那媳婦兒中了毒?死了沒?」一個消息比較不靈通的男人急忙問道。

    「死是沒死,不過……」喝了口茶,說話的人故意吊旁人胃口。

    「不過也沒什麼好下場就是。」

    「你倒說說她怎麼了呀?」鄰桌的元鈞也屏氣等著下文。其實他的確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收到織月一封告急家書,說是家裡發生了嚴重的事,要他盡快趕回。原先他還以為只是映月和額娘的爭吵,沒想到竟演變到這個地步!

    「剛才不是說她中了毒,其實本來不那麼嚴重的。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她的腳就突然廢了,不能走了。」當場掀起一片驚呼,也不知道在叫些什麼。

    「真特別!我只聽說過被毒瞎、毒啞的,沒聽過有人被毒得殘廢哩!」

    「現在可聽見了吧!」

    「恐怕是報應。」驀地起身,元鈞扔下茶錢,疾步往座騎走去。

    竟發生這種事!他太大意了。他還以為自己的叮囑有用,沒想到……

    早該知道將兩隻脾性爆烈的猛獸放在一起,不死也傷,他卻還是這麼做了。

    這麼嚴重的後果……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皇宮,元鈞也懶得理會四周的目光與耳語,逕自遞牌子求見。

    都鬧出人命了,要皇上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宣,元鈞貝勒覲見!」匆匆忙忙進了卸書房,元鈞正要跪下行禮,卻被皇上阻止。

    「這禮就免了。元鈞,這麼急著見朕……為了什麼?」

    「啟稟皇上,臣這回赴山東視察河運,已經和當地監工與巡撫談過,問題也大致解決了。」他按捺著,等皇上自個兒問起家事,他才打算回答。

    點點頭,皇上晶亮的眸子頗有深意。

    「這些我聽說了,做得不錯啊!」

    「謝皇上。」

    「還有件事……」輕咳了聲,皇上直直盯著元鈞。

    「你家裡頭……似乎不太平靜?」元鈞頓了一會兒才答道:「臣在山東接到舍妹來信……是有提到一些家事。讓皇上掛心,臣深感……」皇上一揮手斷他:「甭跟朕客氣了。」顯然皇上對這次的婆媳之爭也挺注意的。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你回家了沒有?」

    「回皇上,還沒。」

    「那就回去瞧瞧,再向朕稟報。」對於女人間的糾紛他是時有所聞,可卻從沒聽說過吵到出人命的。

    「退下吧!」

    「微臣告退。」出了御書房,元鈞腳跟一旋就要趕回府。孰料一轉身,一個嬌貴的女孩兒就站在門前,不滿的盯著他。

    「元鈞貝勒,大老遠趕回來,也不來探望人家啊?」

    「抱歉,瓏玉格格,我沒空。」他現在沒時間也沒心情應付這位皇格格,家裡的事還要他趕回去處理。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這麼冷淡……」嬌聲抱怨著,瓏玉偎近元鈞撒起嬌來。

    「我也好久沒去找織月聊聊了,不如我和你一道回去?」她早聽說元鈞娶了個沒身份的民間女子,氣得她發作了好幾天,差點把自個兒的寢宮都給拆了。哼!不過現在那賤人竟把容福晉給氣死,她就有藉口說服元鈞休了那民間女子,到時她再請皇阿瑪把她指給元鈞……這樣也是沒差嘛!

    「對不起,現在我府裡有事待辦,恐怕招待不周。還是請格格改天再來吧!」

    「沒關係,我不介意。」她可不會這樣就放棄。瓏玉格格笑望著元鈞,努力的獻慇勤。

    「說不定我還幫得上忙。」幫忙?她這個皇格格要幫忙他的家務事?「不敢勞煩,告辭了。」

    「那我不幫忙,坐在那兒看就好了,行不行?」她還是死命纏著。

    「不行。」煩死了!他為什麼要在這兒和她周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更重要的人要見哪!

    她都已經這樣低聲下氣的拜託他,他還是不領情!好吧!那她也不裝了,直接搬出嬌蠻個性。

    「我不管!你不帶我去也行,我就自個兒去!到時我可不會只坐在那兒不『幫忙』哦!」一定要攪和上一手她才會滿意。

    狠狠瞪她一眼,元鈞懶得再和她囉唆。

    「你請便。」說完轉身就走。

    請便的意思,是不是她要怎樣都可以?瓏玉壞壞一笑,馬上吩咐一旁的侍女備轎。她要和元鈞貝勒一起回容王府!

    「銀兔兒……我不想再躺了……」映月倚著床柱,一副病美人的嬌慵模樣。

    剛把藥湯吹涼的銀兔兒端著碗走過來,硬是把正要下床的映月壓回榻上。

    「不行,夫人的身體還沒康復,大夫交代了要好好休息。」自從福晉被氣死的消息一傳出,府裡多數人對她們這對主僕均以異樣目光相待。表面上是恭敬順從,背地裡卻是吱吱喳喳的蜚短流長。

    她自己是無所謂,反正這些下人的德行她是看得熟了;只要主子一疏忽就拚命偷懶、亂說閒話;她慶幸的是映月都被她押在榻上休息,沒踏出房門一步,要不然聽見這些閒言閒語,恐怕身體又要氣壞。

    「夫人,喝藥了。」銀兔兒把藥碗捧到映月面前,催促主子喝下。要勸映月喝藥真不是件簡單的事,幾番經驗下來,她知道不能把藥吹得太涼,因為等這番推拒與勸說的例行拉鋸戰結束,藥湯正好溫熱,不冷也不燙。

    「還喝?」她現在一聞到那股藥味就反胃。

    「不喝。」

    「為什麼不喝?」銀兔兒捺著性子陪她繞圈圈兒。

    「每天喝好幾碗,少喝一次也沒關係。這次就省了吧!」

    「省了這一碗,就會有下一碗。」銀兔兒把被推開的碗又湊近映月唇邊。

    「請喝。」

    「不喝。」

    「夫人,銀兔兒求你、拜託你喝?」

    「銀兔兒,你每次都這樣欺騙我。這次我不上當了。」別開頭,映月瞪著床壁,說什麼都不肯乖乖就範。

    唉!連這招都沒用,她得想些新的招數了。

    「給、我、喝、下、去!」好個輕柔卻又威嚴的警告啊!銀兔兒正想向那位開口相助的人道謝,一回頭卻被愣得差點兒打翻了藥湯。

    「貝勒爺吉祥!」

    「起來。」接過碗,元鈞揮揮手。

    「你先下去。」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依然背對著他的映月。

    「怎麼又不喝藥?」歎口氣,元鈞瞟向她被子下的雙腿,心裡又是疼惜又是愧疚。

    「要喝時我自然會喝。」曾經日夜想著他、盼著他,這會兒人都在她眼前了,她反而不敢面對。

    「你出去,我想睡了。」剛剛還吵著要下床,現在又突然想休息了,擺明了是逃避。

    靜默了一會兒,她聽見瓷碗擱在小几上的聲音,以及一聲輕輕的長歎。

    心頭突然一陣怞緊,酸得她差點落下淚來。

    「這陣子發生的事,我聽說了。」再開口,他的聲音仍然平靜,沒有方才歎息聲中的無奈與疼痛。

    「喔。」是嗎?他知道了?「我氣死了你額娘,你也聽說了嗎?」

    「聽說了。」

    「那,什麼時候要休了我?」她的心好痛,痛得好想哭。

    他也和別人一樣,都認為是她的錯嗎?

    「為什麼要休了你?」這會兒他又是莫名其妙、哭笑不得的聲音。

    「我是『聽說』了這麼個傳聞,可不代表我真的相信。」慢慢轉回頭,映月望進那對她想念了好久的眼睛。

    「是……是嗎?」現在她是真的又想哭又想笑了。

    在她凝眼望他的同時,元鈞已經湊上前偷了個香。

    「想氣死我額娘,你有潛力,但是還沒有這個實力。」捧著她的臉,元鈞與她額抵額,一張嘴在她臉上誘惑的吹著氣。

    「我問過大夫了,額娘本來就有心口疼的毛病。你和她吵架只是讓她發了病。想把一個人活活氣死,可沒那麼容易。」

    「這跟我氣死她有什麼不一樣?」總之就是她這個媳婦不知尊重長輩,公然頂撞回嘴,所以把福晉給氣得發病。

    看著她又皺起眉頭,元鈞忍不住失笑。坐直身子,他又捧過那碗藥汁。

    「先不說這些,你把藥喝了。」他怎麼還記得?原本想這樣矇混過去的。

    「我現在不想喝。」

    「那你什麼時候想喝?」他也鍥而不捨。

    「我不知道。」頭一甩,映月下巴昂得高高的,根本不想看那碗黑黝黝的藥湯一眼。

    「我說了,喝下去!」這女人老是這樣!

    「我說了,我不要!」這男人老是這樣!

    馬上又對峙起來的兩人拋開方才溫馨美好的氣氛,互不相讓。

    突然一個很不搭軋的輕笑聲插入,讓兩人劍拔弩張的局面暫時停歇。

    「那是誰?」映月問道,看元鈞那張突然冷掉的死人臉,他一定知道來者何人。

    「元鈞貝勒,這位就是你新進門的夫人嗎?」一個嬌麗女子裊裊婷婷的步入房間,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映月。

    「映月,她是皇十四格格,瓏玉格格。」剛剛怎麼沒要門房落下大鎖,誰也不許進來呢?唉!

    「格格吉祥。」映月正想翻身下榻,卻被元鈞一把壓住。

    「你身體不方便,禮就免行了,相信格格也不會在意。」他這般先聲奪人,教瓏玉也不好反對,省得傳出去壞了她的名聲。

    「是啊!你休息重要。」瓏玉笑容可掬的說道,移步到元鈞身邊,故意以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話:「元鈞,你也真是的,怎麼都有了我還去招惹她?」一句話說得兩人臉色倏變——雖不相同,但都一樣難看。

    「你有了她還來招惹我?」映月心火大起,狠瞪了那對礙眼的姦夫瀅婦一眼,怒聲大喊。

    「銀兔兒!貝勒爺回來了,瓏玉格格也來了,咱們該走了!」不等元鈞反應,她怒瞪著他,一字一句說道:「我留在這兒是因為你要我等你回來。我等了,你也回來了,所以現在別再礙著我,讓我走!」她沒力氣了。要等的她等了,要忍的她忍了。現在,她不用等,也不須忍,但是要她和別個女人爭寵奪愛,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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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5 18:46:16
第九章

    「你誤會了。」掰開瓏玉攀在他臂上的手,元鈞忙把要下床的映月制住。

    「你聽我說行不行?」死瞪著他,映月的眼神幾乎要將他撕碎。

    「你確定你想白費唇舌?」

    「你身子還沒好,別氣呀!小心又氣壞了身體。」惟恐他們夫妻不亂的瓏玉在一旁潑油點火,攪和得十分徹底。

    一道殺人目光馬上射到瓏玉臉上。

    「不好意思,瓏玉格格,我說話的對象是元鈞貝勒,請您先出去好嗎?」雖是問句,映月眼中的怒火卻不容許她反對。

    「瓏玉格格,你是來找織月的吧?」相較之下,元鈞顯得冷靜多了。

    「我請人帶你過去。我和我的夫人有家務事要討論,恕不招待。來人,帶瓏玉格格到織月格格那兒去!」好不容易打發了瓏玉格格,映月雙眼怒火高張,下顎高昂,一副不認輸的模樣。

    「你不必解釋了,沒有那個必要!」拉過桌邊的凳子,元鈞定定的看著她的怒顏。

    「請問一下,你可是在吃醋?我的夫人。」

    「抱歉讓你失望。」映月硬扯出一個甜笑。

    「我不是。」

    「既然不是,你大可不必生氣,更不需要離開。」除了吃醋,他想不出其他可以解釋她突然暴怒的行為。

    轉頭直視著元鈞,映月突然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在吃醋才這麼說?錯了。我本來就不打算留在這兒,之所以沒有離開是因為我答應你要等你回來。現在你回來了,希望你也不要攔著我。」斂起笑意,她定定的看著他。

    「讓我走。」

    「你忘了你是成過親的人,是我的妻子?」對她異常的反應與堅決,元鈞有些心慌意亂。

    「我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還像個笨蛋一樣在這兒等你?」對他的質問,她似乎覺得可笑。

    「我不是皇親國戚出身,這些繁複的禮儀我也沒學過,和其他人交際應酬我更不會。你要我留在這兒做什麼?」

    「這些可以學。」她的理由根本不成理由。

    「為什麼都是我在適應?不公平!你和其他人都站在雲端,卻要我從地上自個兒爬上去?我不要!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你就硬要把我拖到你那兒去?」她已經心力交瘁,也不管自己說得語無輪次,心中的委屈不平突然就爆發出來。

    「你根本不問我想不想過這種生活、想不想成為你的貝勒夫人,淨是耍手段要我照你的計劃去走。你不知道自從住進這兒,我心裡的壓力有多大!」

    「你的壓力在哪裡?」

    「我的壓力就是你!」咆哮之後,緊接而來的是沉默。

    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元鈞靜靜的低頭想了一會兒,目光再度回到她激動得已通紅的臉龐。

    「我所做的一切,對你而言是壓力嗎?」他沒想過。他只知道自己所渴望的事物一定要想盡辦法留在身邊,他只知道她正是他所愛的、所渴望的。

    這樣處心積慮、用盡心思的留下她,對她反而是壓力嗎?

    看著他有些茫然、有些失落、有些歉疚的表情,映月終於落下淚來。

    「是的。」

    「和我成親,你並不覺得幸福?」定定的看著她,他仍然不願一切就這樣結束,依然尋求著挽救的機會。

    「可是你剛剛見到我時,我覺得你是開心的。」

    「我開心,因為我喜歡你,也許可以說是愛你。可是這並不代表嫁給你我會幸福。」映月悲淒的搖搖頭。

    頓了半晌,她終於說出心底的感受與深埋的情感。

    「其實,門當戶對真的是很重要的……我無法過這種生活,你不可能、我也不想要求你拋官棄爵。再這樣下去也只是互相勉強而已。」

    「你愛我?」咀嚼著這三個字,感受它在口中、心頭流動的溫暖與幸福,元鈞笑了起來。

    所以她看見瓏玉格格會生氣?會為了他的要求而留下來?會偶爾在她的眼中看見令他沉醉的溫柔與笑容?

    「那又如何?」她不認為愛可以解決一切。

    那又如何?是不如何,只是讓他擁有下某種決定的勇氣。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留下嗎?」凝視著他,映月歎了口氣,但臉上表情微微帶笑。

    「我不要如果。」這個充滿不確定的字眼,有也等於沒有。

    「我愛你。」沒有如果。

    「謝謝。」原以為只能藏起來的感情得到了回應,她再無遺憾。

    「我很高興。」

    「你不能為了我留下來?」他看著彷彿隨時都會離去的她,迫切而想盡辦法要留下她。

    搖搖頭,她無奈地拒絕。這陣子她的精神已經受了極大的折磨,她不想再隱忍下去。

    「我不行,我已經累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們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再怎麼和平的開始,最後一定會是以吵架結束。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只需要愛,像我們這樣不協調,是不會長久的。」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緊緊的鎖住她的目光。

    「放我走。」映月也看著他。

    「如果你真的愛我。」

    「我不相信我們每一次都會吵架。」至少今天到現在還是一片和平,雖然有點感傷與悲痛。

    元鈞續道:「如果你不要故意吵架,我敢說我們今天一定會在和平的氣氛下結束我們的談話。」

    「什麼?」才說著,映月馬上瞪大雙眼,聲音拔尖了好幾度。

    「你……你說我故意要和你吵?我什麼時候故意了?每次都是你來惹我的,這種話你竟然說得出口!」太過分了!

    「你看吧!你現在又要和我吵了。」他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喂,是你,是你害的!」才不是她的錯!都是他說什麼她故意和他吵,她才會生氣。

    「誰教你亂講話,我哪有故意和你吵?」

    「你敢說沒有?」元鈞挑起眉,一副懷疑的模樣盯著她。

    「每次我做什麼你都反對,然後就同我吵架。像叫你喝藥你不要,我們就吵……對了,說到喝藥——你這碗藥趕快給我喝下去!」都冷掉了。

    「你是故意的,拿這種藉口來逼我;我又不是不喝,是不想喝!不、想、喝!」她大聲的吼回去。

    「沒有人逼你的話,你永遠不會想喝。」

    「那又關你什麼事?」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就忍不住要罵你。」

    「你罵我?那我罵回去有什麼不對?」要講公平,那就禮尚往來嘛!

    元鈞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對罵中突然停了口,順便伸手摀住她的嘴,爭吵暫時告一段落。

    「看吧,又吵架了。」話中的怨歎多於責備。

    愣了一會兒,她拉下他的手掌。

    「所以我說,我們真的不適合對方。」身份、個性無法相合,再相愛又有什麼用?

    「夫人,貝勒爺真的讓你走?」邊幫著打包行李,銀兔兒滿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太奇怪了!元鈞貝勒明明想盡辦法要把她綁在身邊,連那些下流手段都使得出來,怎麼突然會說放就放?

    「嗯。」應了聲,映月專心的收拾著東西。

    「是嗎……」還是很懷疑。銀兔兒邊工作邊觀察著映月的表情,可惜只看見一片漠然。

    終於要走了。映月無聲的歎口氣。終於要離開京城,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對於這些榮華富貴,她棄之不覺得可惜;唯一捨不得的只有在這兒認識的朋友以及元鈞。

    愛畢竟是愛,再怎麼合不來依然會掛在心上,即使日不思,夜也會念。

    「銀兔兒,你以後就別叫我夫人,叫我映月就好。」朝銀兔兒咧嘴一笑,映月企圖沖淡空氣中的沉悶與心中的牽絆。

    「映月……」銀兔兒試著叫,總覺得拗口。

    「很好,就是這樣。」映月笑嘻嘻的。

    「銀兔兒姊姊。」不再是了,她已經不是容王府的少夫人。

    昨天終於認清兩人無法相合的事實之後,她已經請元鈞寫了休書,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一切終於回覆原狀了。

    「映月?」一個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焦急又驚慌。

    「你要回揚州?真的嗎?為什麼呢?」望著剛進房的美人,映月笑得雲淡風輕。

    「銀箏姊姊,我要回揚州了,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映月很感激。」

    「你……你真要回揚州?」杜銀箏嚇了一大跳,她還以為這消息是她相公道聽塗說來的,正想拿來當笑話說給映月聽,沒想到一來就瞧見她們主僕兩人在收拾行李!「為什麼?元鈞肯讓你走?」怎麼每個人都認為元鈞不會放她走呢?

    「嗯,我們談過了,這樣對我們都好。」映月淡然道。

    「才不好呢!」杜銀箏急得團團轉。

    「怎麼會呢?映月,你和元鈞貝勒說了些什麼呀?他怎麼會願意?」

    「我說我們兩個人合不來。」事實證明,正是如此。

    「所以我們決定不要再勉強彼此,不然誰都不會快樂。」這個理由真是充足得教人沒話說。

    杜銀箏雖急,但也想不出什麼方法來挽留她。

    「不然……映月,你們先到平王府去住個幾天好不好?先別回去嘛!」

    「銀箏姊姊。」映月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就不再多叨擾了。倒是姊姊哪天到揚州去,記得順路來看看我啊!」唉!挽留失敗。

    「我會的。那你們何時起程?」

    「大概明天吧……」

    「就你們兩個女孩子?很危險的!」杜銀箏還是想盡辦法要讓這面破鏡重圓。

    「請元鈞貝勒送你們回去吧!」

    「謝謝銀箏姊姊關心,貝勒爺說他會派人跟著。」映月很清楚她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貝勒爺工作很忙,不用勞煩他了。」唉!計謀又失敗。

    元鈞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那麼輕易就放映月走呢?有什麼問題可以協調討論嘛!何必一定要鬧到這個地步?

    完全不明白真相的杜銀箏邊納悶著,邊步出了容王府。

    聽她相公說,這幾天元鈞很忙,可是除了元鈞和皇上之外,卻沒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麼。這麼神秘,是和映月有關嗎?

    如果是,那他又想做什麼?

    回到家,看見也正好回到王府的丈夫,杜銀箏心中慨然。相愛卻不能相守,是多麼痛苦的事啊……

    這次回到揚州,映月順便搬了家。

    和元鈞攤牌那一天,無奈於她對回鄉的堅持,元鈞對她只開了一個條件。

    「我不知道你以前住的地方是哪兒,也不曉得是好是壞。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我在揚州有間房子,我希望你住在那兒。那裡地方雖然不大,但也還稱得上舒適;這是我唯一、也是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雖然覺得他這麼做總有些可疑,可是當時他臉上的懇請與誠摯,卻讓她不得不點頭。

    所以,映月便從揚州城附近的泰川縣搬進了揚州。

    「少夫人……呃,映月姑娘,還有什麼事要做的嗎?」奉元鈞之命保護兩人來到揚州的護衛一時改不了稱呼,挨了一個白眼。

    「謝謝你們,剩下的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送客送到大門口,映月對幾個欲言又止的護衛點頭致謝。

    「還麻煩你們跑這一趟,真是對不住。」

    「請別說這種話,這是應該的。」極少得到感激的護衛們慌亂地擺手。

    「貝勒爺也要我們好生照顧著,不許有半點閃失。」又提起他。映月的心輕輕顫動一下。

    「總之很謝謝你們。回去請替我轉告貝勒爺,我很好,請他不要掛念我。」映月笑著這麼說,心頭卻苦澀不已。

    如果可以,她也想請自己不要想念他。

    「那,我們回去了。還請姑娘多多小心。」行禮告辭,數人上馬的上馬,駕車的駕車,沒多久已消失在映月的視線之外。

    輕歎口氣,慢慢的關上了大門。

    轉過身,她環視著這個陌生的新家。

    雖然比不上容王府的寬敞豪華,可是和她以前住的地方相比是好得多了。

    但是,為什麼她會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空虛呢?

    「映月。」繞了屋子一圈的銀兔兒走到前院,把映月從沉思中喚醒。經過一路上的練習,她已經叫得很順口了。

    「我出去買做晚餐的材料,你趁這時候趕緊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如果有弄不來的,等我回來再幫你。」銀兔兒儼然一副姊姊模樣。

    「你知道哪兒有市集?」她之前住在泰川縣時,沒進過揚州城幾次,根本不曉得哪個店在哪條街上。怎麼才這麼一趟路,銀兔兒就摸得清清楚楚?

    「剛才來的路上有看見,我大概還記得位置。」抬頭看看天色。

    「時候不早了,再不走就晚了,我馬上回來。」說著便出門去了。

    映月呆呆的站在門口,心裡總覺得這些事是她應該做的,難道她已經習慣了在容王府當少夫人時的安穩舒適生活?這真是個不好的習慣。

    驚覺自己逐漸有好逸惡勞的趨向,她決定馬上動身幹活兒。

    她要再勤快起來,她要再勞動起來,她要再忙碌起來,最好是忙得什麼都不會多想,忙得不會再想起他——唉!又想了,又想他了。

    搖搖頭,甩開腦中那張笑臉,映月正想起步回房,背後卻又傳來敲門聲。

    她拉開門,「請問你找誰?」望著屋外那張陌生而略顯靦腆的臉龐,她微笑道:「我想你敲錯門了,我才剛搬來。」門外的男子急急忙忙的搖手。

    「不!我知道你們是剛搬來的……」他慌慌張張地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映月,笑得有些羞赧。

    「這是我剛抓到的魚,分你們幾條。」映月有些遲疑地接過禮物,疑心漸減。

    「謝謝。不知這位大哥如何稱呼?」消息真靈通,馬上就來串門子了。

    「我……我是對門的李大山,你們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幫著想辦法的。」他熱心卻又害羞的說道。

    呵!真是個好鄰居。映月對他淺淺一笑。

    「謝謝你,李大哥。」李大山一張黝黑臉龐馬上泛紅,支吾了幾句就急忙告辭,回到對面的房子去了。

    映月提起手中的魚看了看,想了想,然後慢慢踱向廚房。

    鄰居的好意不可浪費,宰了它們吧!

    「元鈞,你這話可當真?」戌時初,御書房裡異常熱鬧。

    「啟稟皇上,臣已慎重考慮數天,還請皇上成全。」陪在一邊攪局的兩位御史,也就是江湖上的「風影雙俠」——尹懷風和於墨影對看一眼,決定開始擾亂皇上的考慮。

    「不行啦!元鈞,皇上是不會答應的。」

    「對呀!你這個決定太荒唐了!這怎麼行得通?」原本以為皇上也會跟著反對的兩人,一轉頭卻發現皇上正認真的思考著,不免慌了起來。

    「皇上,這事兒萬萬不成!」

    「是啊!要是您答應了,恐怕會造成各府之間的混亂與不安!」兩人看著皇上依然置若罔聞的陷入沉思,於是將目光轉向元鈞。

    「我說元鈞,要辦法嘛!我們會幫你想的,你又何必這麼做呢?」

    「你只要說一聲,我們沒有不幫忙的道理。你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過火了?還是算了吧!」你一言他一語,兩個對自己雄辯之才越來越沒信心的男人歎了口氣,決定分頭行動。

    「皇上,這件事非同小可,您可要三思……不!三思不夠,再多思幾次也無妨!」尹懷風很緊張。

    「元鈞,咱們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你何必這麼想不開呢?不需要、真的不需要這麼做啊!」於墨影很害怕。

    對兩人的苦口婆心視如耳邊風,皇上和元鈞似乎完全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這下子糟糕了。看著兩人的反應,尹懷風和於墨影越來越惴惴不安。

    「元鈞。」半晌,皇上終於開口:「朕實在很難答應你的請求。」一句話,把差點墮入沮喪地獄的「風影雙俠」拉回希望天堂。

    「對對對!聖上英明!」

    「本來就行不通嘛!皇上真是聖明睿智!」對於兩人的落井下石,元鈞依然一臉空白,沒有失望或急切,似乎也預料到這個結果。

    「可是……」可是?吱吱喳喳的討論聲頓時消失,三人同時轉頭看向心有轉圜的皇上。

    「皇上,您已經做了很好的決定——」

    「不需要什麼可是了!」揮手截斷尹懷風和於墨影的搗亂,皇上定定的注視著元鈞。

    「朕早就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朕沒想到竟是這麼快。」望著元鈞堅定的神色,皇上輕輕笑了起來。

    「好吧!你的請求——朕准了!」

    「謝皇上!」簡單一句話,隱藏了多少波濤洶湧,多少心思紛亂。元鈞閉了閉眼,心中因如願以償而欣喜。

    不過有兩個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樣做不好吧……」

    「會不會有問題呢……」皇上笑看他們一眼。

    「你們別淨在一邊攪局,難道看不出元鈞是認真的?」

    「皇上,我們也是認真的。」

    「再認真也不過了。」懶得再聽他們囉唆,元鈞起身告退。

    「多謝皇上成全,微臣告退。」

    「下去吧!」月移星動。寧靜的夜,依然熱鬧的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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