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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紀珞]不怕狼心如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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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17:21 |倒序瀏覽
不怕狼心如鐵 作者: 紀珞

淩徹雖為下一任狼王繼承人,卻對王位毫不戀棧。
他接下這任務的唯一條件就是──讓他得回人生自由,
不用整天被族中長老碎碎念到耳朵長繭、耳油狂流!
而且他最討厭沒挑戰性的對手了,那個外表嫺靜的女孩,
最好不要讓他覺得無聊,否則別怪他伸出“狼爪”……
身為身價上千億的四方集團總裁之女,央筱筱應是幸福的,
但她從小就知道,衣食富裕的代價,就是自己的“自由”。
她念父母安排的學校、也即將嫁給父母挑選指定的人,
上天卻讓那男人闖進她生命中──帶著無比狂狷的氣勢,
輕輕鬆松就擊潰她看似堅固、其實根本不堪一擊的心防。
而他卻在得到她的心後告訴她,這只是場“狩獵”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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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17:40
楔子

  一個被遺忘的遠古時代故事,它是這麼說的……

  在尚未有武器發明的時代,地球上的各個人種部落均和平相處,包括如今已不復存在的獸人種族。

  然而,人類文明的發達,造就人類自我為尊的驕矜自大,自稱萬物之靈,並視擁有改變外型本能的獸人為災禍與邪惡的來源。

  人類與獸人之間的戰爭至此展開。

  甚至有一群人類,自命為“獵人”,對人類以外的獸人展開大肆殺戮。

  敵不過獵人製造的武器、陷阱、毒害,獸人各族幾乎被獵人消滅殆盡,在那場暗無天日的殘酷戰爭中存活下來的,唯有狼族人。

  狼族人靠著頑強的野性、忠誠的靈性、以及敏捷的思維,保留了自己的物種,卻也展開了和人類之間的對立宿命。

  他們很清楚,獸人在這個世界上已不再有光明正大的生存空間,於是他們選擇讓自己與人類不同的變異體質成為秘密,以躲避獵人的追殺。

  幾百萬年以後,遠古時期那場呈現了人類黑暗面的血淋淋戰爭,早已被自命不凡的人類徹底從腦海剔除。

  因為人類無法容忍自身的污點被廣為銘記、流傳,所以他們選擇遺忘,遺忘了自己的殘酷,也遺忘了那些受盡他們殘酷對待的獸人。

  但,遺忘,並不代表不曾發生過,也不代表不存在。

  獵人一族與狼族人的敵對宿命,延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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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18:02
第一章

  密閉的偌大會議廳中,一名年逾古稀的老者坐在椅上,他面前立著一個峻酷挺拔的年輕男子。

  “根據調查,沉寂了幾個世紀的‘獵人’,近來開始蠢蠢欲動。資料上這個男人是‘獵人’的族裔,似乎正在暗中籌畫著某種對狼族不利的計畫,至於是什麼計畫,我們握有的情報尚不明確。”

  發言的是那名白髮灰眸的老者,身穿繡有特殊狼形圖騰的灰袍,瞳心散發著沉穩與睿智,氣勢威嚴懾人,看起來仿佛古希臘時代的聖哲,對正在翻閱報告書的男子大致說明。

  半晌後,打從進會議廳起都還未開口的男子說話了,不過,連正眼也沒抬。

  “這就是交換條件?”即使是問句,他的語氣一樣波瀾不興,冷冷淡淡的。

  老者輕抿一記無奈卻寵溺的微笑,頷首。“沒錯,只要任務成功,我與其他長老會答應你的要求。”

  “你們都認同了?”淩徹深斂無波的黑眸,掃向會議廳前方的灰色布幕,沉冷的語氣飽含了“不要讓我問第二遍”的警告。

  布幕的左右兩邊,登時從後方探出八顆老人的頭顱。

  這八個也是身穿灰袍的男人,都是年過耳順的老者,八個人加起來超過五、六百歲,他們每個人都用雙手捂著臉,點頭如搗蒜,對淩徹的問話絲毫不敢怠慢。

  由於這些狼族長老們,先前為了說服淩徹繼任“狼王”,三番兩次前去遊說,天天“騷擾”淩徹。向來連火也懶得發的淩徹不堪其擾,難得地撂下狠話——要是再讓他看見他們的臉,他就自盡給他們看!

  萬萬使不得呀!

  淩徹可是現任狼王之孫、下一任狼王的繼承人,可容不得有絲毫閃失。

  沒辦法,他們在他面前只好一個個遮住臉,來個避不見“面”。

  “不過在你決定接受任務與否前,長老有個附帶條件,你先聽聽。”灰眸老者道。

  淩徹沒有答腔,一名老人捂著臉代表開口:“據我們所知,央為誠及他的親信部屬對旁人的戒心都相當重,恐怕不容易直接從他們探知獵人的計畫。他有個疼愛的獨生女,他的部屬對那女孩也許比較沒有心防。我們一致認為,透過那女孩取得獵人的機密,較為可行。”

  “要我去接近一個女人?”一記不耐的森然冷眼,掃過一干捂著臉的老人,老人們連忙左躲右閃,躲回布幕後方。

  “長老們是為你好,這是將任務危險性減到最低的辦法。徹,你應該明白這個任務的危險性吧?”灰眸老者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面前的男子身上,老邁卻仍不失威凜桀傲的五官與輪廓,在年輕時,倒與對方有幾分相似。

  與人類敵對,是狼族人也不願看見的事。

  在時間的洪流下,人類確實遺忘了獸人,但狼族人與獵人之間的戰爭,在幾個世紀前仍舊在光明的背後持續著。

  千年前,獵人出了個反對宿命殺戮的領導者,禁止族人對狼族的追蹤、殺戮;而今,有個獵人族裔似乎想違反祖先的禁令,正以強而有力的金錢後盾,暗中在世界各地察訪狼族人的蹤跡。

  狼族人警覺性高,亦不輕易對外人洩露身分的秘密,因此獵人的舉動目前尚不至於對狼族人構成威脅。不過,狼族能在遠古時代的那場血腥殺戮中倖存,就是由於擁有強烈的危機意識。

  狼,聰明、敏銳、狠絕,懂得反噬與它們作對的敵人,只要敵人稍有一丁點對它們不利的動靜,就別怪它們先下手為強。

  不過,敵人終究是敵人,面對敵人沒有不危險的道理。

  淩徹的視線回到手中的報告書,在捕捉到照片內一名笑得拘謹嫻雅的年輕女子時,精銳的黑眸微微眯起,修長的指尖,緩緩撫摸過女子白皙無瑕的麗容。

  好,既然這是老頭子們的附帶條件,他會從這個看起來純潔無垢的溫室小花下手。

  她,將是他這場狩獵遊戲中的鮮美獵物!

  “任務,我接。”淩徹允諾。

  “少狼主,看您需要多少人手,我們會從旁協——”布幕後,又一名老人捂著臉探出頭出聲,還沒說完就被淩徹打斷。

  “不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淩徹面不改色,淡漠說道,剛堅如鐵的眼神迎視老者。

  爺孫間無須言語的默契,讓老者清楚領會孫子無聲的要求。

  徹這個孩子,就是太明白任務的危險性,所以寧願自己動手,也絕不讓族人涉險,他透過眼神告訴他——別讓族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他的朋友。

  “我明白了。徹,凡事小心。”老者也向他允諾,身為保護族人的狼王亦身為淩徹的祖父,他正色叮囑道。“還有,儘量避免無辜的人受到傷害。”不求完全,但求儘量。

  淩徹輕哼一聲,表示聽進去了,便掉頭離開會議廳。

  八個縮在布幕後的狼族長老,從指縫間看到淩徹走後,紛紛松了一口氣,才各自回到位子坐下喝喝水、壓壓驚,感覺原本寒氣逼人的會議廳總算暖和了起來。

  “狼王,拿這個任務與少狼主條件交換,妥當嗎?”長老之一憂心地開口。

  若是淩徹真的取得獵人的機密檔案,他們不就得一致認同淩徹放棄繼任狼王的要求?那麼,下一任狼王該由誰來擔當?而且,這項任務的危險性太高了,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獵人盯住、落入獵人手中,實在不應該讓少狼主冒險。

  “如果任務太無聊,他根本不屑一顧,難道要我看著他自盡給你們看?”狼王沒好氣道。

  他這個孫子性情太淡漠,沒有一件事能讓他全心投入,淡漠到他有時都以為他是個無心之人,就算在歐洲創立了一間前景看好的手工傢俱公司“沃爾夫”,也僅是靠著頭腦,而不是用“心”在做,屆時若真繼任了狼王,付出的也不過是腦袋而已,這並非他樂見的事。

  他相信,要讓徹找到願意用心以對的人事物,就該給他自由,而不是將他綁在狼王之位上。狼王繼任者的選擇權不單在他手中,還必須有長老們的認定,只要徹達成使命,長老們看在他立了大功的份上,就會願意妥協,答應他拒絕接任狼王的小小要求。

  所以徹自己應該明白,這趟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你們還是準備在年輕一輩的孩子中,遴選個能勝任的人才吧!”狼王笑得自信,一腳把頭疼的事踢給和他一般高齡的老人家。

  “唉……”八個老人家一致歎氣。

  這對老愛把難題踢給他們的祖孫,一樣難搞啦!

  歎完氣,老人家馬上又七嘴八舌起來——

  “我覺得東方禦野是個不錯的人才,雖然沈默寡言了點,不過我欣賞這男人,沉穩、內斂、又實在!”

  “你老糊塗了呀!狼後必須是狼族人。東方那小子已經結婚了,而且還娶了個人類女子。想當初,那小子打不開心結去愛他老婆時,我還勸他放下心結、勇敢去愛,勸了好久咧!”

  “對,我也記得。”

  “那麼,你們覺得風巽怎麼樣?”

  “他生在日本最大的黑道世家,不願繼承母方家族事業,寧可窩到一座小島東岸當個與世無爭、與小動物為伍的獸醫,你想他會願意接任狼王嗎!”

  “風巽為人雖然親切善良,不過我聽說,他滿臉和善微笑在他外公面前撂話,說只要打得過他,他再考慮繼承家族事業的事。不過,至今他仍窩在小島東岸,過著淡泊逍遙的日子。看來他外公派去‘遊說’的人,都無功而返。”

  “我們光撿個東西,不小心都會閃到腰,怎麼可能打得過年輕小夥子!”

  “不然,與少狼主合夥成立‘沃爾夫’的南敬霆?”

  “別指望那小子了。他早在八年前就揚言要娶一個人類小紅帽為妻,族內好多芳心暗許的女孩兒都心碎了,我可愛的小孫女也是其中之一,嗚。”

  “小紅帽?什麼跟什麼呀?又不是童話故事,有女人叫這種名字嗎?”

  “還是情人間某種噁心的匿稱?”

  “大概是吧,年輕人總愛弄些有的沒有的名堂,把明明很簡單的事情搞得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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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國•巴黎歌劇院(L'OPERA DE PARIS)

  在歐洲領有重要藝術指標的歌劇院之一,十九世紀中,由建築師卡賀涅集合拿破崙三世之前所有的建築式樣,設計出折衷後的典型第二帝國式壯觀建築物,無論是浮雕、壁畫都令人歎為觀止。全院可容納二千多名觀眾,還設有芭蕾舞學校及圖書館,縈繞著濃厚的藝術人文氣息。

  此地亦是巴黎著名的觀光景點,不時可見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駐足參觀、拍照留念。

  “小姐,你看完歌劇後,就要回到原地來,我會在這裏等你,然後再一起叫車回飯店。”歌劇院大門口外,一個五十開外、東方臉孔的胖婦人,正殷切地叮囑面前一名年輕女子。

  “我知道。”年輕女子輕點螓首,精緻無瑕的芙顏掛著靦腆溫婉的淺笑。

  她身材纖瘦勻稱,在胖婦人身邊更顯纖細嬌小,一看就惹人憐愛,是東方古典美人的典型。但由於擁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讓她精雕細琢的五官又比純正的東方人更為立體。

  加上她如瀑的波浪長髮柔軟飄逸,肌膚白淨剔透,明眸皓齒,氣質柔雅,一身細肩帶的白色雪紡紗及膝洋裝,外罩同款同色的小外套,純潔雅致得宛如墜入凡塵的天使,連經過的男女老幼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小姐,你千萬別亂跑喔!”婦人又囑咐道。

  “我知道。”

  “小姐,歌劇的門票,你帶了沒?”

  “帶了。”

  “小姐,你要當心安全,別理陌生人搭訕。”

  她們逛了一整天的巴黎市區,她家小姐讓外國男人驚為天人的容貌,無論到哪都招惹來一堆別有用心的蒼蠅蜜蜂,好險有她在場,只要胖胖的身軀往小姐面前一擋,那些還算有風度的男人就會立刻放棄。

  可是,如果她不在小姐身邊、又有不識相的男人想對小姐來硬的話……

  婦人愈想愈不放心。“不行,我還是陪小姐進去好了!”

  “江媽,在歌劇院裏打瞌睡,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唷。”央筱筱微笑提醒。

  “欸……”婦人窘笑了下。老實說,她只看得懂歌仔戲啦,那種把嗓子吊得老高的“外國歌仔戲”,她聽都聽不懂,漫長的三個小時只剩打瞌睡能做了。

  “而且,江媽陪我逛了一整天,你自己都沒有好好採購什麼。這附近有不少百貨公司,還有香水、衣服、皮包、化妝品的精品店,你可以利用這個空檔去逛逛。後天就要回臺灣了,你不是很想買些禮物回去送給親人嗎?”

  她今天挑選的景點不是名勝古跡、就是博物館,對於愛熱鬧的管家江媽來說,一定覺得枯燥乏味吧?

  “呃,是呀。”小姐的提議她是很心動啦,但是……

  “不必擔心我,歌劇院裏有安全人員,我的座位又在特等席,不會有事的。”

  “這樣……”婦人在心中欲望的催促以及央筱筱的保證下,妥協了。“好吧,小姐,那你要記得——”

  “是,我都記得。”央筱筱點頭苦笑,阻止管家的嘮叨。“看完歌劇就要回原地,千萬別亂跑,當心安全,別理會陌生人的搭訕。江媽,你放心去逛街吧!”

  “小姐,你真是個善良體貼的好女孩,江媽好捨不得你嫁到美國……”胖婦人握住了筱筱的手,眼眶微微濕潤。

  “江媽……”央筱筱未變的笑容裏,多了一抹離情的苦澀。“我們還是可以常常聯絡呀。快去吧,別浪費時間了,你只有三個小時。”

  “好。”婦人擦掉眼淚。哎呀,小姐再過兩個月就要出嫁了,況且小姐嫁的對象是年輕有為、成熟穩重的商業钜子,這樁婚事郎才女貌,是天大的喜事,她怎麼可以哭呢,真是的!

  央筱筱目送管家離去後,轉身走進歌劇院,一面從淑女提包裏掏出門票,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落入暗處一雙心懷不軌的眸子中,成了待宰的小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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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門票呢?怎麼找不到?

  央筱筱頓下腳步,仔細低頭翻找自己的包包。

  突然,迎面有個人高馬大的棕發外國人,不小心擦身撞到她的肩膀。對方以法文向她說了句抱歉後便匆匆離開,她沒有多想,又低下頭找著門票。

  找不到。

  她索性放棄尋找,雖然門票是她遠在美國的未婚夫送給她的限量特等席票證,反正歌劇也不是非看不可。

  這趟巴黎之行,其實主要目的並非旅遊。

  三個月前,父親特地以高價請來法國知名婚紗設計師,到臺灣替她量身訂作婚紗。婚紗大致完成了,因此母親陪她專程來試婚紗,約好明天與設計師見面,確認最後需要修改的部分,等婚紗一切完工,就會由專人空運到紐約,讓她於結婚當天穿上,成為最令人稱羨的美麗新娘。

  與她訂婚三年的未婚夫唐惇,知道她要來法國試婚紗,因公事在倫敦短暫停留時,特地抽空飛來巴黎,陪她到處遊覽待了一天,原本預定了門票邀請她與母親今晚一起觀賞歌劇,昨晚因為另有要事,先返回倫敦。

  而母親預定了購物的行程,所以只剩她一人有空。管家江媽雖然陪同她前來歌劇院,但江媽對歌劇沒有興趣,她也不好勉強人家一起進去看。

  “這是你的錢包嗎?”

  一道低沉醇朗的男性嗓音在央筱筱頭頂響起。

  她反射性抬起小臉,正巧對上一雙輕逸笑意的深邃黑眸,她的心兒陡地跳漏一拍——

  這是一張極為好看的東方臉孔,宛如出自上帝的巧手,精心打造出能擄獲眾人目光的俊魅容顏,襯上高大挺拔的出色身型,那尊貴的氣勢、那桀傲的氣宇,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祇般不容忽視,卓然而懾人!

  “不是你的錢包?”

  字正腔圓的英文再度響起,男人又問,濃黑的劍眉莞爾微挑,似乎對別人初次見到他的驚為天人早就習以為常,還乾脆咧開嘴角,在小美人面前笑得自信、笑得魅惑。

  央筱筱驀然理解令她心口失去常序的最大原因,是什麼——

  他薄削唇瓣抿揚的笑意,帶著某種邪肆、狂恣的味道。

  而他的眼神,也大方透露了對她的美麗的純男性欣賞,徐緩地、專注地、像是沒有遺漏她的任何一吋,將她從頭到腳仔細看過一遍。

  她二十四年來謹守規範的單純生活中,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毫不掩飾放肆目光的男人。她的腦海漸漸浮現某個模糊的念頭,在尚未厘清那個念頭前,本能的警覺,已經教她要遠離這個男人!

  “不是……”她的錢包怎麼可能在他手中!

  央筱筱連忙以英文否認,連看也沒看他手中的東西,轉身邁開倉促的步伐,小跑步離開歌劇院。

  男人的目光緊鎖著她倉皇逃逸的背影,嘴角仍舊上揚,而眼底的笑意則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輕蔑,以及勢在必得的宣示。

  一段名為“狩獵”的序曲,正式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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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18:29
第二章

  央筱筱在大街上快步走著,盡可能遠離了歌劇院,遠離了那個讓她無端心慌的陌生男人。

  夜晚的巴黎市區,浪漫多情依舊,但比起白晝時的雄渾優美,是全然不同的華麗美感。流覽著充滿異國風情的街景,她紛亂的心跳,總算逐漸沉澱下來。

  沿途經過幾處露天咖啡座,香醇的咖啡味道飄散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央筱筱忽然羡慕起那些啜飲著咖啡、悠閒談笑或靜靜沉思的人們,想起自己這趟法國之行,似乎尚未自己一個人好好坐下來,品嘗一杯道地的巴黎滋味。

  她出門在外,身旁多半有熟人陪,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那更不用說,不是有未婚夫唐惇或母親的陪伴,就是有管家、僕人的跟隨。

  她並不覺得自由受到拘束,因為她瞭解他們的出發點是關心她、保護她。

  她的父親央為誠,是華人世界中有名的金融大亨。

  身為身價上千億的“四方集團”總裁之女,勢必會得到些旁人所心羨嚮往的什麼,也勢必得犧牲些旁人所輕易就能擁有的什麼,關於這點,她念小學的時候就懂了。雙親疼愛她,所以他們希望她怎麼做、做到什麼,她都不會有異議。

  只不過,當難得的“孤單”陪伴著她的時候,她竟然有種“自己竟如此熟悉孤單”的感覺。原來,儘管有人陪,她的心一直都是孤單的……

  怎麼會呢?

  央筱筱哂然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念頭傻得可笑。

  她一直過得很幸福,怎麼可以懷疑這一點呢!

  別想些有的沒有的了!

  為了打發接下來三個小時的時間,也為了避免陌生人不必要的搭訕,央筱筱放棄獨自一人坐在露天咖啡座,走向一間佈置得溫馨雅致的咖啡館。

  一進咖啡館,撲鼻而來的咖啡香味,頓時讓她精神百倍。

  她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這樣一來,同樣能看到醉人的街景與形形色色的路人。向親切的侍者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後,她開始流覽著窗外的人、事、物。

  她看到一個吹著薩克斯風的街頭藝人,他放在腳邊的琴盒內,趴了一隻正在打盹的胖花貓,每當有路人投以讚美的鼓掌或將小費放入琴盒,掌聲及錢幣撞擊的聲音,總會令胖花貓倏然睜開圓眼,可是過了不久又昏昏欲睡打盹去。可愛的是它一點被打擾的怒氣都沒有,也不想另找去處安眠,仿佛每回醒來都在告訴主人:你演奏得很好,我有在聽,我沒有睡著喔……

  呵。

  央筱筱覺得有趣,小手掩起嘴兒,笑了開來。

  “你連開懷一笑,都這麼矜持?”教養當真如資料所寫的那麼好?

  聞聲,央筱筱詫愕地將視線拉回室內,防備的清澈眸光,落在逕自與她同桌、大剌剌坐在她對面的男人。

  又是他!

  他居然跟蹤她?!

  他依然笑著,而且笑中飽含了玩味與透徹,一種令她無端緊張的笑意。

  “抱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雖然好心情都被他破壞光了,但從小所受的根深蒂固的良好教養,讓央筱筱縱使輕惱,也沒有表現出不悅的臉色。

  她拿著提包,起身就要離席——既然他喜歡這個位子,她就讓給他。

  男人饒富興味地一笑。

  “是真的聽不懂,還是故意裝不懂?你沒注意到嗎,我剛才和現在說的都是中文。”而她,也下意識用中文回答了。

  央筱筱微微一僵,不作任何回應,筆直走向櫃檯付賬。

  在這陌生的國度裏,遇見這個陌生的無聊男子,對她的人生沒有任何影響,她的修養與禮貌可以不必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你要走了嗎?”料准她不會回答他,他對著她纖細窈窕的背影,氣定神閑續道:“你的錢包不見了,要怎麼付賬?”

  正要掏出錢包付賬的央筱筱,在提包裏裏外外都找不到她的錢包時,驟然意識到身後那道低沉嗓音所說的話——應驗了!

  她猛地轉過身,目光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狹長黑眸。

  她緊張地跑回剛才坐的位子,在桌面、桌底、地上、椅子下,到處搜尋錢包的蹤影。

  “找不到你的錢包嗎?沒關係,我已經替你付了。”男人悠哉地,喝了一口服務生送到他面前的黑咖啡。

  “你怎麼知道我的錢包不見了?”

  話甫落,央筱筱便看著他從黑色風衣的口袋中,拿出一個精巧的貝殼造型拼布小錢包。她對這個錢包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是由她親手縫製,上頭還繡了自己的英文名字——伊莉莎白。

  “我的錢包怎麼會在你手上?是你拿走的?”她驚訝地問。

  “我沒有碰到你的身體,如果扒手是我,我也要為自己的特異功能喝采了。”

  他的調侃,激起某個殘留在央筱筱腦海中的印象……

  是那個棕發的外國男人!

  那個人在撞到她的時候,趁機偷了她的錢包,而她卻沒去確認眼前這個男人詢問她時,手中所拿的東西——

  “是你發現扒手的行徑,幫我追回錢包?”但又礙于她根本傻得沒要回錢包,所以才跟著她來到這裏?

  “還算聰明。”

  他輕扯嘴角,語氣聽不出是讚美還是諷刺。

  這女人不算太笨,與空有美麗外貌的草包似乎有點差距。

  不可諱言,央筱筱本人比照片更美上幾分。

  照片上的她看起來端莊乖巧,一副任人搓圓捏扁的草包樣,實際上算是有些腦漿,不完全是朵單“蠢”的溫室小花。

  意會到自己把對方當成無聊卑劣的登徒子,央筱筱羞愧地漲紅了小臉,收回他擱在桌上的錢包。

  “呃、謝謝你替我追回錢包……”她朝他微微屈膝點頭,氣質與教養都高雅得猶如歐洲皇室的公主。“我還誤會錢包是你偷的,真的很對不——”

  他揚聲打斷她。

  “道歉就免了,反正這兩杯咖啡是用你錢包裏的錢付的,你既然已經請我喝咖啡,我還要求你道歉,未免說不過去。”

  “你要走了?”見他從椅子上起身,高大頎長的身影走向店門口,央筱筱不自覺脫口問。

  “難道,你希望我繼續陪你喝咖啡、聊是非?”他回過頭,嘴角勾起邪氣的淺笑。“我很樂意為美女,更動我的行程。”

  “不……不佔用你的時間了。”她窘然否認,在他魅惑的微笑下,又縮回警戒的殼中。

  “有緣再見了。”他留下一句意有所指的道別,優雅的步履也踏出了咖啡館。

  央筱筱忍不住湊到窗邊,瞧著他寬闊的背影,細巧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那男人明明看起來不懷好意,卻又路見不平幫了她一個忙。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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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後,央筱筱偕同母親,在與婚紗設計師約定的時間,來到設計師喬瑟芬創立的婚紗名店,試穿為她量身打造的專屬婚紗。

  在婚紗館二樓,經過喬瑟芬與女助理的協助,央筱筱穿妥一襲典雅柔美的雪白色白紗禮服,被綰起的及腰長髮上,別上了飄逸的頭紗後,大功告成。

  她在母親、喬瑟芬、助理等人讚歎的目光下,知道自己應該很漂亮。

  站在乾淨明亮的偌大鏡子前,她看著鏡中像個洋娃娃的自己、聽著旁人的讚美與道賀聲,她習慣性地禮貌微笑,回以道謝。

  她不認為自己美得令星月都失色,不過,這襲白紗禮服確實是她所見過最美麗奪目的婚紗,美到每個女孩子都會希望它能穿在自己身上,她也不例外。

  此時,設計師喬瑟芬拊顎思忖,對筱筱的母親建議道:“夫人,我看了伊莉莎白小姐親自試穿之後,針對禮服上某些細節,我有更好的想法,不知是否可與您討論一下?”

  “當然可以,麻煩你了。”

  筱筱的母親梅根是中英混血兒,出身英國貴族名門,雖然年近五十,氣質、儀態、談吐都相當優雅,女兒就是她年輕時的翻版。

  “請跟我來,我以圖樣說明給您聽。”喬瑟芬率先下樓,一邊吩咐助理去工作室拿一些配件材料。

  “伊莉,你覺得禮服如何?”梅根喚著女兒的小名,下樓前愛憐地問道,看見女兒出落得溫婉美麗,她心中充滿為人母的驕傲。

  “我覺得很好,也期待看到喬瑟芬小姐的新構想。”

  “好,那媽去去就來。”梅根笑著拍拍女兒的手,隨設計師下樓去了。

  “哇,好漂亮……”此時有三個年輕俏麗的女人上樓來,她們是來挑選婚紗以及伴娘禮服的當地人,一看到鏡子前的央筱筱,就大方地以英文表示對她的讚美。

  “你的未婚夫真幸運,相信他看到如此美麗的你,一定會更愛你!”

  “祝你有個美好的婚禮!”

  “要永遠幸福快樂喔!”

  “謝謝。”央筱筱微笑以對,看出她們其中一人臉上洋溢著甜蜜幸福的笑靨,猜想對方應該也是即將結婚的准新娘,便向對方表示祝福。對方很高興,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後,遂開開心心去一旁挑選她們需要的禮服。

  之後,央筱筱便不時偷覷那位准新娘挑選婚紗時的雀躍神情,雖然知道這樣有些不禮貌,可是她仍管不住內心的感動……忽然覺得,那麼甜美的喜悅笑臉,才是最適合新娘的表情。

  反觀自己——

  央筱筱將視線移回面前的鏡子,看著鏡子裏的人兒。

  她臉上沒有太多的雀躍與欣喜,除了覺得很幸運能穿到這麼美麗的婚紗外,心情與神情都一如三年前訂婚時的平靜,就算離婚期愈來愈近,也沒有什麼改變。

  由於母親出身傳統的英國貴族世家,連帶地,她從小受母親保守思想、良好教養的薰陶,也被教育成具有傳統思維的保守女性。

  婚姻,在她的觀念中,是女人最終的依歸。

  因此當她年僅二十一歲、還在念書的時候,父母就替她決定了家世背景、外貌條件、內在修養都無可挑剔的未婚夫,對於訂婚、結婚,她沒有任何驚訝或厭惡的感覺,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在最適合她的安排下,順利進行。

  她不曉得唐惇看見她這身打扮會不會更愛她,自從認識唐惇起,由於雙方相隔兩地,見面的機會並不多,但在為數不多的相處中,她仍然可以感覺得出來,唐惇是個沉穩體貼、有風度的紳士。

  雖然彼此的感情不算深厚,不過兩人相處的氣氛融洽平和,成為共同生活的夫妻應該不是件難事。

  她的人生,在眾人眼中簡直趨近完美,很值得高興,不是嗎?那就該笑得開心些,是吧。

  央筱筱對著鏡面,揚起唇角,微微將眼兒彎成新月,試著展現喜悅的笑臉……

  “你是在笑,還是在哭?”

  右側的沙發椅區,傳來一道她還來不及自短期記憶區塊中剔除的揶揄醇嗓。

  她心口一躍,轉頭看向那個坐在真皮沙發上的男人。

  真的是他!

  男人長腿優雅交疊,雙臂慵懶地展開掛在椅背上,性感薄唇依舊噙著似笑非笑的彎弧,狹長黑眸依舊閃熠著魅惑的危險,一身不同於昨日輕便風格的休閒西服,讓他頗有雅痞紳士的味道,像是活生生從雜誌裏走出來的世界頂級男模。

  活生生……

  就表示——真實!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們很有緣,是不?”男人自沙發中拔身而起,走向她。

  “你來這裏做什麼?”昨日,她與他的相遇或許可歸之為緣分,但她不認為今天的“重逢”與緣分搭得上關係。

  央筱筱緊張地看著他走近,心中想著該不該跑開,頎長挺拔的身軀已經來到她背後站定。

  “我來見你。”他微微俯首,在她耳上低語。

  閃身躲避,是她唯一的反應,對方卻不讓她如願。

  “別動,讓我把話說完,否則別怪我唐突了你,在別人面前讓你‘乖乖’待在原地。”他注視著她鏡中慌張的明眸,勾唇淺笑。“讓你待在原地的方法很多,就看你要不要試。”

  他在威脅她?!

  看著男人揭示著言出必行的肆恣眼神,央筱筱屏住呼吸,眼角餘光瞥見剛才那三個挑選婚紗的女人,以為他就是她的未婚夫,還含笑朝他點頭打招呼。

  “你想說什麼,請你快說……”她顫聲問,不時瞄向樓梯口,就怕母親上樓來看見她和一個陌生男子靠得如此接近——

  念頭一現,央筱筱杏眼圓瞠,渾身僵直不敢亂動。

  這個男人的身體雖然沒有碰到她,但這已經是她生平和陌生男子靠得最近的一次!天呀,連她的未婚夫唐惇,都沒有這樣貼近過她!

  “你真美,這套婚紗很適合你。”

  他緊盯鏡中的她,毫不吝嗇給予讚美,黝黑深邃的瞳心浮現些許火苗,燃燒著熱燙溫度的視線,緩緩往下來到經由合身的衣料襯托得格外搶眼的豐盈上。

  或者該說,是太適合了!

  這套婚紗雖然保守得只有小露香肩,但卻完美地勾勒出她穠纖合度的體態,在她純潔清妍的氣質中,勾惹出嫵媚的性感,足以迷眩任何正常男人的目光。

  “或許,不只有你的未婚夫看到如此美麗的你會更愛你,連我,都被你深深吸引了,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不再完全由自己所主宰,另一半主宰權,在你。”

  他的嗓音低啞性感,像條滑溜的蛇鑽入她耳中,引得央筱筱渾身發顫。

  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殼以及光裸的頸肩上,在視覺與感覺的交相刺激下,曝露在他炙熱氣息與火燙視線下的敏感肌膚,爭先恐後冒出一顆顆細小的疙瘩。

  她驚得立刻垂下眼,避開他如火一般焚熱的視線。

  老天!

  這男人怎麼可以對一個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女孩子,說出這種挑逗的話!

  而且,明明知道她有未婚夫了,他怎麼可以對她說出這種無恥悖德的話!

  “說完了?請你離開……”她的雙手緊緊在胸口交握著,好不容易發出聲音,才發現自己正屏住氣息,胸口的窒悶感簡直像是要把她淹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還有一件事。”他補充,對她趕人意味濃厚的逐客令,毫不在意。“昨天的事,你欠我一個謝意,我來討回。”

  她陡地抬眼,不敢置信地望著鏡中的他——

  “你說我請你喝了咖啡,扯平了。”難道他反悔了?

  “我也說了,那杯咖啡代表你的歉意,我接受的是你的歉意,只有如此。至於你的謝意,另外算。”

  脾氣向來溫和的央筱筱,也被他的死皮賴臉和無理要求給激怒了,尤其在他說了那席挑逗她的話後,她對他更是氣憤。

  “謝、謝。”欠他的謝意還給他,這樣可以了吧?

  “我要的不是這兩個字,我如果那麼好打發,今天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你要多少錢?”除了勒索,她想不出這個卑劣的男人還有什麼理由接近她。

  她不否認自己對昨天及時伸出援手的他,有一點點好感,而那一點點的好感,現在已經被破壞殆盡了。

  “你將一個為你失了心的男人,看得太膚淺了吧?”

  “你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今晚陪我共進晚餐,以示你的誠意。”

  “不可能!”她不會和未婚夫以外的男人共進晚餐,遑論這個心術不正又胡言亂語的陌生男人。“請你離開,否則我要叫人了。”

  “恐怕由不得你拒絕。”他說得理所當然。

  什麼意思?

  央筱筱戒慎地看著他,心中萌生一股像是被迫身陷泥沼的不安。

  “我、我真的要叫人了……”

  “等你看過你必須與我共進晚餐的‘證據’後,再叫人也不遲。”他老神在在拿出幾張色澤鮮明清晰的照片,舉到她眼前。“這是我昨天麻煩服務生拍的,拍得不錯,你無論哪個角度看起來都漂亮。”

  “喝!”央筱筱愕然抽氣。

  因為,她在他手中那張照片中,看到了她與他的身影,而地點就是昨天她去過的咖啡館。照片誠實記錄了兩人在咖啡館裏的互動,左下角還附有日期、時間!

  怎麼會……

  她心驚地伸手想拿照片,還沒碰到,照片就被他收回。

  “能在這麼高級的婚紗名店,請專人為你量身訂制婚紗,你和你未婚夫的來頭應該都不小。你不會希望這些照片落入別人手中吧?尤其是,你的未婚夫?”

  看著他邪肆的微笑,她的俏臉不可遏止地刷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輕易答應我的邀約,只好用點小手段。”沒錯,這點程度在他的“狩獵遊戲”裏,只能算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手段。

  “你也不希望我去查出你的身分吧?”

  聽著他不疾不徐的補充,央筱筱花容失色。

  父親相當保護她,加上她行事低調,沒有在媒體曝光過。聽這男人的語氣,似乎還不清楚她的身分,但如果他有心想查,也許收買婚紗店裏的員工就會曉得,屆時也會連帶得知她的未婚夫是誰……

  不!她不能讓唐惇蒙羞。

  那個時間,她應該拿著唐惇送給她的票去看歌劇,而她卻與一個陌生男人在咖啡館見面,即使照片上的他們沒有任何親密互動,可也說明了某個程度的事實,在她保守的信念中,仍是欺瞞了唐惇!

  “你、你要我怎麼做……”乾淨細嫩的嬌嗓,藏不住恐懼的抖瑟。

  “別怕,只不過是共進晚餐,而且用餐地點由你選擇。只要你赴約,我會將照片及底片交給你處置。”他更加貼近,低聲安撫她驚慌的情緒。“之後,我們之間互無瓜葛。人海茫茫,也許真要有緣才能再見面了。”

  “我不能一個人出去,我媽會起疑的……”

  “告訴她你昨天在歌劇院巧遇朋友,相約今晚一起用餐、敍舊。”

  “不、不行……我不應該說謊,我辦不到……”她慌了,像個被同伴告知一起去做壞事,良心不安而手足無措的小孩。

  沉潛在淩徹黑眸深處的銳利心緒,若有所思著。

  連這種小事也要他教?在某些方面,這朵溫室小花似乎太軟弱膽小了。長老們真認為能利用她取得獵人機密?不過,這並無損於他要做的事,這女人愈不願意與心底醜陋的黑暗面妥協,他就愈要她面對自身的醜陋。

  因為,她不是純潔的天使,而是醜陋的人類!

  “說謊並不難,只要肯開口,一點也不難。相信我,你一定辦得到。”他邪惡地誘哄著。“況且,你必須辦到,不是嗎?”

  樓梯的方向傳來母親與設計師喬瑟芬的談話聲,知道她們上樓來了,央筱筱頓時方寸大亂,慌亂的美眸對著鏡中身後的男人盈滿央求。

  “你快走……”

  “傍晚五點,我在這個位址等你。”他遞出一張小紙條。

  央筱筱趕緊接過紙條,心驚膽顫地看著他邁步離開,狂傲的身影與她母親擦身而過時,她的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伊莉,喬瑟芬小姐剛才和我討論,決定把裙擺的尾端收一些起來,原本厚重的線條會看起來比較輕盈。”梅根微笑道,注意力放在女兒的婚紗上,以致于沒有察覺女兒神情間的緊張。

  “嗯。”央筱筱根本沒有聽進母親說的話,只是隨意應聲。

  捏緊了藏在手裏的紙條,殘留了他指梢的溫度,鮮明地提醒著六神無主的她接下來該說什麼。

  “呃、媽,我……”怎麼辦,她好緊張……

  “什麼事?”

  “我、我昨天……”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壓下正在心口鼓噪的惶恐。“在歌劇院……巧遇大學同學……我們相約今晚一起用餐、敍舊。”她將他所教的內容,照本宣科說出來。

  “劍橋的同學嗎?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對。”她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女同學。”

  “叫什麼名字?”

  “愛莉絲,您認識的。她與我一起修習古典文學,我們好一陣子沒見面了,她知道我要結婚了,想為我慶祝。”愈說愈順口了。

  上帝,請原諒我的不得已……

  “是愛莉絲那個可愛的女孩兒呀!”

  “我可以去嗎?”她怯怯問。

  “當然可以,好好去玩吧,順便替我跟愛莉絲問好,記得別太晚回飯店。”知道女兒一向乖巧懂事、不曾欺騙父母,梅根不疑有他,爽快答應她的要求。

  “……我知道。”第一次撒這麼大的謊,情況卻順利得超乎她想像,央筱筱不禁有些錯愕,對母親也感到愧疚。

  接下來,她已經無心在婚紗的話題上,滿腦子淨是那個狂狷的男人。

  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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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19:42
第三章

  她準時到達約定地點,他人已經在那裏等候。

  這裏是塞納河(La Seine)畔,巴黎市被塞納河區分為左右兩岸。河的南面稱為左岸,有著名的咖啡店及拉丁區,充滿悠閒寫意的文藝氣息;河的北面稱右岸,是巴黎主要的政經中心。

  黃昏的塞納河畔,是許多巴黎市民最喜歡享受愜意閑坐的地方。生性浪漫的法國人,有時也會在欣賞夕陽與河面上漂流的花瓣、樹葉時,喝起香醇的美酒、唱起動人的情歌,處處充塞著浪漫旖旎的情懷。

  此刻的央筱筱,一點體會異國風情的興致也沒有,她硬著頭皮走向他,雪白小手局促地絞在平坦的小腹前,足見她內心的忐忑。

  “走吧。”他噙起了然一笑,沒有點破她的惶恐,逕自沿著河岸邁步。

  “等、等等,你不是說由我選擇用餐地點?”她蹙著柳眉跟上。

  “沒錯,由你選擇。”他道,沒有停下腳步。

  他腿長、腳步大,嬌小的她必須小跑步才勉強跟得上他。

  舉止一向被要求優雅的央筱筱,不習慣走這麼快,加上她穿的是直筒的兩片式長裙、腳踩短跟涼鞋,腳步無法如意邁開,覺得有些吃力。

  “那為什麼,我要跟著你走?”

  “我先決定,再來才輪到你選擇。”

  什麼?!

  “啊!”內心一訝、腳步一亂,她不小心被自己絆倒了,跌了一跤。

  走在前方的淩徹回過頭,來到已經從地上自行迅速爬起來的央筱筱身邊。

  “還好嗎?”黑眸上下審視她全身。

  “天呀,我好丟臉……我剛才一定很醜,很多人都看到了……”她低垂著羞紅的小臉,拍掉手上的砂塵,糗得想找地方躲起來。

  “是很醜沒錯。”他照實說。

  “你、你、你……”她俏臉羞窘得通紅。“你”了老半天,腦中找不到任何還以顏色的字眼,最後終於挑了她認知中最嚴厲的指責。

  “你太無禮了!怎麼可以對落難的淑女落井下石!”他知不知道,淑女的形象是很重要的!

  “淑女小姐,沒有人能在無預警的狀態下跌倒還跌得很優美。”帥哥美女、英雄狗熊、偉人罪人都不例外。

  “是沒有人突然跌倒可以跌得好看,可是,紳士就不該說出‘是很醜沒錯’這類讓女孩子更窘迫的話啊!”

  “誰跟你說我是紳士了?”棱角分明的薄唇,扯出不以為然的謔笑。

  對喔,她差點忘了,這個男人與紳士根本搭不上邊,紳士不會用“偷拍”那種卑劣的方式逼迫她——

  突然,央筱筱心中埋怨的聲音消失了,因為眼前他出乎她意料的舉動。

  他單膝跪地,大掌輕輕拍去她裙子上的塵埃、砂土,力道柔和得仿佛將她視為不小心沾上灰塵的珍貴寶物,直到確定拍乾淨了,才站直身軀。

  她胸口一熱,因他溫柔的舉止怔住了……

  “有沒有受傷?”他看著她問。

  “沒、沒有……”突然覺得他關注的視線好燙人,她迅速垂下眼。

  “別人的眼光很重要嗎?跌倒就跌倒,那又如何。跌倒之後要是還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那才叫丟臉。人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跌倒。”他依然盯著她看,最後一句說得寓意深遠。

  央筱筱聽著他說完,滿腔的羞窘竟莫名其妙開始消散,心口、臉頰都有點熱熱的,這種從未有過的怪異感覺,讓她開始覺得局促。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快到了。”

  這回,她發現他放慢了腳步,讓她得以輕鬆跟上。

  不知不覺間,她也沒像之前那樣,迫切想問出個所以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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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先決定,再來才輪到你選擇”是這個意思。

  他們正置身塞納河上的觀光船,因為他決定在遊船上用餐,而任她挑選河岸眾多遊船的其中一艘,然後,他包下了整艘船。

  在露天甲板上淺嘗著餐前紅酒的央筱筱,一雙清澈的眸子忍不住飄到坐在對面抿唇微笑的男人,她有種混亂的錯覺。

  這個男人,昨天以桀傲不馴的英雄之姿幫了她一個忙。

  今天,他搖身變成一個輕浮可怕的惡魔,出現在她面前威脅她、讓她驚慌、讓她恐懼,誘惑她出言欺騙疼愛她的母親。

  而剛才,他竟然單膝跪在地上,溫柔拍掉她裙子上的灰塵,後來牽著她的手、引領她上船,還禮貌地替她拉開椅子、點餐、倒酒,舉止尊貴優雅得就像個風度翩翩的王子。

  她對他的認知判斷,簡直被他截然不同的面貌給攪得一團亂了!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我會比巴黎的夕陽景致好看嗎?”他朝她興味一笑。

  她雙頰一熱,匆匆別開眼,心虛的目光溜到遠方,這麼一看,就被眼前燦爛奪目的景色深深吸引——

  鋪撒著金色斜陽餘暉的河面,搖曳著瀲灩波光,兩岸與拱橋建築的倒影,流淌在璀亮的水光間,美得令人讚歎……

  靜下心來欣賞,才察覺迎面而來的徐徐晚風,央筱筱不禁閉上雙眼,感受微風輕拂在臉頰上的舒服,耳邊也聽到河流的悠悠樂韻,以及河岸上傳來的悠揚歌聲。

  她的肌膚,感覺到塞納河的柔情萬種,她的耳,聽見了塞納河的俏皮靈動。

  粉嫩唇畔不自覺揚起滿足的笑,霎時點亮了芙顏。

  “你現在的笑容,比起下午在婚紗店時那個僵硬的笑,好看多了。”

  聞言,沉浸在浪漫饗宴中的央筱筱,羽睫倏然掀起,美眸恰巧對上一道凝視著她的深邃黑眸。黑眸中毫不避諱的欣賞、以及隱隱燎燒著暖燙文火的光彩,讓她俏臉一紅,一時間不曉得做何應對。

  看出她羞澀的反應,淩徹的薄唇撇出一抹不著痕跡的冷笑。

  他收回了視線,舉起酒杯輕輕搖晃,透過玻璃,慵懶地看著杯子裏晃蕩的紅葡萄色液體。

  “你對自己即將成為新娘似乎太淡然了,像是……不抱期待。我猜得對嗎?”

  她心口一顫,為著他輕易透視她的心情而驚凜。可是——

  “你猜錯了。”她勢必結婚,為人妻、為人母都是她必經之路,她只不過是平靜接受,而不是抱不抱期待的問題。

  “你愛你的未婚夫嗎?”

  柳眉一蹙。

  “這是個人隱私,我沒有必要回答你。”才覺得他溫柔優雅,他馬上就非得這麼放肆不可嗎?

  他微微一笑,如她所願,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餐點上桌了,請享用吧。”

  經他提醒,央筱筱這才發現侍者已經將晚餐端上桌了,提醒了她,這頓飯可不是單純的晚餐而已,她開始覺得坐立難安。

  “吃完晚餐,你會做到你承諾的事?”才問完,她就看他拿出一個牛皮信封紙袋,放在桌面上,推向她。

  “東西都在這裏面,給你。”

  她趕緊拿起那包信封袋,果然在袋裏看見那些在咖啡館拍攝的照片與底片,對於他如此爽快就將“證物”交給她,心中不禁升起納悶與防備。

  淩徹從她的眉眼間,輕易讀出她的心思。“你懷疑我握有加洗的照片?”

  難道沒有嗎?

  “我沒有,因為我不認為那些照片具有威脅你的作用。”

  在他意有所指的含笑目光下,央筱筱一頭霧水地拿出照片,一張一張審視著。

  半晌,她恍然大悟——

  這幾張照片雖然都有她入鏡,但拍到的幾乎都是她的背影,就算有一兩張她的側面照,但角度的緣故讓她的五官不是很清楚,是不足以構成什麼“證據”,而她整個下午卻被這些照片耍得團團轉,甚至說謊欺騙了母親!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騙我?”

  “原因我說過了,為了讓你答應我的邀約,我只好使點小手段。”

  “你為何執意我赴約?我們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難不成——

  央筱筱駭然抽氣,緊張地左顧右盼著,就怕他故計重施。

  他如果打算再次偷拍,這回的地點、場景、氣氛,絕對比上一次更教人匪夷所思!

  淩徹將她驚疑的表情完全攝入黑眸,哂然輕笑道:“你忘了?這艘船是你挑的,從頭到尾你都在場,有看到我買通誰偷拍嗎?侍者、樂師、還是遊船駕駛?”這麼容易就嚇傻了?

  他這麼一提,央筱筱被不安打斷的理智總算接回來,懸在半空中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

  不,不對——

  “我剛才有閉上眼睛!”哪里知道這段時間內,他做了什麼壞事?

  他沒有接話,只是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動用面前的刀叉,品嘗起鮮嫩多汁的法式牛小排。

  “你不辯解?”難道真的安排了人偷拍?

  “若你打從心底不相信,我的辯解有意義嗎?”他將問題推回給她。

  “真的……只是純粹的晚餐?”她戰戰兢兢問。

  “晚餐過後,你如果想多陪我一會兒,我不介意。”

  央筱筱緊緊抿著朱唇,不想說話。

  她從來沒有遇過像他這種不但眼神輕佻無禮,連言語都輕浮得充滿挑逗暗示意味的男人,面對他,她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沒轍!

  “生氣了?”帶著莞爾笑意的眸光,徘徊在眼前這張生著悶氣卻極力壓抑的小臉上。“你似乎很習慣壓抑自己?”

  她氣呼呼地別開臉。“不關你的事。”

  “你對我發脾氣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在你眼中想必是個差勁的男人,你大可把脾氣發洩在我身上,待會才不會消化不良。”

  他的“鼓勵”宛如一記重錘,重重敲進央筱筱心坎,她突地一怔——

  她從小學習名媛淑女該有的禮儀,知道有氣質、有修養、有風度的女孩子不應該像個潑婦駡街一樣對人發脾氣,就算心有不滿也不該擺出臭臉,因為那是種令他人不舒服的醜陋面貌。

  這件事理所當然令她生氣,連他也承認了她對他發火天經地義。

  只不過,教她訝異的是,她有多久沒像這樣,盡情把心中的不滿表達出來了?

  她有多久不曾說過“不關你的事”這種重話?

  從幾時開始,她習慣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是十歲,八歲,還是六歲?

  央筱筱心中的震撼奇異地沖淡了怒意,她不解地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難道認為我的謝意,在你大費周章把我騙來這裏後還存在嗎?我真的不懂你為何這麼做。”她不認為他是為了想看她生氣的樣子,才如此費盡心思。

  “我的目的很簡單。昨天在咖啡館,看到你注視窗外時的淡淡笑容,我深受你吸引,於是想為自己多爭取一些和你獨處的機會;也想知道,理應沐浴在幸福中的你,為什麼會有那種失落孤單的表情。”

  聞言,她心口怦然一震。

  他直言不諱的表白、以及凝視她的純然眼神,在在都令她心跳失序,尤其他發現了她所否認的失落孤單,更令她心悸不已。

  深埋在央筱筱心中的不知名引信,仿佛因此被點燃了,趁她不注意時,一吋吋開始悄悄燎燒……

  “我訂婚了。”她下意識摸著右手上的訂婚戒,像是在提醒自己不可遺忘的事實。

  “淩徹,我的名字。你呢?”他睇了她的小動作一眼,嘴角扯出興味的笑。

  這男人居然無動於衷?央筱筱瞪著他。

  “我能理解你不願透露的原因,那好吧,退而求其次,我記得繡在你錢包上的名字是伊莉莎白,我就叫你伊莉。”他自作主張道。

  “不可以,那是我母親叫我的小名。”她拒絕。

  “小名?那就更親切了,伊莉。”

  “你不可以這麼叫我!”這男人怎麼講不聽呀?

  “伊莉,你的晚餐再不吃就涼了。”

  “你……”央筱筱拿他沒轍,索性閉上小嘴不搭理他,悶悶地吃起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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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盡釋前嫌”,這頓飯吃下來倒也平和。

  在時間的流逝下,美麗的夕陽沒入地平線,天空換上了屬於夜的一幕,地面的華燈點亮了巴黎,塞納河好比換上了濃妝的美人,散發著風情萬種的魅力。

  兩岸的景物與橫越在河面上的橋樑,被璀璨燈光裝飾得美輪美奐,水面燈影交錯,如夢似幻,驚豔每一顆永久或暫時停泊此岸的心。

  船上的小提琴樂師,演奏著一曲接著一曲的動人樂曲,侍者貼心地為餐桌上的燭臺點亮,都為他們的晚餐增添了更多的浪漫元素。

  央筱筱只覺得如此引人心醉的氛圍,不該出現在她和淩徹之間,她隨意吃了兩口餐後甜點,便走到甲板盡頭看著遠方,想擺脫纏繞在胸口的莫名騷動。

  看著她逃開似的身影,淩徹若有所思地眯起冷眸,朝樂師微微抬手,以流利的法文交代對方。

  “我送你一首歌。”他來到她身邊,頎長身軀愜意地靠著欄杆,唇邊揚著魅惑的淺笑。

  “我如果只說‘謝謝’,可以嗎?”這回,她學聰明了。

  “可以。”

  “多謝你的恩准。謝謝。”

  悠揚的琴音響起。

  不陌生的旋律讓她很快就聽出來,這是一首名為“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的西洋老歌,她試圖撫平的心情又即刻被音符擾亂。

  她訝然望向他。

  這一望,她卻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他湛黑如夜、垂落在額前及頸後的微長髮絲,隨著夜風恣揚飄散;勁酷削瘦的臉部線條雖然帶著狎俊的邪味,卻又那麼的魅惑人心;一雙只容納她身影的深邃黑眸,專注炯亮得令她幾乎忘卻呼吸。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的心情寫照就如同歌名,情難自禁,想就這麼沉淪在他迷人的魅力下,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就像每個墜入情網的女孩——

  等等!

  她怎麼可能覺得他迷人?

  她怎麼可能覺得他好似深深眷戀著她?

  她怎麼可能對一個才認識兩天的男人有心動的感覺?

  更何況,他還惡劣地耍手段欺騙了她!

  這一定是月光太美、氣氛太浪漫,所導致的錯覺。

  人們總是輕易被環境影響而失去自我,陷入某種既定的模式或自己的幻想中,誤將錯覺當真實。

  是的,一定是這樣,這只是她的錯覺!

  她應該愛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而不是淩徹——

  “捨不得下車嗎?”

  央筱筱紊亂的思緒,被一道饒富興味的低醇嗓音打斷。

  赫然回過神,她發現計程車已經抵達她下榻的飯店門口,七手八腳打開車門,纖細的手腕卻遭一隻大掌扣住,力道不重不輕,卻無法讓她掙脫。

  她詫愕地回過頭,柳眉倒豎,正想怒斥他的無禮——反正她在他面前已經跌過跤也發過火了,破壞形象不差這一次;又反正她明天就要回臺灣了,兩人再也不會有交集——但手中突然被他塞入一朵盛開的紅玫瑰,她頓時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鮮花贈美人。”淩徹微笑道。

  “哪來的花?”她微微蹙眉。其實更令她迷惘的是,紅玫瑰的花語……

  “來處比心意重要嗎?”他不答反問。

  她的心慌意亂,淩徹全看在眼裏。這女孩已經陷入自己的迷思中,連他吩咐司機停車、下車買了玫瑰,她都沒有察覺。

  “我不奢望你能給我一個道別吻,為我們的邂逅畫下完美的句點。”

  淩徹盯著她在月光下更顯嬌嫩欲滴的唇瓣,粉紅玫瑰般的柔和色澤,仿佛也隱隱散發著誘人香氣。

  很有自知之明。央筱筱在心中附議。

  “所以,我給你。”

  話聲甫落,陽剛的男性氣息罩住了她,她心頭一顫,才想出聲抗拒,微啟的唇瓣就被他牢牢吻住——

  這個道別吻,雖然只是個輕輕銜吮著她唇瓣的輕吻,卻蠻肆著一股堅定而強烈的男性氣息,就像他的人,輕而易舉霸佔她所有呼吸與知覺。

  接吻的時間不到三秒,她卻覺得猶如過了一世紀那麼長、那麼令人悸蕩,直到他的薄唇抽離,她才驀然意識到這是她的初吻,而她的初吻居然不是交給她的未婚夫唐惇!

  一臉震驚的央筱筱幾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身後一雙精芒內斂的黑眸,冷睨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迸射出撒旦般的冷冷蔑笑。

  小羔羊的倉皇無助,正是惡狼所滿意的表現。

  因為,她愈慌亂,就表示他對她造成的影響愈劇烈。

  他,讓她徹底記住他了。

  接下來,他會留給她飽嘗惶恐與迷惘的時間。

  直到他與她的下一次“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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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20:19
第四章

  週末下午,一間以天主教會名義創設的育幼院內,所有義工與小朋友們,正在為即將來到的耶誕節作應景佈置,裏裏外外被各式裝飾品裝點得溫馨可愛。

  「筱筱、筱筱?」

  「嗯?」央筱筱在某個聲音不知叫喚了多久後,總算回過神來。

  「你在發呆呀,我叫了你好多次欸!」正在裝飾聖誕樹的孟悅柔,好奇地看著好朋友。孟悅柔在育幼院長大,兩年前結識加入義工行列的央筱筱,孟悅柔開朗活潑,央筱筱恬靜溫柔,兩人卻很聊得來,成為無話不談的手帕交。

  「呃、沒有,只是忽然想到某件事。」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工作時不由自主想起那個人,央筱筱心中微微一驚,手中的麋鹿吊飾不小心掉在地上。

  「筱筱,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孟悅柔替她撿了起來,清秀小臉湊到筱筱面前。

  「我很好……」她閃避道,作勢忙碌,拿回好友手中的小麋鹿,踮起腳尖,將小麋鹿掛在聖誕樹上。

  果然不對勁。

  「才怪,你從法國回來以後,常常這樣魂不守舍的。發生了什麼事嗎?」孟悅柔鍥而不捨問。

  「我……」真的有像悅柔形容的那樣嗎?!

  「你是不是突然開竅,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如想像中,樂意接受這樁婚姻和那個無趣的未婚夫?」

  「悅柔,唐惇並不是……」

  「他並不是無趣,而是個彬彬有禮的紳士。」孟悅柔沒好氣地接話。「禮貌到訂婚三年來對自己的未婚妻都沒有逾矩的行為,連摟抱或接吻都不曾。」她猜那種男人不是性無能,不然就是同性戀,再不然就根本不愛筱筱。

  只不過,基於站在真正關心朋友的立場,這些話她都對筱筱說過了,而筱筱也明知這樁婚姻是商業聯姻,卻沒有絲毫抗拒的意思,仍然為父母及未婚夫說話。既然當事人都認命了,她若是再多言,好像就成了慫恿筱筱不孝的小人。

  唉,只能說,朋友有時候真的很難當!

  「唐惇只是尊重我,況且,我們之間的感情還不到那種程度……」婚後,自然就會不一樣了……吧?

  央筱筱被心中浮現的問號,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樣,她以前從來不曾懷疑這一點的呀,為什麼現在竟然……

  孟悅柔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好,就依你,他就是因為太尊重你,才放任你們的感情在三年之間沒有顯著進展。」

  「也許是因為兩人相隔兩地的關係……」不光是唐惇,她何嘗不也是如此,一直以來對彼此的關係沒有要求、沒有質疑。可是,她真的安於現狀嗎?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開始迷惘,心情為什麼無法像以前一樣平靜灑脫,心底總有道聲音,催促著她去找出答案。

  但,她到底該尋找什麼?又該從何找起?

  「筱筱,」孟悅柔正色道。「你堅信感情是可以婚後培養的信念,我不否認,商場的人情世故、利益策略我不懂,沒有資格評論什麼。你就快結婚了,我對你未婚夫說過的那些『壞話』,你都可以當成玩笑。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結婚之後要過得快樂。」

  「謝謝你,悅柔。」央筱筱感動一笑。

  「不要謝我,我到現在還不贊成你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孟悅柔故作不悅,雙手插腰,別開小臉,沒兩秒又一臉好奇地轉了回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法國之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豔遇嗎?」

  提起法國之行,央筱筱明顯又陷入某種迷離不安的情愫中。

  「筱筱,你說話呀。」孟悅柔有點擔心了。

  「我覺得……心好亂。」面對好朋友關懷的眼神,央筱筱無法繼續佯裝若無其事,她真的需要一個傾聽的同伴。

  看吧,她就知道筱筱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孟悅柔將筱筱拉到屋子角落,鼓勵道:「你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於是乎,央筱筱將邂逅淩徹的前因後果照實托了出來。

  孟悅柔愈聽,嘴巴張得愈大。

  真被她猜對了,是豔遇,而且似乎還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

  最後,孟悅柔複雜地看著好友,口吻冷靜地下了一個結論——

  「筱筱,你對他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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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OK吧,筱筱?」與央筱筱並肩走出餐館的孟悅柔,關心地問。

  自從她說出那個結論後,筱筱一直就是這副愁眉不展的凝重模樣,連她們在育幼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館吃完了晚餐,筱筱還是這個樣子。

  看來,她的結論對筱筱來說是個打擊,對她而言,又何嘗輕鬆!

  唉!她以前老是勸筱筱要有自己的主見、勇於創造自己的命運;如今,卻必須反其道而行,勸筱筱忘懷對那個謎樣男子的迷戀,畢竟再過一個半月,筱筱就要結婚了。

  「我沒事,」央筱筱嘴角扯出一抹要好友放心的強笑。「如你所說,那只是我一時的迷戀、錯覺,我不會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好在筱筱和那男人只是短暫的邂逅,沒有下文了。

  她們來到孟悅柔停放小綿羊的路邊,央筱筱看了看表。

  「悅柔,你不是還要打工嗎,再不快點就遲到了。」

  「你確定可以開車回去?」孟悅柔不太放心。

  「沒問題的,別擔心。」央筱筱深吸一口氣,作勢打起精神。

  「好吧,那我先走羅,你自己小心。」孟悅柔牽出機車發動,戴妥安全帽。

  「你也是,BYE。」

  目送好友騎著小綿羊離去,央筱筱心頭一團難解的悒悶,依然存在。

  筱筱,你對他動心了。

  她也很難相信自己居然會對那樣一個男人動心,除了名字和那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她對他根本一無所知,不是嗎?

  倘若當時在塞納河的遊船上,她被刻意營造的浪漫氣氛沖昏了頭,那麼,回到臺灣後這些日子的魂不守舍、頻頻想起他,又該作何解釋?!

  難道,她真的對淩徹動心了?

  不能是真的,這樣是不對的,她有未婚夫,就要結婚了,她不可以再想那個只不過是短暫邂逅的男人了!

  央筱筱用力甩頭,將心中的雜思甩開,快步走向停車場。

  經過一條路燈稍暗的巷口時,她瞥見狹窄的巷子裏,有一群正在對人拳打腳踢的地痞流氓。

  她一驚,無法視而不見,想起包包裏隨身攜帶的防身警報器,便拿出警報器按下開關,刹那間,刺耳的警報聲震天價響。

  「員警先生,那裏有人在鬥毆!」

  她躲在巷口外大喊,不曉得這麼做有沒有用。

  她向來習慣輕聲細語,這一喊,也不知道那些流氓聽見了沒有,倒是警報器的聲響,讓那些流氓警覺地四下張望,然後放棄了逞兇,一個個一溜煙竄逃不見。

  央筱筱關掉警報器收妥,這才看清剛才那七、八個流氓竟然以多欺少圍毆一個人,她小心走近那個靠坐在廢棄車邊、被毆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

  「先生,你還好嗎?」

  她皺著眉頭問,光線不明,又不敢太靠近,看不太清楚對方的長相。

  「被人圍毆,我看起來會好嗎。」沒好氣的虛弱嘲諷,從低垂著頭的男人口中傳了出來。

  她呆了呆,心兒為這徘徊在腦海揮之不去的狂恣低嗓,跳漏了好幾拍。

  「淩徹?」她不自覺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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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難男子緩緩抬起頭來,一張刀鑿石刻般的俊顏映入央筱筱眼中。他黝黑深邃的瞳眸微眯,就著微弱的光線,注視眼前大吃一驚的清麗女子。

  「伊莉……」他的獵物。

  「真的是你!」她震驚地掩嘴低呼,沒想到會在地球的另一端再度遇見他。

  「是你替我解圍?」

  「嗯。」她緊張地蹲在他身邊,發現他嘴角滲出一道血痕。她忙不迭找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去怵目驚心的血跡。

  「你有辦法站起來走路嗎?!我送你去醫院!」

  「不需要。」他一手接過泛著淡淡清香的蘇格蘭格子手帕,用手帕捂著淌血的嘴角,一手握拳撐著身後的廢棄轎車站直身軀。

  就算狼狽不堪,這個男人的一切依然是那麼奪人心魂,初見時的心懾,仍舊在央筱筱的心穀中大大激蕩著。

  「可是你有可能受了內傷,必須上醫院檢查。」

  「一點小傷,不礙事。」他朝巷口走去,拒絕她的好意。

  這叫一點小傷?「你不要逞強,這樣對你沒有好處。」她亦步亦趨,像只吱吱喳喳的小麻雀跟在一旁,不放棄說服他就醫。

  「我不能去人類的醫院。」

  「你不就是人類嗎!」

  「不是。」他斬釘截鐵的回答,反倒讓她愣了一下。

  「淩徹,你好像傷得不輕,說不定,說不定……也傷到腦了,還是去醫院做個腦部斷層掃描吧!」她憂心忡忡建議。

  聞言,淩徹的唇畔逸出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淺淺笑痕。

  「我的腦沒有問題,不必上醫院檢查。」

  「我不是在說笑話!」看見他嘴邊的莞爾笑意,央筱筱只覺得生氣。開玩笑的人分明是他!他剛才居然說自己不是人類,怎麼會沒——她的思緒倏止。

  「你跟我開玩笑?」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淩徹嘴角的莞爾,被半譏誚半認真的似笑非笑取代。

  當下,央筱筱真的被他事不關己的風涼給逼急了,氣悶地站在原地。

  「你需要檢查,需要處理傷口。不去醫院,難道要放任傷勢惡化?」

  他也頓下步伐,回過頭,黑眸在眼前這張小臉上看到了泫然欲泣的心急。他的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然一撞,陡地一陣緊縮。

  「你在擔心我?」他欺近她,俯身與她平視,俊臉與她的小臉相距一個拳頭,深沉的黑眸直勾勾凝視那雙滾著濕意的水眸。

  她沒有說話,只是咬著微微發顫的下唇,看起來像是快要哭了。

  淩徹黑眸微眯,無心探究心頭那陣一閃而逝的異樣感覺,倒是她的神情讓他很感興趣,一種引誘獵物一步步掉入陷阱的快感,淩駕了他心中的異愫。

  薄唇掀起一記安撫她的假意微笑。

  「我沒有說要放任傷勢惡化,不麻煩的話,請你送我一程回家,傷口我可以自己處理。」

  他的語氣平緩卻不容置疑,打定不上醫院的主意看來任誰也動搖不了,央筱筱只好妥協,讓他的傷處儘快冰敷止血才是辦法。

  她點頭道:「我的車就停在附近。」

  「請帶路。」他側開頎長身軀,等她帶路。

  她邁開步伐,刻意放慢了腳步,還不放心地頻頻回頭看走在她身後的男人。

  「你如果真那麼怕我走到一半倒下去,可以過來扶我,我不會吃了你。」

  聽見身後傳來滑頭輕浮的語句,央筱筱一窘,粉頰氣鼓鼓的,索性直視前方不再看他。

  還矜持?淩徹心中嗤了聲,冷蔑地睨著央筱筱僵直的背影。

  「好痛……我走不動了。」他撇嘴呻吟。

  聽聞身後的吃痛聲,央筱筱立刻回頭,一雙小手小心翼翼攙扶他的手臂,沒有發覺自己掉入他的陷阱,單純地以為他痛到支撐不下去了。

  「你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淩徹鼻間縈繞屬於她的女性淡雅幽香,感受到她搭在他臂上的小手柔若無骨,捂在手帕下的唇角冷冷勾起,滿意於她不加思索的表現。

  兩人來到車上,央筱筱就著車頂的小燈,瞥見淩徹握在手中捂唇的淡藍色手帕露在手掌外的部分,也暈開了一大片暗色的色澤。她納悶地將昏黃的小燈扭成明亮的大燈,然後看清了那是從他掌心流淌而下的血!

  「淩徹,你的手?!」

  副駕駛座上的淩徹聞言,放開手帕,在燈光下攤開自己的左掌。

  「大概是被那些人推倒在地時,不小心讓地上的碎玻璃割傷了。」他輕鬆道,仿佛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血流滿掌的「盛況」。

  央筱筱倒抽一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淩徹冷峻的劍眉微微攢起,斜睨著她匆匆跑開的身影,這回倒是他對她的行徑摸不著頭緒。無所謂,他等著看那個急於想送他去醫院的女人卻突然跑開,到底意欲為何。

  十分鐘後,央筱筱氣喘吁吁地回到車上,手中多了一袋物品,白皙小臉被室外十二月的寒風刮得紅噗噗的,可見她走得有多急。

  「這是冰塊,你先拿著敷臉。」她從袋子裏拿出一包冰塊,墊著一條全新的小毛巾,塞入他沒受傷的右手,接著拿出醫療用的鑷子、消毒藥水和紗布。

  「左手伸出來,我先幫你看看手上有沒有碎玻璃,再消毒止血。」

  他依言伸出受傷的手,古怪地看著正低著頭、細心替他挑出玻璃碎片的女子。

  察不出陰晴喜怒的墨沉深眸,直盯著面前黑鴉鴉的頭顱。

  「為什麼幫我?」在巴黎,他設計了她。

  淩徹察覺她的動作稍稍一頓,她並沒有抬頭,又繼續手上擦藥的動作。

  「你問我,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低道。但自己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願去正視,她不敢去深究。

  既然她說不知道,淩徹大發善心沒有逼問下去,反正不久之後,他會讓她自動說出原因。

  沒多久,他的左手被包紮好了。

  「你,很熟練?」千金大小姐的專長不都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只花瓶,要細分的話,第一專長挑名牌,第二專長買名牌,包紮傷口這類會見血的可怕噁心差事根本不敢、甚至不屑去碰,不是嗎?

  淩徹看著自己被包紮得俐落美觀的左手,承認自己對眼前這朵溫室小花有點改觀了。

  「我在育幼院當義工,難免遇到小朋友受傷、需要幫他們擦藥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認真地看著他問:「剛才那些人為什麼打你?你與他們有過節?」

  「路過,『不小心』多看了他們幾眼。」他「簡言」帶過。

  「好過分……要報警嗎?」

  「你認為報警有用?」

  「沒有用嗎?」她的生活單純,沒有遇過這類殘暴無理的惡事。

  「沒有現行犯,沒有證據,就算警方願意辦案也無從下手。」他疲憊地靠向椅背。「算了,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見他神情虛弱,她迅速收拾起紗布、藥品,發動汽車引擎。「輪到你帶路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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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晚上,央筱筱來到昨晚來過的地址,站在一棟幽靜的高級公寓樓下徘徊躊躇,不時仰頭張望樓高十五層的公寓某個樓層。

  「小姐,你找淩先生?」大樓管理員認出在一樓大門外走來走去、一臉猶豫的她是昨日與淩徹回來的女子,便上前詢問。

  「呃……請問淩徹他在家嗎?」

  「應該在,我記得淩先生今天一整天都還沒出門。」管理員回答。

  「沒有出門嗎……」那就是在家羅?可是他所住的樓層,電燈並沒有亮呀,會不會是管理員記錯了?

  「需不需要幫你通報一聲?」管理員問。

  「不……不用了。」她搖頭婉拒,轉身離開。

  她根本不應該走這一趟的,可是一整天下來,只要想到他似乎一個人住、沒人可以照顧他、傷口不曉得有沒有好些……理智與情感就這麼在她心中互相拉鋸著,直到太陽下山。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人已經站在他家樓下了。

  她知道這種心情是不被允許的,她不應該再和淩徹有所交集。

  他的傷口有按時換藥嗎?

  她必須忘掉對他的一時迷戀,畢竟,她就要結婚了。

  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沒出門?

  她不可以……

  他是不是內臟出血、陷入昏迷,沒有人知道?

  她……

  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通報一下,謝謝!」央筱筱又折回原地,心急如焚地等待大樓管理員以專用電話通報。

  「小姐,淩先生請你上樓。」得到淩徹的允許,管理員對她道。

  得知淩徹沒有昏迷,央筱筱提在半空中的心兒總算踏回平地。

  所以,他應該沒事吧?

  她只要看一眼,確定一下就好……

  央筱筱又跟管理員道了聲謝,遂往一樓的電梯走去,按下最高樓層的按鈕。

  電梯直達十五樓,她走出電梯,來到這層樓單一住戶一扇黑色的鐫刻銅門前,纖細的食指輕輕按下門鈴。

  幾乎是門鈴響起的同時,黑色門扉就從裏面被打開了。

  「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靠在門邊的淩徹,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睡袍及長褲,性感薄唇扯出一抹慵懶的淺笑,剛冒出的鬍渣佈滿精瘦的下顎。

  「我……我……我……」央筱筱美眸瞠直,因為眼前正對一副睡袍襟口開敞到腰部的半裸胸膛,對她來說這過於養眼的畫面,讓她突然結巴。

  「你什麼?」他挑眉看著她俏臉微紅的慌亂模樣。

  聞聲,她眨眨眼,連忙將視線調高,定在那張俊臉上。

  但當她的目光一接觸到那張俊臉此時不修邊幅、粗獷性感的模樣,以及他的灼灼眸光,她的心口頓時像是有好幾隻失控的小鹿在橫衝直撞。

  「你、你沒事就好!」

  她紅著小臉呐呐說完,匆匆轉身要走,手腕陡地被一隻大掌牢牢握住,整個人被他拉入結實寬厚的胸膛,黑色門扉隨之在她身後關上,關門聲和她猛然一震的心跳,相互呼應——

  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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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20:48
第五章

  時間仿佛靜止了。

  除了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聲,被一雙強健臂膀緊緊環繞的央筱筱,聽不見其他聲音——不,她更正,不只有她的心跳聲,在她耳朵緊貼的平坦胸膛下,也有一顆心正在急促跳動著。

  不知怎麼的,她糾結纏繞的心緒,在這雙溫暖的手臂、以及和她同樣失序的強韌心跳圍繞下,仿佛開始漸漸沉澱、清晰,空寂已久的心口突然變得好充實,她幾乎要為這強而有力的擁抱,滿足歎息了……

  「你聽見了嗎?我為你狂跳的心音。」

  頭頂傳來他沉醇卻激昂的低語,央筱筱倏然清醒,意識到自己竟然沉淪于未婚夫外的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滿腔的情懷陡地被一股自厭的羞憤取代。

  她怎麼可以……

  「請你放手,放開我……」央筱筱使勁掙扎卻徒勞無功,掙不出他鐵條似的雙臂。

  「既然再次遇見你,我不打算放手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切,仿佛充塞了綿綿無盡的深情,她怔怔屏息,忘了掙扎,在他胸前心顫低喘著,心海因他接下來的一字一句翻騰不已。

  「那晚目送你的背影進入飯店,我告訴自己,你已經訂婚、即將屬於別人,就算對你一見鍾情,你的心也沒有我介入的餘地,就算再想見你,也必須克制探尋你的念頭。」

  察覺懷中的嬌軀微微一顫,淩徹嘴角冷冷勾起,薄唇感性地繼續吐露著與他冷蔑的神情毫不搭軋的濃情深意。

  「可是,上天讓我又遇見了你。昨日的巧遇,是我畢生最大的驚喜,但我仍壓抑自己深深為你著迷的情感,畢竟這有可能只是我的單戀;今天,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我,這是不是表示,我可以無須再壓抑自己的情感?」

  他的心確實為這女人狂跳著。

  因為,他的狩獵計畫進行得很順利,獵物已經掉入他的陷阱了,難得有件事讓他覺得興奮,也不枉他在他們的「巧遇」中,犧牲了一點鮮血來助興了。

  男性渾然灼熱的氣息伴隨著輕啞的低語,送入央筱筱頭頂的發根,撩起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心亂,她心魂俱蕩,因他深摯的表白方寸大亂。

  淩徹對她一見鍾情!

  淩徹想再見到她!

  淩徹深深為她著迷!

  他和她,一樣——

  「不……不可以……」她心慌意亂地搖著蟯首,想掙脫他的懷抱、他的魅力、他的深情,因為那些也正代表著她這陣子失控的情愫!

  「你能否認你的到來,不是因為在乎我嗎?」

  淩徹讓懷中的人兒離開他的胸膛,卻沒有放開她,厚實的雙掌握著她纖薄的雙肩,讓彼此看得見對方的表情。

  央筱筱慌亂地咬著唇,在他深切的目光下,她無法斬釘截鐵地否認。

  是,她在乎淩徹,所以管不住想來見他的心,可是——

  「這樣是不對的……」這句話,她已經數不清警告過自己多少次了。

  「但你不能否認,你在乎我、關心我,對不對?」

  「我只能在乎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是你……」她像只被狼逼入角落的小動物,神情慌張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說服你自己。」他倒要看看這女人能虛偽到幾時。

  「我不是——」她的聲音,被灼熱的薄唇堵住。

  不熟悉卻又不陌生的親昵洶湧而來,眩惑了她的感官。

  極具野性的熱吻點燃了早已蜇伏在她心中的澎湃情焰,在淩徹挑開她的貝齒,靈活地將舌尖探入她口中時,她根本無力反抗,只能任他不斷地與她嫩軟小巧的舌蕾交纏,纏吮著她不知所措的柔唇,嘗盡應該屬於另一個男人的甜美芬芳。

  央筱筱這才恍覺,從法國回來後,她沒有一天遺忘自己在他唇間的感覺,她總是不知不覺想起他的霸道、邪氣、溫柔和那個揉合了他的一切的吻。

  那個吻雖然短暫、輕淺,但影響力卻在她心靈深處不斷擴大,以致於她抗拒不了兩人雙唇的再次接觸,她情不自禁閉上雙眼。

  現在,不同於上一次的親吻,他吻得不顧一切,熱情而強悍,他的唇和手,好熱,好燙……

  直到兩人胸腔內的氧氣愈來愈稀薄,彼此的氣息益發不穩時,淩徹癲狂糾纏的深吻轉而溫柔徐緩。

  「你對我如果沒有感覺,不是應該抗拒我的吻嗎?」

  他在她唇前啞聲輕道,捧著她後腦勺的指掌轉移了陣地,指腹輕刷著她微啟低喘的殷紅唇瓣,繼而輕輕滑過她酡紅的小臉,緩緩往下來到脈搏狂跳的纖細頸項,感受她為他而起的悸動。黑眸深處,冷蔑的了然一閃而逝——人類,虛偽又自以為是得令人作嘔的動物。

  低醇熱燙的嗓音回蕩在耳邊,央筱筱驟然睜眼,眼中的氤氳被羞慚取代。

  她難以置信地捂住被淩徹吻得又燙又麻的唇,用盡力氣推開他,轉身逃開。

  當她羞憤地打開了黑色門扉、跑出了門口的同時,身後一道人體落地的聲響和悶哼,像是魔咒般定住了她的腳步。

  她心頭一凜,回到門內一探究竟,看見淩徹撐起身軀,神情似在忍耐著某種痛苦,乏力地屈膝靠坐在牆邊。

  措手不及之間,央筱筱忘了遠遠逃開這個男人的初衷,蹲在光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緊張地審視著他。

  「淩徹,你怎麼了?」天呀,她居然忘了他身上受了傷,還使盡力氣推他,她怎麼能這麼過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歉疚懊悔的語調讓淩徹不禁抬眼,對上一雙蓄著晶瑩濕音心的濕潤清眸,他的喉頭不受控制地一哽。「我沒事」三個字,就這麼不經大腦從口中說出來,安慰看起來後悔得快要哭出來的她。

  「真的沒事嗎?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央筱筱不放心地執起他纏著紗布的手掌,還沒仔細檢查傷口,就被指梢傳來的熱燙溫度嚇了一跳。

  「你的手怎麼這麼燙?」她這才驚覺剛才擁抱著她的手溫,不像是正常體溫。

  沒有多想,她立刻伸手去探他的額頭,他的額溫和他的手一樣燙人,額際也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淩徹,你在發燒?!」她詫愕低呼。

  這男人正在發燒,居然不吭一聲,還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對她又抱又吻、只想逼出她的心意。他對她就這麼執著嗎?

  「嗯。」他輕應了聲,態度稀鬆平常,像是一點也不把發燒看在眼裏。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這很重要嗎?」他微微挑眉,目光定在她顯而易見擔憂的清麗小臉上。「在你不願正視我的心意,毅然轉身離去後,我的死活傷勢,對你來說重要嗎?」

  他的質問,央筱筱無法回答,沈鬱加重了滾在眼眶邊緣的清淚重量,一滴、兩滴承載不住心亂的淚珠,悄然滑落精緻的臉龐。

  「請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淩徹精芒內斂的眸光,暗暗逡巡眼前這張泫然欲泣的臉蛋,不放過她任何細微的表情。心中某個既定的認知,因她的表現,有了些許改變。

  這女人……似乎不像其他貪得無饜的女人,一認識他就想爬上他的床,一爬上他的床就想坐上淩太太的位子。她雖然也受他吸引,不過卻不斷在抗拒內心真正的感覺。

  難道,她愛唐惇?

  淩徹突然覺得不是滋味,並將心中的不悅歸咎於他讀過的調查資料。

  資料上寫明瞭央筱筱與唐惇訂婚至今三年但交往不深,關係與普通朋友沒什麼兩樣,所以他有自信讓她為他親手奉上一切。要是那群老頭子給他錯誤資料,他會讓他們知道敷衍他的下場。

  現在看來,這場狩獵遊戲不能太躁進了。

  「我睡了一整天,為了接管理員的電話,才從床上離開。我不清楚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燒了多久。」淩徹照實回答她的問題。

  狼族人一旦受了外傷,無論傷勢或輕或重,只要沒死,發過燒後,傷口自能不藥而愈、而且也癒合得比人類快。發燒對狼族人而言是自愈之法,一點都不需要大驚小怪。但看見央筱筱緊張兮兮的模樣,他反倒有些不習慣。

  央筱筱訝異地抬起小臉,臉頰上還掛著兩行淚痕。

  「睡了一整天?那你不就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嗯。」他應聲,正要站起身來,立刻就有一雙柔軟微涼的小手從旁探來,小心攙扶他起身,和昨天一樣,仿佛擔心他隨時會跌倒。

  淩徹的眉頭微攏。

  他不喜歡旁人碰觸到他的身體,就算和女人做愛,他也會不著痕跡困住女伴的雙手,不讓她們碰他。為了接近央筱筱,他可以破例忍耐她的碰觸,只不過,她的碰觸似乎沒有帶給他任何厭惡的感覺……

  「你還是不想去醫院嗎?」

  急切的纖細嗓音,打斷淩徹的思緒。

  「不想。」明白央筱筱無法理解他的「苦衷」,他只好補充,「睡了一天,我已經感覺好多了,要是身體真的很難受,我會請管理員替我叫車。」

  「你的家人呢?」沒有人能照顧他嗎?

  央筱筱扶著淩徹回到主臥室,讓他坐在床上。

  他的房間和剛才匆匆一瞥的客廳感覺很類似,都空洞冷清得過分,房間內只有一張大床和一個衣櫃,而客廳裏只有一組沙發桌椅和電視,可見他真的不常待在這裏。而她在路上巧遇他的機率應該比中樂透還小,但,偏偏就是遇上了。

  「不住在臺灣,我也是。臺灣是我以前待過的地方,有空才回來看看。」

  「你的……女友或老婆,沒有一起來?」

  聽出她語氣中微悶的遲疑,淩徹定定凝視她,薄唇輕抿一笑。

  「你放心。我單身,沒有女友或老婆。」

  他意有所指的回答與暖燙的目光,惹得央筱筱心頭又是亂糟糟,微慌的眼光四處飄蕩,在床頭櫃上瞥見昨天買的外傷藥品,連忙轉移了話題。

  「你今天上過藥了嗎?」

  「還沒。不麻煩的話,你能幫我嗎?」

  「好。」基於想彌補剛才推倒他的歉疚,她沒有拒絕他的要求,蹲在床邊,熟練地解開纏繞在他手掌上的紗布,在那些看起來已經有好轉的大大小小傷口上,重新擦上藥水,然後再用乾淨的新紗布包紮妥當。

  這期間,淩徹的視線沒有離開過她柔美的臉蛋,總在她未幹的淚痕上徘徊。終於,他還是忍不住伸手揩去那兩道讓他覺得礙眼的淚痕。

  央筱筱怔怔地抬起頭來。

  他憐惜般的溫柔動作,比起強悍霸道的擁抱或熱吻都更令她動容……可是,無論是他的溫柔或她的動容,都不應該屬於她所能擁有。

  「廚房裏有沒有食材?我幫你煮點吃的,你不能不吃東西。」她起身,不再看他,不再沉淪。

  「冰箱有。」抬眼覷著她眉頭相蹙的小臉,淩徹這次懂得不去逼她面對自己的心。他必須放慢腳步,否則在緊迫盯人之下,她只會像驚弓之鳥,一看見他就遠遠躲開他。

  「你休息吧,食物煮好我會叫你。」

  「等等,」他叫住她,抄給她一組電話號碼。「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我最近會待在臺灣,你如果想知道你搭救的路人有沒有死,打這通電話就能知道。」

  她雖然遲疑,但還是收下了紙條,離開了房間。

  央筱筱來到廚房,在和他的客廳、房間一樣空蕩蕩的冰箱裏,找到他所謂的食材,兩包冷凍義大利速食麵條、兩顆蛋、一打啤酒和三瓶礦泉水,她只好用既有的蛋和麵條,煮了一盤義大利面和一碗蛋花湯。

  當她再度回到主臥室時,淩徹已經睡著了。

  她用手背探了下他額間的溫度,他並沒有醒來。她遂至主臥室附設的浴室內擰了一條濕毛巾,放到他額上。她沒有叫醒他,也留了張字條給他,告訴他食物在廚房桌上,要吃的時候再用微波爐加熱。

  客廳的大門合上時,淩徹睜開了雙眼,皺眉拿開額頭上的濕毛巾。

  在發現她留下的字條時,看著紙張上娟秀的字體,想揉掉紙張的動作突然有些猶豫。

  最後,他仍是將字條揉掉了,丟入垃圾桶。

  他「享受」央筱筱發自內心的在乎與關心,不過,他並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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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充滿祝福與和平的聖善之夜,從原本屬於基督、天主教徒的教慶,如今已經擴而成為世界上不同種族的人們表達祝福的時刻。

  育幼院的小教堂內,傳出純稚的歌聲。

  小教堂最前方站了兩排小朋友,個子比較矮的小孩面對觀眾站在前面,身高比較高的站在後面,每個人頭上都戴了頂紅色的聖誕帽,他們或許沒有好歌喉,但看得出來都很賣力地唱著聖歌,為平時來陪伴他們遊戲、讀書的義工們報佳音。

  接下來還有育幼院的孩子表演精心籌備的耶穌誕生短劇,義工說故事、唱歌等活動,熱鬧的活動告一段落,年邁的英籍修女院長,端出她與孩童們精心烘培的小餅乾請大家吃,感謝義工一年來參與他們的生活,氣氛愉悅溫馨。

  「伊莉莎白。」來到央筱筱身旁的史密斯修女,以英文喚著她的名字。

  「院長,您請坐。」央筱筱也微笑地以英文回應,並扶史密斯一起坐下。

  由於史密斯修女是土生土長的英國人,難得在異鄉臺灣遇到能說得一口正統英式英文的人,對筱筱倍感親切,於是她在與筱筱溝通時,都使用家鄉的母語。

  「外面有個人,應該是來找你的。」史密斯修女道。「他前兩天來過一次,只透過你的英文名字說要找一個朋友。我不確定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只告訴他今晚你會到,請他今天再來。」

  「會是找我嗎?」

  在臺灣用英文名字找人?央筱筱也覺得納悶。

  「我出去看看好了,謝謝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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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筱筱來到室外,冬夜的低溫讓她攏緊了身上的白色羊毛披肩,雙臂抱胸,就著小教堂內的燈光,看見陰暗處一道修長的身影。

  「請問……」她開口喚道,在燈光照得到的門廊下停下腳步,地上映出她纖長的影子。

  對方跨步走上前,昏暗的光線下出現一副高大的黑色身軀和一張俊魅奪人的男性面孔,她心口突然泛起悸顫,仿佛以為自己看見了撒旦。

  「你果然在這裏。」男人唇角淺勾。

  「是你……」相較于他的從容,愣在原處的央筱筱就顯得錯愕多了。

  是淩徹單就她的英文名字在找她,他怎麼知道在這裏能找得到她?

  在她黑白分明的澄澈清眸裏看到顯而易見的疑惑,淩徹淺勾的嘴角,抿出透徹的弧度。

  「你曾說你在育幼院擔任義工,這裏是離你替我解圍的地點最近的育幼院,我來碰碰運氣,好在這家育幼院的院長知道你的英文名字。」只不過無關乎運氣,而是他早就對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央筱筱微微一愣。

  這男人是會讀心術嗎,為什麼每次都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在……找我?」

  「那天之後,我沒有接到過你的電話,倒是隔天接了不少通大樓管理員打上來問候的電話。」他問了,知道是她拜託管理員留意他的狀況。

  一句簡單的陳述,道盡了她昭然若揭的疏離。

  她垂下雙眸,不發一言。

  「謝謝你那天煮的面和湯,很美味,吃完之後體力也恢復了一大半。」淩徹適時轉移話題。

  「不客氣……」

  「我來找你,是想還你一樣東西。」他說明來意。

  什麼東西?

  央筱筱看著他從風衣口袋中,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方形扁盒。

  「抱歉,你那天借我止血的手帕髒了,我買了新的還給你。」

  「沒有關係的——」

  淩徹直接執起她右手,將盒子交入她手中,不准她推辭。

  「至少,我把心意傳達給你了,你收下之後想把它扔在一旁不理或丟掉都隨你高興,不過,它始終會存在。」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一語雙關,相信她也聽懂了。

  「淩徹,你明知我——」

  「筱筱姊姊,你看上面、上面!」

  門口傳出童稚嗓音,打斷了央筱筱想說的話。

  「欸?」她抬頭一看,發琨自己和淩徹都站在掛在門廊外簷的檞寄生下,俏臉尷尬一熱。

  依照西方耶誕節的習俗,同時站在檞寄生下的人,必須相互擁抱親吻以表示對對方的祝福,這也是一種和平的象徵。

  這就表示,她和淩徹必須……

  「被筱姊姊,大哥哥,你們要擁抱親吻喔!」大孩子朝兩人擠眉弄眼。

  「快點、快點!」擠到門口來的孩童們頻頻催促。

  「平安夜,你不希望讓他們失望吧?」淩徹輕抿一笑,低聲道。

  「他們都是小孩子,你千萬別……」她小聲提醒,說到最後赧然語頓,緋麗的紅彩染上白瓷般的姣美小臉。

  「千萬別怎樣?」他故作不解,笑看她酡紅的甜美嬌顏。

  「就是別——」話甫落,她就被一雙健臂攬進一副堅實的胸膛,然後,淩徹的吻落在她額心,很輕很輕,卻一點也不敷衍,就像家人間給彼此最溫暖誠摯的吻一樣。

  央筱筱胸口一熱,還來不及感動,就又被小朋友們大聲催促。

  「筱筱姊姊,換你親大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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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的俏臉繼續漲紅,看著淩徹微微俯頭方便嬌小的她親吻他,除了家人,從來沒有主動親過別人的她更加羞澀了,臉兒紅得發燙,像一尾煮熟的蝦子。

  想儘快結束尷尬的場面,央筱筱只好把心一橫,閉上雙眼,踮起腳尖,柔軟的唇瓣在碰到淩徹的臉頰時,蜻蜓點水地印了一吻就馬上退開。

  睜開了眼,恰巧對上他灼亮的眸心。

  他身後淡淡的月光,映出他高頎的身型與俊魅的輪廓,肆揚不羈的黑髮輕輕地隨風飄動,輕輕地……撩撥著她的心。

  她局促地別開眼,催促孩童們回到屋內,免得他們在門口受寒感冒。

  「大哥哥,」一個笑得好甜的五歲小女孩,拉拉淩徹的褲管,用著好有元氣的椎嫩嗓音,秀出她今天學會的英文。「MERRY CHRiSTMAS!」

  央筱筱見淩徹沒有回應,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用氣聲對他說話:「你不說些什麼嗎?」

  「我該說些什麼?」淩徹反問。

  「也回給她同一句祝福呀。」他不知道嗎?

  「我不是教徒。」事實上,他對人類所有的節慶一概興趣缺缺。

  「有什麼關係?只要有心,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個時候,讓身邊的人感受到快樂與希望,無關乎信不信教。」他剛才不也依照習俗吻她了嗎,為什麼就吝於給一旁人一句祝福?

  「只要有心,何必只限定在某一天才讓身邊的人感受到快樂與希望?」所以他才覺得人類虛偽,專訂一些無聊的節日,就為了立個名目吃吃喝喝。

  「你說得沒有錯。如果你有這方面的禁忌,我不勉強你去做……對不起,我原本只是希望,你也能給予這孩子一句祝福,她會很開心的。」

  「既然你希望我說,我就說。」

  他低下頭,對腿邊仰著期待的小臉看他的小女孩,也說了同樣一句英文。小女孩一聽,唇畔的笑花綻放得更加燦爛,心滿意心足地跑進屋去和哥哥姊姊們玩耍了。

  「淩徹,你是真心的嗎?」看著他,她莫名地就這麼衝動問出口。

  「我真心想讓你高興。」他假意道。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孩子覺得開心不就夠了。」

  「可是,發自內心去祝福別人,自己也能感到快樂。」為什麼,她會有一種感覺,感覺淩徹並不在意旁人的祝福,也不習慣去祝福他人,就好像是個……對周遭的人事物、甚至對於他自己,都淡漠到無心的人;可是,他在她面前呈現於外的特質,又不像是那樣的人呀,這是怎麼回事呢?

  「你覺得快樂嗎,淩徹?」央筱筱下意識又沖口而出。

  面對她善良真摯的清亮眼神與輕柔的語氣,淩徹突然胸口一緊,淡定的心緒被這突如其來的騷動打亂,黑眸深處一冷,立刻甩去心頭的異樣,撇唇魅惑一笑。

  「如果你能接受我,我會更快樂。」

  「這是……兩回事。」她呐呐道,心湖又不受控制地因他的魅力而掀起波動。

  「原來,你的本名是央筱筱。」沒打算破壞兩人目前和平的談話氣氛,淩徹話鋒一轉,視線掃過她掛在胸前的義工識別證。

  明白是識別證給了他答案,她也只能點點頭。

  「『央』,很特別的姓。」淩徹話聲稍頓,語氣凝滯了些。「但願你與我所知的央家人,沒有任何關聯。」

  發現他兩泓深不見底的黑瞳微黯,央筱筱正想問些什麼,被他搶先開口。

  「不打擾你,我先走了。」語畢,淩徹轉身步向育幼院大門。

  站在原地的央筱筱,看著他融於黑夜中形單影隻的背影,不知為何,仿佛看見了他孤冷無心的靈魂,她的心口忽然無端刺痛,熱氣直逼她的眼眶,不及細想,她邁步追上了他。

  「淩徹!」

  他頓步回頭,俊眉微挑,不明白地看著朝他小跑步來的她。

  「那個……你的傷都復原了嗎?」

  「都好了。」

  「那就好。呃、還有……祝你耶誕快樂。」

  緊睇著她天使般純摯的微笑,淩徹心中閃過一陣連自己也不明白的自厭。

  不對,那不是自厭的感覺,而是打心底厭惡這個故作高尚純潔的獵人後裔!

  「你是真心的嗎?」他收束心神,拿她說過的話反問她,黑眸直勾勾望進她眼底。

  「我……」她語塞,他的問法讓她無法回答。

  「伊莉莎白。」史密斯修女從屋內走出來,慈祥臉龐上極力掩藏的焦急,在筱筱面前再也忍不住流露了出來。

  「院長,有什麼事嗎?」看出史密斯修女臉上的焦灼,央筱筱關心問。

  「我剛才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他說悅柔受了槍傷,人正在醫院急救。」

  「悅柔受了槍傷?!」央筱筱掩嘴低呼。怎麼會這樣……

  「我不想讓孩子們知道他們的悅柔姊姊出事了,伊莉莎白,你能替我走一趟醫院,去看看悅柔的情況嗎?」史密斯修女的眼底佈滿擔憂。

  央筱筱握住史密斯修女滿是歲月痕跡的雙手,給予安慰的支持。

  「好,我立刻就去。您別擔心,我會隨時跟您聯絡。」語罷,央筱筱匆匆回到屋內,只拿了自己的包包和車鑰匙,連外套都忘了穿。

  火速來到育幼院內的停車位,她以遙控解除門鎖,不小心按錯了鍵,車子的防盜警報器發出響徹雲霄的噪音。她一驚,又按了個鍵,防盜器的聲響停了,門鎖也開了,但三秒鐘後防盜器又開始哇哇大叫,門又鎖上了。

  她又是一驚,手忙腳亂之際,發覺遙控器忽然離了手,接著,刺耳的噪音終於消失。她望向身旁,在夜燈下看清了替她「解除警報」的人是誰。

  「你的情況不適合開車,坐我的車。」

  淩徹將車鑰匙交還給她,走向自己停在旁邊的跑車,率先進入駕駛座,示意站在原地的她上車。「上車吧,我陪你去。」

  央筱筱沒有異議,聽從了淩徹的指示,甚至對他心懷感激,繞過自己的車,坐入他車上的副駕駛座。她雖然安慰史密斯修女別擔心,可是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悅柔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不可能不擔心。

  一路上,她始終在心裏祈禱著,祈禱悅柔能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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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四點三十分。

  病床邊支頤淺睡的女子,感覺身後被人覆上了溫暖的禦寒衣物。

  她醒來,發現那是一件黑色的男性大衣,而幫她覆蓋上大衣的男人,正安靜地在一旁陪伴她,屬於他的暖實體溫透過衣料,傳遞到她的心口。

  央筱筱恍然意識到,整夜,她陪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的悅柔身邊,而淩徹則是默默陪在她身邊,沒有離開。

  她記得,當她心急如焚地在手術房外等候時,淩徹溫熱的臂膀環住她冰涼的身體,給予她無聲安慰,當時的她沒有避開他的擁抱,幾乎是貪戀著他所給予的溫暖,當悅柔動完手術、順利取出卡在胸腔的子彈時,也是淩徹提醒她打電話回育幼院報平安,也打回家中報備。

  央筱筱輕撫著身上的大衣,胸口驀地發熱,胸臆間霎時充滿了銘心的熱流。

  「淩徹,對不起,佔用了你這麼多時間……」她歉然低道。

  淩徹聞言,矜淡的神情微微一僵,細微到央筱筱壓根沒發現他幽深黑眸裏,一絲幾不可察的錯愕——他居然陪央筱筱耗在這裏大半夜?!

  似乎……是在看見她小臉上的擔憂心急時,他便清楚自己不該丟下她不管。沒錯,他是為了博得央筱筱的好感而留下,不是因為其他可笑的原因而寸步不離陪在她身邊。

  「你不必覺得抱歉,是我自願留下的,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淩徹迅速找回了冷靜,眸中彌漫的溫柔善意,掩去了背後別有所圖的心思。

  「謝謝你……」央筱筱感覺心兒無法自持地怦怦大動,只能慌然別開眼。

  她沒想到自己竟如此依賴他,將他的陪伴視為理所當然,一點也沒有去質疑、去排斥,心底始終百般壓抑的那一部分,似乎愈來愈難以控制……

  「唔……」病床上的孟悅柔發出痛吟,意識逐漸蘇醒。

  此時,病房內還有一名遠遠環胸靠在門邊、神情肅穆威凜的高大男子,像尊門神似的,雖然沒有移動分毫,但因床上的人兒有所動靜,他也將注意力放在孟悅柔身上。

  「悅柔,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央筱筱心一喜,立刻湊近好友問。

  「唔……是筱筱嗎?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可是我什麼都看不到……我還不想死呀……你不要拿布蓋住我……」遊絲般的虛弱語氣,從孟悅柔蒼白的菱唇中斷斷續續吐出來。

  「睜開眼就看得到了!女人,你少給我耍白癡!」

  接話的是門邊那個一臉不好惹的男人,語氣一點也不友善,央筱筱聽了也嚇了一跳,但他卻是將受傷的悅柔緊急送醫的男人。

  「唔……黑幫尋仇大拼,我只不過是路過,為什麼好死不死是我中槍,要死也應該是那個帶頭火拼、製造社會問題的大塊頭啊……」病床上的孟悅柔依然雙眼緊閉,憤憤不平地開始低泣。「唔……我會不會死掉?痛死我了啦,好痛……」

  「你——」男人愈聽臉色愈難看,本來想吼些什麼,看她痛到像個孩子一樣哭了,到嘴的怒吼也陡然消失。

  「悅柔,你沒事了,會疼是因為麻藥退了的關係,忍耐一下,我馬上請護士給你止痛藥。」央筱筱柔聲安撫,轉身就要跑出病房。

  「我去。」一臉沉鷙的男人制止了央筱筱,逕自前往護理站。

  之後,護士來替孟悅柔打了一劑止痛藥,那個高大男人見她又睡著了,遂自行離開,育幼院的史密斯修女前來探視悅柔,向筱筱與淩徹道了謝,並要整夜看顧悅柔的筱筱先回家休息,淩徹便又開車送筱筱回到育幼院。

  藍灰色的天空漸漸亮了,可以看見天際飄下的綿綿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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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爽好聞的溫暖氣息突然遠離,睡夢中的央筱筱隨之驚醒。

  她彈坐起身,眨了眨迷蒙的大眼,看見自己待在一張大床中央,身上蓋著一床絲被,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方,還看見一道正走出房門的勁瘦背影。

  「淩、淩徹?」她出聲喚住那道背影。

  「你醒了。」淩徹回過頭來,碩長身軀又踅回床邊。

  「這裏是……」

  「我家。你在車上睡著了,抵達育幼院時,我看你很疲憊,沒有叫醒你。不曉得你家住址,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放到你車上,所以帶你回來讓你多睡一下。」

  這麼說,是淩徹抱她上樓來……

  那麼剛才那種乾爽好聞的溫暖氣息是……他身上的味道?

  是了,她對他胸膛的溫度與味道,其實不陌生。

  意識到自己居然在男人車上睡得不醒人事,還被他抱在懷中、脫了鞋、輕置於床上,央筱筱心中一陣迷亂與緊張,俏臉一下子著了火。

  「謝謝你……我、我該回去了……」她匆忙下床穿妥鞋子,才跨步經過他身邊時,纖細的右手腕被淩徹牢牢握住。

  「你就這麼急於逃離我?」他問。

  淩徹言語中清晰可辨的挫敗與壓抑,教央筱筱心口一窒,一池被他攪亂得難再尋回平靜的心湖,此時更是紛亂難靜。

  「我即將結婚了。」她沒有試圖掙脫他的大手,僅是幽幽地道出兩人都必須面對的事實。

  「假如你沒有訂婚,會選擇我嗎?」

  他凝望著她,用著每個女人都會甘心沉淪的深情目光,邪惡地撩撥她早已遭他侵蝕消融的意志力。就見央筱筱神情掙扎、困惑,但仍極力抽回幾乎融化在他深情目光下的理智。

  「沒有假如。你還不明白嗎,這已經是既定的現實。」容不得她作選擇呀!

  「你愛你的未婚夫嗎?」

  這是他第二次問她這個問題。第一次問時,她記得,他是用著隨口而問的輕鬆語調,而這一次,問句間綁縛了沉甸甸的情愫,沉重得令她喘不過氣來,她無措地垂下眼。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你愛你的未婚夫嗎?」

  見她不發一言,淩徹不知不覺加重了語氣與手中的力道,絲毫不察自己的神情有多專注,甚至還有一絲的……緊張。

  「我……」央筱筱欲言又止,也忍不住在心中自問——

  我愛唐惇嗎?我會愛上唐惇嗎?

  「回答我,你愛他嗎?你真的愛那個男人嗎?」

  淩徹咄咄逼人,每一個問號都像是一支刺痛央筱筱良心的利箭,在良心的哀嗚下,她只能選擇——「我愛我的未婚夫唐惇!我必須愛他、也只能愛他!」

  半晌,空氣間只剩沈默,依稀能聽見室外的淅瀝雨聲。

  「你不愛他。」他直指而出,性感薄唇輕逸笑痕。

  「我愛——」她抬頭睜大眼睛,整個人被他一手拉進雙臂間,逸出唇瓣的聲音陡然遭他的薄唇完全封緘。

  淩徹毫無保留地吮吻著她粉嫩的櫻唇、與她濕潤的粉舌狂放交纏,回味著深吻她的甜美滋味,不去探究自己為何突然不帶任何目的而親近她,腦中就只想將她狠狠納入懷中吻個徹底!

  「你愛的是我。」他啄吻著她小巧嫩軟的耳垂,啞聲在她耳畔揭開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懷中的嬌軀一顫,一雙慌亂的星眸驚愕地瞪著他。

  「我說的不對嗎?」

  他依循心中的渴望再度俯近她,卻被她逃開一大步,就見她俏臉慘白,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地迭步後退,然後踉蹌跑出他的視線範圍。

  「該死!」淩徹低咒了聲,追了出去。

  央筱筱奔入冰冷的大雨中,沒有目的地奔跑著,如同她迷失在汪洋中的心情,找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惶恐而無措。

  她相信自己對淩徹有著莫名的迷戀,可是卻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了他,她相信自己能遺忘對淩徹的一時迷戀,可是她真能忘得了嗎?連淩徹都能將她一直不願正視的心意直指而出,她還能繼續視而不見嗎?!

  她愛上淩徹了,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了!

  但她不能屬於淩徹啊,愛了又怎樣,她明白自己在與唐惇的這樁商業聯姻中背負的是什麼樣的責任,註定無法和淩徹長相廝守啊……

  介於心悸與心痛之間的揪扯,凝成一滴滴的淚珠,劃過央筱筱的心頭,也劃過被雨水浸濕的臉龐。

  搭了另一部電梯下樓追出公寓的淩徹,一映入眼簾的,就是在大雨中跌跌撞撞跑向馬路中央的央筱筱,還有一輛疾速行駛中的汽車朝她逼近的驚險鏡頭——

  「筱筱——」他驚駭抽氣,心跳在那一瞬間驟然停止。

  「茲——」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在寧靜的清晨裏聽來格外令人心驚肉跳。

  那輛車及時停在距離央筱筱三十公分處,差一點就攔腰撞上她。汽車駕駛搖下車窗,怒目朝嚇得跌坐在地的央筱筱破口大駡。

  央筱筱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身,蹣跚往後退了幾步,那輛車的駕駛才又踩下油門呼嘯而去,她也被一股強蠻的力量拉回公寓樓下淋不到雨的地方,一道氣急敗壞的如雷咆哮從她頭頂劈下——

  「笨蛋!你找死嗎?外面正在下大雨,幹什麼跑上馬路!你知不知道那樣有多危險?!」雖說清晨路上車少,但哪一輛不是超速行駛!差一點,差一點他就眼睜睜看著她發生車禍……

  思及方才千鈞一髮的危險畫面,淩徹幾乎肝膽盡裂,還來不及厘清這股驚恐交織的心緒從何而來,眼前小臉發白、渾身濕透抖瑟的人兒,讓他胸口猛地抽緊,他咬牙低咒了聲,將她拉入電梯。

  全身濕漉漉的央筱筱,被一臉緊繃的淩徹拖入主臥室的附設浴室。

  他打開水龍頭,溫度適中的熱水,從他們頭頂上的蓮蓬頭譁然淋下,沒多久,滿室彌漫氤氳熱氣。

  央筱筱驚魂未定,雖然熱水替她趕跑了渾身的冷意,但心口的驚悸依舊遲遲未散,她依然顫抖著,懸在眼眶的淚水因恐懼而忘了尋找宣洩的出口,在她泛紅的眼中漫成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的蒙霧。

  看著不斷顫抖的小女人,淩徹的喉嚨沒來由地一緊,心口破天荒地發澀發軟,一手將狼狽害怕得宛如落水小狗的她擁進懷中,用堅定的雙臂安撫懷中抖得不像話的她。

  「淩徹……」央筱筱將臉埋在他胸口,受驚的眼淚終於滑出眼眶,潸然落下。

  當央筱筱脆弱的淚水淌在他衣襟,淩徹的手臂自有意識將她攬得更近更緊,口氣卻很糟糕。「別哭了!誰教你那麼固執!承認自己愛上我,有悲慘到需要去尋死嗎?!」

  他當然知道這女人不是故意去撞車尋死,只不過承認愛他有那麼困難嗎?她為什麼不像其他女人一樣擠破頭想勾引他、霸佔他!

  在堅實的懷抱中,央筱筱的驚悸逐漸受到安撫,但壓在心頭最沉重的禁忌依舊存在,讓她痛哭出聲。

  「我愛你,無法自拔地愛上你了,可是這是不對的呀……」她抽噎地在他胸前用力搖頭,壓抑的心意一經釋放坦承,無助的淚,落得更凶了。

  聞言,淩徹的內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他將胸口的鼓噪歸之為任務成功的提前歡愉。

  「你愛我,沒有什麼不對,只要你還沒結婚,我就有資格與唐惇競爭。」

  「你……」她抬起小臉,淚眼怔怔地望著他。「你的意思是,你想娶我?」

  「對。」如果這樣才能讓她甘願為他奉獻一切,他會辦到。

  「你愛我嗎,淩徹?」她望入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想探尋他的允諾有幾分真實。回答她的,是他俯下頭,霸道、熱切地摟住她雙唇的吻。

  夾帶著狂焰的熱吻席捲了央筱筱的全身,她在悸顫之際,腦中的問號卻更加清晰,但接下來的感覺一下子就讓她再也無心存疑,淩徹的吻變得更加狂野,霸氣地需索她嬌柔甜美的唇舌,那直接又狂妄的索求,幾乎讓生澀的她在激情的漩渦中被吞噬殆盡……

  她有些慌張、有些害怕,因為她能感受到他的吻和之前的都不一樣,灌注了強烈的火熱欲念;她想拒絕、想逃離,但是幾經閉鎖的情意一旦出了閘就難再收束,況且……被自己深愛的男人這般擁吻著,初嘗情滋味的她,幾乎沒有半點抵抗的力量,就只能軟攤在這股澎湃的情潮中。

  當央筱筱將最純真的自己交給了她所愛的男人,並沒有她想像的疼痛,而心口那塊仿佛失落已久的拼圖,在那一瞬間,牢牢嵌合住她的心——

  她的心,變得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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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房內,傳出激情四溢的嬌吟與粗喘。

  女人嬌喘連連,一股莫名的空虛佔據了她全身細胞,她酥軟地喚著男人的名,只覺得自己就要在他炙熱的指尖下融化。

  在他的撫弄下,她不再是那個矜持保守得只知道謹守禮法的女孩,深埋在她心底最女性化的一部分,經過他的滋潤催化,正迅速萌芽成熟,綻放成一朵熱情嬌豔的花。

  激顫欲裂的快感瞬間將他們淹沒,在強悍與堅定的節奏下,他們迷失在高潮的欲望風暴之中,癲狂糾纏,心神俱蕩……

  情潮過後。

  央筱筱輕喘著撫平全身的悸顫,忍不住抬眸看著將她摟在懷中、閉眼平復喘息的男人。

  兩個星期前的早晨,她與淩徹發生第一次關係後,兩人在一起,仿佛就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她沒有向任何人吐露他的事,僅能利用唯一獨自出門到育幼院幫忙的機會,偷偷與他見面。為此,她對父母、對史密斯修女、對好友悅柔、包括對未婚夫唐惇,都撒了謊。

  她知道自己犯了錯,卻無法自控。早已泥足深陷的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向管束不住的情火深淵降服,明知可能會被烈焰焚毀,明知可能會跌得粉身碎骨,也願意縱身跳進去。因為自從遇見了他,她就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她只是一朵為他而綻放的花朵,如果失去了他的潤澤,她終將枯萎、凋謝。

  那麼淩徹呢?他愛她也如同她愛他一樣無法自拔嗎?除了他們的第一次,他說了「他想愛她」的情話,之後他再也沒提過「愛」這個字眼,但每回一見到她,卻又熱切地需索著她,仿佛不能沒有她。

  以往她將愛情視為神聖的恩賜,總覺得愛情不該是隨意掛在嘴邊說說而已,真心相愛相屬的兩人,就算嘴裏不說,一定也能藉由行動感受到彼此的愛。可是,當她真正愛上一個人之後,原本的信念卻開始擺蕩。

  這就是愛情吧?令人盲目、瘋狂,卻又忍不住猶疑、不安……

  「一直用這雙美麗的眸子看著我,是想再來一次嗎?」淩徹直視著在他懷中徹底釋放嫵媚嬌美的小女人,用著蠱惑的醇嗓低道。

  央筱筱俏臉一紅,小臉埋入他胸前,輕搖螓首。

  「你不喜歡?」他故意問,聲調輕狎,眸心卻閃過一簇陰鬱的幽光。

  其實不必問他也清楚,這個女人已經臣服于他的身體,沉淪於他掀起的情欲洪流,看來,是時候進行下一步計畫了。可是,愈接近任務終結階段,為什麼反而覺得有股糾結的空悶卡在胸口……

  「不是的,我好累……」羞怯的軟嗓從他懷中鑽了出來。

  「你睡一下,我有工作要處理。」他撤離了環抱著嬌嫩胴體的雙臂,從床上起身,套上衣褲。

  陽剛懾人的完美體魄,在央筱筱面前毫不忸怩地展露,她羞澀地別開眼,以致於沒有注意到他融入些許冷漠的語氣。

  被窩裏驟失他的體溫,她雖然有些悵然若失,但她並不想打擾到淩徹的工作。

  她從他口中得知,他的公司「沃爾夫」遠在北歐瑞典,利用當地著名的森林資源,出產限量的精緻手工傢俱,發跡不過短短四、五年便聞名全世界。

  當地時間比臺北慢七個小時,臺北臨近晚餐時間的此刻,正是公司忙碌的上班時間。淩徹這個負責人,並沒有因為到了地球的另一端而放下手邊的工作,仍然以手機及筆記型電腦遙控「沃爾夫」的事務。

  她當時得知他是「沃爾夫」的負責人之一時很驚喜,因為他們的產品並未銷售至亞洲,她母親之前透過英國的親戚,代訂一組華麗的歐風下午茶桌組送給她當嫁妝,質感好得連她都愛不釋手……

  思及婚事,央筱筱眸中的光彩黯淡了下來。

  她與淩徹發生關係後,彼此都沒提起她即將結婚的事。

  距離與唐惇結婚的日子只剩半個多月,她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她的心就好亂好亂,所以不知該從何提起,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那他呢?不在意嗎?不然為什麼從來不提?

  「淩徹,」她坐起身,小手將絲被壓在胸口。見他回頭,她不知怎麼的卻又突然開不了口,只是朝他微微一笑。「沒事,你去忙吧……」

  淩徹默默地瞅了她一眼,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房間。房內的央筱筱趴回床上,臉頰磨蹭著柔軟的枕頭,鼻間嗅著屬於他發梢的淡淡洗髮精香味。

  同處屋簷下的兩人,心思各異,卻同樣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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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事重重,央筱筱睡得並不安穩,沒有多久,她便起身到浴室簡單梳洗了下,然後來到淩徹工作的書房。

  書房門沒有關,從牆上一整片的落地窗望出去,夜幕已然低垂。

  他佇立在落地窗前,那尊貴的氣勢、桀傲的氣宇,宛如傲視萬物的王者,一如初見時的卓然懾人,總是令她心醉神馳。她恍然頓悟,原來自己早在第一次遇見他時,就對他一見鍾情了……

  她滿懷愛意走近他,在經過書桌前,被桌上的檔照片攫住了目光,因為那檔上有她的照片,她不禁伸手拿起——

  背對著央筱筱的淩徹早就發覺她接近書房,但他沒有阻止,而是讓她錯愕地看完手中那些資料,然後,他與她的相遇,即將邁入這出劇碼的最高潮。

  「知道我為什麼握有這些資料嗎?」他問,沒有回過身面對她,依然俯瞰著華燈初上的街景。

  聽著他陰鷙的語氣,央筱筱的呼吸猛然一窒,感覺到空氣中凝滯著某種一觸即發的不安。

  「你調查我……和我的家人?」不只,甚至是父親幾個親近部屬的身家資料,都在他的調查範圍內,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是我,而是我的族人,我只不過是得到這些資料。」

  「族人?」

  「狼族人。身為獵人一族的你,應該不陌生吧?」他轉過身,俊美的臉龐上眉宇深擰,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央筱筱聞言,訝異不已。

  沒錯,她並不陌生。她的父親以身為獵人一族為榮,在她小時候就告訴過她關於獵人與獸人之間的宿命傳說,並教她要記得獵人的使命。

  她年紀還小時,沒有懷疑過父親的話,但隨著年紀漸增,父親雖然沒有欺騙過她,不過狼族人的事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因為那實在是大荒謬了!

  所謂的「獸人」在世界上、文獻上根本無跡可尋,他們也許只是人類史上某支失落的遠古人種的名稱,又或者父親所知的這個傳說只是央家某位祖先編造給孩子們聽的英雄故事,不期然被子孫流傳了下來,事實上並沒有遠古時期的那場戰役,遑論有那種會變身成狼的人。

  可是,淩徹竟然也提起獵人,還說……他是狼族人?!

  「我是聽我爸提起過,但——」

  「不相信,是吧?」

  淩徹了然說完,詭譎奇幻的異象,在央筱筱面前真實上演。

  她倒抽一口涼氣,驚愕地瞪大眼。

  因為淩徹清峻的五官逐漸變得猙獰,臉上冒出類似野獸的詭異灰毛,墨黑色的眼瞳轉淡為琥珀色,齜咧的口中隱隱約約露出尖銳的獠牙,雙手也佈滿長毛,而指甲則抽長為銳利的尖爪,一轉眼間,高大俊挺的男子在她眼前消失了,一頭灰黑色的巨狼從他散落的衣物中走出。

  這是怎麼……回事?

  央筱筱雙眼發直,驚愕到無法開口作聲,腦中轟轟轟亂成一團。

  這世上真有會變身成狼的狼族人!

  那麼獸人、戰役、獵人使命、狼族人與獵人的敵對宿命,都不是傳說故事,而是真實存在?!這麼說,她與淩徹一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敵人……

  央筱筱的重心顛晃了下,她迭步後退,難以置信地跑出書房,無力地跌坐在主臥室的床沿。

  「我一直希望你與獵人無關,但是那些資料,給了我明確的答案。」淩徹的聲音在房門口響起,訴說著早已在心中預設的謊言。

  心亂如麻的央筱筱陡地抬起頭,看著衣著整齊的男人,衷心希冀剛才所見的異象只是自己的錯覺,卻也想起他說過的話——

  但願你與我所知的央塚人,沒有任何關聯。

  「你握有那些資料,是為了與我以及我的家人……敵對嗎?」她苦澀問道。

  「是你的父親央為誠率先違反祖先的禁令,打算讓獵人一族再一次與狼族人為敵,他派人在世界各地暗中察訪狼族人的蹤跡。」

  「為什麼?」她壓根不知道有這件事。

  「這就是我所接到的任務,將此事調查清楚。」他話語一頓,表情糾結地注視著她。「狼族人和常人一樣渴求自由、和平,但是狼族人很清楚,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光明正大的生存空間,只能隱藏變身的秘密,唯有小心翼翼才能存活。倘若人類執意對狼族人不利,為了求生,我們也只好反噬。」

  「我爸沒有理由對付你們呀……」但就連她都親眼看了淩徹的變異才確知有狼族人的存在,她父親為何要與一個可能不存在的名詞敵對?

  「人類對獸人的趕盡殺絕,有理由嗎?!幾千年來,獵人對狼族人的追蹤殺戮,有理由嗎?」淩徹冷哼。「有,不過是為了莫名其妙的驕矜自大!」

  被他憤懣的言語扼住了心,央筱筱仿佛聽見了所有狼族人心中最深沉的不滿、迷惘、以及無奈,揪心的霧氣驀地襲上她的視線。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她奔上前環抱住他的腰,盈眶的清淚飄灑出來。「我相信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敵人,淩徹,我們不是敵人,不是……」

  她的熱淚,觸及了他心底深處冰封的柔軟,他不明白心口那種又熱又脹的感覺是什麼。淩徹眉峰絞擰,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

  他沒有回抱住她,只是站著不動……央筱筱的心窩隱隱刺痛著。她擦幹淚痕,抬起小臉,堅定地注視著他。

  「這件事,我會去查清楚。但請你答應我,在還沒查清我爸派人在世界各地暗中察訪狼族人蹤跡的原因之前,不要傷害他們。」

  他黑眸微眯,緊凝著她毅然決然的神情,沈默了半晌才道:「你願意幫我,即使背叛你父親、背叛獵人一族?」

  「如果我父親的作為真的違反了祖先的禁令,為了兩族的和平共存,我會阻止他。我不喜歡戰爭,不想看見殺戮重演。」更不想與心愛的男人為敵,那會比終結她的性命還痛苦!

  「我也不想與你為敵。」

  淩徹伸手環住身前的女人,知道自己已經完美演出劇本中的這一幕,可是內心卻扎扎實實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沉重,不明白一句既定的說辭為何能被他下意識地說出口。明明,只是一句造假的臺詞……

  央筱筱眼眶感動一熱,緊緊貼近他溫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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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父親的書房外,良久,緩緩抬手敲門。

  「爸,是我。」

  「進來。」

  得到書房內的人允許,她開門走了進去,將手中的託盤放在父親的書桌上。

  坐在書桌前翻閱公事文件的央為誠,朝女兒慈愛一笑,放下手邊的工作,拿起託盤上其中一個玻璃杯。

  每晚睡前一起喝一杯熱鮮奶,是他們父女倆長年來共同的習慣。

  小時後的筱筱不愛吃東西、更不愛喝牛奶,央氏夫婦心疼可愛的女兒健康狀況不佳,為了她,他們用盡各種辦法,最後,央為誠告訴女兒,只要她睡前陪爸爸喝完一杯牛奶,他就說一個故事給她聽,自此,每晚喝完牛奶聽故事,成了小筱筱最期待的時間。後來雖然央筱筱過了愛聽故事的年紀,但父女倆每晚一起喝杯鮮奶,成為他們心照不宣的習慣。

  「爸,你記得你以前常常說給我聽的獵人故事嗎?」央筱筱捧著熱呼呼的玻璃杯,粉嫩的唇瓣輕靠在杯緣,聲音有點含糊。

  「那不是故事,筱筱。我不該把它和其他故事混在一起說給你聽的,都被你當成床邊故事了。」央為誠無奈的語氣中,飽含著對獨生女的寵溺。

  「你真的認為這世界上有狼族人?」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只是……忽然想到,隨口問問而已。」她心虛地喝著手中的飲料。

  「你不相信爸爸說的話嗎?」

  「我……」

  「爸爸會證明給你看的。」央為誠自信一笑。

  「證明?」她隱約覺得不安。

  「這些年來,我秘密設立了一個實驗室,高薪聘請人員研究出能連接狼只腦波的接收器,以比喻來說,每只狼就是一個發訊器,而研究室裏的電腦就是接收器,能接收並記錄狼出沒的地點與數量。不過,狼族人畢竟不完全是狼,目前接收器所收到的資料都只是普通的狼只,研究還在調整階段,如果能有狼族人的活體可供測試那就更好了!」

  這就是父親探尋狼族人的用意?!央筱筱愈聽愈心驚。

  「你想找出狼族人,是想和當初獸人被毀滅一樣,殺了他們嗎?」

  「不,我並不想毀滅他們。筱筱,爸爸本來是想等研究成功後給你一個驚喜,證明爸爸沒說謊。再說,要是能證明狼族人至今還存活在世上,這項研究,你知道會帶給全世界多大的震撼嗎?」央為誠說到後來,眼中迸射出興奮的光芒。

  看著對此事偏執狂熱的父親,央筱筱心頭一涼。

  「假如真的證明有狼族人,他們一旦曝光,不也等於面臨被毀滅的危機?他們難道不會反抗?」

  「不會,我的實驗室裏還有另一項研究,一旦找出了狼族人的腦波頻率,就能進一步控制他們的大腦運作。我會成為豢養他們的主人,不讓他們受到傷害。」獸人何其珍貴,當然不能受到一絲損傷!

  豢養?像養寵物一樣?央筱筱根本不敢想像。

  「爸,能帶我去看你的實驗室嗎?」

  「你有興趣?」

  「嗯,我很好奇你所說的腦波接收器,真的能找到地球上的野生狼只嗎?我聽說,野生的灰狼數量稀少,很難發現它們的蹤跡。」央筱筱表現得很感興趣,內心則是志忑不安。

  「當然找得到!爸爸明天就帶你去看!」央為誠不疑有他,就像大多數溺愛孩子的父親一樣,傾全力滿足愛女所有要求。

  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然後是女傭的聲音——

  「大小姐,唐先生來電,您方便接聽嗎?」

  唐惇?央筱筱霎時覺得心虛。

  自從她與唐惇在巴黎分別後,兩人就沒有聯絡過,他的突然來電,讓她感到有些迷惑、惶恐。

  「是唐惇呀,」一聽是准女婿,央為誠催促著女兒去接電話。「筱筱,你快去聽吧。」

  「嗯,爸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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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線索夠不夠入侵那個地方的電腦主機?」淩徹垂眸看著紙張上娟秀的字體,對通話中的男人淡漠問道。

  「我試試看。」電話那頭的東方禦野正在操作電腦。

  接下來,這兩個話都不多的男人,任彼此沈默。

  「很扎實的防火牆及密碼保護。」東方出了聲。

  「要多久時間?」

  「三分鐘。」

  經過兩分三十秒,淩徹在電話裏聽見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深知東方已經順利突破防線,進入對方的電腦主機,看見那些他從央筱筱口中聽聞的實驗資料。

  昨天,央筱筱來找他,告訴他央為誠的研究計畫,並交給他位於市區近郊實驗室的位置圖、以及一些倉促之間記錄下來的資料……

  得知央為誠暗中進行的實驗,淩徹黑眸深處閃過一簇森寒慍光。

  「真要交給我?」如此一來,央筱筱等於背叛了她的父親,對於孝順乖巧的她來說,無疑是下定了多大的決心。

  央筱筱心情沉重地點點頭。

  「請你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它發生。」她寧願父親事後責怪她、怨忿她毀去他多年的心血,也不願看見父親與狼族人敵對,或任何狼族人成為父親偏執心態下的犧牲品。

  「我沒想到會要你做這種事。」無波無緒的黑眸半垂,讀不出心思。

  「徹,我只想知道,你愛我嗎?如果全世界的人都遺棄我,你還會愛我嗎?」

  「會,我愛你。」愛你獻上的重要機密。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她淺淺一笑。

  「你哪來這些線索?」東方在電話裏問,嗓音聽得出相當嚴肅。

  「一個被利用的獵物。」淩徹不帶感情道。

  東方若有所思。「你我都該感謝那位『獵物」。」

  昨天那張全心信任他的笑臉,突然在此刻躍上淩徹心版。

  當時,央筱筱柔淨溫婉的麗容,笑得毫無城府、毫無芥蒂,他的虛情假意進了她耳中,她卻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般、心滿意足……

  「徹?你有在聽嗎?」東方的聲音,喚回淩徹游離的思緒。

  「我在。」該死!他居然在這種時候恍神。

  「要我怎麼做?」要動手腳的話,必須爭取時間在對方尚未發現之前下手。

  「全毀。」淩徹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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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惇那小子,居然要解除婚約!」

  央為誠一臉怒容,氣急敗壞地在裝潢華麗的客廳裏來回踱步。

  「他們都訂婚三年了,唐惇到底是因為什麼緣故,決定要和筱筱解除婚約?你有問清楚嗎?」梅根也是心急如焚,頻頻問丈夫。

  「那該死的小子說他愛的是另一個女人,無法給筱筱幸福,不想耽誤筱筱一輩子,所以五天後的婚不結了!」喜帖都寄出去了,居然在這種時候搞出這種名堂,要他怎麼跟親朋好友、政商名流、新聞媒體交代!

  「那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婚都訂三年了,難道這三年是讓咱們女兒白白浪費青春?當然要唐惇負起責任,婚不能不結!」不然央家的面子往哪擱!

  「爸,唐惇不會娶我的,就算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娶我的。」一旁安靜不語的央筱筱開了口。「唐惇深愛的是別人,一個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子,我打從心底祝福他們。」她能體會唐惇不願娶一個他不愛的女子為妻的心意,就像她一樣,只想與真心所愛的人廝守一生。

  「筱筱,你早就知道了?」央為誠說異地望向女兒。

  「唐惇在電話裏跟我說明原委,也向我道歉了。他說他會開誠佈公,承擔一切的過失和負面新聞。」

  她其實是感謝唐惇的,因為他坦承他不愛她的事實,阻止了一場能預見沒有幸福的婚姻,也點燃她放手追求所愛的勇氣。她可以無須再身陷道德與良心的煎熬,可以不必對任何人覺得抱歉,她真的覺得好輕鬆。

  「老公,唐惇那孩子有誠意保護筱筱,這件婚事,我看就算了。」梅根不忍兒女兒婚後得不到丈夫的愛,站在女人的立場,她慶倖女兒沒有踏入那樣一樁婚姻。

  「可是——」

  「老爺!」央為誠的一名親信,神色匆忙來到他身邊,附耳低聲告知一事。

  「什麼?你再說一次!」央為誠揪起部下的衣領,暴喝道。

  「實驗室遭人炸毀了……」

  央筱筱聞言,立即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呼吸變得沉重。

  「研究呢?有沒有即時搶救?」央為誠驚急迫問。

  「來不及,」部下搖頭。「研究人員發現有異時,所有電腦的程式檔案都已經遭到嚴重破壞,當他們想搶救的時候,電腦發出實驗室內有炸彈即將引爆的警告,大家都迅速逃離了,所幸沒有人員傷亡。」

  「可惡!是誰……到底是誰幹的!」心血全毀於一旦,央為誠恨怒交集,整個人被抑鬱與激憤的暴風圈籠罩,沒有人敢上前安撫。

  「是我。」

  他眼紅地看向發聲者——自己的女兒。

  「對不起,是我找別人做的。不管有沒有狼族人,我都不要爸做那種實驗。」

  「就因為你的『不要』,毀了我多年的心血?!」央為誠無法相信自己疼愛有加的女兒,居然就是毀掉研究的罪魁禍首!

  「爸,換作你是狼族人,一生下來就受到生存的威脅,你做何感想?你難道不想過平靜安心的日子嗎?!獵人與狼族人之間的宿命,難道就只能是敵對嗎?我一點都不想看見你因研究實驗而與狼族人敵對——」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央筱筱的聲音。

  央筱筱捂著又疼又辣的左頰,抬頭直視從小到大都沒有打過她的父親,模糊了雙眼的淚水從眼角淌下,她轉身跑出家門,徒留錯愕悲憤的一干人,以及那道回蕩在屋內、令人痛心的摑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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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22:02
第八章

  邊跑邊拭淚的央筱筱,跑出家門不遠就撞上一堵精實的胸膛,反作用力讓她跌坐在地。

  「對不起……」她向對方道歉,一抬頭,一張熟悉的俊顏陡地映入眼簾。

  在深愛的男人面前,再也掩藏不住的脆弱,伴隨著淚珠又滑落臉龐。

  「徹……」

  淩徹居高臨下盯著她,那雙充滿依戀、渴望他安慰的翦翦水眸,瞬間揪扯住他的心頭,讓他突然感到一絲愧疚。他下顎一緊,甩開胸間不必要的愧欠感與自厭,冷淡開口:「我來找你是要告訴你,多虧有你,我的任務已了,今天之內就會離開臺灣。」

  「今天離開?」

  他冷睨的視線與不帶溫度的語氣,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讓央筱筱心頭泛起無法遏止的寒顫。

  「那我呢……」

  「你?」狹長黑眸微眯,冰誚的口吻夾雜著輕蔑,比寒風還冷。「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我自然不需要與你多作牽扯。」

  利用價值?

  央筱筱渾身一僵,呼吸倏然哽住,胸口因他言語中的疏離與冷漠,泛開劇烈的疼痛。

  「你說謊……」不會是這樣的……

  「沒錯,我是說謊。我之前所說的、所做的,只不過是引誘你背叛獵人一族的一場騙局。你太單純了,就這麼輕信一個陌生人。」

  「不會的,我們的相遇、相戀——」

  「你還不懂嗎?這一切都是我設下的陷阱,為了取得獵人的機密,我故意接近你、誘惑你、利用你可笑的善良,讓你不顧一切愛上我,成為我反將央為誠一軍的棋子。別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光看著我,在這場騙局中你不也享受到了?在床上,我可是比對其他女人還賣力取悅你,你不可自拔上了癮,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的語氣沒有改變,但低沉清冷的聲音裏,藏了殺傷力十足的無形利刃,頓時傷得她體無完膚、心口淌血。

  她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站直身軀,花了好多力氣才讓自己站穩,彙聚了哀傷的濕潤雙眸,直視眼前神情冷然的男人。

  「你說你愛我,也只是在哄騙我?」

  「說謊並不難,我教過你的,你是個優秀的學生。」

  他沒有正面回答,但答案已經教她痛徹心扉。

  她唇色發白,已分不清楚感覺到的冷,是肇因於寒風,抑或是他冷蔑、不帶感情的譏諷。初見他時內心浮現的模糊概念,至此,已經相當清晰——

  「你是撒旦、是惡魔……」用假意的熱情面貌引誘她墮落,引誘她沉淪。

  「你錯了,我是狼。狼在狩獵前,最擅於將獵物一步步逼進死角,先滿足逗弄對方的欲望,看著獵物達到恐懼與絕望的極點,再一口狠狠吞下。」

  淩徹面不改色,平淡的口吻說的卻是殘酷的內容。

  央筱筱佇立在冷風中,冰涼的小手緊緊揪著衣襟,與其說是對抗嚴冬的寒風,不如說是悸于面前高大男人眼中的冷蔑。

  豁然間,她懂了……

  「所以,我不但是你利用的棋子,而且還是供你逗弄的獵物。」她終於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才是淩徹真實的面貌——冷漠,無情。

  「你一定很厭惡身為獵人族裔的我,礙於任務需要而不得不接近我吧?不然,你也不會在達成目的後,就這麼急於撇開我……」她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視線已被強撐著不落下的淚水淹得模糊不清。

  看著她分明倔強地強忍著難過的神情,淩徹的胸口微微一窒。

  「能逗愈久的獵物愈有意思,獵物夠堅韌,玩起來才夠勁,老實說,你太無趣了。而且你說對了,我厭惡人類,尤其是你們獵人一族,我壓根不屑碰你!」他惡意說著,仿佛這麼做,才能減輕胸口那股隱隱揪扯的該死悶疼。

  「我知道,我一點也不夠格成為你的獵物……」

  她的嗓音破碎,已趨於沙啞。

  「淩徹,我不後悔幫了你。能弭平兩族更加仇視彼此的危機,我真的真的很高興……」是呀,相關此事的人所加諸的悲憤,由她一個人來承擔,算是幸運了吧。

  淩徹垂著寒眼,睨著眼前慘白的笑臉與微顫的纖軀,喉頭驟然緊縮。

  她的臉色很蒼白,所以左臉頰上的紅痕格外醒目。

  她被打了?是央為誠動手的?

  該死!

  「你根本不值得我感激!!」他殘酷地對她說道,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他邁出冷然步履,與她擦肩而過,將她一個人留在凜冽的寒風中。

  冷風中,央筱筱的淚水,在臉頰上劃出兩行心痛的痕跡。

  知道他走遠了,她驟失堅強的力氣,緩緩蹲跪在地,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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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

  「巴黎塞納河畔的夕陽馳名全世界,搭乘遊船隨波逐流,更是賞心悅目的享受啊!」一名白髮灰眸、衣著普通的平凡老人,神情愜意地坐在遊船上,觀覽巴黎這片醉人景致。

  「靠岸了。」老人身旁氣質淡定沉斂的男子率先離開座泣,一點遊客意猶未盡的表情也沒有,俊臉上唯一的表情只有冷淡。

  「遊河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沒有燭光晚餐嗎?」

  納悶的老人拄著一枝拐杖,慢吞吞步下遊船,回到河岸上,又四處眺望著。

  「徹,咱們挑一艘有供應燭光晚餐的船,再搭一次好不好?」

  「你只說要我陪你坐船。」淩徹淡道。

  淩徹的意思老人聽得懂,就是——除了坐船,其餘免談。

  他感歎:「唉,要孫子陪陪難得清閒的老祖父吃頓飯,有這麼困難嗎?」

  「不要是燭光晚餐。」他冷冷答腔。

  「為什麼不能是燭光晚餐?那很有氣氛、情調欸……」

  淩徹的冷眼老人看得懂,就是——

  少噁心,我死也不會跟你共進燭光晚餐。

  老人意會地笑了笑,漫步在河畔的林蔭小道上,話鋒一轉:「你最近的工作忙嗎?多注意身體,別累壞了。」

  淩徹性情淡漠,但對於祖父的關心,不至於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老人聽著身旁的孫子輕應了聲,表示聽見了,但他清楚這小子這時候不見得聽進心裏去。聽南敬霆說,徹這兩個月來,沒日沒夜、不要命似的把所有工作往身上攬。

  他人老心不老,怎會不明白這小子在搞什麼鬼。淩徹不缺錢,如果不是想藉工作忘懷某件事或某種感受,就是想讓自己累得什麼都不去想、倒頭就睡。

  看來,這孩子已經遇見讓他「動了心」的人事物,而問題癥結應該就發生在兩個月前吧。

  「這兩個月來,我依然讓人留意央家的動向。」老人的眼角余光瞥向聽了這件事情,神情依然冷淡的孫子,續道:「聽說央家那女孩,在她父親的實驗室被毀的當天就離家出走,失去蹤跡了。」

  淩徹的步履倏止,波瀾不興的眸心掠過一抹詫愕。

  是那一天……

  她離家出走?

  她沒有嫁給唐惇,去美國過新婚生活嗎?
  老人沒有忽略他微變的臉色,也停下步伐。

  「我記得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央筱筱吧?她愛上了你,為了你,不惜背叛她的父親,是吧,所以你才能順利取得獵人的機密計畫。」

  「我只是按照長老們的要求去做。」淩徹冷淡的語氣多了一絲煩鬱。

  「真是苦了那女孩。」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不過是個獵人後裔,不值得同情。」

  老人覷著他冷然的側臉,若有所思地輕歎一氣。

  「依最近你的忙碌,你應該不知道,族中有人得知央為誠意圖控制狼族人的實驗計畫,對他深惡痛絕。萬一氣憤的情緒水長船高,族內很有可能出現一股殲滅獵人的勢力,屆時就麻煩了。」

  「你沒有封鎖消息?」黑眸厲芒乍閃。

  「我有。不知道是哪位長老無意間洩漏了吧,我正在調查。」老人灰眸微斂,邁開步伐。

  「不過,我已經釋出是央筱筱為你背叛獵人一族、弭平兩族危機的消息,她目前的處境不至於危險。她是個善良的女孩,畢竟幫了狼族一個大忙,我實在不願見她因此遭受連累。徹,我希望你娶她,這樣一來,我才能保她安全。」

  「狼王想保一個女人不受牽連有的是辦法,何必要我娶她?」淩徹僵聲道。

  「因為這麼做,我就可以再釋出央筱筱深愛你、有意歸附狼族,而狼族便能藉她監控獵人一族的說辭,安撫族人們的情緒。我知道你對人類有沒好感,我不會逼你娶央筱筱,但你的決定足以影響她的安危,看你怎麼決定了。」

  淩徹眉心緊揪,邁步向前,招了一輛計程車。

  「你打算去哪?」老人問。

  「機場。」

  「你要回去了?」從瑞典特地搭機來巴黎坐一趟遊船,就又要飛回去了?

  他淡漠頷首,坐入車中。「回飯店嗎?送你一程。」

  「不了,我想在河畔多散步一會兒。改天,一起吃頓飯?」老人微笑問。

  一記警告的冷眼,掃向心中正在計畫著祖孫兩人美好餐敘的老人。

  「別是燭光晚餐就好,我知道。」老人朗朗一笑,而後正色。「徹,我希望你能試著去瞭解,每一個人生在這世上都有他的價值,也有他的不得已,大多時候,一個人的價值能靠自己抉擇,但一個人的不得已卻無法選擇。」

  淩徹無溫的黑眸微沉,一語不發。

  目送計程車遠去,老人輕歎了口氣。

  當初長老們會這麼要求,是因為調查報告上寫著央筱筱是個善良的女孩,應該也不願見兩族族人再次對立、仇視、傷亡,他們認為說服她幫忙也許可行。

  接近一個女人、進而得到對方信任的方法很多,沒想到淩徹那笨小子偏偏選了會令人傷心的那一個,他到現在還沒領悟自己的「直覺」嗎?

  唉,笨小子就是笨小子!沒能繼任狼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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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筱筱沒有與唐惇結婚,卻離家出走?她從小到大備受保護,一個弱女子能獨自走到哪里去?央為誠及唐惇沒有派人找她嗎?

  她去了哪里?是否遭遇危險、不測?抑或是想不開?

  加上她現在的處境……

  該死!

  十字路口的號誌燈亮成紅色,車道上的車輛紛紛減速暫停。計程車內的淩徹,心中的諸多問號仍不停盤旋回繞,攪得他心煩氣躁,尤其是那些揣測,更讓他心頭沒來由地揪成一塊,雙手凝拳——

  此時,商店前的林蔭道上,一縷似曾相識的娉婷身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那名年輕女子的身材纖細嬌小,一身純白色的雪紡紗洋裝,如瀑的波浪長髮攏在身後,氣質清新優雅。

  如同天使一樣純潔恬靜的白色,是「她」衣服上最常見的顏色;他還記得,那綹黑緞般的柔軟長髮披散在他胸前、穿過他指梢的涼滑觸感……

  「停車!」計程車開始前進時,淩徹突然低喝。

  司機連忙又踩下煞車,就見乘客拋下一張歐元大鈔,打開車門。

  「先生,我要找你錢呀!」司機探出車窗,用英文叫道。

  「不用找了!」

  淩徹頭也不回,奔向路旁的林蔭小道。

  挾帶著寒惻怒氣的步伐,大步逼近那名正要過馬路的年輕女子,他一手獲住她的纖肩,將她用力轉向他,冷聲怒斥——

  「沒事搞什麼失蹤,別以為這樣做就會讓我感到愧疚!」

  一張陌生的臉孔詫異地瞪向他,把他當成奇怪的人,快步走上馬路。淩徹臉色一沉,說不出心頭的失落從何而來。

  「歡迎光臨……」

  一道細柔溫潤的嗓音,從路旁一家中式料理小餐館推開的門縫鑽了出來,普通人在這樣的距離與音量下根本聽不到的聲音,卻陡地絆住淩徹欲離的腳步。

  他循聲望入玻璃窗內,果然看見此時此刻霸佔他全部心緒的纖柔女子——

  她清麗依舊,就算穿著簡單樸素的白色針織薄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身前系了一條深藍色的工作圍裙、長髮紮成兩條辮子被垂在胸前,給人的感覺一樣柔美淡雅。

  只不過,原本身材就纖細的她似乎更消瘦了,而她淺笑的模樣在他眼裏看來,只是為了掩飾眉宇間的憔悴……

  淩徹眉頭微微一擰,不由自主邁步走進那家小餐館。

  「歡迎光——」

  店門被推開,女服務生盡責地向顧客彎腰行禮,抬起頭時,小臉上的微笑與話語聲陡地僵在唇邊,看著挑了角落靜僻桌次坐下的男人。

  他知道央筱筱認出他了,但她並沒有他預料中露出傷心或氣憤的表情,而是默默走到他桌邊,揚起機械式的親切微笑,從圍裙口袋掏出一本薄而精緻的菜單交給他。「這是本店的菜單,供您參考,待會幫您點餐。」

  淩徹眯起冷眸,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

  她在這裏當服務生?她服務客人的態度合適恰當,她對他的淡漠也很合理,但卻令他莫名暗惱。

  「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央筱筱端著託盤正在替某桌的顧客上菜,兩名西方男人熱絡地與她攀談起來。

  「不是。」她低著頭回答,小手微顫,手邊的工作沒有停下來。

  「你長得好漂亮!」

  「謝謝……」

  「你有沒有體驗過巴黎的夜生活?有興趣一起出去玩嗎?」

  「我還有工作,抱歉必須婉拒你的邀請……」

  「總有下班的時候嘛,你幾點下班?我可以等你。」其中一個金髮男人見她要走開,便拉住她的手,對這個含蓄羞澀的東方小女人很感興趣。

  「先生,請你別這樣……」她微驚,想縮回手,又礙於不能失了待客的禮貌讓老闆為難,頓時進退兩難。

  餐館老闆見筱筱被陌生人為難,正要出言替她解圍,淩徹已經大步跨向她,狹長黑眸冷冷掃過男人抓著央筱筱的手。

  「手拿開。」聲冷無溫。

  央筱筱心口一躍,知道是淩徹出面替她解圍,她只是半垂著眼,沒有看他。

  金髮男被淩徹眼底的陰鷙嚇了一跳,感覺要是他不順從,他可能就要跟他的手說了byebye,立刻依言放開央筱筱,雙手作投降狀。

  央筱筱一獲得對方釋放,立刻低著頭想離開現場。

  她的表現像是當他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淩徹突然覺得有一把無名火在胸口燃燒,一掌擒住她手腕,不由分說將她拉出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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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餐館外

  「放開我……」她掙扎低喊著,遭他緊扣的手使勁掙扎卻徒勞無功,纖細白皙的手腕,被緊箝著她的指掌勒出紅痕。

  淩徹大掌緊握的地方,就是剛才央筱筱被人抓著的地方,他溫熱的掌心緊緊熨著她細緻的肌膚,宛如想抹去剛才那個男人在她雪膚上留下的溫度。

  「淩徹!放開我,好痛……」

  她的吃痛聲,讓他眉峰一攏,大掌鬆開了她。

  「還記得我的名字?我還以為你這麼快就能把上一個男人忘掉。」

  諷刺的冷語似一根無形的利針,就這麼紮入央筱筱心坎,她強忍著心痛,不想作任何回應,僵直著身軀掉頭。

  「這麼急著進去,好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難道是我破壞了你的好事,打斷了你的欲擒故縱、欲迎還拒?」

  她步伐停頓,淡淡回答:「不是,你沒有。」

  見她無動於衷、一點也不懊惱,淩徹胸口竄過一股濃濃的鬱悶,上前扳過她纖細柔弱的身子,讓她面對他。

  「為什麼離家出走,你以為這麼做就能讓我感到愧疚?」

  他知道她離家?

  「我沒有必要讓你感到愧疚,我所做的,都是出於心甘情願。」央筱筱掩下心中的訝異,語氣力圖持平。

  清澈的明眸裏,果真沒有怨懟、亦無憤怒,淩徹一時無言以對。

  「包括逃婚?」

  「我沒有逃婚,是唐惇主動和我解除婚約,他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

  聽她說完話,淩徹面無表情,只以深斂的黑眸看著她,一個決定在瞳心深處成形——

  「跟我走。」他拉過她的手。這回他沒有使用蠻勁,沒有弄痛她,卻也讓她掙脫不得。

  「請你放手!」她努力用另一隻手,去掰開那只牢牢扣住她的大掌。「我與你沒有任何瓜葛,為什麼要我跟你走?我不會跟你去任何地方,我要留在這裏!」

  她的急於撇清,突然讓他感到氣悶,神色陡然一黯,咬牙喝道:「留在這裏?你難道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你那副單純好騙的樣子,會引來多少男人的覬覦!」這個笨蛋!

  央筱筱黯然垂下纖長如扇的羽睫。雖然早就對淩徹如何看待她心知肚明,但她的心,仍是因他的認知揪痛了一下。

  「是,我是好騙,但我知道那些覬覦我的人的意圖,他們再誠實不過了。」

  她壓抑著心中沒有一秒停止過的痛,努力試圖說得雲淡風清,卻忘了掩蓋層眼間誠實的黯然傷痛。

  捕捉到她眼底一抹極力隱藏卻仍不小心洩漏的哀戚,淩徹胸口一緊,仿佛挨了一記悶棍,他繃著俊臉,抑鬱地看著她。

  「不要逞強了,你剛才明明怕得要命又不曉得該怎麼辦,以後要是再發生那種情況,誰能幫你?」

  他的語氣雖然依舊冷然、不客氣,但言語中的護衛姿態卻讓她怔怔抬眼,看見他那雙熠熠怒眸中,漆黑的瞳仁除了慍意外,似乎還藏匿著對她的在乎,深幽的目光逼得央筱筱無法迎視。

  她垂首囁嚅道:「老闆夫婦會幫我解圍……他們幫過我好幾次了……」

  兩個月前,她請唐惇幫忙讓她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唐惇沒有拒絕她的要求,對她的態度依舊像個親切的大哥,不過並沒有幫她安排去處,而是問她想去哪里。她循著心中依戀卻也傷痛的想望,毫不考慮回答了巴黎,他便動用關係,給她另一個姓名身分搭機前往法國。

  在巴黎,她試著想找個供應住宿的工作打工賺取生活費,但由於法文不通、又沒有工作經驗,所以四處碰壁,幾乎就快身無分文。後來,這對從臺灣移民來的老闆夫婦好心收留她,讓她在餐館裏打工抵食宿的費用,也會替她解除被有心人騷擾的窘境。

  她被騷擾過好幾次了?該死!

  「走!」淩徹語氣暗怒,拉著她走向馬路。

  「放開我,淩徹!你到底想做什麼——」

  「結婚。」薄削的冷唇吐出言簡意賅的答案。

  「結婚?」她一愣,忘了掙扎。

  「跟我結婚。」他重複道,難得有句話讓他有耐性再復述一遍。

  清秀的柳眉深深蹙起,她深吸一口氣,淡然開口。

  「你不是說,你對我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騙局?既然是謊言,你所答應過的承諾,我永遠不會當真。我如果還有值得你利用的地方,請你直說無妨,不需要委屈你自己。」

  「你確實還有我值得利用的地方,」他邪氣勾唇。「老實說,這兩個月來,我發現自己懷念你熱情的身體。」修長的指腹沿著她柔美的粉頰移動輕撫,撫過她粉嫩微顫的唇瓣,往下來到她的頸項。

  「不要碰我!」她揮開他的大掌,羞憤低喊。

  原來,她方才在他眼中看到的在乎,只不過是自己深切期待過後的錯覺。在這個男人狠狠傷過她之後,她對他居然還有著期待……央筱筱,你好傻,真的好傻!

  他邪狎輕笑。「不要碰你?我有沒有聽錯,以前在床上,你不都央求我,要我碰你?」

  「住口!是你自己說的,你根本不屑碰我,不是嗎?!」

  他扣住她的纖腰,將她用力納入胸膛,俊顏逼近那張憤慨小臉。

  「我是不屑,不過不可諱言,你是在床上最能滿足我的女人,我何必跟我的欲望過不去?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一輩子要你。」

  他俯首在她耳畔低道,開合的薄唇若有似無地碰觸她嫩軟的耳垂。

  「再說,你不是愛我嗎,一定很想獨佔我吧?剛好,我們各取所需。」

  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央筱筱敏感的耳根,引得她全身悸顫,讓她耳朵上細小的汗毛也都顫慄直豎,全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幹,但他無情的冷語,讓她的心直墜冰冷的深淵。

  「我不會嫁給你。」她心寒道。

  黑眸危險眯起。「難道你們人類嘴上說的愛,都這麼膚淺?或者,你其實也是在欺騙我?這麼一來,我們扯平。」

  「你根本沒有資格跟我談愛,放開我——」她氣憤低喊,到口的抗拒霍然被他的薄唇封住,將她的驚喘慌張全合進他的嘴裏。

  這個吻,原本只是淩徹對她蔑視他、拒絕他的懲罰,但是一纏上她的舌尖,他就開始深陷,兩個月以來的鬱悶仿佛得到了宣洩的出口,難以自拔地舔吻著那雙柔嫩的唇瓣,貪婪地汲取她甜美的芬芳。

  隨著吻的加深,她的抗拒漸漸停止了,她的溫馴加深了他的想望,他愈來愈不知足,一隻手本能地從她身後的衣擺探上去……

  灼熱的撫觸驚醒了她,她倒抽一口氣,使勁掙開他的擁吻,狼狽地縮到牆邊,發現自己依舊輕易受他左右、因他悸動,羞恥的浪潮頓時翻湧而上——

  淩徹一手攫住她欲跑開的身子,也說不出方才失控的欲望從何而來。

  該死,他到底是失了什麼魂!居然在路邊就對她……

  「你知道,我可以讓央為誠生不如死,你如果不想看他受苦,就最好不要有逃離我的念頭。」他陰沈地威脅。

  她駭異抽氣,渾身發抖,望著那雙酷寒無溫的黑眸,找不到一絲為她波動的情感。而他再度出現的目的,比起之前欺騙她的目的,更令她心痛難當。

  「為什麼……我到底欠了你什麼?就因為我生在央家、身上流著你所深惡痛絕的獵人血液,所以必須一而再地承受你的羞辱?你好可惡……」

  椎心刺骨的痛楚襲來,眼前一黑,央筱筱昏厥過去。

  「筱筱!」他凜愕地接住軟倒的她。

  淩徹收緊了雙臂,無言地凝視懷中失去意識的人兒,複雜的黑眸鎖住她滑落臉龐的清淚,心緒紛雜。

  被她當成一個卑劣的男人,他無所謂,反正在她眼中,他已經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差這一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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