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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紀珞]不怕狼心如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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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22:28
第九章

  央筱筱一個人關在偌大的浴室裏,面對著鏡子中那張悲鬱慘澹的清顏。

  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這裏是淩徹,她的丈夫,位於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的住處。

  兩天前,她在法國巴黎遇見了她以為此生都不可能再見到的淩徹,他以殘酷無情之姿,決定了她的未來——成為他一輩子的禁臠。

  兩天後,他們在巴黎公證結婚,現場除了證婚人外,沒有其他觀禮人,沒有美麗婚紗,沒有紅地毯,沒有音樂,沒有花童,一切形式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與他攜手站在結婚禮堂完成最神聖的結婚儀式、接受眾人的祝福,是當她確定淩徹是她永恆不變的摯愛時,就深藏在心中的夢想。

  如今夢想成真,她卻感受不到絲毫幸福,因為她知道就算成為他的妻子,也依舊不配擁有他的真心。

  真心……

  為什麼她到現在猶仍希冀著淩徹的真心,為什麼還不覺悟他對她根本無心?

  愛情,難道非得讓人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任心痛一次又一次淩遲知覺,痛久了,才會有麻痹的一天嗎?但她明白,除非她不再愛這個男人,否則,這份痛楚將永遠不會休止。

  央筱筱痛苦地閉上眼,感覺臉頰上有些涼意,抬手去摸,才發現……

  自己怎麼,又哭了。

  「你如果希望『我們』的新婚之夜是在浴室裏度過,我不介意。」

  門外傳來淩徹低沉淡漠的嗓音,他刻意強調的字眼讓她微微一驚,水眸倏睜,看見鏡中慌亂的自己。

  她聽得懂他的意思——如果她不出去,他就進來。

  她沒有忘記他的警告,如果不想讓她父親遭遇不側,就最好不要有逃離他的念頭。她把自己關在浴室超過一個小時了,他也許察覺了她逃避他的心理。

  央筱筱慌忙擦掉頰上未幹的眼淚,打開門扉,走出浴室。

  「甘願出來了?」淩徹刻意問,一雙深漆如夜的黝眸,緊盯著神情局促的她。

  雖然兩人已經有過不少次的親密行為,這倒是他頭一次看見她穿睡衣。

  她的睡衣一如她的個性,保守得沒露出多少肌膚。

  純白的棉質長衫寬鬆地覆住纖瘦嬌小的身軀,領口、袖口緊密地圈著她的頸項與皓腕,長長的裙擺下只露出兩截白淨的足踝。

  但是,即使如此保守樸素,他仍知道睡衣底下是一副曼妙成熟的女性胴體,記得她每一寸柔滑的膚觸,每一個起伏的弧度——

  淩徹驟然驚覺,原來她全身的曲線早已深深刻在他腦海裏,光是想像,都能令他身體微微發熱,感到一股躁動在血液裏激蕩,直沖下腹……

  他並不容易動欲,女人對他來講一向可有可無,如果之前是為了誘惑她沉淪肉體交歡而動欲,那麼現在呢?

  黑眸一冷,他甩去腦中的欲念拒絕深究,頎長身軀越過她,進入浴室。

  察覺他眼中的冷蔑,央筱筱神色微黯,苦澀地走向房內那張深藍色大床,惴惴不安地看著床鋪,仿佛一靠近就會被它吃掉。

  不知在床邊站了多久,最後,她牙一咬,掀開被單躺入被窩中,背對著另半邊的床位,縮在床沿。

  直到浴室裏傳出來的水聲歇止,感覺身後的床位因某種重量而稍微下陷,縮在床邊的嬌軀立刻緊緊繃起。三月天的北歐,夜裏依然乾燥寒冷,她卻緊張得手心冒汗。

  淩徹瞪著床上那只盡可能遠離他的「蝦米」,看出她寧可摔到床下也不願靠近他的念頭,一股濃濃的不悅從他心口竄升而起。

  會娶她,雖然另有隱情,但不代表他容許她不把他放在眼裏!!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你的身分。」他掀開被單,伸手扳過纖軟的嬌軀,將神色驚慌的人兒困在他未著上衣的赤裸胸膛下。

  他用力摟抱住她,鷙猛的俯吻強霸地攫住她逸出驚呼的小嘴,濕熱的唇舌撬開她柔軟的唇瓣,在她檀口中翻攪交纏,炙熱的大掌縱恣地一把扯開她睡衣前襟,伸進她衣內。

  「唔……」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突如其來的煽情撫吻仍是讓她一驚,慌張地掙扎。不要!她不要這樣!

  她的抗拒,讓淩徹暫停了動作。

  他抬起陰酷的黑眸,鎖住她痛惡的目光,冷聲道:「你是故意還是無知,不知道與丈夫上床是妻子的義務?」

  他無情的提醒,宛如一條扼住她意志的鐵鏈,央筱筱原先的恐慌、掙扎,全化作驚懾的低喘,掄成粉拳抵在他胸膛的小手,也失去力量似的緩緩放下。

  見她緊閉著眼,渾身顫抖著,躺在他身下一動也不動,美其名是柔順溫馴,實則強忍著恐慌與屈辱,莫名的惱意卻反而席捲了他的理智。

  「睜開眼!吻我、摸我、取悅我!你又不是不會,不要像只死魚一樣不動!」他抓住她的雙手,貼在他平坦精實的胸膛上。

  她聽話地睜眼了,抖瑟的柔荑一手輕輕拉下他頸項,指尖在他發尾處的肌膚輕揉著,一手沿著他胸前遒勁的肌理緩緩遊移,發顫的粉嫩唇瓣一小口一小口吮含著他的薄唇……

  但,即使是這麼輕淺笨拙的挑逗,卻讓淩徹已經在體內悶燒的欲火燃得更加熾旺,黝黑糾結的肌肉緊繃著,渴望著她渴望到近乎疼痛。

  該死!

  不該是這樣!

  能深深影響對方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他反手攫住她柔弱無骨的雙手,將它們緊緊箝制在她頭頂上,再度俯身而下,像只餓極了的野獸,狂烈吮咬她纖細柔滑的頸項、形狀優美的鎖骨,大手也野蠻地扯散了她蔽體的衣物,以火辣煽惑的愛撫,不放過點燃嬌軀任何一處熱情,執意要她臣服、要她意亂情迷!

  央筱筱被他猛烈狂放的撫吻嚇住了!

  如此孟浪直接、又挾帶著慍怒的強悍需索,與之前每一次纏綿激情卻不失溫柔的溫存完全不同。

  思及他一無須戴上誘惑她的面具,就不再在乎她的感受,而她會在這張床上,完全只因為是他泄欲的工具,她再也強忍不了深切的驚惶與痛心,破碎的嗚咽從她刷白的顫唇中逸出,悸駭的淚水沿著發紅的眼眶,沒入耳邊淩亂的發絲。

  在柔嫩小臉上肆虐的薄唇嘗到了苦澀的鹹味,高大的身軀驀地一僵。

  看著身下狼狽驚駭的淚人兒,淩徹下顎一緊,雙手抽離了她,拔身而起,抓起放在床邊的睡袍,離開了主臥室。

  房門「砰」地一聲,關上。

  央筱筱以被單裹住裸身的自己,不爭氣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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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筱筱以為淩徹對她的強悍需索,在新婚之夜只是個開始,結果卻不然。

  接下來半個多月的「新婚生活」,她在這個「新家」裏反倒過得很平靜,因為自從那晚她與淩徹不歡而散後,他就沒有再碰過她,她也幾乎沒有見過他。

  她原以為淩徹不屑待在有她的地方,所以沒有回家,但某天夜裏,她比平常晚入睡,才發現實際上是他每天早出晚歸。

  他回家的時間很晚,都已經是她熟睡的時候了,他出門上班時,她根本還沒醒來。

  就如同現在。

  淩晨一點,縮在被窩裏的央筱筱半睜著困眸,聽見窗外樓下有車子的聲音。

  她立刻起身奔至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就著屋外庭院中昏黃的夜燈。

  覷見淩徹走出車庫,目送他走向屋子,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她才躺回床上,然後她知道,他會上樓、整夜睡在書房。

  不知為何,自從曉得他沒有撇下她離開,等他回家,似乎成了她每天入睡前必做的事情。

  她不去想淩徹為何不回房間,不去想他為何不再逼迫她同床,不去想自己在這場婚姻裏的定位,什麼都不去想,唯有如此,她才能偷偷在悲傷中找到假想的片刻幸福。

  央筱筱臉頰貼在柔軟的枕頭上,合上輕泛濕意的水眸……

  突然,房門從外面被打開,有人走進房間。意識到這棟屋子裏有誰會走進這間主臥室,她微訝,下意識僵直了身體,選擇裝睡,卻沒注意到自己小心屏息著。

  「我知道你還沒睡。」

  淩徹的聲音,拆穿了她欲蓋彌彰的小動作。

  她倏然睜開雙眸,從床上坐起身,不是由於裝睡的行徑被拆穿,而是因為背後那道似乎壓抑著痛苦的沉啞嗓音。

  果真,他的臉色非常難看,緊擰的眉宇說明了他正強忍著某種極大的痛苦。

  她從未看過這樣的淩徹,心頭也隨著他的痛苦揪擰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又說話了,像是緊咬著牙說道:「跟你說一聲,未來幾天我只能是狼形,會待在家不出門。」

  語畢,緊繃的高大身軀走出房間,然後她聽見隔壁書房的門開了又關的聲響,房外沉寂無聲,她的心卻忐忑鼓噪。

  淩徹到底怎麼了?跟他說的「他未來幾天只能是狼形」有關嗎?

  他的狀況讓她看得好心驚,她沒有辦法對他坐視不理,可是如果直接去問他,他會不會覺得她很煩?

  躊躇了半晌,憂急的情感仍是戰勝了理智,央筱筱來到書房門口,鼓起勇氣敲門。

  門從裏面被打開。

  淩徹彎臂支靠著門邊的牆壁,臉色依然很差。

  看他身上僅著長褲,赤裸著精壯半身,意會他應該正在換衣服,她赧然地半垂下小臉。

  「有事?」他盯著她的頭頂。

  「淩徹,你生病了嗎?需不需要看醫生?」

  一張盈滿擔憂的小臉填滿了淩徹的視線,他胸口猛地被不知名的情緒一撞,清峻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在他惡劣以對之後,這女人為什麼還能像從前一樣,毫無芥蒂地為他擔心?她不恨他,不怨他嗎?

  「不需要。」由於體內負荷著難受的煎熬,未經半點掩飾的眼神,比平時更為尖銳冰漠,冷冷看著她。

  捕捉到那雙清眸中此時浮現的受傷,他喉嚨一緊,想撫平她眉眼間的悲鬱的解釋,就這麼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狼族人每隔一段時間,有幾天無法以自由意志變身,只能以狼形現身。這時體內的基因變化劇烈,身體會有些難受。這很正常,每個狼族人都是如此,不需要看醫生。」

  見那張專注聆聽的小臉恍然大悟,眉眼間的憂急終於褪去,他喉頭的窒悶感也因她的釋懷,奇異消散了。

  「還有疑問?」他僵聲問。

  「沒、沒有了……」他真的不要緊嗎?

  面對央筱筱關懷的善良眼神,淩徹突然深覺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非常殘忍,此刻不知為何,無法一如往常灑脫拿出與她敵對的宿命論調,來平衡自己失重的良心譴責……

  「去睡吧。」他僵著俊臉離開門邊,高大的身軀突然一個顛躓。

  「小心!」見狀,她連忙跨前幾步,想也不想地伸出小手,撐住他健碩身軀。

  但她畢竟嬌小柔弱,要不是他及時穩住了重心,收回倚靠在她纖瘦嬌軀半數以上的重量,她差點就被他沉重的身軀壓倒在地。

  他咬牙低喘著,眉間痛苦地絞擰。

  「淩徹,你還好嗎?」她緊張地問,環視著偌大的書房,發現能讓他躺下來休息的地方,只有角落一張沙發式的躺椅。

  他這半個多月以來,每晚都睡在躺椅上嗎?這是必然的,因為這棟屋子的擺設與他在臺灣那間高級公寓沒什麼兩樣,除了他會出沒的客廳、廚房、書房、和主臥室有簡單實用的傢俱外,其他空間真的就是名副其實的「空」間。

  理應看起來溫馨優雅的歐式別墅,給她的感覺,卻是與平安夜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孤冷一模一樣,不帶半點感情。待在這座仿佛是依照他心建築而成空洞冷清的城堡,她的心總是為他的孤獨冷漠隱隱作痛。

  他的家人或朋友不會來訪嗎?他們如果要來住幾天,該睡哪里?難道他們沒有來過這裏?抑或,根本就沒有那些人……

  「我扶你回房間休息,好不好?」

  話甫落,發現他古怪盯著她看的眼神,央筱筱驀然意識到自己直覺說了什麼,羞窘地咬了咬下唇,低下頭呐呐解釋:「我、我的意思是……房間裏有床,你躺著會比較舒服……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我會到客廳去——」

  「不必。」他打斷她的話,逕自走向書房角落。

  央筱筱只好扶著他,由他倒臥在躺椅上,四下卻找不到一床禦寒的棉被。

  「我去拿棉被來給你。」她離開椅畔,手腕卻被他扯住。

  「不要——」「走」字末到舌尖,就被淩徹吞了回去,他僵聲改口:「用不著棉被。」

  聞言,央筱筱微愣。

  「你睡覺不蓋被子嗎?」天氣這麼冷,不蓋被子怎麼可以?

  「變成狼形就沒有必要。」他無力地放開握著她纖腕的手,皺眉緊閉雙眼。

  「沒有必要?」為什麼?

  突然,眼前的畫面讓她屏住了氣息。

  淩徹表情痛苦,仰頭嘶吼出某種像人又像獸的低狺聲,出於非自願的變異,讓他的外型開始不由自主獸化。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變異,她曾見過他擁有琥珀色眼瞳、撩牙、獸爪、獸毛的狼形,雖然只是片刻,但仍令她印象深刻。

  大概是受腦海中根深蒂固的「傅說故事」影響,她對於他的狼形並不會太大驚小怪,但是他高大身軀那宛若科幻電影特效忽而人形、忽而狼形的反覆轉變,尤其他痛苦的低嚎,仍是教她心驚不已,手捂唇瓣,發不出聲音來……

  「會怕的話,不要杵在這裏!」暫時變回人形的淩徹趴在躺椅上粗喘著,咬牙嘶聲說道,沒一會兒又變成狼。

  央筱筱輕搖螓首,屈膝蹲跪在躺椅前的地板上,擔心地注視著一下是「他」、一下又是「它」的丈夫,心中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她蹙著眉頭,忍不住探出一手,掌心貼在狼只後腦勺,由上而下來回輕撫它灰黑色的柔軟毛皮。這是她頭一次觸摸狼只,但她沒有絲毫興奮、雀躍或害怕,滿心只想為他做些什麼,好讓他的痛苦能減輕一點。

  淩徹陡地一怔———

  他沒有抗拒她的撫觸,任那只棉軟小手安撫似的觸碰著他,糾結的峻凜眉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

  「淩徹,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她這樣做有沒有幫助?

  細細柔柔的嗓音響起,淩徹半眯著眸子,在心裏輕嗤她的天真——

  當然沒有。

  他此時的痛苦來自於體內,當然不可能因為外來區區的觸碰而減輕,可是他不得不承認,他並不排斥央筱筱觸摸他,因為這種感覺……該死的好!

  他沒有開口回應,但也沒有拒絕,她於是抱膝坐在地板上,繼續安撫著他。

  「坐上來。」瞥見她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淩徹眉峰微挑,淡淡地開了口。

  「好。」聽他這麼說,央筱筱總算有了信心,聽話地坐到他身邊。

  她的掌心下,有時是野獸的毛皮,有時是男人的頭髮。漸漸地,她撫摸獸毛的時間變長了,直到他的變異停止,完全成為一頭狼。

  時間在鴉雀無聲的靜謐中一分一秒流逝,夜,更深更深了。

  感覺身上的撫觸趨於停緩,趴在躺椅上的黑狼,半眯的琥珀色獸瞳瞄向那個幾乎合上困眸,一邊點頭打盹、一邊還不放棄撫摸它的女子。

  它嘴角輕扯,小心翼翼讓自己離開那只雪白柔荑,腳掌試探性地碰了碰她。

  見她沒有反應,知道她的知覺已經被濃濃的睡意霸佔,它便以頭顱推撐著她輕輕側躺而下,然後跳下躺椅,到主臥室咬來一床棉被,密密實實地覆蓋住她,只露出一顆小腦袋。

  它正想再度跳下躺椅前,又看了熟睡的人兒一眼,但當那張揉合了嬌柔與清純的白淨小臉映入眼簾,它就再也無法移開視線,只能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甜美恬靜的睡顏。

  最後,淩徹放棄離開躺椅,在她身旁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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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午餐時間,央筱筱在廚房裏忙碌著。

  前幾天雖然只有她一個人在家,不過每到用餐時間,在公司的淩徹就會叫一份外送食物到家裏給她,所以她自結婚後都還沒機會下廚。

  今天開始他沒有去上班,即使他沒說,她也沒忘記身為「妻子」的自己該盡什麼責任,於是早上便去附近的生鮮超市買了食材,打算準備他們的三餐。

  但食材買回來了,卻發現家裏很多該有的廚具都找不到,例如開罐器。

  今天午餐的湯品,她打算煮玉米濃湯。現在,湯底、牛奶、雞茸、香菇、佐料都準備好了,就差這罐打不開的玉米。玉米不是非吃不可,可是沒有玉米就不能叫玉米濃湯了吧……

  央筱筱翻遍廚房還是找不到開罐器,看著手中的玉米罐頭,決定請「屋主」幫忙,畢竟他比較清楚家中的小東西收納在哪里。

  打定主意,她上樓來到書房門口。

  「淩徹,是我。」

  她敲了門,然後自行打開門扉,探頭看見一頭狼正趴在落地窗前,懶洋洋地享受冬未春初的暖陽。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狼軀上,色澤黝亮美麗的毛皮,泛出一層銀灰色的薄薄光暈,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她忽然覺得,他就算是一隻狼,也是只美得令人目眩的狼。

  巨狼抬起頭來,美麗的琥珀色瞳眸瞥向她。

  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打擾到他,央筱筱遲疑地開口。

  「我想問你開罐器放在哪里,我買了玉米罐頭,可是找不到開罐器……」她突然想起,變成狼形後的淩徹都沒有開口說過話,猜想現在的他也許無法用人類的語言說話,於是補充:「可以麻煩你帶我去拿嗎?」

  狼站直了四肢,走向門口,漫步下樓,姿態慵懶卻又優雅。

  她見狀,尾隨它下樓。

  來到廚房的狼,在桌面上看到她所說的玉米罐頭,便輕巧地躍上椅子,低頭以尖利的獠牙,在罐頭封蓋邊緣戳穿一個大洞,方便她以菜刀挖開封蓋。

  原來,家裏真的沒有開罐器……看樣子好像也不需要開罐器。

  「謝謝。」她輕聲道謝,發現它無聲地瞅著她,她忙不迭別開眼,拿起玉米罐轉身到流理台前忙碌。

  知道身後的狼溫吞跳下椅子,離開了廚房,央筱筱在它面前佯裝若無其事的淡然,隨著肩膀輕輕垮下。

  她今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睡在書房躺椅上,身上還蓋了原本放在主臥室床上的被子。家中只有他和她,她不難理解是誰所做,心口不由得發暖。

  對於淩徹,她一直無法學會真正去厭惡、去憎恨他,甚至在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後,她也無法對昨晚虛乏痛苦的他置之不理,仍會因為他簡單的溫柔而感動,她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苦澀的歎息,幽幽縈繞在她心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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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22:51
第十章

  夜深人靜。

  浴室內,嘩啦嘩啦的水聲停止。

  沐浴過後的央筱筱,穿著一身舒爽的長睡衣,用大毛巾擦拭著半幹的發絲,走出水氣氤氳的浴室。

  她才在納悶,原本燈光明亮的房間為何只剩一盞昏黃的小夜燈,平躺在床上的高大身軀登時撞入她眼簾,腳步倏地僵在原地。

  她的丈夫正合眼而寐,幾日以來只能是狼形的他,現在恢復了人形。

  這是他自新婚之夜後,首度回到房間入睡。雖然這幾天兩人之間的相處還算平和,但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

  他不是不想與她同房了嗎?

  他睡著了嗎?

  央筱筱有些困惑、有些忐忑、有些慌亂,在床沿輕手輕腳坐下。由於房內沒有女性梳粧檯,床邊的矮櫃成了她放梳子、鏡子和保養品的臨時梳粧檯。

  她先梳理完一頭長髮,然後按照程式,將保養品輕輕拍打在臉上、手上。擺好瓶瓶罐罐後,掀開毛毯一角,背對著他躺上床。

  才一躺下,身後的男人就突然伸出健臂,將她攬入懷裏。

  「啊!」

  她低呼一聲,感覺他暖熱的胸膛熨貼著她微涼的背脊,他的體溫透過她的睡衣傳遞到身上,身子驟然僵在他懷中。

  淩徹沒有開口,長手長腳將她固定在懷裏,熱燙的鼻息灑在她耳根和頸間,引發她敏感而驚懼的輕顫。

  察覺她的僵硬與抖瑟,他反而更加貼近,薄唇伴隨著灼熱的吐呐,在她耳後柔嫩敏感的肌膚上輕輕遊移。

  他用不會弄痛她的巧勁將她轉過身來,依然將她固定在懷裏。

  一如他所料,她緊張地蹙著眉頭、緊閉雙眼,羽睫唇瓣無助輕顫,像極了備受欺淩的小可憐,那天的羞辱與驚懼至今仍存在她心中。

  他注視著她強忍驚恐的模樣,眉頭微微一皺,指尖輕緩地撫摸著在斜斜透入窗戶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荏弱、水嫩的唇瓣。

  唇上傳來粗糙的撫觸,她心口一顫,更加緊閉著雙眼,嬌軀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不知過了多久,輕柔的撫觸始終沒有中斷,她的緊張逐漸被好奇取代,唇瓣的知覺也逐漸鮮明起來,恐慌的抖瑟轉變為覺得酥癢的悸顫。

  他俯下身軀,以唇代手,依舊在她唇上廝磨著。

  知道自己的貼近讓她又繃起了身子,雖不放開她、也不容她退開,但他的速度放得更慢了,薄唇輕輕刷著她的粉唇。

  直到她因唇瓣上難以自持的酥癢而輕吟、忍不住探出粉舌,他才含住那張逸出性感低吟的紅唇,輾轉吮吻,重溫她的甜美。

  「嗯……」

  溫熱的男性氣息,藉著纏綿親昵、逐漸加深的吻,像是滾燙的熔漿流竄過她四肢百骸,讓她全身發燙髮軟,忘了驚懼恐慌,不自覺回應著。

  灼亮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鎖住她所有表情,知道她正在著火,為他著火。

  「淩徹……」這回,她沒有感到恐懼與絕望,星眸半掩,在他專注火燙的目光下、唇下、手中,逸出誘人而無助的婉轉嬌吟,似乎找回了曾經對他有過的信任,願意再次將自己交給他,在他懷中綻成一朵嬌嫩的花兒。

  緊盯著她嬌羞的模樣,淩徹胸口重重一蕩,體內壓抑已久的澎湃情潮頓時有如翻天大浪,衝破了堤防,氾濫成災。

  他的體溫透過專注的大掌,撒在她每一寸嬌嫩的肌膚上,讓她全身發燙悸顫,理智逐漸飄入虛無世界,鑽入他如星子般炯亮的黑瞳。

  他們之間,用不著多餘的言語,眼中只有對方。

  他感覺著她純粹的熱情、催情迷人的反應,再也壓抑不住深切的渴望,緊緊摟抱住她柔軟香嫩的身軀,用強健的身軀感受她的嬌軟。

  她感覺著他粗重的喘息、漸趨激狂滾燙的撫吻,再也壓抑不住深藏在心底的想望,伸手環抱住他熱燙結實的身軀。

  燦爛的火花,在一瞬間爆開,強烈癲狂的歡愉同時襲擊兩人——

  激切的狂潮過後,她靠在他的臂彎中,疲憊地沉沉睡去。

  淩徹平復了情欲的黑眸,定定凝視在他懷中恬靜熟睡的人兒,深深紮根的冷漠被糾結纏繞的複雜取而代之。

  他並非無欲,只是不容易動欲,因為一直沒有遇到足以挑起他熱情的物件,但他必須承認,央筱筱的身體確實能輕易挑起他的欲望。

  既然他承認自己要她的身體,只管盡情掠奪、佔有不就夠了?為什麼他剛才會不由自主做出像是當時為了誘惑她掉入陷阱,而每每耐心哄誘、安撫她的舉動,甚至……更加小心翼翼?

  黑眸微冷,淩徹抽回環抱著她的手臂,掀被起身,如同以往每一次與她歡愛之後,都會找藉口離開她的身體。

  毛毯下身無寸縷的人兒因為頓失溫暖包圍、以及襲上肌膚的冷意,畏寒地蜷縮了下。

  他眉心一擰,咬了咬牙,重新躺回她身側,將她納入雙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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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凜寒漫長的冬春兩季,時序交替,瑞典邁入了涼爽的夏天。

  和當地的居民一樣,央筱筱也已經褪去厚重的冬衣,改換輕盈的薄衫,籠罩在心頭的黯然卻依舊沉重。

  一個星期前,從未在工作時打電話回家的他,撥了通電話給她,只冷淡地告訴她說他要出國幾天,至於因何事出國、確切的歸國日期,他都沒有提,就這麼結束通話,之後連一通電話都沒再打回來。

  結婚三個多月以來,她和淩徹之間對話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後來每個夜晚,他都會與她同榻而眠,用磨人的撫吻點燃她的熱情,拉她共赴激情四溢的澎湃情潮。

  可是,除了在床上的纏綿之外,他並不在乎她,連要去何處、何時回家,都覺得沒有必要告訴她。

  這是理所當然的。央筱筱苦澀地想。

  許是她的「表現」讓他滿意,他沒有再拿她父親的安危出言威脅過她,日子平靜得讓她幾乎以為他的威逼羞辱只是她的錯覺。

  但她從沒淡忘自己在這場婚姻中的定位與角色,總是不經意就會想起哪天淩徹對她的身體不再感興趣,或許連威脅她都不屑為之了。

  他不會知道,當她臨時得知他要出國,有多擔心他是不是趕著去處理什麼事,他也不會知道,這幾天完全沒有他消息的她,有多擔心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他更不會知道,她愛他,卻愛得好苦、好痛……

  獨自坐在沙發上的央筱筱,雙手緊抱著依然感到有些冷的身子,清淚一滴一滴落在米白色的亞麻長裙上,暈開一片名為傷心的濕濡。

  此時,極少響起的門鈴響了,她連忙擦幹眼淚,前去應門。

  來訪的人是一名年邁的陌生老人,老人朝她和藹一笑。

  「初次見面,孫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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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家咖啡館內,赴約的南敬霆在淩徹面前坐下,桌面上只見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不吃點什麼嗎?」快到晚餐時間了。

  先開口的是南敬霆。俊魅卓爾的他,腳踝隨意交疊,意態悠閒愜意,無須刻意營造的男性魅力,在舉手投足間四射。

  「你呢?」淩徹搖頭,語氣平淡得不像在問話,就連與工作夥伴兼好友相處,他冷漠的神情也絲毫未變。與南敬霆的俊魅奪人相比,淩徹則是徹頭徹尾的冷調。

  「我要回去吃樂樂煮的晚餐,你也一起吧?」

  提到晚餐,淩徹看得出南敬霆的眉飛色舞。

  「不了,我兩小時後的班機。」

  「我以為你會在風巽或東方那裏多待幾天。」他們兩人回到臺灣東岸吃好友風巽的喜酒,吃完喜酒後,他的重心放在一個遲鈍的小紅帽身上,淩徹則是與平常不容易見面的朋友聚了幾日,算是忙裏偷閒的短期度假。

  「休息夠了。」淩徹淡漠說道。

  「不是因為不放心你老婆一個人,人生地不熟待在那裏?」南敬霆揶揄道,接收到對方警告他「不要提她」的冷冷瞪視,他立刻識相地回歸原本的話題。「好歹我也是『WOLF』的老闆之一,別暗指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混一樣,我不想跟一個工作狂比。」

  「為了一個人類女人窩在這種地方,是該檢討。」

  南敬霆聞言,笑了笑,不意外從淩徹冷得像冰的眼眸裏看到對人類的輕蔑,他另外起了個話題。

  「徹,我想將亞洲據點設在臺灣。」他們公司的產品,在歐洲的產銷狀況已經相當穩固,是時候拓展版圖,他們曾討論過。

  淩徹沒有答腔,不過眉頭微挑,冷峻的五官浮現一絲疑惑。

  看出他的表情,南敬霆了然道:「我們是還沒實地考察過亞洲其他國家沒錯,但我們都曾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對這裏已經有一定的熟悉度;況且,你老婆和樂樂的故鄉、親友都在臺灣,我們最好也能——」

  淩徹冷聲打斷他。

  「你最好就事論事,客觀認為這裏適合當分據點,若是為了女人,大可不必。你的女人如果無法配合你,我建議你不如放棄。」

  「欸,朋友,你的心是鐵石做的嗎?妻子不是丈夫的附屬品,她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會難過會悲傷會哭泣,離家在外的苦,她跟你一樣感受得到。」

  南敬霆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他相信淩徹心知肚明。

  好友結了婚,他還是從好友的祖父口中聽來的,這男人還真是有夠冷情!

  徹這個人並非冷血,但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對朋友也不例外,會突然結婚,確實跌破大家眼鏡。至於婚為何結得這麼倉促,他也不想過問,反正淩徹不想提的事也絕不會從他口中聽到。

  他倒是有點同情央筱筱。他在淩徹家見過她一面,是個溫和有禮的美麗女子,無意間被他捕捉到她偷偷看著淩徹時,眉宇之間隱泛著一抹悲傷的憔悴。

  「我只看客觀的資料,等考察人員的報告書交來再說。」淩徹拿起帳單,挺拔修長的身軀從椅中起立,顯然打算結束談話。

  「好吧,一路順風,代我向淩夫人問好。」

  「自己打電話。」

  目送淩徹冷漠的背影離開咖啡館,南敬霆懷疑自己要不是臉夠厚、皮夠粗,可能早就被這個好友凍僵了吧。

  步出咖啡館的淩徹,心頭對剛才的對話,感到有些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悒鬱與迷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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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徹回到家,迎接他的是籠罩著一片漆黑的屋子,而不是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習慣準時享用的飯菜香,玄關處也沒有擺著妻子貼心替他準備好的拖鞋,他突然發現多年來的習慣像是被打亂一樣,卻亂得讓他習慣了另一種習慣。

  他自己換鞋,脫下外套扔在客廳桌上,扭開大燈驅走滿室黑暗,沒注意到桌上一張白色便條紙因外套掀起的輕風,飄落至沙發椅下。

  樓下屋內屋外都繞過一遍後,確定央筱筱不在樓下,淩徹眉心輕擰。

  她身體不舒服,還是發生什麼意外了?!

  各種揣測掠過腦海,他心口一提,三步並作兩步奔向樓上的主臥室。

  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整齊的無人床鋪,淩徹銳利的視線卻被床頭邊的矮櫃牢牢扣住,臉色一沉,閃過一抹暗凜——

  她放在矮櫃上那些梳子、鏡子、保養品瓶瓶罐罐,全都不見了。

  他走到房間的衣櫃前,打開那半邊已經屬於她的衣櫃,衣櫃內只剩衣架,收放她行李箱的位置也空無一物。

  央筱筱不見蹤影的原因,已經昭然若揭。

  他抿緊薄唇,瞪著半邊空蕩蕩的衣櫃,胸口緊緊揪擰。

  她離開了,不告而別。

  屬於她的物品,一件都不留,不屬於她的,也完全沒帶走。

  在他狠心欺騙她的感情、利用她的真心之後,又以她父親的生命安危為籌碼,威脅她嫁給他,就算第二次的欺騙是為了保護她,他卻選擇了最惡劣的方式將她留在身邊,她終於還是離開他了。而當時,他不就聽到了——

  我不會嫁給你。

  你根本沒有資格跟我談愛。

  為什麼……我到底欠了你什麼?就因為我生在央家、身上流著你所深惡痛絕的獵人血液,所以必須一而再地承受你的羞辱?你好可惡……

  聽到了她的心寒,她的氣憤。

  他以為自己可以理所當然地對她狠心,因為她是獵人後裔、是狼族的敵人,可是他卻無法見她遭受牽連,於是順應爺爺提出的做法娶了她,即使她從此誤會他、憎恨他,他也要用盡手段保住她。

  當時的他,沒有深究自己為何執意如此,只知道要保護她。

  後來當他面對她關懷的眼神、面對那個陪伴他度過變身煎熬的她,他開始迷惘猶豫,發現自己無法再狠心傷害她。矛盾的心態讓他煩躁不已,他只好對她冷漠,藉以拉開彼此的距離,卻又每每抵抗不了想靠近她的欲望。

  倘若這樣他還不能厘清自己的感情,他就白矛盾了!

  只是在這當下,筱筱卻已經逃離了他。

  南敬霆說中了,他那一點也不在乎別人感受的鐵石心腸,隨時都有可能傷害到別人,而筱筱,被他徹徹底底傷害了……

  淩徹喉頭一哽,雙拳在身側壓抑地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這就是動了心的感覺嗎?天曉得,他從來沒有過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忽然想起某件事,淩徹拿起手機,擰眉撥出一通電話。

  「是我,淩徹。」他報上姓名。

  「徹,有事嗎?」話筒那端的人接聽了,嗓音老邁卻聲如洪鐘,精神奕奕。

  「我留意過族人的動向,發覺事情與你所說的有些出入,族內看來並沒有明顯極欲殲滅獵人的反動勢力,這是怎麼回事?」甚至平靜到一點也感覺不到任何族人的憎憤。

  「其實沒有那回事,那天我刻意告訴你那些,只是為了讓你體悟自己對筱筱有沒有心。徹,別說你到現在還像個呆瓜一樣理不清自己的感情,狼王的孫子可不能這麼遜!」

  對方坦承不諱,只見淩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全是你胡謅的?」

  「我也告訴筱筱那女孩了。」

  對方托出的下一個事實,震住了他的心。

  那麼,筱筱的離開,是因為得知這又是另一場騙局嗎?

  一得知他其實不會危及央為誠的性命,她就走得毫無顧忌了吧?

  除了當初在會議室內討論的人,並沒有其他族人知道央為誠的事,筱筱的安全也無虞了。

  這樣,也好……

  淩徹悒悶地掛掉電話,眉宇間凝出一抹黯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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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1-7-10 20:23:10
尾聲

  三個月後

  深夜十一點,淩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

  將自己摔入沙發,面對滿室漆黑、失去「她」氣味的房子,他的思緒卻無法像身體一樣產生疲勞。「她」的身影總是堂而皇之霸佔他腦海,隨之,他的心就會微微揪扯。

  用指骨敲著眉間深鎖的直紋,他低咒了聲,從沙發中拔身而起,步向房間。

  一開門,熟悉的淡雅氣味鑽入他鼻中,心旌大大一震。

  床上熟睡的人兒,完全不察一道頎長的身影來到床邊。

  淩徹注視著蜷縮在被窩下的睡人兒,胸口盈滿欣喜若狂與不敢置信!

  她沒有醒來,側著臉兒,呼吸平緩輕淺,烏黑長髮披散在頰畔和他的枕頭上。

  看著她在他床上熟睡,淩徹心口浮現無法自持的怦然。

  他不覺伸出長指,將她垂在頰邊的發絲勾到小巧的耳廓後,一碰到她耳朵柔嫩的肌膚,就忍不住輕輕在其上遊移。

  發現她連在睡夢中都輕蹙著柳眉,他俊眉微擰,指尖轉移陣地,來到她秀氣的眉宇間,輕揉著當中的蹙痕。

  睡夢中的央筱筱,感覺臉上有股溫熱的觸感,便像只貓咪似的,俏臉無意識地磨蹭著他溫熱的指掌,纖細的身子本能地偎近身旁的熱源。

  他的指尖,自有意識來到她吐出芬芳氣息的唇瓣。

  「嗯……」

  唇上酥癢的感覺讓她口中飄出細細嚶嚀,霎時勾惹出他感官上的騷動。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與她之間已經沒了距離。

  他俯下身子,鎖住那張逸出性感低吟的紅唇,恣意汲取她的香甜,在心底歡呼這美好的滋味,三個月以來壓在胸口的沉沉悒鬱,仿佛就此得到了救贖!

  央筱筱感受到唇舌間炙熱輾轉的壓力、以及落在她身上的火燙撫觸,迷迷糊糊轉醒,眨了眨迷蒙困惑的眼兒。

  「淩徹……」是夢嗎?她好像看見了淩徹……

  「我好想你,好想你……」半夢半醒的央筱筱,迷茫星眸滲出銘心的凝淚,顫巍巍地探出小手,像是怕一碰到他、他就會消失般,小心翼翼輕觸他的臉龐,深情款款低喃著。

  在夢裏,她可以不怕他的嘲笑、他的冷情,大膽對他示愛,對他說出平常不敢說的情話,她覺得好滿足……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自己不是獵人後裔。下輩子,我們不要是敵人,這樣你會不會愛我?」

  淩徹喉嚨發緊,吻住她羽睫下晶瑩的淚珠,緊緊與她相擁。

  終於,央筱筱被牢牢鎖住她身體那強而有力、深切激昂、卻隱隱顫抖的緊窒擁抱給拉出夢境,迷蒙雙眼總算褪去了睡意。

  「你回來了?!」

  意識到兩人親密的姿勢,她俏顏一赧,掙開他的懷抱下了床,斂了斂有點淩亂的衣衫。她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又強撐著倦意等他回家,加上時差影響,不小心就躺在他舒服的床上睡著了。

  淩徹眉峰微斂,她的生疏讓他想起了她的逃離。

  「怎麼會來?」他問,輕啞的嗓音凝聚了幾絲黯然。

  「三個月的期限已經過了,我是來問你,到底要不要把離婚協議書給我。」央筱筱壓下乍見他的滿腔思念情懷,力圖語音的持平。

  「期限?離婚協議書?」

  「確認愛不愛我,難道需要花你那麼多時間嗎?」他的猶豫,可不可以表示他對她並非全然沒有感覺?央筱筱在心底苦笑,淡然續道!「不愛我的話,請把自由還給我。」

  「你在說什麼?」他怎麼聽不懂。「是你不告而別,離開了我。」

  「我哪有不告而——」他皺眉的納悶神情,讓央筱筱找到了某個關鍵。「你沒有看到我留的字條?」

  「什麼字條?」她到底在說什麼!

  「我離開前寫的留言呀,就放在客廳桌上。」他沒看到嗎?

  「沒看到。」他那晚在屋子裏裏外外找她,就是沒看到什麼鬼字條。

  「那我直說好了。」她抿抿唇,暗暗深吸一口氣。「我從狼王爺爺口中,知道你接受狼族長老的要求而接近我,也知道你為了保護我而娶我。如果你愛我,請你三個月內來臺灣找我;如果你不愛我,就請放我自由,將離婚協議書簽字寄給我。你需要時間考慮嗎?」

  當時,她得知了淩徹不是出於本意而選擇她作為「獵物」、且竟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危而娶她,縱使手段激烈殘忍了些,她心中仍浮現了他並不是那麼討厭她的小小希望;可是他對她的冷淡卻讓她不得不遲疑卻步,因此,她給了他選擇權,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才留下那張字條。

  淩徹沈默了半晌,不答反問:「你呢?」

  「我?」

  「給我選擇權,那你呢?!無論我選擇哪一個,你都欣然接受?」他問得犀利,黑眸直勾勾地注視著她。

  「你不愛我的話,我不接受又能如何?我不會賴著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畢竟那樣對雙方都殘酷?」她黯然垂眸。

  「我讓你賴,你……別走了。」

  「呃?」她猛地抬起小臉,以為自己聽錯了。

  被她難以置信的清眸看得有點窘,淩徹麥色的臉龐浮現可疑的暗紅。

  「你沒有聽錯……我發現自己……愛你。」他也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不自然。該死,告白還真是他一點也不擅長的差事!

  「這不會又是場騙局吧……」聽到他說愛她,央筱筱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是!對不起,以前加諸在你身上的劣事,我真的覺得愧疚。」這三個月,他過的日子只有行屍走肉可以形容,夜裏每每夢到她,心都會痛到讓他醒來,感受到她曾經受過的痛苦,他就更加怨恨自己。

  「你不必覺得抱歉,我能理解,因為我是你所討厭的獵——」

  「往後,我們之間沒有分別,我愛你,是因為你是你。」他愛她的善良、愛她的純真,或許是在她陪著他度過變身煎熬時愛上了她,或許是在她緊張兮兮幫他擦藥時愛上了她,也或許是更早的時候就愛上了她,只是自己一直不察。

  「既然愛我,為什麼在我離開後,你不來找我?」她不懂。

  一針見血,戳到他的弱點了!淩徹黯然扯出一笑。

  「因為我明瞭自己傷透了你,既然你在得知我爺爺的設計後仍選擇離開,就表示你深深厭惡我。這種情況下,我能逼迫你回到我身邊嗎?換來的也許只是你更深的憎恨而已。」所以,他忍受著極度想見她的折磨,逼自己放手。

  「淩徹……」央筱筱心口發熱,突然覺得想哭。

  「你父親有沒有為難你?」他突然想起什麼。

  央筱筱搖頭。

  離家後,她與好友孟悅柔沒有斷了聯絡,持續以電子郵件通信,也請悅柔代為向她的父母轉達她的抱歉與平安,並告訴他們,她想去過能由自己主宰的生活,暫時不回臺灣。

  悅柔的信件裏,從未提過父親是否原諒她的隻字片語,但從母親口中得知,父親表面上雖然氣她,實際上卻暗中派人到處打聽她的下落,直到悅柔給了他們她的消息,才停下尋人行動,每天就盼望著悅柔打電話來說她目前的生活情況,可是礙于身為長輩的尊嚴,都沒拉下臉要悅柔轉達什麼。

  後來她收到悅柔的消息,說她父親心力交瘁病倒了,她才會離開得這麼倉促,但因為沒有聯絡淩徹的方法,因此只留下一張字條給他。她回臺灣之後,父親反而向她道歉,說幾十個研究也比不上她,父女倆盡釋前嫌,病也漸漸好轉了。

  「回到我身邊來,筱筱,我不能沒有你。」他一字一句發自肺腑。

  她不發一言,垂下了頭。

  見狀,他有些緊張了。「給我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她依舊垂著頭,沒有說話。

  「筱筱?」

  他雙手握住她纖肩,抬起她的小臉,看見她滿臉淚痕。

  「筱筱……」她一逕地哭泣,哭得好不傷心,淩徹看得心頭絞擰,伸手用力將她納入懷中。

  「如果你是騙我的,我也相信,如果你要對我很冷淡,我也不怕,如果你……我都沒關係……我愛你,真的好愛你,可我是獵人後裔呀!我要怎麼做,才能抿除你心裏的芥蒂;我要怎麼做,才能擺脫我們的敵對宿命……」

  她愈想愈難過,埋在他胸膛哭得哽咽,泣不成聲。

  聞言,他動容地抬起她的小臉,溫柔拭去她不安的淚水。

  「那四個字,早就不知道被我丟到哪里去了。」他承認自己對她的身分有過掙扎,但那都是過去式了,在確認愛上她的那一刻起,芥蒂與宿命早已不存在。

  真的嗎?他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身分了?央筱筱的嬌顏難掩欣喜。

  「可是,你的族人會接受我嗎?」她又該如何跟尚不知情的父母解釋?

  「很簡單,就讓你我的身分成為秘密。」看著全心全意愛他的小妻子,淩徹動容低道,喑啞的聲音,足以說明此刻內心的激動。

  秘密……是呀,狼族人的存在一直是個秘密,就讓秘密永遠悄悄收藏吧!

  「好,成為秘密。」央筱筱滿足地環抱著丈夫,曾經以為墜落黑暗深淵的絕望已不復見,現在她很快樂。她可以更正自己的想法了——愛得癡,不見得傻。

  「徹,你今天說了好多話。」而且……好有感情。

  她還以為連對朋友都冷冷淡淡、多餘的話永遠不說、說過的話也不說第二遍,才是他的真實面貌,難道不是嗎?

  「我自己也很訝異,淡漠確實是我的習慣,但就只有你有本事讓我改變。看到我對旁人冷淡,別被我嚇到了。」唯有這個心地溫暖的小女人,能融化他這塊堅冰包裹的鐵石,觸碰到最裏層、最真實的他。

  「不是故意騙我的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嘛。

  「你要我對你冷漠也可以。認識你之後,我發現我的演技還不錯。」

  「不只還不錯,是『很好』,我都被你騙得團團轉!」

  「多謝誇獎。」

  兩人相視一笑,無須再多言語,僅是靜靜感受對方久違的體溫,感受為彼此顫動的心跳,什麼都比不上眼前的情人。

  宿命之輪,在他們之間改變了運轉的方向,朝向幸福前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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