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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棄養總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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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2:35 |倒序瀏覽 | x 1
棄養總裁 作者:風光

男人犯了什麼錯,竟會讓心愛的老婆灰心棄養他不回頭?
一、只顧事業忽略老婆,老婆好心建議還當耳邊風。
二、難纏的婆婆只會丟給老婆這個媳婦照顧,自己樂得輕鬆。
三、大男人主義又自以為是,一點都不支持老婆也有夢。
集合以上罪狀外加脾氣暴躁的陸槐南,果不其然被老婆休離了,
很不幸的是,他雖也在摯愛離去後想挽回,卻總是不得要領──
送便當不知她偏愛海鮮蔬菜猛給肉,送禮物連顏色都挑錯,
還不自覺自己害得人家一顆有點感動的芳心,瞬間又被打破。
三年一晃,溫柔賢妻已變成能幹的女強人,他再也不是老大,
偏偏糟糕的是,他霸道的想法及佔有欲離婚後仍沒改變,
在一次烏龍妒火失言後,激得「前老婆」勃然大怒,
決定報名參加霜淇淋公主選拔,說要拿第一名給他好看?!
慘!他最不願她穿得少少的給眾人看,她偏要換上火紅比基尼,
他的心臟都被嚇到無力了,竟然又出現嬌嬌第三者來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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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2:49
楔子

  午夜兩點 美國東岸 邁阿密

  文曦盈失神地關上書房的電腦,來到臥室的床畔坐下。

  她已經很累了,應該躺下去好好地睡一覺,但疲倦至極的身體卻包覆著不願沉睡的心神。酸澀的大眼盯著另一半空無一人的床面,手摸到一片冰涼,但她的內心,比床還冰冷。

  陸槐南還是沒有回家,不知道這一回他又要忙多久?

  身為陸家的次子,還是二房生的庶子,要在歷史悠久的大家族裡掙得地位,就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加倍的努力,可是這樣的狀況也代表,做妻子的她注定受到冷落。

  她體諒丈夫的難處,甚少向他抱怨,可是她也有她的夢想、她的工作,所以她除了全力支持他,另一方面也沒放棄發展自己的才能,還要替他持家,等於一人要花雙倍的心思。

  時間一久,她也不禁懷疑,究竟丈夫選擇的路是不是對的?

  在陸家做牛做馬,她的公公,也就是陸家的當家之主陸浩,往往只看得到長子陸柏東的表現,至於陸槐南,因為不是首位繼承人,做得再辛苦也只是為人做嫁,被上頭的哥哥壓得死死的。

  她很清楚在大家族裡的悲哀,她相信陸槐南也知道,他們的婚姻在如此龐大的壓力下早已荊棘遍佈,如果再不改變,她怕哪一天如刃的棘刺,會將兩人都割得遍體鱗傷……

  「唉!」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文曦盈輕嘆口氣,逼迫自己睡下。

  才蓋好棉被躺平,她迷迷糊糊中似乎要入夢,電話鈴聲就不識相地響起。

  她像聽到鬧鐘般的從床上驚醒,回過神後,才無奈地望著響個不停的電話。

  她知道那不會是陸槐南,他沒有在這個時間打電話回家的習慣——應該說,那男人一忙起來就忽略一切。

  有時連她都懷疑,若是自己不偶爾去電提醒,恐怕他會忘了家裡還有一個老婆。

  電話那端的人,肯定是那個她很不願意面對的人,因為那人每次都選在這種擾人清夢的時間打來。

  「媽。」接起電話,幾乎不用聽到聲音,文曦盈就可以確定對方是陸槐南的生母、陸浩的二老婆,江敏霞。

  「曦盈……」江敏霞的聲音有些虛弱卻尖銳,隱隱帶著惶恐。「陸家那惡女人要來殺我了,妳快叫槐南來救我……」

  文曦盈明白婆婆說的惡女人,是陸浩的正妻,雖然跋扈了些,對江敏霞也有明顯的敵意,卻應該不可能做殺害二房這麼損人不利己的事。

  兩個女人的明爭暗鬥已經很多年,文曦盈只是倒楣被捲入。陸槐南沒空聽媽媽抱怨,江敏霞只好把自己的怨恨和委屈一古腦的向媳婦傾倒。

  「媽,大媽不可能殺妳的,槐南不是幫妳請保鑣了嗎?」為了安婆婆的心,文曦盈早就以陸槐南的名義,請了保全公司的人保護她。

  在陸家的大宅子裡,只有江敏霞有保鑣跟前跟後,引來更多側目與流言蜚語,卻也是沒辦法中唯一的辦法。

  「那女人請的殺手很厲害的!我今天看到她在講電話了,分明就是在和殺手講價錢。」江敏霞兀自活在自己的幻想裡,「快叫槐南來就對了!」

  「槐南被爸爸派到歐洲去了,現在沒有辦法回來。」文曦盈捺著性子安撫她,「不然我去接妳好嗎?搬離開大宅,大媽就拿妳沒辦法了。」

  「叫我搬離大宅?我還想看那女人怎麼死呢!妳存的是什麼心啊?拐走了槐南,現在連我也要算計!難道妳也希望我死嗎?當初槐南娶妳時,我就知道妳心眼厲害,現在妳原形畢露了吧?」江敏霞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總之妳叫槐南快來就是了!」

  「叩」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遇到這種被害妄想症兼神經質的婆婆,文曦盈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接下來的情況會怎麼發展,她已可以預測,可悲的是,她卻無力改變現況,只能讓同樣的戲碼一再重演,也一再的在她心上添上新的傷痕。

  撥通了陸槐南的電話,她幾乎是屏著氣息在等待。她不懂,原本相愛至深的兩人,什麼時候連打電話給對方,都得小心翼翼地,怕踩到對方的地雷?

  「曦盈?什麼事?」

  陸槐南低沉的聲音果然帶著不耐,好像連久久一次接到老婆的電話,都是一件煩心的事。

  單單他的語氣,已經讓文曦盈覺得委屈鼻酸,不過她深吸口氣,忍住了。「媽她剛打電話來……」

  「媽還能有什麼事?她又要被大媽怎麼了是吧?告訴她,以她打電話的次數來看,她早就被大媽用各種方式害死幾百次了。叫她不要一直疑神疑鬼!」陸槐南略顯急躁地打斷她。

  「可是她一直叫你去找她,我已經說了你去歐洲,她還是不聽。」文曦盈放軟了語調。她知道他煩,她也煩,可是兩人間若沒有一方稍微退一步,只會彼此都更不愉快。「你……打通電話安撫一下她好嗎?」

  「她當我閒著嗎?一天到晚光打電話給她,事情都別做了。妳不會安撫她一下?就算敷衍也可以,別讓她一直吵。」陸槐南不悅地啐了一聲。「下回有重要的事再打,我在開會妳知不知道?沒事不要再煩我!」

  又是「叩」的一聲,母子一樣的沒禮貌,文曦盈又再一次的被掛電話。

  所以,一切又變成了她的問題?她要承受的,會不會太多了?

  她也很想孝敬婆婆,可是對方的敵意總令她手足無措;她更想跟在老公身邊,當個體貼的老婆,但丈夫卻從不給她機會,婚後的輕慢忽視,令她心寒。

  責任感使她再次拿起電話,慢慢地按下可能會令她一夜無眠的號碼。

  「媽,我打電話給槐南了……嗯,他正在開會,不過他轉告我……」

  她真的好累了,什麼時候,才可以真正的、為自己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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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3:03
第一章

  陸家是美國華人間一個歷史悠久的鉅富家族,先人在十九世紀舊金山淘金熱時來到美國,發了筆橫財之後輾轉從事了一些事業,卻都無起色。六○年代起,改行開設冰品店,最後卻意外發展成跨國冰淇淋公司。到現在,美國「沙夏冰淇淋」的火熱招牌與崛起,仍是許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目前陸家的主人是陸浩,六十出頭仍然精神奕奕、老當益壯,兩名妻子各替他生了一個兒子。大房生的長子叫陸柏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能力不差,個性卻略微陰險;庶出的次子陸槐南,才幹與魄力都高出長子許多,也有遠見,卻失在個性急躁。

  陸浩將兩個兒子安插在公司裡,他們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卻甚少出言干涉。

  講好聽點,他是願意充分授權,讓兒子們辦事不至於處處受限,但難聽一點,便是放任兒子們狗咬狗,在競爭中獲取經驗。

  陸槐南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幾乎是沖破了頭在和哥哥較勁,他要證明,即使不是長子,他做的也不會比較差,甚至只會更好。

  即使大哥因此視他為眼中釘、大媽對他沒有好臉色、生母埋怨他漠不關心,甚至冷落了老婆,他都不在乎。

  對於上述的前三點,他都能悶不吭聲地忍受,只有冷落文曦盈這一項,他確實感受到有些愧疚。

  婚前答應給她的幸福生活,他到現在還沒有能力兌現,只能要求她和他一起忍耐,一起度過這一段時間。

  可是究竟要忍多久呢?他沒有把握,又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父親能認同他?他也不知道。

  陸槐南從歐洲回到家中,站在入門的玄關前,想到一開門面對的可能是老婆含怨的眼神,又或是母親特地跑來家中大吵大鬧的情景,他就很想轉身走人。

  在疲累不堪的加班後,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一團混亂的家庭關係,偏偏,這是他逃不開的責任。

  於是陸槐南悶著一張臉,默默的打開家門——

  屋裡的悠閒靜謐令他十分意外,已經接近深夜了,他也完全不期待會有人替他等門,但客廳沙發上的女人顯然已久候多時,一看見他,就對他露出微笑。

  空氣中,甚至還有食物的香氣,勾引著他肚裡的饞蟲。

  「妳……」陸槐南一頭霧水,卻不知從何問起。這不是他一直期望能有的家庭氣氛嗎?怎麼真遇到了,他反而覺得反常、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今天回來。」文曦盈笑著迎向他,接下他手上的公事包,將他拉到餐桌邊。桌上有著一碗清粥,幾碟小菜。「因為時間晚了,怕你回來肚子餓,就準備了這些。你在歐洲應該吃得挺油膩,所以這些東西比較清淡,你將就著吃吧。」

  陸槐南呆呆地拿起碗筷,看著她將公事包提進書房,又走了出來。

  當他喝下第一口粥後,一種充實的感覺填滿了他的靈魂。

  「媽沒有來?」以往媽知道他要回來,絕對會過來鬧一陣,順便罵罵媳婦出氣。

  文曦盈笑得神祕。「我只是告訴了媽,爸好像跟大媽一起飛到湖區的別墅了。」

  陸槐南恍然大悟。母親一向愛和大媽爭寵,知道父親只帶了大媽到湖區度假,她不氣炸才怪!當然要追過去鞏固自己二房的地位。

  「看來爸有大麻煩了。」陸槐南哭笑不得的搖頭。

  「我看爸才去完南非又馬上到湖區,可見他挺閒的,有點事讓他忙,才不會那麼無聊。」老實說,她對公公的作為有些不滿,娶了兩個老婆又搞不定,問題才會落在兒子頭上。現在人還四處旅遊把工作丟給兒子,她才不讓他那麼順心呢。

  雖然落難的是自己老爸,陸槐南可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同樣壞心眼的希望父親吃點苦頭。「爸這回去多久?」

  「兩個星期。」文曦盈比出兩根指頭,「媽回來時,你記得向她請個安,她因為很久沒看到你了,不太高興呢。」所以她替他爭取了半個月的時間,讓他能從母親的神經質裡透透氣。

  「反正有妳在嘛。」把難纏的母親丟給她,他可是樂得輕鬆。

  「你真是過分。」她白了他一眼。

  「老婆,謝謝妳。」他連忙伸手輕擁住她,巧妙地用耍賴的方式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好想妳,妳想不想我?」

  雖說是為了岔開關於母親的話題,但陸槐南確實也已好久沒有這麼溫馨的感覺,久到他幾乎要忘了眼前這副纖瘦的嬌軀,過往曾是多麼令他迷戀。

  「我也想你。」文曦盈在心喟嘆了聲,把失望藏在心裡,埋首在他肩頭。

  他健壯的臂膀,曾經是她期許能為她擋住一切風浪的避風港,她幻想著這種溫暖的感覺能長久,久到忘卻一切現實。

  既然他逃避了,那讓她也逃避一下吧。

  「那,今天晚上……」陸槐南的話聲突然壓低,性感的男性嗓音有著旖旎的期待。

  文曦盈沒有答話,幾不可見地輕輕點了頭,這讓陸槐南飯也吃不下了,抱起她便往房裡走去。

  這短暫的幸福能維持多久,兩人都不願去想,只希望能在風暴的夾縫中,求得片刻的寧靜。



  理想中的夫妻生活是怎麼樣?陸槐南不知道,不過從歐洲回來的這幾天,日子已美好得差不多達到曾經幻想過的程度,他已經很滿意了

  賢慧的老婆把他照顧得好好的,幫他料理美味的三餐,還餐餐有不同變化。沒有公事打擾、沒有旁人作梗,兩人閒著沒事就依偎在一起,談天說地、風花雪月,彷彿回到了熱戀時期般,什麼都可以聊,連電視上無聊的政治,都可以成為他們辯論的話題。

  他的脾氣硬、嘴巴壞,她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有時一句話就可以犀利到完全堵住他的嘴,但溫柔起來,卻又幾乎要融化他的心。

  她獨立、也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印象中難纏的老媽因此很久沒再煩他,這令陸槐南很慶幸娶了她這樣的老婆,讓他的生活無後顧之憂。

  繁重的工作壓力和家族包袱,大到令他常喘不過氣,他癱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很珍惜此刻的寧靜和悠閒,連動都不想動,漫不經心地胡思亂想。

  果然,文曦盈端來了一盤水果擱在桌上,然後坐在他身旁,完全契合了他腦中賢妻良母的想像。

  瞪著他懶洋洋的姿態許久,她輕嘆了口氣。「你休假到什麼時候?」

  她也很希望這陣子的平靜能持續到永遠,但她知道,只要他待在陸家一天,這個願望便不可能實現,日子總歸要回到現實。

  「沒有期限。不過在媽回來之前,我會回去歐洲一趟。」他皮皮地笑了笑,分明就是要把江敏霞這個燙手山芋再次丟給她。

  「媽看不見你,又要生氣了。」她沒好氣地伸手擰了下他強壯的二頭肌,即使明知這對他來說就像蚊子叮一樣。

  這男人的身材,好到讓男模特兒都會嫉妒,從沒看他上健身房,卻得天獨厚的有著結實的肌肉。

  「沒關係,我知道妳對媽很有一套。」他裝傻賴皮,因為知道這招對她很有效。「還不是因為有妳當我的後盾,我才能這麼無後顧之憂的工作。」

  「我倒希望你不要這麼忙,偶爾也要關心一下……關心一下家裡。」她不敢直說希望他關心她,因為他的工作確實忙到翻掉,她不想因為自己想黏著他的自私心態,拖累了他的鬥志。

  「曦盈,妳知道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讓妳和媽過著優渥無虞的生活。」至少在階級分明的陸家裡,他的成就能使她們不受白眼和輕視。「妳只要好好地替我守著這個家、顧好媽媽,其他的事不用煩心……」

  「槐南,可是我也有我想做的事。」他替她編織的遠景,卻不一定是她想要的。「我有會計師執照,也有專業財務金融師執照,最近我還想考CFA、FRM、CIIA……」

  「妳把自己搞得那麼忙做什麼?」陸槐南覺得她只是在自找麻煩。「我賺的錢還不是都給妳花用?妳想想,有多少人能夠不為生活而忙碌?妳每天就和媽在家裡泡泡茶、插插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偶爾約一些三姑六婆聊八卦,這樣的貴婦生活多美滿?」瞧她仍皺著眉頭,陸槐南繼續自以為是的說服她,「生活過得寬裕悠閒了,媽的戾氣也會少一點,妳才不用成天受她的氣。有空再去發展自己的興趣,不是比較好?」

  「可是我也想要實務經驗啊!否則累積一堆證照做什麼?」說到她的夢想,文曦盈雙眼閃著動人的光芒,她也很想自己努力看看,享受事業上的成就感。「我自信對數字有一定的敏銳度,以前學校老師也稱讚過我有財金會計方面的天分,如果因為婚姻放棄了事業,不是很可惜?」

  「有天分又不代表一定成功,若妳努力了半天,到最後還是一無所有,那才慘。」陸槐南搖搖頭,不否認自己有著男性的自大優越感。「反正妳不要想什麼事業的事了,妳沒出過社會,根本不知道人心險惡,那不是靠聰明就可以應付的。妳就乖乖待在家裡,做陸太太享福,吃苦的事由男人來就好。妳看大媽和媽,有誰像妳這樣事業心那麼強,一天到晚考東考西的……」

  難道嫁入了陸家,就注定成為男人背後的花瓶?為什麼女人自己不能是顆閃耀的恆星,而必須靠著男人散發出的光芒反射,才能讓人看出其中的明亮?

  這個認知很令人灰心,可是如果要打破這樣的迷思與困境,文曦盈很清楚,那勢必得付出顛覆兩人未來人生的慘痛代價。

  「一樣是為了事業前途努力,為什麼不是你放棄,而是我?」她再也高興不起來了。他的世界是世界,而她的世界,卻只能有頭上這片屋頂。

  「因為妳嫁的是我!」陸槐南大言不慚,傲氣的說。

  「你真是大男人主義到了極點!」她氣惱地瞪著他。

  「沒錯,我承認。」他皮皮地聳肩。「誰教妳就愛這樣的我呢?妳就認了吧。」

  接下來,他開始埋頭吃著她送來的水果,任她瞪到眼睛都快凸出來了,也不再搭理她,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文曦盈只能吞下滿腹的怨氣和不甘,因為類似這樣的爭執,已經從他們剛結婚時延續到現在,她卻從來沒有贏過。

  ※ ※ ※

  陸槐南還來不及回到歐洲,一通電話,就粉碎了他的悠閒生活。

  「你說什麼?和荷蘭經銷商的合約,你拿給陸柏東簽了!」

  書房裡,接到這通該死的電話,陸槐南氣得火冒三丈,差點沒把手上的話筒直接給砸了。

  「喬治,你跟了我這麼久,應該知道我在這件事上下了多少工夫,幾乎有三個月的時間都在跟荷蘭的人周旋,」陸槐南對著電話那頭咆哮。「為什麼最後會是陸柏東去簽合約?我不是說如果荷蘭那邊有回應,要馬上通知我嗎?」

  驚天動地的吼罵聲,讓書房外的文曦盈嚇了一跳,思索半晌,她到廚房泡了杯咖啡,準備端進去。

  「該死的早知道你這麼沒用,當初我就應該守在歐洲!」不知道那方的人又說了些什麼,他更生氣了。「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現在變成陸柏東成功的簽下合約,他可以去邀功,但荷蘭的對外窗口單位一直是我,我還要幫他處理後續的事—— 最好生意天殺的有這麼容易談!」

  纖影停在書房門前,文曦盈知道現在不是進去的好時機,他聽起來像頭爆怒的獅子,她只能端著咖啡在門口等。

  「我過兩天就過去,和荷蘭那邊的人講清楚,以後我不再負責他們的業務。還有該死的你,喬治,我不知道陸柏東給你多少錢收買你,但在我還沒抵達的這幾天,你最好安分點,不要再扯我後腿!」

  「叩!」陸槐南氣憤的掛斷電話,知道自己三個多月的努力全泡湯了。

  陸柏東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功勞由他手上奪走,而始作俑者,就是喬治那個疑似間諜的該死祕書!

  文曦盈在此時走進來,把咖啡放在他桌上。

  不忍看他氣惱的直揉眉心,她走到他身後,指尖為他按摩著額際。

  「你還好吧?」她關心的問著。

  陸槐南卻不領情,他氣得頭都快炸了,被她一碰反而更不舒服,便一手格開她。「不要碰我,我的事自己會處理。」

  「我只是不希望看你這麼難過。」文曦盈有些錯愕,深深地感到被拒絕的難堪,不過她強自忍住了委屈的感覺。

  「工作上的事,妳不懂。」陸槐南揮揮手,他只想獨處,不想讓她看到他失敗狼狽的樣子。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她伸手想碰他,卻被他閃開,心裡的失落更深。「夫妻間不是要互相扶持嗎?你有煩心的事,可以說出來大家討論,你想罵人,告訴我是誰惹你了,我也可以幫你一起罵呀……」

  陸槐南聽了她略顯天真的話,只是冷笑。「如果說一說、罵一罵事情就能解決的話,我早就找齊一個軍隊的人幫我罵了。果然女人就是夢幻,男人講求的是務實,妳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一再的被嫌棄推拒,她脾氣都快被他挑起來了。「我只知道兩個人不溝通,只會漸行漸遠。我們戀愛一年、結婚一年了,你想想,你有幾次和我說過心裡的話?」

  「心裡的話?什麼叫做心裡的話?」他沒好氣地瞪她,「我不想和妳吵這種抽象的話題!」

  「我不是和你吵,」她深吸口氣,放緩了語調。現在只要她聲量大一點,肯定會被他說中,變成一場爭吵。「我是和你溝通。婚姻要長久,需要的就是溝通,如果我們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不說,怎麼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需要什麼?」

  「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好,我跟妳溝通了。」他不耐煩地冷哼一聲,從來不曉得她有這麼不識相,偏要在這時候來惹他。「妳在我生氣的時候進來,很不識相!」

  「我進來只是想安慰你……」文曦盈不敢相信他的態度會差到這個地步。

  「夠了!妳一定要在這時候跟我討論什麼婚姻心理的話題嗎?我已經很煩了,妳所謂的『安慰』、『互相扶持』只會讓我更煩。能不能麻煩妳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好?跟妳說得越多,我只會越生氣,妳知不知道?」

  這應該也算說出心裡的話了吧?

  文曦盈沉下臉。「我明白了。」再待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了。

  她懷著一肚子悶氣,轉身離開了他的書房。

  或許,男人和女人真的不同,遇到了難題,她會希望他在她身旁陪伴支持她;在她哭泣的時候,也會期待他的擁抱。可是沒想到,當他面對困難時,卻選擇將她推開,寧可獨處也不要她的安慰。

  她設身處地的替他想,卻反而踩到他的地雷,但若她當真什麼都不做,在一旁看他自己掙扎,那結這個婚的意義又是什麼?

  她不懂,真的不懂,可惜他從來不說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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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3:23
第二章

  天上的烏雲還沒有散去,陰沉沉的天空似乎預告著還有更大的風暴要來。

  文曦盈和陸槐南,已經一整天沒有說話了。

  並不是她因為和他吵架而賭氣,而是他一整天都關在書房裡,偶爾會聽到他對著電話大呼小叫的聲音,她知道他很生氣,卻對這種狀況一籌莫展。

  他要她別吵他,要她讓他獨處,因此,她連靠近書房時腳步都要放輕,吃飯時間到了,也不敢去吵他,省得又不小心捋了虎鬚,莫名其妙被他飆一頓。

  「唉……」她歎了口氣,餘音還未消,電鈴聲突然像瘋了般響起。

  「叮咚——叮咚——叮咚——」

  怕電鈴聲打擾陸槐南,文曦盈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去開門,但門才打開,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她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往後推進屋內,接下來是一陣不雅的咒駡。

  「槐南呢?叫他出來!我要他幫我評評理!他老子已經昏頭了,搞不清楚誰才是真的對他好,我要他去替我說清楚!槐南?你在哪裡?陸槐南!」

  來的人是江敏霞,年逾五十的她身材樣貌依然保養得不錯,只是略顯尖削的臉讓她看來有些刻薄。而她囂張的態度和兇惡的言語,也證明了她有多不好惹。

  文曦盈有些意外,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媽?妳怎麼回來了?」

  「我不能回來嗎?我就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想要我死在外頭!」江敏霞氣沖沖地。「給我叫槐南出來!這件事我非要叫他去跟他爸說個公道!」

  「吵什麼?」陸槐南終於被外頭的聲響給請出書房,因為極痛恨有人在此時吵他,他的臉色果然不太好看。「媽?」

  「你終於出來了!」江敏霞仇視地指著文曦盈。「這女人居然不讓我見你?」

  又是這種無聊事?陸槐南直覺地瞪了眼文曦盈,暗地指責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文曦盈只覺得他的責怪像一根針,刺進了她心頭的大穴,讓她痛到動不了。

  說得現實點,江敏霞是他的母親,不是她的,從來也沒有生養過她,她會尊重江敏霞,也是因為他才愛屋及烏,但什麼時候這個麻煩的母親,成了她的責任?

  不過至少陸槐南沒有過分到什麼事都順著無理取鬧的母親,他岔開話題問道:「媽,妳來有什麼事?」

  說到這個,江敏霞馬上被轉移了注意力,擺出哀兵姿態。「你知道嗎?你爸太過分了!我千里迢迢飛到他大湖的別墅去找他,他居然不讓管家給我開門。那賤女人還在一旁幫腔,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妳進不了別墅?那妳怎麼去了那麼多天?」陸槐南聽出不對勁。

  「哼!我在那裡大吵大鬧,還報了警,就不相信他們能忍多久!最後還不是讓我進去了?」她有些得意的冷哼一聲。

  「讓妳進去不就好了?」黑線瞬間佈滿陸槐南的臉,那她今天來吵,是吵心情愉快的嗎?

  「哪裡好?他們這樣對待我,我絕不善罷甘休!槐南,你去找你爸幫我評評理,順便教訓一下那個女人!你不知道我在別墅裡過的是什麼生活,他們居然對我愛理不理的,吃飯時飯桌上永遠只有我一個人!從以前我一跟了他,搬進大屋之後,他就……」江敏霞一抱怨就沒完,彷彿要將無名無分跟了陸浩三十幾年的怨恨一次傾吐出來。

  然而陸槐南可沒這個耐心,基本上,他一聽到「以前」兩個字,就沒心思再聽下去了。「行了行了,別和我囉唆這麼多,妳說的事我不懂,妳和曦盈說就好了,妳們女人才有共同話題……」

  「和她說?哼!她像根木頭一樣,還阻止我和你見面,別害我就不錯了!」倏然被打斷話語,江敏霞很不是滋味。

  「媽,曦盈不是妳說的那種人!」陸槐南真是煩透了。「我去公司了!反正妳和曦盈說就好,她會幫妳的。」

  「槐南!槐南!」江敏霞還想叫住兒子,他卻轉身進了書房,頓失目標的她便把矛頭指向呆立一旁的媳婦。「都是妳!一定是妳唆使槐南不理我的對不對?」

  「媽!不是的……」躺著也中槍,文曦盈只覺得無辜又無力。儘管對於陸槐南推卸的做法十分不滿,她卻不得不替他說話。「槐南最近是真的有點忙,媽妳想說什麼?說給我聽也一樣,說不定我能替妳拿個主意。」

  「拿什麼主意?妳這賤女人一定是想害死我!」對文曦盈有成見的江敏霞,把媳婦的一切都想成惡意,反正她就是看不慣這個沒錢沒勢的媳婦,害她在陸浩面前頭都不能抬高一點。「喔……我想起來了,當初慫恿我去大湖別墅的,不就是妳嗎?妳存心想看我吃癟對吧?我就知道妳不懷好意。說!妳究竟想圖謀什麼?」江敏霞凶巴巴地逼近她。

  「媽,我沒有圖謀什麼……」如果她真有圖謀,憑陸槐南對她的信任,她早就可以把他的資產掏空了。

  「還說沒有?當初槐南想娶妳這個沒錢沒勢的孤兒時,我就阻止過他,現在看看,妳果然一過門就開始興風作浪,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媽放在眼裡?」江敏霞越說越氣,「槐南受妳蒙蔽不管事,今天我就替他教訓妳!」

  「啊!不要——」文曦盈還沒反應過來,江敏霞已經一巴掌落在她白皙的臉上。

  「啪」的一聲,她半邊臉頰立刻紅腫起來,這一巴掌不僅打傷了她的自尊,也打掉了她對江敏霞僅存的尊敬。

  當第二個巴掌來襲時,文曦盈不躲了,她只是一把格開江敏霞的攻擊,後者看她居然敢反抗,更是氣得不擇手段,隨手執起電視遙控器,劈頭就是一陣亂打。

  「不要!媽!你停下來……」文曦盈被逼得無處可躲,本能的伸手推拒。

  結果江敏霞猝不及防的被她推倒在地上,立刻不顧形象的大哭起來。「嗚哇……」

  陸槐南提著公事包從書房裡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混亂又狼狽的景象——自己的媽坐在地上大哭,妻子低著頭站在一旁,但顯然也啜泣著。

  他覺得自己的頭快爆炸了,為什麼別人可以有那麼和樂幸福的家庭,他的家就要像戰場一樣,每天有不同的衝突和爭執?

  「槐南!」一見兒子出來,江敏霞先聲奪人,像演戲般挪著屁股滑動到他身邊,捉住他的褲管,甚至還沒有站起來。「你看!那賤女人居然敢推我?」

  他母親已經有太多次報假案的紀錄了,陸槐南根本不會相信,而且看文曦盈的樣子,顯然也受了委屈,誰打誰還不知道呢?

  「我是出於自衛才推媽的,不是故意……」文曦盈想解釋,卻看到陸槐南緊皺的眉頭,心裡涼了一大半,說出的話也戛然而止。

  他分明不想幫她……或者說,他兩邊都不會幫。

  她對他太瞭解了,這時候的他,不會是個好兒子,更不會是個好丈夫,只是個自私的男人。

  文曦盈猜對了,陸槐南不想管,他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了,不想再添上這一樁,反正娶老婆來,就是要替他解決這些麻煩事的。

  他沉下臉邁開腳步,江敏霞不由得鬆手,「你們煩不煩?不要再吵了!讓我安靜一下!」趁這個機會,他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

  門一關上,裡頭的風暴也隨之被隔開,他或許有點掛心裡頭的爭吵,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 ※ ※

  風暴過去,造成了滿地瘡痍,一時仍無法收拾。

  文曦盈紅腫著一張臉,身上被江敏霞打到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可是她卻不療傷,因為她的心,已經碎了。

  她癡癡地呆坐在沙發上,期待能有個人來幫她從痛苦中復原。

  可惜,由日落等到日出,一夜過後,她還是沒能等到那個人。

  江敏霞氣極而去時,大門甚至沒有關上,直到現在,洞開的門口還冷冷地吹進外頭的風,文曦盈只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苦難的仗,輸得一敗塗地。

  門口走進了一個人影,她抬起頭,卻只能苦笑。

  這個人來得不是時候,因為她已經疲憊得無法再打下一場仗。

  「你怎麼回事?」能從大門口橫行無阻的走進來,陸柏東已經覺得很奇怪了,再看到文曦盈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臉上盡是紅腫的痕跡,更教他狐疑。「陸槐南呢?」

  好一會兒,文曦盈才幽幽地道:「他出門了,你有事找他,下回再來。」

  她很清楚陸柏東和陸槐南一向交惡,沒有兄弟之情也就罷了,還互相競爭,她不認為陸柏東來會有什麼好事。

  陸柏東沒有這麼好打發,他察覺事有蹊蹺,便大大方方的在她身旁坐下。

  「怎麼?你們夫妻吵架了?」文曦盈都還沒有回答,他便又自顧自的道:「也對,遇到那種事,依陸槐南的脾氣應該氣炸了,找你出氣也是自然的。」

  「他遇到什麼事?」即便對於陸柏東的口氣很不滿,文曦盈還是捺著性子問。

  她也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陸槐南從來不告訴她。

  「喔?他沒告訴你嗎?那麼丟臉的事,我想他也不會說吧。」

  陸柏東故意賣關子,事實上他也沒打算說,因為畢竟是自己使手段陰了弟弟。「曦盈,看看你憔悴成這樣子,怎麼像我認識的那個小美人呢?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時,還驚豔了一下,沒想到你卻選了槐南。」

  他自我感覺良好的曲解文曦盈默然不語的反應。當年他和陸槐南同時看上這個念會計的小學妹,誰知她卻從來不理他。

  「現在他在工作上捅了個大摟子,我看他以後只會越來越難過……你也該好好考慮和他的婚姻了。」

  「我和他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槐南不在,你請回吧,我會告訴他你來過。」

  她起身想走,卻被他按住肩膀坐下。

  陸柏東靠近她,試圖採取溫情攻勢,他自負有幾分俊俏,不會輸給陸槐南那個大老粗。「何必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曦盈,我從來沒輸給陸槐南過,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放心,你只要離開槐南,我不會嫌棄你的。」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文曦盈想掙脫他手卻掙不開,只能凜著臉,試圖用冷然的氣勢逼他放手。「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只是想贏過陸槐南,離間我們夫妻的感情,想看他一無所有。你的詭計太陰險了,我不會中計的!」

  「何必這麼說?」陸柏東不否認她聰慧的猜中了大部分,但他確實對她很有好感。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她的手。「陸槐南那傢伙我很清楚,他根本配不上你,他這陣子才吃過我的虧,如果他看到我們這麼親近,不知道會怎麼樣……」

  「你無恥!」她想伸手打他,用盡力氣卻只能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握中抽出來,還不小心被他的指甲刮出一道血痕。

  「你們在做什麼?」

  此時,陸槐南進門了,見到沙發上糾纏的兩人,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陰鬱。

  「你說……我們能做什麼?」陸柏東顯然很享受自己同父異母弟弟那副吃癟的樣子,「你冷落了曦盈這麼好的女孩子,我當然要來安慰她,現在反而是你打擾我們了……」

  「不!槐南,你別聽他胡說!」文曦盈急忙替自己解釋。

  「你過來!」工作上失利,老婆又和敵人走得那麼近,陸槐南的口氣自然不會太好。

  文曦盈知道現在不是和他爭辯的時候,也沒有必要在陸柏東面前夫妻反目,她只是急忙跳離陸柏東老遠,走到陸槐南身後。

  「你可以滾了!不管你來幹什麼,我都不想知道。」想也知道沒好事,陸槐南懶得和他多說。

  「嘖嘖嘖,真是無情,我可是來道謝的。」反正把他和文曦盈關係弄擰了,也算達到他某種程度的目的。「感謝你在工作上對我的幫忙,爸爸可是很開心,直讚美我的能力呢!這一切都要多謝你,你在荷蘭辛苦啦,讓我不費吹灰之力撿了個大便宜……」

  陸柏東瀟灑的起身,再將了弟弟一軍。

  「滾!」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顯示陸槐南真的氣炸了。

  陸柏東大笑而去,把一室的爛攤子留給這對關係岌岌可危的夫妻。

  「槐南,我——」終於等到人走了,文曦盈想解釋,卻被不客氣的打斷。

  「你什麼?你放心,我沒有懷疑你和他有什麼勾搭,我看上的女人眼光不會那麼差,最重要的是,我聽到了你罵他無恥。」陸槐南的一番話安了她的心,但下一句話又將她狠狠打落地獄。「但你他媽的不會保護自己嗎?還讓他有機會乘虛而入?要是我晚一步回來,會發生什麼事?」

  文曦盈驚呆了,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難道現在被害人還要檢討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才引來壞人的覬覦?

  這個社會怎麼了?他又是怎麼了?「我如果打得過陸柏東,還需要怕嗎?還需要掙扎嗎?」

  「我常常在國外忙,不在你身邊,你就更應該提高警覺,如果不是你開門,陸柏東怎麼會進來?難道我在國外時,還得天天擔心你是不是又出事了?」陸槐南覺得荒謬極了,什麼時候他才能擺脫這一切吵鬧混亂?她的粗心帶給他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他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了!

  聽聽!這是多麼沒有良心的話?文曦盈很悲哀的看著他,他再一次蹂躪了她對他的信任與愛。

  她以為,他會保護她、會站在她這邊。可是她大錯特錯,他根本沒有同理心,心中只有自己。

  她知道攤牌的時間已到,她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們夫妻終是要走到這一步。

  「為什麼無論何事都是我的錯?你媽無理取鬧、阻止不了她是我的錯;你哥哥在工作上為難你、跑來找你耀武揚威也是我的錯;每次我只是待在家裡,卻被人找上門欺負,都是我的錯?」她紅了眼眶,卻不知道是因為身上的傷,還是心裡的痛。「陸槐南!你可以再過分一點!」

  她為什麼要這麼想他?陸槐南自覺不可能故意傷害她,便粗聲粗氣地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她傷心的哭嚷著,將自己的頭髮撥到耳後,再拉起袖子,「你給我看清楚,我臉上的傷是你媽打的,手上的傷痕是你哥哥抓的,但心裡看不見的最深的傷痕,卻是你留下的!這些究竟都干我什麼事?」

  她所受的一切傷害,確實都源自於他,如果當初她沒有選擇嫁給他,根本不必受這些苦。

  陸槐南這麼一想,不禁有些內疚,他回憶起自己最近對她的態度的確有些過分,他怎麼會以為她的忍耐是永無止境的呢?

  「曦盈,我……對不起,最近事情太多太煩了,我態度才會不太好……」他終於稍微放軟了身段,怕她心一橫就離開他。

  他會把一切都丟給她,就是因為信任、因為依賴,如果失去了她,他會瘋的。

  但她的傷心不語令陸槐南覺得不妙,開始解釋起自己遇到的困難,試圖以此激起她的同情心,他知道她最心軟了。「最近,我在工作上被陸柏東捅了一刀。在荷蘭談了三個月的公事,好不容易替『沙夏霜淇淋』談妥了經銷權,但我的秘書喬治似乎被陸柏東給買通,竟然在最後關頭把合約拿給他簽,這下子功勞全歸他,我的努力化為烏有,我不甘心,才會暴躁了些……」

  「你何止暴躁了些?一直以來,你都把我當成你的出氣筒!」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她索性把累積的不滿全說了,反正她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是你能夠把氣發洩在我身上的藉口。我知道你忙,我也怕你煩,所以把你媽的事攬在身上,也儘量替你擋掉了一些不必要的糾纏和麻煩,但你顯然覺得這些都理所當然,完全不懂得體諒。」

  「我只是一時忽略了!因為我想在工作上有好表現,我不想讓陸柏東一直當我上司,壓制著我的發展,我只要完成了我的夢想,幹掉陸柏東,你也能過好日子,所以我希望你支持我。」瞧她決絕的樣子,陸槐南心慌意亂地說,「不要這樣,曦盈,你一向很體貼的。」

  文曦盈臉上還有淚,卻反常地笑了,只是笑中帶了太多的哀感和心死。「對你體貼正是我最大的致命傷。過去,我願意支持你完成夢想,但你呢?你願意支持我嗎?你自私的只顧著自己,有沒有想想這幾年你究竟給了我什麼?」

  「我讓你衣食無缺……」

  「只是拿錢養狗的話,我也辦得到。要不然我們交換,讓我來養你,你支持我的夢想,如何?」她的笑容越來越諷刺,也越來越令人心痛。「我想,你甚至連我的夢想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陸槐南語窒了,他確實不知道,印象中,她似乎想去考一堆證照什麼的……但她已經擁有會計師資格了,還需要考什麼試嗎?

  「你說不出來,對不對?」因為太瞭解他了,由他的表情,她看出他根本沒關心過她,她過去所說的話,全被他當成耳邊風。

  她受夠他的大男人主義了!女人說的話是垃圾,女人的夢想沒價值,女人只要在家當閒妻涼母就好……這一切,她會證明給他看,他錯得有多麼離譜!

  「我知道把這一切說開,我們兩個大概就完了。」她的笑容慢慢收起,眼淚也風乾了,剩下的,是毅然的覺悟。「我以前能忍,是因為愛你,所以願意替你承受,現在我慢慢發現,你連婚姻裡最基本的體諒和保護都做不到,我還能期待你什麼?」

  「不准你這麼說!」陸槐南幾乎六神無主了,語氣也激動起來,他怎麼能夠忍受她說出等於離別的話?他怎麼能夠沒有她?她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努力前進的動力啊!「我們不會完了!曦盈,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還有長久的未來……」

  「依你的模式,我看不到你的未來。」她搖搖頭,這次自己狠下心。「你一心想幹掉陸柏東,但當他的下屬,他一定會徹底打壓你,你永遠出不了頭,不想被別人冒領功勞,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站在高位上。」

  她的話有如當頭棒喝,讓陸槐南長久以來的堅持鬆動了,他突然覺得被她這麼一說,他這些年的努力彷彿都搞錯了方向,像個傻子一的樣橫衝直撞,難怪他會一直碰壁。

  悲哀的是,他也很清楚她為什麼現在才告訴自己——因為過去的他,根本聽不進她的勸出口。

  他一直覺得女人的話聽聽就好,不會有什麼建樹,所以她才只能用這種決裂的方式告訴他,只可惜兩人的關係如今也跟著瀕臨破滅。

  「我只能給你最後的忠告,你有能力、有野心,為什麼不自己去打下一片江山?要打敗敵人,不一定要站在同一座山上,以後若你再回頭,發現自己超越了陸柏東,在另一座山爬得比他更高了,不也是另一種勝利?」文曦盈沒辦法再說下去了。「我的話就說到這裡,聽不聽隨便你。」她已用盡所有力氣,最後一股意志,只夠讓她能不出醜的在他面前轉身。

  「曦盈,別走!」陸槐南猛地由她背後抱住她,死都不肯放。

  文曦盈感覺得到他的手在發抖,心頭一酸,抿緊了嘴無聲的流淚。

  她好愛他,真的好愛,但她知道若繼續處在這種不平衡的婚姻裡,先被毀滅的人,一定是她自己。

  她滾燙的淚水滴到他手臂上,令他心疼不已,但他依然緊緊的摟著她。他心底隱隱害怕著,怕這一放,她就會從他手中飛走。

  ※ ※ ※

  「沙夏還在考慮開拓亞洲市場,對吧?」

  隔日,陸槐南來到陸浩面前,斬釘截鐵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爸,給我五年的時間,五年內,我保證讓沙夏在亞洲的銷售率達到歐洲的五成。十年後,我會讓歐洲市場的業績相形失色!」

  「喔?」陸浩挑了挑眉,「你怎麼突然會有這種想法?」

  「應該……是曦盈的鼓勵吧!她說我太執著於眼前的東西,若能放遠眼光打下自已的江山,也算一種成功。」其實這個想法,他早就曾經想過,但因為和陸柏東一起共事,在對方手下處處被打壓,他心裡不服輸,直想幹掉眼前的男人,因此才會把亞洲市場的事先按下不談。

  然而,文曦盈的話提醒了他,他還要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和陸柏東競爭多久?

  明明要勝過對方不是只有一種方式,他卻被自己的好勝心蒙蔽了。

  雖然或許連去到亞洲都還會受到陸柏東的掣肘,但至少不當對方的下屬,他可以發揮的空間就大多了。何況商機這種東西稍縱即失,再考慮下去,亞洲市場大好的前景都被他蹉跎掉了,機會不會第二次輪到他頭上。

  陸浩點了點頭,「原本我就考慮讓你去,但柏東推薦你的秘書喬治去亞洲,他說喬治在歐洲也歷練得差不多了,是個好人選,我看你似乎很積極的在歐洲方面佈局,也幫了柏東許多忙,不是嗎?」

  「歐洲市場已經很成熟了,陸柏東自己不是幹得不錯?」陸槐南說得有些不屑,「他最近還『成功地』和荷蘭的經銷商簽了約,證明他在歐陸很有辦法,那麼這裡就不需要我了,亞洲市場的開發,對我反而是一種挑戰。」

  陸浩沉默了半晌,像在思索兒子話中的意思,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的開口,「荷蘭那件事我知道,但我不打算干涉,柏東有辦法總是從你手上搶到功勞,也是他的能力,你就當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好了。他是上司,你只能咬牙認了,找出自己的辦法解決,我想你在這件事情上,應該也學到了一點經驗。」

  在陸槐南驚訝的眼神中,陸浩又道:「老實說,你比柏東有能力,卻少了一種宏觀的遠見,這點和柏東剛好相反,我期侍你是開疆拓土的猛虎,但你婚後卻成了守成的綿羊,我一直在等你的改變,不介入你們兄弟的競爭,就是希望柏東的打壓能對你有所刺激,想不到我苦心的安排,還沒有曦盈的話有用。」

  「爸……原來你都知道?」陸槐南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和心計,都被父親看在眼裡,不禁有些愕然。

  不愧是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老狐狸,連兒子都要算計。

  「怎麼會不知道?別忘了現在沙夏的最高決策者還是我。」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陸浩也身上不自覺散發出傲然的氣勢,確實是成功企業家的本色。

  「我以為你只關心陸柏東,畢竟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陸槐南突然打住話語,意識到這句話有些幼稚,像在邀寵,又像被父母偏心冷落的小孩在嫉妒。

  或許自己是真有這種想法,才會脫口而出吧?他訕訕地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陸浩卻察覺了兒子的心思,不由得失笑,「誰說柏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你們都是我兒子,享受的權利義務都一樣啊!他會當你上司,只不過是他比你早幾年進公司而已;要不,你就埋怨上天讓你太晚出生好了。」

  被父親一陣挪揄,陸槐南臉色忽青忽白,心中卻又有種釋然的感慨。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受寵的次子,想不到,父親竟有把他看在眼裡。同理而論,陸柏東那麼仇視他,處處打擊嘲諷他,八成也是認為自己身為長子,應該集八千寵愛於一身,事實上卻非如此。

  如果他又在事業上把陸柏東比下去,不等於當面打了對方一巴掌?

  「好了。」陸浩打斷兒子的思緒,看出他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你去亞洲的事,我准了,至於你說五年內的業績要趕上歐洲,我等著看。」

  陸槐南喜上眉梢,但隨即又想到另一件事,「爸,我去了亞洲,那媽怎麼辦?」

  「你媽那裡,我自然有辦法治她,你儘管去就是了。」否則他不就枉為一家之主?「說到這個,你家那口子也是好手段,把你媽這個燙手山芋丟回來給我,害我的大湖之旅險些被搞砸。」

  「爸,曦盈她不是故意的,是媽她……」聽不出父親是褒是貶,陸槐南急著想替自己的老婆說話。

  陸浩笑笑的打斷了他,「放心吧!你娶了個好老婆,儘管把她帶到亞洲去,她不是還是個會計師?會是你的好幫手的。」

  「謝謝爸。」

  和父親的對話到此結束,陸槐南原以為自己想去亞洲會困難重重,想不到父親給他的反應,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很快就成功地達到他的目的。

  能夠離開美國這個令人灰心的地方,事業和家庭都前景可期,他相信曦盈聽到這個消息一定也會非常開心,說不定,他和她先前的爭執還可以一筆勾銷,兩人重新開始培養感情。

  ※ ※ ※

  陸槐南帶著飄飄然的心情回到家中,屋子裡卻是一片黑暗。

  他納悶地打開客廳裡的燈。「曦盈?你在家嗎?」

  她一向清楚他的上下班時間,也一定會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在他回家時迎接,但今天她卻反常的不在家,而他們昨天才大吵一架……

  陸槐南心頭有種不妙的預感,走進房間想確認她是否在睡覺。

  進了房後,鋪得平整的被單告訴他床上沒人睡過,但梳妝台上不熟悉的空蕩感,卻讓他的心提了起來——她所有的保養品和化妝品都不見了!

  他再轉頭一看,她每次都掛在牆上、那件最愛的大衣,現在也只剩一個空衣架。

  「曦盈去哪裡了?該不會賭氣不回家吧?」

  他著急地衝到房內附設的浴室,發現她所有的瓶瓶罐罐全消失了。

  再來到衣櫃旁,猛地打開,裡頭只剩他的襯衫和衣物孤單地掛在那兒,屬於她的東西,一件不留。

  「可惡!居然不說一聲就走了?賭氣也不能這麼過分吧。」兩人昨天的「激烈溝通」都還沒有結論,她就打包走了。

  陸槐南滿心的喜悅想與她分享卻撲了個空,不禁氣憤起她的不負責任。

  偏偏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文曦盈是個孤兒,沒有娘家可以回,他平時也不太清楚她的交友狀況,根本不知道她還有誰能投靠。

  「究竟跑到哪裡去了?」他無力的踱回客廳,癱坐在沙發上,心思不由得飄到兩人昨天的爭執上……

  在獨自一人安靜的環境裡,他終於能開始反省,他這一年來當她的丈夫,是不是真的太失職了?才會讓一向理性的她也失去理智,來個不告而別。

  她說她想考證照……當執業會計師還是金融分析師?還有,她被他母親和哥哥欺負得滿身傷痕,他好像也忘了問一下她的傷勢,只顧自己生氣……她還說了什麼?說他只用錢養她,像養條狗一樣,完全不重視她的感受和想法……

  回頭想想,他似乎真的過分了點,在他忙碌的時候,需要她能體諒和支援,可是換作他自己,卻完全做不到,只會一味的要求,難怪她受不了。

  算了,等她氣消回家後,哄一哄就沒事了,他還要帶她到亞洲去大展身手,相信她會很開心的……

  目光不經意地瞄到桌面上,他發現桌上擺了一封信,而信封上的幾個大字,在瞬間奪去了他的呼吸。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與惶然,也被澆滅了所有的自大自滿。

  那是一封——離婚協議書。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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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6:35
第三章

  三年後 台灣

  「什麼?那女人又把我們的帳退回來了?」陸槐南下巴抽搐、咬牙切齒的問。

  「是……」秘書小姐看著總裁一副氣到快中風的樣子,說得有些膽戰心驚。

  「這次又是什麼原因?」深吸了一口氣,他忍住滿腹怒火。

  「她說我們的帳還是有問題,這樣做下去一定會被國稅局查死,公司也不用再發展了,所以、所以她覺得……」

  「講重點!」沒耐心的陸槐南一拍桌子。

  秘書嚇了一跳,吶吶地說:「她要我們……重做。」

  「重做?」陸槐南語調拉高。「她不會早點講嗎?非得等我們全弄好了拿去給她,她才說要重做?」

  「她說她很忙,客戶很多,沒辦法只盯著一家公司。」秘書小姐想到要轉述會計師那麼囂張的話,心都提了起來。「而且,應該是我們拿著帳本去問她,而不是她主動來找我們,如果我們對她有什麼質疑的話……」

  「怎麼樣?」雖然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陸槐南還是犯賤的問了。

  「……大可以換別的會計師。」秘書屏著氣息,準備承受他接下來的怒火。

  那女人……以為他不敢換會計師嗎?

  陸槐南握緊拳頭,氣得臉都漲紅了。他在商場這麼久,她還是第二個敢這麼囂張跟他說話的人。

  她最好別搞得他火大受不了,否則屆時他就……他就……他就只能算了。

  出乎秘書的意料,陸槐南沒有怒火直燒九重天,也沒有大刀闊斧地砍了那個大牌會計師的生意,他只是深呼吸了幾口氣,下了一個她以為自己聽錯的指令。

  「叫我們的財務去跟她學,看那些報表格式有什麼地方要怎麼改比較好,弄好了再跟我回報!」

  秘書小姐驚愕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這……這真的是脾氣一向火爆、最討厭吃虧、做事雷厲風行的總裁會做出的決定?他究竟有什麼把柄在那個女會汁師手上?還是欠了她一大筆錢還不出來?

  不過這麼大逆不道的問題,她可沒膽問出口,只是連忙回應他的交代,「可……可是她說,叫我們找個能負責的人去,不要老派一些……呃……蝦兵蟹將。」

  蝦兵蟹將?陸槐南相信,如果真有「怒髮沖冠」這回事,他的頭髮早就豎得像刺蝟了。

  他從美國帶來的財務精英們,居然被那女人形容得如此不堪?

  「那就派經理去!」他恨恨地爬了爬頭髮,想不到和一個女人對峙,比在商場上衝鋒陷陣還辛苦。

  秘書小姐唯唯諾諾的應了,急忙退出門外。

  直到秘書小姐離開,陸槐南才像打了場敗仗似地頹喪坐下,應該說,自從和「她」再度在台灣重逢後,在兩人的關係上,他已是節節敗退。

  那個囂張的會計師、那個大言不慚叫他不爽可以換人的女人,就是他的前妻——文曦盈。

  離開他之後,她回到台灣執業,沒想到不出兩年的時間,她便小有名氣,自已開了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生意好到接不完。

  而他當初和父親談妥後,便著手規劃沙夏冰淇淋進軍亞洲的事宜,花了一年評估市場,又花了一年選擇地點及談判,最後才選在位置好、法律政經治安各方面都不錯的台灣,做為亞洲區的總部。

  然而在這期間,他尋尋覓覓卻再也找不到她的蹤影,那張離婚協議書,成了他心中最深的痛。最後,想不到在台灣這個彈丸之地,居然讓他找到了她。

  於是,沙夏一到台灣,選擇合作的會計師便是她,她也確實做得有聲有色,在財務上幫了新成立的沙夏亞洲區總部許多忙,讓他們能迅速進入狀況。

  只是她也絕對聯想得到,像沙夏這麼大的公司,不選國際性的會計師事務所而選擇她的原因,多半是他的私心,因此,她也很充分地利用她的優勢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說好聽點,是真金不怕火煉,她的專業不怕他挑釁;說難聽點,就是她根本不在乎失去這個案子,能遠離和他有關的一切,說不定才是她要的。

  他只能做個悶聲葫蘆,把所有在她那受的氣和吃的虧全吞下肚,誰教他心虛?

  誰教他先對不起人家?

  因為若是他真的受不了,和她的會計師事務所一刀兩斷,或者又發了頓脾氣把她嚇跑,那麼他可能再也沒有見到她的機會了。

  進不得,退也不能,夾在這麼尷尬的境地,只能說他活該。

  陸槐南回神過來,當機立斷的按下對講機,「李秘書!」

  剛才驚魂未定的秘書小姐又嚇了一跳,「總……總裁,請問有什麼吩咐?」

  「方才我的交代,你通知財務經理了嗎?」

  「已經通知了,他正在和文小姐的助理約時間。」

  「你告訴他,我和他一起去。」他瞇起眼,做了一個決定。「能負責的人是嗎?那我便給文小姐一個驚喜。」

  ※ ※ ※

  「文曦盈會計師事務所」不像一般公司位於精華地段,反而是市郊一棟兩層樓的獨棟透天厝,裡頭花木扶疏、清淨雅緻,若不是門口那塊小小的木頭招牌,一定沒人想到在裡頭的人們,做的是如何精密的​​數字工作。

  也虧得她口碑好、夠專業,客戶才願意跑到她這個看起來不太像辦公室的地方和她合作。另一方面,這樣隱密的空間,剛好也讓某些需要闢室密談財務問題的客戶很滿意。

  陸槐南來過這個鳥地方好幾次,每次幾乎都是被她氣得火冒三丈,和她爭辯總是落在下風。不過,好處就在他每次都有收穫,也不算無功而返。

  意氣風發的大男人,難得被頂撞一定大為不爽,但他雖然老氣得大吼大叫,卻也不敢真對她做什麼。

  因為只要她姑娘一個不爽,對他下了逐客令,下次要見到她,可比登天還難。

  他每每吃癟,卻又一次次的自動送上門,只能苦笑著在心裡罵自己犯賤,表面上卻仍要保持那副強悍的樣子,沒辦法,誰教他大男人的架式在外人面前實在太重要了。

  來到文曦盈的事務所後,陸槐南雖然已經和她預約了時間,但她還是讓他等了快半小時才姍姍來遲。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方才有些公事耽擱,請多多包涵。」她​​向眾人點頭示意,語氣客氣生疏到極點,不管眼前人職務高低,她彷彿全都一視同仁。

  她那好像看到陌生人般的態度,令陸槐南憋了一肚子悶氣。

  以前的她,總是穿得保守樸素,如今卻穿上了專業的套裝,戴上金框眼鏡並綰了個法國髻,顯得精明幹練,卻再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低調婉約的她。

  他不喜歡這樣,非常不喜歡。

  「需要這麼客套嗎?曦盈,我們有這麼不熟?」

  今天和陸槐南一起來的人,除了李秘書,就是公司的財務經理陳經理,這兩人都算是他的心腹,至於文曦盈,他一直把她當作自己人,所以說起話來也比較肆無忌憚,索性就直來直往。

  「陸總裁?抱歉,我以為來的只是陳經理,沒有看到你,真是怠慢了。」文曦盈技高一籌的將了他一軍。

  她不想和他敘舊,因為敘舊只會讓她心裡隱隱作痛,但站在客戶的立場,沒有特別招呼他又很失禮。然而,堂堂一個總裁只為了計帳這種小事就來找會計師,難免有找碴之嫌,所以她才拿出「沒看到」的藉口,讓他想藉題發揮都師出無名。

  「憑我們『特殊』的關係,你還叫我陸總裁,不是特地疏遠我是什麼?」他說得酸溜溜的。

  李秘書和陳經理不約而同瞪大眼,經由這段對話,他們才發現原來總裁和文會計是舊識。

  文曦盈強撐起職業的微笑,不慌不忙地道:「今天貴公司是為了公事而來,所以我們不談私誼、不套交情,純粹公事公辦會比較有效率。」

  效率?這還需要她教他嗎?哼!分明是她想故意和他拉遠距離。

  反正今天就是來和她把話說清楚的,要公事公辦,他奉陪!

  「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就進入正題吧。」陸槐南示意陳經理把帳目光碟取出來。「這個月你已經退了三次我們的帳,請問究竟我們要怎麼做,你才會滿意?」

  一般說來,會計師負責審計公司財務,若無問題的話,具名出示審計報告即可,然而,他們改了兩三遍她都不接受,又不講明哪裡不對,已經是近乎刁難。

  但陸槐南不知道的是,文曦盈故意刁難沙夏,就是要逼他親自出現。

  「對於目前貴公司的記帳方式,我只能說這裡是台灣,不是美國,你們把美國那一套完全搬來台灣,不一定符合台灣的習慣和標準,何況,就是因為你們的財務還要上報美國總公司,沒有完全獨立,不僅容易造成混淆,也會有不必要的延遲。」她​​並沒有打開帳目對他們講解,而是講了個大方向。

  「什麼意思?」陸槐南彷彿抓到她要說的重點,卻又有些模糊。

  「你們的帳目和財務報表表面上,看起來沒問題,但事實上,卻會造成你們執業的困難。」文曦盈單刀直入的指出弊病。

  「我舉個簡單的例子,你們公司正在醞釀進駐百貨公司專櫃對吧?這麼一來,由於你們還沒有直營門市,和百貨公司的拆帳方式一決定下來,你們目前的記帳方式勢必要改;不過,之後若有拓展獨立門市據點的計劃,那又必須是另一套了。我由帳目完全看不出來你們有這樣的準備,屆時如果你們真要拓展獨立門市據點,卻還要等美國方面核准,只要他們一慢,財務的延遲或漏洞肯定會拖垮公司!」

  她不只考量現在,連沙夏未來的發展都一併考慮進去,這令陸槐南心裡一動,態度也不再那麼強硬,何況,她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一時的失察,讓他面子有些拉不下,嘴硬的道:「我們公司都是最專業的精英,不可能犯這種錯誤,何​​況美國總公司本來就有監督之責……」

  「說得好,貴公司的財務人員都是最專業的精英,但還是犯了這種錯誤,反而令人覺得事有蹊蹺。」文曦盈不著痕跡地提醒著陸槐南,似乎不在意他的態度。「總不能全部怪罪在他們都是美國來的,不熟悉台灣法律吧?你們帳務不獨立,資金掐在美國總公司手上,萬一哪天他們抽手……」

  「……那我們這幾年的努力就全自費了。」陸槐南又一次慘敗,不僅嘴皮子鬥不過她,更敗在她的專業上。

  當初他要來台灣開設沙夏亞洲區總部時,陸柏東全力反對,但由於陸浩的背書,陸柏東只好堅持分公司的帳目要上報給美國總公司,算在總公司的年度會計上,盈收也要繳回,再由美國總公司依比例撥放。

  由於總公司仍是父親陸浩負責,他便認為此舉無虞,又因為急於前往台灣,便答應了這個條件,沒想到文曦盈一說明,這點倒成了台灣分公司最大的把柄——天高皇帝遠,陸柏東在總公司做什麼手腳,他根本看不到!

  為了成立台灣沙夏亞洲區總部,陸槐南挖來了超級業務利少杭當副總裁,廣告才子駱晉紳擔任廣告行銷總監,獨獨缺了財務方面的專家。

  在沙夏業務蓬勃發展的此時,這個漏洞無疑成了致命的隱憂——但幸好有文曦盈,幸好有她。

  陸槐南吐出一口大氣。

  台灣分部的核心財務人員,全是他由總公司帶過來的,不夠的人力他頂多在台灣聘請幾個小會計,卻都不成氣候……看來,那群核心人員中肯定也有陸柏東安插的內奸,否則他們怎能把帳目做得如此天衣無縫?

  心裡有底後,他轉身向財務經理道:「你和李秘書先回公司,把財務部人員名單整理一下交給我。」

  陳經理慎重地點點頭,和李秘書一起離開了。

  文曦盈見事情已解決,他卻還賴在這裡不準備走,不由得擰起秀眉。「陸總裁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公事解決了,現在是私事的時間,他可要好好把握和她獨處的機會。

  「我還有公事要忙——」文曦盈不想和他多糾纏,他對她還是有無比的影響力,她不想讓他看出來。

  「公事?我們之間不只有公事吧?老實說,曦盈,我不喜歡我們現在的關係!」陸槐南霸道的打斷她的話。以前他可以想抱她就抱她、想吻她就吻她,現在卻只能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得越雷池一步。

  「我倒挺喜歡的。」看來他是非談不可了。「沒有扯後腿的婆婆、沒有財大勢大壓死人的婆家、更沒有阻止自己前進的老公,我可以好好發揮自己的能力,邁向自己的理想。」文曦盈強迫自已保持淡然,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他不會知道,要她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得花多少力氣。

  「我已經為這件事道歉過幾百次了,你還想怎麼樣?」頭低得久了,一向脾氣不好的陸槐南也快沒耐性。她老是在同一個點打轉,他根本連切入的角度都沒有。

  「我不想怎麼樣啊!現在是你想怎麼樣,我只是沒有配合的意願和義務而已。」文曦盈覺得莫名其妙,犀利的堵了回去。

  難不成他現在還認為她一定要按他的意願辦事,辦完還要謝主隆恩嗎?

  陸槐南一時語塞。他知道,現在和她硬碰硬,只會撞得自己滿頭包。

  過去,他要是得到她這種回應,一定先氣急敗壞的飆她一頓再說,然而現在時不予我,再加上幾年和她分開的教訓,他可不敢再輕捋虎鬚,又惹火她。

  「那我請問,我要如何才能和你恢復到我要的關係?」即使已經氣得牙癢癢,他還是得「虛心」請教。

  「很抱歉,我敬謝不敏。」她​​幾乎是想都沒想的就回答。

  「為什麼?」陸槐南差點沒跳起來。

  被打槍也要有理由吧?他現在姿態還不夠低嗎?

  「過去你的婚姻失敗,就是因為你沒有做好為人夫的心理準備,還是過得我行我素,只想到自己。現在你真的認為,自己已經做好踏入下一次婚姻的準備了嗎?你確定和同一個人再重來一次,一樣的錯誤不會再犯?」

  文曦盈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說出的話切中要點。

  ※ ※ ※

  熾熱的入夏天氣,好不容易等到日落,文曦盈才慢慢的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回家。

  台灣的傍晚,和美國很不一樣,美國的商店總是在下午時分就關門,若在日落後才上街,街上往往是寥寥落落沒有多少人,大夥兒頂多到酒吧喝兩杯小酒;但在台灣,傍晚才是夜生活的開始,街上人潮熙來攘往,熱鬧到了極點。

  看著身旁情侶雙雙對對,有的熱絡的牽著手,有的親密地搭著肩,彼此笑語間帶著一絲甜蜜……文曦盈不禁又想到陸槐南。

  其實現在的她,有些怕看到他,因此在他面前總武裝得很強悍,但只有她知道,心裡最柔軟的那處,仍一直叫囂著想棲息在他懷裡,想和他回到戀愛的時光。

  這種矛盾總是掙扎得她心痛,和他相處時,她得要花上兩倍的力氣才能讓自己語調如常、表情正常,不顯露絲毫對他的留戀。

  他不會知道,當年留下那張離婚協議書,她幾乎等於已經死過一次了。

  沒有當年的決絕,就沒有現在的她,而她也因遺憾不能陪他走過開拓亞洲市場這最艱難的一役,所以當他找上她的會計事務所時,她才會二話不說的答應。

  可是有時候做出了決定,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那段婚姻落得他們兩敗俱傷,她因此害怕再回到他身邊,那等於再回到從前的日子。

  為什麼他們會變成這樣呢?

  文曦盈的思緒不由得回到在美國求學、和陸槐南相戀的那一年……

  她是個孤女,能到國外求學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和獎學金,因此只能省吃儉用,日子過得苦哈哈。而他則是大企業的公子哥,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在校園裡幾乎是橫著走。

  他大了她好幾歲,一個在研究所、一個在大學部,兩人原本不會有交集,但命運卻讓他們相識、相戀,直到現在,文曦盈雖然惱他怨他,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那段時間,是她人生裡最快樂的時光。

  因為她窮,他從來不讓她出錢,兩個人出門總是他掏腰包付帳,即使她大聲抗議也沒用。

  她原就不喜歡受人恩惠,好像一舉一動都必須看人臉色一樣,但他只是淡淡的說「他付得起」,之後便把金錢的支出全包了。

  她單獨出門時,一定得向他報備,理由是怕她危險;他也一天到晚嚷著她是他的,有時間就霸著她,要她在兩人獨處時一定不能忽略他,那時她也認為,有愛才會有佔有慾……

  凡此種種,被愛沖昏頭的她以為那些舉動是他的體貼和愛意,殊不知卻是他的大男人主義,當她了悟時,兩人已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

  文曦盈嘆了口氣,腳步經過一家火鍋店,夏日的火鍋本來沒什麼銷路,但冷氣超強的店裡總還能吸引幾個客人。

  她佇立在店門口,看著裡頭的客人大快朵頤,突然想到陸槐南最喜歡吃她做的火鍋。

  那時候,他真的對她很好。

  美國的冬天冷到不行,沒幾件衣服的她住在寒酸的單人宿舍裡,常冷得全身發抖,交往的那年冬天他發現了這件事,隔天她上完課回宿舍時,房裡便多了一個大暖爐,床上的棉被也變成厚厚一層,衣櫃裡還多了幾件昂貴的大衣。

  還有一次,她在電視上看到帝王蟹,隨口說了很想吃,當晚他便帶她到高級餐廳裡,幾乎是半強迫的要她吃到飽。

  她曾經想買某件商品,但在找到第二家店沒有後,她就想放棄了,沒想到他卻開著車帶她越過了州線,跑了五家店才買到她要的東西。

  為了這一切,她感動得幾乎流淚,他卻說他的女人絕不能吃不飽穿不暖,更不能在任何事情上有遺憾。

  他究竟是細心,還是單純的不把錢當一回事,她不確定,然而他的心意,是無庸置疑的。

  所以在兩人有衝突時,很多事她就忍下了,包括他的沒耐心、偶爾對她發脾氣,或一不爽就自己躲起來生悶氣,不要她安慰,也不希罕她幫助的冷漠。

  文曦盈將視線由火鍋店裡調轉回來,繼續前進,下意識地,她走到了婚紗店前面,店裡一件件華麗典雅的禮服,又令她止住了腳步,回憶起令人心酸的婚姻生活……

  慢慢的,婚後她才發現,她婚前所忍受的、誤會的那一些,居然成了兩人日後分離的導火線。

  交往一年就結婚,他其實並不了解她,她也是。

  她不是一個只躲在男人背後享福就好的女人,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當初她能忍下他的一切霸道只是因為愛,以為他會為她而改變。

  然而,陸槐南卻誤以為那就是她的本性,所以才會娶她吧?

  他要的就是一個小女人,要的只是她的乖巧不吵鬧,會在他身後為他打點一切瑣事,又要夠獨立到沒有他也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所以,安撫他母親成了她的工作,他的冷落她必須認命,只要他有情緒起伏,她不能回嘴也不能質疑。

  這種委屈累積久了,一次爆發開來,她才發現彼此的認知根本不同,所以她遞出了離婚協議書。

  她的目光由婚紗店移到隔壁的花店。

  花店裡頭有一個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由店員手中接過一束美麗的玫瑰花。看他喜孜孜的表情,應該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吧?

  可惜,直到和陸槐南分手那一刻,她也沒收過他送的一朵花,因為他自認為送這種東西,有辱他男性雄風。

  文曦盈腦子裡一片混亂,出神的回憶著過去時,眼前突然出現一束紅色的玫瑰花,遮住了她的視線。

  抬起頭來,看到陸槐南那張熟悉的俊臉,她的心狠狠她揪了一下。

  「你想做什麼?你不是應該在公司裡?」她沒有接過花,而是迅速地收拾好自己心情,在他面前表現得淡定自如。

  「我沒有回公司,我在你事務所的樓下等了很久,才等到你下來,這一路跟著你,我發現你停下來的點,好像都和我有點關係。」

  她​​皺起眉,不知道該說他自以為是,還是說他猜得神準。

  「你停在火鍋店前時,我想到以前我常吃你煮的火鍋;你站在婚紗店前時,我也回憶起當年我們的婚姻;方才你直直的盯著花店看,我才突然發覺,我好像一束花都沒有送過你。」說著他強硬地將花束塞入她手心。「收下吧。」

  「現在送,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在心裡嘆息。手上的花,不知不覺變得沉重。

  「怎麼會沒有意義?」陸槐南那總是優於他人的自信心,又以此時的告白中表露無疑。「因為,我要重新追求你!」

  他慎重的宣言,還有誓在必得的表情,令文曦盈心中五味雜陳。

  「你怎麼會認為我還會接受你的追求?」她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期待,還是怕受傷害。

  「因為你離開我至今,還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在一起,這證明了你心中仍有我!」陸槐南回應得大言不慚。

  「我只是忙於事業,才會沒時間和男人交往,不代表我還留戀什麼。」她​​不慌不忙地撇清他的猜想。

  「是嗎?」他才不相信她的話。「事業和社交不衝突吧?否則我以前衝刺事業時,不也娶了你?」

  「所以後來離婚了。」她​​冷冷地戳破他。

  陸槐南被她堵得一愣。

  做了三年女強人,把她的言語都磨利了,每次找她談,他沒一次成功的。

  「就算我們離婚了又怎樣?」他嘴硬的把話拗回來,心中始終固執地認為她對他還有情。「離婚了就再追回來!既然我能追到你一次,就能追到你第二次!」

  文曦盈有些無力的看著他,這男人究竟哪來的自信?「我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解決,再湊在一起,還是會因為相同的理由而分開。」

  「誰說的?」經過這三年的沉潛,他自認已經明白她的想法,也知道她在意的癥結,「你變得不同,我也變得不同了,我們都有了改變,為什麼不再試試看?我保證,一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文曦盈可不相信。或許是一朝被蛇咬,即使心中對他仍有感覺,但那情愫已經能被理智控制,再不會隨便一撩撥就蠢蠢欲動了。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問你,如果我們重新開始,你不希望你的老婆有事業,那我的事務所怎麼辦?」

  「我會尊重你。」他毫不考慮的說。

  文曦盈有些意外他斬釘截鐵的回答,又問道:「還有,我以前最討厭的一點,就是你的沒耐性,你現在很有耐性,能夠不隨​​便發脾氣了嗎?」

  眉頭皺得更深了,但他的話也更堅定。「耐性不是一兩天能養成的,但你想想,我們重逢後的這一年,無論你氣我多少次,我有生過氣嗎?我已經盡量克制、盡量改了,你必須給我時間!」

  所以……都是為了她嗎?文曦盈的語氣有些軟化了。「但你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不喜歡我靠近,完全無法溝通,甚至會轟我出去,那又怎麼辦?」

  陸槐南只剩苦笑。「曦盈,那是男人的面子問題,但我絕對不會再對你發脾氣。而且,我不希望你承受我的壓力,所以我只能保證,我不會再用低落的情緒影響你。」

  原來他真的發現了自己的問題,而且有在改進……文曦盈幾乎要被他眼中的溫柔淹沒了。

  一向脾氣剛硬的大男人,若是刻意施展柔情,那是很難抵抗的。

  她保留著一絲理智,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那你媽呢?我記得令堂很討厭我,處心積慮的希望我們分開,你又如何說服她?難道又要我去忍受她的各種無理取鬧?」

  「這……」陸槐南語窒了起來,母親大人的蠻橫他也知道,根本無法控制。

  此時,他的手機像在回應她問題似的,恰好在此時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猶豫著該不該在她面前接起這通電話。

  文曦盈是好整以暇的望著他,他的手機鈴聲萬年不換,每個人有代表的鈴聲,當初正是她為了方便他辨識而特別設定的。

  這個鈴聲,很顯然是江敏霞,她的前婆婆。

  她等著看的態度教陸槐南更為難,他若是接了,結果肯定很糟,但不接,好像又顯得心虛。

  母親的奪命追魂叩,總是在最不好的時機,讓他疲於奔命!

  硬著頭皮,他按下通話鍵。「媽?星朝五晚上……我說過了沒空!你不要再介紹了,我對那個……」他偷覷了文曦盈一眼,「那個什麼王小​​姐沒興趣……也不要再幫我安排什麼李小姐了!什麼?死給我看……有這麼嚴重嗎?我現在有事,等一下再說好了!」發了頓脾氣後,他訕訕然地掛斷電話。

  果然,通話一結束,她帶著些嘲諷的揶揄隨即出現——

  「令堂替你安排了很多相親?」

  「那是她自己一頭熱,我可沒興趣!」他急急撇清。「而且她在美國,天高皇帝遠,管不到我們的!」

  「但事實你上還是拿令堂沒辦法不是嗎?萬一她來台灣,你還是沒轍。」江敏霞那套覓死尋活、呼天搶地的把戲,她經歷得多了。「槐南,我們兩人之間的困難還是存在,有些事,不是相愛就能改變的。」文曦盈覺得自己方才被激起的情感,頓時又被狠狠地潑了盆冷水。

  在陸槐南搶白前,她快速搖了搖頭,目光複雜的望著他,「我離開了這幾年,好不容易讓自己過得很好,你這麼大搖大擺的一出現,就想逼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槐南,我也會害怕,請你不要一直逼我。」

  文曦盈轉身走了,這一仗她不戰而逃,她現在的理智,是強裝出來的,用來掩飾一顆傷痕累累的芳心。

  他不知道,手上的紅玫瑰即使她不喜歡,卻仍結結實實的在她心裡留下了分量,而他剛剛誠摯的眼神,也狠狠煎熬著她排拒他的意志。他的殷勤,還有他的罵不還口,都在慢慢解凍她曾經冰封的心……

  如果不是他母親的那通電話,她或許會真的放下原則,為這一點遲來的芬芳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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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6:48
第四章

  陸槐南的追求行動,並沒有因為文曦盈的拒絕而退縮,反而表現得更積極。

  工作忙碌的他,沒有時間學別人事必躬親或守株待兔,但他每天都會請人送來一些小東西。

  中午的便當,也幾乎都是他包辦,讓文曦盈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對。

  「文姐——」事務所裡的助理,笑吟吟拿著一個便當盒,衝進文曦盈的辦公室。「你的便當來了!」

  文曦盈由文件堆中抬起頭,才發現已到中午休息時間。

  其實她沒有這麼多事需要忙到忘了午餐,但只要一放空,腦子裡就會浮現那個惱人的身影,因此她寧可讓自己埋首工作,才不會總是胡思亂想。

  然而助理送來的便當,卻又提醒了她關於那男人的一切。

  她公司的午餐,一向是員工各吃各的,一般來說若沒有請託,不會有人代買。

  她若有所思地瞪著桌上的餐盒,這已經是這星期第五次。

  「又是他請人送來的?」她無奈的抿了抿嘴。

  「是啊。」助理眼中閃著興奮期待的光芒。「那個陸總裁還真有心。文姐,他很喜歡你對吧?每次看你們唇槍舌戰的,還真像是一對歡喜冤家啊……」

  文曦盈沒有向別人透露她有過婚姻,因此少有人知道她和陸槐南的過去,在別人眼中,看到的只是陸槐南正在熱烈追求她,而她總是不理不睬罷了。

  「我和他不是一對,你別亂點鴛鴦譜!」幾年前月老牽的線,已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真的不喜歡他啊?我覺得陸槐南雖然脾氣火爆了些,但外型和體格都是上上選,又單身多金,不選擇他實在可惜。」

  「我……」文曦盈實在不想昧著良心說話,只好打迷糊仗轉移話題,「今天的便當是什麼?」

  助理個性單純,果然一下子就被引開注意力,她開心的替文曦盈打開便當盒。

  「哇!是牛小排定食耶!看起來超好吃。」

  文曦盈的表情瞬間變得難解,其實她喜歡吃蔬菜或海鮮,不喜歡吃肉類和澱粉,可是陸槐南請人送來的,都是諸如牛小排、德國豬腳、照燒雞之類的東西。

  她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有她喜歡吃肉的誤解,因為過去她下廚時,都會特地準備這些品質好的肉類來給他吃,所以餐桌上常會出現這類菜餚。

  但真正喜歡的是他,不是她,他誤以為那是她的喜好,他果然從沒有真正了解過她,就連現在,他也是以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來臆測她。

  「文姐,你不喜歡吃肉嘛!那我拿出去和大家分了喔?」一如過去幾天的便當一樣,助理準備將它拿出去和其他同事瓜分。

  「等等……」文曦盈停頓了下,故作鎮靜的說:「沒關係,你放下吧。」

  小娟有些意外的張大眼,跟著眉梢曖昧地一挑,放下便當離開了辦公室。

  室內恢復寂靜,文曦盈嘆了口氣,視線移到桌面上一隻黑金剛的小玩偶,還有旁邊放著的一個黑色女用皮夾。

  這些都是他最近送來的禮物,只因為他們在美國時的家裡,同樣也有這些東西。

  或許他是想藉著這些東西,喚起她過往對他的情意吧?

  儘管他在討好她這方面不得要領,又粗枝大葉,但粗獷如他卻願意為她張羅這些小事,他的用心,她確實感受到了。

  拿起筷子,她打開便當,入眼所見的豐富菜色令人垂涎三尺,她也才感受到自己真的餓了。

  夾起一片牛小排放入口中,肉嫩多汁,連她這種不喜歡吃肉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確實相當美味。

  他……即使不了解她的喜好,卻也是花了不少的工夫才找到這家日式便當吧?

  就在文曦盈苦笑自己似乎真的快被一個便當打動時,小娟又走了進來,臉上還是那副古怪又曖昧的神色,害她差點噎到。

  「咳……咳……你下回進來,可以先敲門嗎?」她拿起面紙摀住半張臉,掩飾自己的窘迫,希望小娟方才沒有看到她出神發花癡的樣子。

  「文姐,陸總裁又打來了呢!你說不接他的電話,他就一直打一直打,你真的不聽一下嗎?」助理在心裡竊笑,很識相的沒有戳破上司的糗態。

  看到跟前的便當,文曦盈沉吟了一下。

  「把他的電話……接進來吧。」

  ※ ※ ※

  夏夜的海風十分宜人,沒有白白熾人的暑意,涼風徐徐地吹拂著,不需冷氣也令人感到神情氣爽。

  文曦盈十分意外陸槐南約的地方,不是餐廳或俱樂部一類,而是神通廣大的弄來了一艘遊艇,上頭只有她和他。

  總算,他蒙到了一個她喜歡的地方,若還是依他的喜好選一些醉生夢死、酒池肉林之處,她肯定馬上翻桌走人。

  兩人面對面坐在船艙裡,四周是淡水河上美麗的夜景,眼前則是幾道精緻美味的菜餚。

  陸槐南站起身走到駕駛艙,小心翼翼地將游艇開到沒有漁船的地方才停下來。

  「這頓飯,一方面謝謝你上回的幫忙,另一方面,是我的私心。」回座後,他顯然興致不錯,侃侃而談,「我們最近正在洽談進駐冷氏百貨的櫃位一事,相關財務人員全部身家調查了一遍,有疑慮的不是解僱就是調回美國,所以現在還挺缺人手。」

  「缺人的事情好解決,只是你哥哥一定很生氣吧?」文曦盈很清楚他家的情況。「他沒有採取什麼報復措施嗎?」

  「怎麼會沒有?他砍了我的廣告預算!」陸槐南說得咬牙切齒。「不過我們廣告行銷總監駱晉紳也不是省油的燈,索性不用名人,省下大筆代言費,另舉辦冰淇淋公主比賽,預備選出前三名當我們台灣沙夏的代言人,省錢又有廣告效益。」

  「冰淇淋公主?」她愣了一下。

  「簡單的說,就是選美啦!選出最美麗機智的前三名。」他言語中有些得意。「駱晉紳辦的活動,我相信一定能吸引大眾目光。」

  「吸引大眾目光嗎?聽起來很不錯……」要參加這種比賽,應該需要很大的勇氣吧?文曦盈心想。

  陸槐南卻誤解了她的反應,皺起眉頭。「怎麼?你想參加嗎?」

  這個問句,敏感的觸及了女人本能的好勝心。「難道我不夠格?」

  「不是這個問題,是我不許你在台上穿少少的,搔首弄姿給別的男人看!」他霸道的說。

  文曦盈翻了個白眼,不滿他語氣中流露出的大男人主義,「我身材好,想多露一點不行嗎?」

  「不行!沙夏辦的選美,來參加的人素質肯定很高,你如果參加了沒得名,不就白白的被人家看,這樣不是很劃不來?」

  這回換她皺起秀眉。這是什麼鬼論點?

  說沒兩句話,兩人似乎又要吵起來,陸槐南岔開連忙話題。

  「別說那些公事了,我準備了幾道你以前喜歡的菜,我還記得你常做呢!」他不想破壞現在的氣氛,趕緊夾了些牛排和烤乳豬到她盤中,「快吃,免得涼了不好吃。」

  目光復雜地望了望滿盤的肉類,文曦盈嘆了口氣,並沒有動刀叉。

  「其實,你每天送來的便當,我都沒有吃,因為我根本不喜歡吃肉。」她淡淡地道。

  「你不喜歡?」他先是一愣,而後聳了聳肩。「你可以告訴我,我就不會再送那類的菜色過去。」

  瞧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文曦盈索性一古腦把想說的話全說了,反正她不再怕他生氣。

  「我希望你不要再送我東西了,不只便當,還有禮物。」一方面她是不想承認對他的感情,另一方面,每天像個小女孩般的期待和猜測今天的禮物,總令她很討厭這樣沒骨氣的自己。

  「你送我黑金剛和皮夾,我知道那是因為你以為我喜歡,因為我們以前在美國,家裡就有一隻,我送你的皮夾,也多是深色為主。但是,我放玩偶的原因,是因為黑金剛像你,而不是我有多喜歡這種動物。至於皮夾,我其實不喜歡深色系的東西,你知道嗎?只有買給你的東西,我才會選這些穩重的顏色,我自己比較愛輕快明亮的顏色。」

  想到這些生活周遭的小事,他過去是如何漫不經心的看待,她的心不禁酸起來。「從你送的禮物就看得出來,你從不在意我的喜好,過去會常出現那些東西和食物,是因為我想迎合你,但並不代表你喜歡的,我就會喜歡。」

  陸槐南沉默了好一陣子後,才緩聲抗議道:「曦盈,你這麼說不公平,你為什麼不說,是你留給我的線索太少?」

  「我們連夫妻都做過了,知道對方喜好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不明白他為何可以忽略她至此。「只有用不用心的問題。」

  「我不是神,我沒辦法用看的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為自己抱屈。「你會那麼清楚我的愛好,是因為我會表現出來,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可是你不是,你從來不主動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我如何了解?我自然只能從以前的蛛絲馬跡去猜啊!」

  「但你今天不是猜對了我喜歡的約會地點,帶我上了遊艇?這不就代表你只要稍微注意一下,還是做得到?只是你以前從來不做而已……」她咬著下唇,難得的和他在言語上落了下風。

  「那是因為你說過!」他比了比自己的腦袋。「所以我記住了!」

  文曦盈再也接不下話了。

  他說的沒錯,過去他在追求她的時候,有一次開遊艇帶她到加勒比海釣魚游泳,她很興奮的告訴他,她好喜歡這種感覺,真希望可以一輩子住在船上,當時還被他笑傻氣……

  回憶是那麼美好,文曦盈輕嘆口氣,覺得自己這幾年來的堅強,根本都只是假象,她從來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心,所以一想到往事仍會抽痛,面對他時,仍無法不受影響。

  「你只要說了,我就會記住。我過去或許是粗心大意,但我不會讀心術,我需要你明確的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希望我做到什麼,這樣我才能知道要在哪裡改進啊!」陸槐南見她似乎有些被打動,又乘勝追擊。「我是真的很有誠意,只要你不要再躲我!」

  文曦盈的確動搖了。

  以前她只一味想到他的不好,只怪罪他過去對她的忽視及不耐煩,但卻從沒想過自己對他的態度是不是也有不對的地方?正因如此,才導致兩人今天的分離。

  她從不和他說心裡的話,只是不斷隱忍,最後才會受不了而爆發;她一味的以自己的方式對他好,可從沒問過那是不是他要的;只想著自已的委屈,卻從沒想過,他是不是也受傷了……

  而且重逢後,他不屈不撓的追求,確實令她築起的心牆裂了一道縫,因為無論她如何故意刁難、耍任性、甚至無理取鬧,他就算被惹火了,也全都硬生​​生的忍住。

  她是了解他的,以他的脾氣,何須妥協至此?

  只因為對像是她。

  「好吧。」她正視他的眼,不再堅持拒他於千里之外。「我現在思考很混亂,只希望你能多給我一些空間和時間,不要一直咄咄逼人,也不要把我當成你的所有物。也許過一陣子,我就不會再拒絕你。」

  ※ ※ ※

  那次會面後,陸槐南果然很聽話,好幾天沒有去打擾文曦盈。

  反倒是文曦盈被他制約了,沒收到他的便當和禮物,甚至一通電話也沒有,她反而覺得有些不適應,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有些失落。

  其實她不知道,陸槐南最近忙翻了,因為沙夏冰淇淋打敗其他競爭者,成功進駐了台灣最大的冷氏百貨的櫃位,為了這個新局面,他幾乎忙到沒有時間吃飯,更別說和她敘舊。

  直到冷氏東區百貨開幕,他慎重地寄了一張邀請卡給她,原本並沒抱多大的希望她會答應,沒想到她竟一口應允,還說屆時會給他一個驚喜。

  陸槐南當下差點興奮到歡呼,他已經很久沒有像個孩子一樣,這麼單純的開心了。

  為了她,他做了好多準備,還刻意留了一個剪彩的位置給她,想要在媒體面前與她一起正式亮相。

  除此之外,他也準備向其他人介紹她,先把她身邊男伴的位置給佔了,才免得有人跟他搶,畢竟她雖然不是走招搖路線的尤物,但外表出眾、內在豐富,這樣的單身女性正搶手,他可不想每天趕蒼蠅。

  終於,到了開幕式那天,陸槐南興致勃勃地驅車來到文曦盈家門口,想不到卻撲了個空,電鈴按到都快燒掉了,她還是沒出現。

  「究竟跑到哪裡去了?」等了好久人都沒出現,原本就以沒耐性出名的陸槐南,忍不住低咒了一聲,拿起手機狂打,得到的都是對方沒有開機的回應。

  再等下去,可能就會錯過開幕典禮了!身為冷氏百貨特別邀請的佳賓,他若為了女伴遲到,怎樣都說不過去吧?

  帶著一肚子悶氣,陸槐南飛車離去,抵達現場時,時間已經很緊迫。

  冷氏百貨的董事長冷峰,見他終於來了,放下心中大石,上前寒喧。「陸總裁,你終於來了。」

  「冷董,你好。」陸槐南勉強笑著和他握手,心裡卻還是惦著那個女人。他相信她答應了就會出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人影。「對了,你有沒有看到……」

  看到什麼?看到一個女人?她穿什麼?今天是什麼髮型?拿什麼包包?

  陸槐南猛然發現,他連找人都沒有關鍵字。

  「什麼?」冷峰好奇看著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四周,「你在找什麼人嗎?」

  「不,沒有。」陸槐南逼自己不要臭著一張臉,和冷峰一起上了台。

  政商名流群聚在台上,但陸槐南根本不在乎這批人,連致詞時都是草草說了兩句就下台。

  他的一顆心,全懸在文曦盈身上,目光也一直往台下梭巡著那個女人……

  他看到她了!陸槐南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陰騖起來。

  她身著一襲黑色連身魚尾裙,整件衣服作皺褶設計。褶線由左肩至右到腰間收緊,頭髮綰成了鬆鬆的髻,全身上下只有一條白金項鍊,很大方,也很迷人。

  他本應該為這樣的她深深著迷,但現在卻只有火冒三丈的感覺。

  那大膽的女人放了他鴿子不打緊,居然還挽著另一個男人出席?這是要給他下馬威?還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的邀請,竟是給她羞辱他的機會?

  陸槐南的怒火不受控制地燃起,要不是台上還在剪彩,他相信自己已經衝下台去理論了。

  可悲的是,他這個「前夫」的身份,就算要質問她都不夠格。

  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女人被搶走,而他的邀請,她根本不當一回事,甚至還找了別的男人來示威?

  好不容易捱到剪彩結束,眾賓客都到頂樓的宴會廳繼續參加晚宴,陸槐南卻一個箭步來到文曦盈和那男人的身前。

  「啊!」文曦盈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一看清是他,她輕喘口氣,似笑非笑地睨著他。「是你啊?嚇死人了!你不是和冷董事長上樓了……」

  她為什麼可以這麼若無其事?

  陸槐南氣炸了,不客氣的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粗聲粗氣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文曦盈呆了,她身旁的男伴也呆了。

  此時陸槐南還不知道,因為他這句話,又把兩人間好不容易改善的一點關係,弄得天翻地覆。

  「什麼什麼意思?」文曦盈莫名其妙被轟了一句,心裡升起一股不快。

  「你為什麼要這樣羞辱我?」陸槐南生平沒有這麼不受尊重過。從小到大,哪個人不是把他捧得高高的?只有她,給了他希望後,又狠狠地耍了他!「你不是答應我一起出席開幕式?為什麼又和別的男人來?是故意給我難看嗎?就算我以前曾經對不起你,你也不需要這麼耍我吧?」

  文曦盈懂了,對於他的指控,她只有頭上烏鴉滿天飛的感覺。

  自他來台灣找到她後,他再怎麼生氣都沒在她面前表現過,唯獨這一次,他的怒氣直直衝著她來,而這段期間習慣了他的軟身段,突然遇到他大抓狂,她的不悅也迅速累積起來。

  幸好她和身邊的男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大部分的人和記者也已都到百貨樓上的宴會廳。

  她先請身旁的男伴至宴會廳享用晚宴,才轉回頭看向陸槐南。

  「我答應了你出席,但你有和我說明希望我做你的女伴嗎?怎麼能怪我找別人?」她盡量按捺住怒火,理性和他溝通,知道盛怒之下的他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如果大聲和他吵,火氣只會越來越大。

  「但以前不都是這樣?不管參加什麼活動,我只要跟你說一聲,你就會打扮好等我,我們再一起出席。」陸槐南無法接受她忘了兩人共有的默契,好像離婚後就真的沒關係了似的。「你明明知道我會過去找你!」

  「你還是一樣的不講道理。」她忍不住出言反駁,反正男伴走了,她說話也沒了顧忌。「以前會等你,是尊重你是我丈夫……請問現在我們是什麼關係?你沒有明確告訴我要一起來,也沒有告訴我約好的時間,難道要我一整天在那裡空等?陸總裁,你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好不容易對他敞開的心防,因為這一小件事,對他的稱呼立即疏遠到「陸總裁」。

  「至少你來這裡,就會看到我了不是嗎?何況,你已經答應給我機會……」他氣的還有這一點,明明幾天前兩人的距離好像拉近了點,她卻又馬上畫條線隔得遠遠的,這樣看他患得患失的很有趣嗎?

  「我答應給你機會,不代表你可以管我任何事!」這男人真是自大到了極點!

  「別忘了,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沒有!」

  「你是我妻子!」要不是在公眾場合,陸槐南早就怒吼出來。

  「我是你前妻!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沒有關係了,就算我知道你的意思,又為什麼要照辦?我沒有義務要滿足你的大男人主義。」

  「但你也不需要找個男人來刺激我吧?」是想看他會不會吃醋嗎?陸槐南極討厭這種試探。

  「我沒有那麼無聊,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何況這關你什麼事?你沒有立場干涉我的交友,我想和哪個男人在一起,就和哪個男人在一起!」文曦盈對他灰心極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霸道和大男人,在這件小事上又完全表露無遺。

  「我為什麼沒有立場?」聽到她將兩人關係撇得清清楚楚,陸槐南氣得口不擇言,「難道你以為憑我們的關係匪淺,還有人敢多看你一眼?」

  這是威脅她嗎?文曦盈冷笑。「我會向你證明我的身價,你就看著會有多少人對我轉不開目光吧。」

  她轉身想前往宴會廳,卻又被他拉住。「你要去找那個男人了嗎?你和他……真的沒關係?」

  文曦盈維持住最後一絲理性,沒有直接賞這個自大的男人兩巴掌。

  難道她方才的話都白說了嗎?

  「記得我說過要給你個驚喜嗎?那個男人,就是我本來要給你的驚喜。」她凜著臉,娓娓說出對方會出現的原因。「張先生是記帳士公會的理事長,本來想介紹給你認識的,因為我知道你缺很多財務方面的人材。不過,我看你對他那麼有敵意,應該不需要了吧?」

  這番話反將了陸槐南一軍,她的好心被自己誤會成驢肝肺,令他臉色一陣尷尬。

  而被惹火的文曦盈早已走遠,懶得理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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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7:01
第五章

  陸槐南最後還是認識了記帳士公會的理事長,接觸了幾個可靠又專業的財務人員,網羅進他的公司。

  財務的基本班底人員大致底定,接下來便是如火如荼展開冰淇淋公主的比賽。

  由於冷氏百貨的大力協助,這項比賽已決定在冷氏百貨裡擇日舉行,所有報名的名單,也已經全數確認。

  當陸槐南看到參賽者名單中,有一位和廣告行銷總監駱晉紳很曖昧的前員工安絲柳,以及和副總裁利少杭有情感糾葛的女人冷姿時,他還幼稚地拿著名單去奚落了兩位得力助手一番。

  看那兩個平時意氣風發的男人吃癟,他心裡還真有種變態的痛快。

  工作上進行得如此順利,接下來,就是解決感情的問題了。

  自從那天知道自己誤會文曦盈,還表現得那麼自大惹她生氣後,陸槐南便一直很後悔,可惜她不僅不接他的電話,更不客氣地退回了任何他所送的東西,包含便當。

  他拼命安慰自己,心想自己一定還有機會,否則她不會拐了個彎又來幫他。

  一般會計師審計通常是抽查,尤其他們沙夏的交易項目多如繁星,文曦盈對沙夏的審計卻是滴水不露,因此才能輕易找出他們做帳上的漏洞。

  她是會計師,又不是記帳師,可不需要管那麼多的,不是嗎?

  而且在她氣他的時候,還是幫他介紹了張理事長,由此可見,她即使心裡不高興,心卻還在他這裡,只要他能想出辦法,讓她別再那麼生氣就好。

  苦思了半晌,他按下內線電話,「李秘書,你進來一下。」

  女人的事情問女人最清楚了,他也需要個狗頭軍師,免得每次都弄巧成拙,反而讓她更生氣。

  過了片刻,李秘書進來了,她原以為老闆有什麼事要交代,想不到陸槐南的第一句話,就讓她當場愣住。

  「我問你……如果我讓一個女人生氣了,我該怎麼討好她?」他難得不恥下問,所以態度比往常溫和。

  「生氣?生什麼氣?」不是交代開會,不是炮轟員工,也不是撂她去找廠商算帳?李秘書好像不太適應這樣的陸槐南,反應有些遲鈍。

  「就……誤會她和別的男人有關係,所以一時衝動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現在她不理我了,你說怎麼辦?」他雖然相信他的秘書不是愛嚼舌根的人,但事情攸關面子問題,他只好隱諱的說出來。

  「喔……」原來老闆拿她當愛情顧問了?

  李秘書想到老闆一向霸道和不講理的個性,如果他對自己的女人也是這樣,那麼,人家會生氣一點也不奇怪。

  「這……我想這要看總裁您平時怎麼對待她的吧?有時女人要的只是一種感覺,或一份尊重。不過,我想總裁您平常大概不太需要去揣測別人的心意,所以,或許會忽略了女人的心思是很細膩的……」

  她說得還真委婉,不過陸槐南聽出來了——不就是說他都不替人想嗎?還囉唆那麼長一段幹麼?

  他翻了個白眼。「講重點!你說的沒錯,所以我要怎麼做?」

  「至少下次見到她時,臉色好一點、語氣溫柔一點,還有細心一點觀察她的小動作。她若穿高跟鞋,就盡量別走路;拿手帕擦汗,就把冷氣開大一點;臉色變了,就快檢討自己是不是說錯話……」李秘書針對他的弱點諄諄教誨,「總之,有些小事只要多留意就可以知道,女人很吃這一套的。」

  李秘書的說法,完全折服了陸槐南。

  文曦盈確實不只一次說過他對她的忽視與粗心,他卻總是當耳邊風,非得第二個人都提出一樣的建議了,他才會覺悟。

  這不是犯賤是什麼?文曦盈的氣還真是生得理所當然。

  由於老闆一副苦惱的樣子,李秘書不由得好奇究竟是哪個女人能讓他這麼在意,身為對老闆行程最清楚的人,她知道和他來往的異性並不多。

  若要說和他最有接觸,又老是讓他吃癟的女人,那應該只有—個……

  「總裁?您說的那個女人,該不會是文曦盈會計師吧?」李秘書不假思索的問出來,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突兀。

  陸槐南臉色一沉,然後忽青忽白,像被看透心事似的,最後才口氣很差的道:「是又怎樣?」

  李秘書一聽,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奔離總裁辦公室,沒一會兒,又在陸槐南納悶的目光中奔回,手裡拿著一張紙,氣喘吁吁地道:「總……總裁,這是今天補交的冰淇淋公主參賽者資料,我想對您應該很重要。」

  「報名截止日不是過了?」他大大地皺眉,隨手接過紙張,不懂李秘書這時候突然提起這件事的用意。

  「我本來也這麼想,但這名人選的資料不小心被利副總裁看到,他通知駱總監後,兩人便一起堅持一定要納入,就破格收了。」李秘書急忙表明事情跟她無關。

  「是誰這麼大面子……」陸槐南低頭一看,突然話聲一窒,接著怒吼出聲,「為什麼是她?文曦盈那女人居然敢報名?他媽的利少杭和駱晉紳,一定是他們的女人都參加了,才會這樣整我……」

  想到她要參加冰淇淋公主比賽,想到她會穿得少少的在眾人面前搔首弄姿,陸槐南臉都氣歪了,激動得差點把參賽報名表撕破。

  他現在究竟該先去掐死那個該死的女人,還是去揍扁那兩個可惡的幫兇……

  一旁的李秘書被雷霆怒吼首當其衝,只能無辜地捂起耳朵,免得肇事者都還沒受到報應,她已先被吼得頭昏腦脹。

  ※ ※ ※

  由於文曦盈不接電話,也不見他的面,陸槐南只能憋著一肚子氣等。

  直到他像暴龍般的脾氣快把沙夏冰淇淋公司掃得天翻地覆了,才終於讓他等到冰淇淋公主的第一場比賽。

  比賽時間在晚上,因此早上來報到的人還不多,一得了空,他馬上往佳麗休息區衝過去,心裡還祈禱著她最好半途退賽。

  當他發現她真的出現了,還一如往常的喜歡站在角落時,他蓄積了好一陣子的脾氣全爆發出來。

  他像顆火車頭的衝到她面前。「你該死的真的參加了比賽?為什麼?」

  文曦盈只是冷冷的望著他,語氣也一樣平淡,並沒有隨他的暴怒起舞。「為什麼不能參加?我相信我並沒有資格不符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這個比賽的用意?我們是要選出沙夏的代言人,不是讓你來亂的!」陸槐南狠狠地用手爬了一下頭髮。他心裡明白要說服她聽他的,比登天還難,但他還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場,不管用吼的用騙的,都要勸退她。

  「陸總裁,我想你說得太過火了!」聽到他的用詞,文曦盈臉色一沉。「我如果能夠得到名次,自然會負起應負的責任,你一開始就先來打擊參賽者的信心,會令我不禁懷疑你們比賽有內部人選,不准別人贏呢!」

  「怎麼可能?」陸槐南絕不容許有人質疑他公司辦的活動。「我們沙夏的冰淇淋公主比賽,絕對公平!」

  「那不就得了?一個公平公開的比賽,我為什麼不能參加?」她因他的自打嘴巴冷哼一聲,「除非你告訴我這是個爛比賽,否則你沒有阻止我的理由。」

  陸槐南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說得沒錯,比賽就是讓人參加的,何況她確實有條件,資格也符合,更重要的是,她真是他媽的漂亮——就現在他已經看到的幾名參賽者而言,她看起來毫不遜色,反而更勝一籌。

  但也就是這個原因,讓他更不希望她參加。她的美麗,一向只有他知道,而且她保守的衣著,也一直是他安心的指標,萬一她豁出去……等一下!

  陸槐南瞇起眼,望向她手上拿著的……禮服?雙手緊握得幾乎要顫抖起來。

  「你晚上要穿這一件比賽?這……這件衣服……這能稱得上是衣服嗎?」

  「我想你該去看看眼科了,這不叫衣服,難道叫帽子?」她不理他激烈的反應,反而像是在欣賞般,衣服翻過來又翻過去的瞧著。

  「就這幾條破布料……」如果是穿在別的女人身上,他或許還會給點讚美,但要穿在她身上,他就是無法接受!

  「你這個人果然一點品味都沒有。這是最流行​​的簡約風禮服,設計師特地為我選的。」她​​明知他會生氣,偏偏更要刺激他。「很漂亮吧?這讓我更期待之後的泳裝比賽了……」

  順著她的話,他的目光落到牆上掛著的一件白色比基尼,那稀少的布料及大膽的樣式,差點沒讓他噴鼻血。

  「你敢穿那種泳衣?」他簡直氣瘋了!這麼性感的裝扮,在他當她老公時都沒看過呢!「白色的泳衣會透光,下了水還會變成半透明,你知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盯著你看?」

  「盯著我看,代表我有魅力啊!」文曦盈冷冷地勾起唇畔,「你不是說,頂著你前妻的頭銜,沒人會看我一眼?現在你得承認我很有看頭了吧?」

  陸槐南欲出口的反駁戛然而止,他終於明白她沒事參加比賽、蹚這淌渾水的原因了——

  一切都是因為他嘴太賤,激得她要證明自己的魅力!

  「好,我承認,你確實很有吸引人目光的本錢,現在可以請你不要參賽了嗎?」

  文曦盈好整以暇的轉過身,逕自整理起晚上要穿的禮服和配件,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是我的誰?不過是前夫而已,我說過,你沒有資格過問我的事。我要準備晚上的東西了,請你出去。」吐出的話,更是令他氣結。

  「我……你……」

  「請你出去,難道你要在這裡看著佳麗們換衣服?」

  陸槐南怒火中燒,卻只能灰頭土臉地走開,不過他已在心裡決定,絕不會讓她穿上那件該死的泳裝!更不會看好她能贏到最後!

  文曦盈表情複雜地望著他的背影,似乎在和他針鋒相對後,明白了某些事情。

  自他再度追求她以來,任憑她如何耍任性、鬧脾氣,他就算再怎麼氣也不會罵、不敢兇,但只要她扯上其他男人,他​​的怒氣,馬上就會不講理的大火燎原。

  他的佔有慾,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啊!文曦盈嘆息了。

  她雖是賭氣參賽,但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她相信,自己絕對能讓他刮目相看!

  ※ ※ ※

  文曦盈的晚禮服,雖然在陸槐南眼中只是一堆破布條,但在評審及觀眾的眼裡,她不僅穿出了性感、穿出了個性、更穿出了藝術,於是她在眾人的掌聲中高分過關。

  接下來的幾項比賽,她也都以超高水準的表現在大家眼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奪冠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直到泳裝比賽的這天……

  經過前幾輪的淘汰,參賽佳麗已經剩下十幾位,主辦單位貼心的在冷氏百貨為每位佳麗準備了專屬的休息室,而文曦盈為了贏得比賽,還特地自費找來了助理請她先來這裡幫忙,以便讓自己更無後顧之憂。

  「你說,我的白色比基尼不見了?」文曦盈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盯著助理。

  「是……我記得你今天要穿,所以還特地拿出來掛在衣架上,想方便你換穿……」助理誠惶誠恐的道。「我中間也只有出門去吃午餐,然後清潔人員進來收一下垃圾而已,其他時間我都在裡面,不知道為什麼不見?……」

  「你最後一次看到它是什麼時候?」雖然再一個小時就要上場了,但文曦盈的冷靜出乎意料。

  「呃……我吃飯前還有看到……」助理用力的回想著。「清潔阿姨走了之後……好像就沒看到了?啊!會不會被她當成垃圾丟掉了?我一定要好好問一下主辦單位,怎麼會衣服放在房裡卻丟了呢……」

  「沒關係,先不要急。」文曦盈又從容問道:「我的化妝師什麼時候到?」

  「化妝師大概五分鐘後到。啊!還有,這次比賽的地點換了。原本是要在開放的泳池畔,但沙夏高層說基於佳麗安全考量,他們商借了冷氏百貨的空中花園泳池,限制觀眾人數,讓佳麗們進行泳裝比賽。」盡責地報告完行程,助理還是很在意遺失的泳裝。

  「文姐,要不我替你和造型師聯絡,請她馬上送一套來……」

  「不用了。」文曦盈意味深長的一笑。「泳衣在清潔人員走後不見了……比賽場地又突然改變……高層授意的嗎?」

  彷彿明白了什麼,她胸有成竹地一笑,起身至自己帶來的包包裡拿出一件火紅色的性感三點式泳衣,褲頭還綴著幾排小流蘇,泳衣上細細的鑲金綁帶,更讓人擔心會不會一拉就斷。

  「怎麼樣?這件比起白色那件如何?」她早就有所準備,知道某人不會那麼輕易讓她過關。

  「哇!超讚!」助理兩眼發光,羨慕地看著她姣好的身材。「這真要文姐你才有本錢穿這種泳裝,我穿起來,大概只會​​像綁著繩子的叉燒肉。」

  文曦盈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接著便到更衣室裡換好泳裝,再等化妝師來替她化妝。

  一切完成後,她披上一件長袍,循著主辦單位指示的路線,前往空中花園。

  還沒上電梯,一旁樓梯間的一個人影就吸引了她的視線。

  果然來了!

  她抿了抿唇,指示助理先上電梯,電梯門一關上,她馬上被那個人影擋住去路。

  「你來一下!」陸槐南臉色鐵青的將她拉到樓梯間,「你改成連身的樣式了嗎?」

  「果然是你搞的鬼!」否則他怎麼知道她泳衣不見了?文曦盈不禁拉下臉。

  「找人偷走​​我的泳衣……堂堂總裁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不覺得可恥嗎?」

  「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好,手段不是重點。」當她穿著那襲沒幾片布的禮服出現在眾人眼前時,他已經氣到快腦溢血了,要是她真穿了那件白色泳衣上台,他壽命大概會先去一半。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參賽嗎?」她都比到一半了!「我告訴你,這次我的目標可是放在第一名,你看著吧!」

  「第一名?曦盈,不要抱太大希望,那確實很不容易。」雖然她表現得確實很好,也很有奪冠的希望,但其他佳麗一樣不是省油的燈。也由於沙夏是國際級的公司,參加比賽的佳麗水準都不同一般,可不輸給國際級的比賽。

  「為什麼不能抱希望?」他的勸解聽來像是看低了她,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想法,卻嚥不下這口氣。「有種你就和我打賭,如果我贏了第一名,你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若是我沒得,換我答應你,如何?」

  「成交!」陸槐南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

  這種賭注對他而言,贏的機率太高了。

  只是他怔了一下後,立刻又道:「曦盈,你應該知道我會提出什麼條件……可是我希望,你是真的打從心裡願意答應,而不是懷著不甘心。」

  文曦盈有些意外,沒料到她處處和他唱反調要刁難他,甚至不客氣的批評他,他居然還是顧著她的心情,不希望回到他身邊的她有半分的不願意?

  儘管如此,她卻還是不受控制的硬著心腸道:「你覺得你穩贏嗎?」

  已經豁出去的她,突然拉開身上長袍的帶子,長袍下火紅色的性感比基尼霎時在他面前顯露出來。

  「你……你……」陸槐南訝異到話都說不出來,心中的火,由熊熊燃燒到被人狠狠地潑了盆冷水。「……我是阻止不了你,對嗎?」

  文曦盈沒有再說話,只是咬著下唇,像是控訴又像是責難的望著他。

  「我明白了。」他帶她回到電梯邊,替她按了上樓鍵,之後落寞地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她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戰勝的快感,更不喜歡看到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也不想……這麼逞強的啊……」她忽然覺得,開始討厭起自己身上這套火紅比基尼了。

  ※ ※ ※

  她真的非常、非常討厭他吧?

  陸槐南有些失意的來到比賽會場,兀自出神地想著這陣子的事。原本,因為自以為是的認定她心中還有他,所以才會覺得對她手到擒來,但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更恨他時,他的自信幾乎要被她擊潰。

  換個角度想,如果他今天是文曦盈——自己愛的男人在婚姻中對她不好,離婚後不僅不檢討,還窮追猛打,不斷阻止她前進的腳步……要不恨才奇怪吧?

  身為一個男人,他​​真有這麼差勁嗎?

  陸槐南自知在愛情這門課上,他很笨、很粗心,完全不懂得訣竅,偏偏他喜歡的又是一個個性獨立、有想法、有能力的新女性,他的大男人主義用在她身上,不但沒有加分,還是大扣分!

  自嘲的笑了笑,他將心思放回眼前的比賽。

  舞台上,文曦盈出現了,她那襲誘人又大膽的火紅泳衣,幾乎把全場的佳麗都壓下去。當她蹲在泳池畔撥水時,他相信,現場大部分的男人都會希望她那隻柔荑是撫在自己身上,當她緩緩地將那雙又直又勻稱的長腿放入池水中時,那副自得嬌媚的神情,簡直讓所有男人都想臣服在她泳裝下。

  不出所料的,她的一顰一笑都令人瘋狂,陸槐南並沒有等到最後,他能想像這場比賽會有多麼驚人的熱烈反應。

  他只是默默地下了樓,提前離開會場。

  比賽結束後,他又回到她的休息室外,這次,他手中多了一束花。

  她的休息室並沒有關門,裡頭有許多來恭賀示好的男男女女。

  陸槐南伸出的腳又默默收回,站在陰暗的角落,他突然覺得自己沒有臉走進去,沒有資格和她一起分享喜悅。

  畢竟,他不看好她也就罷了,還使計打壓她。她能有這番成績,都是她自己的努力,他只是她光明大道上的一條害蟲罷了。

  休息室內一位有點禿頭的男子,獻上了一束桔梗,很誠懇地對文曦盈道:「文會計師,之前和你的事務所合作時,我就知道你是個內外兼美的女人。桔梗花的花語代表著不變的愛,知道你條件好、選擇很多,我並不強求你什麼,只希望你知道我會一直支持你。」

  「謝謝。」文曦盈笑著接過花,她已經換好一襲亮綠色的長洋裝,將她襯得修長又清麗。

  這一幕看在陸槐南眼中,不只是刺眼,也刺著他的心。

  花也有花語的嗎?想想自己唯一送過她的,是一束紅玫瑰,但那也是看別人送他才跟著送,他根本不知道紅玫瑰的花語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送了幾枝。

  而這次他選香水百合,純粹是覺她適合這種花而已,但百合的花語又是什麼?

  難怪她總說他不夠細心,果然他太自以為是了,把她要的愛情想得太隨便、太簡單。

  室內另一個西裝筆挺、長相帥氣的男人則說:「曦盈小姐,我已經預約好了日本料理餐廳,我知道你喜歡吃海鮮,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共進一餐嗎?」

  「喔?」文曦盈顯然有些訝異。「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海鮮?」

  「上回和會計師公會聚餐時,我注意到你若有海鮮的菜餚時,都會多動兩下筷子,而上肉類的菜餚時,則是動都不動,所以我就大膽猜測了。」西裝男微微一笑,「希望我沒猜錯。」

  「你猜得確實很準!」她笑得很燦爛,彷彿很為這個男人的細心感動。

  她那樣的笑容,陸槐南已經很久沒看到了。

  以前,她只會為他一人這麼笑,因為只要她愛著他,她的世界就會只有他,她的一切美好,也只會獻給他……但現在看到他,她的眼中卻只剩防備與敵意?

  這個體認,殘酷得得幾乎要令陸槐南鼻酸。失去愛人的感覺,幾年前離婚時他體認過了,但被自己摯愛排拒仇視的感覺,卻讓他難過得幾近窒息,差點受不了這個打擊。

  她曾說過他不在意她,所以才會連她不喜歡肉類喜歡海鮮都不知道,他原本還能振振有辭的反駁,但看到別的男人只和她聚餐一次,就可以猜出她的喜好,相形之下,他確實對她漫不經心得許多。他總是自私的只顧自己,從來就只有她對他好,而他卻連要怎麼對她好都不得要領。

  休息室裡的說話聲越來越近,他們好像要走了。

  陸槐南心裡一驚,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把自己完全隱沒在黑暗裡。

  在他那樣徹底的傷害她、又不知悔改後,他覺得自己已沒臉見她,他的出現,彷彿只會破壞她的快樂。

  幾個小時前,他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貶低她,認為她沒有奪冠的可能……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他終是瞧不起她,他究竟憑什麼這麼自大,憑什麼這麼囂張?

  就算以前她愛過他,現在他步步行錯,大概也把她的愛磨得差不多了吧?

  休息室裡燈光熄了,眾人的腳步由裡頭魚貫走出,在陸槐南眼前經過,卻沒人注意到落寞的他。

  「對了,曦盈小姐,最近有關於你的流言,我覺得造謠的人太過分了!」

  「我知道。但若是惡意的抹黑,我不會在意。」

  「可是那對你的形象殺傷力很大,說不定還會影響你的比賽成績……」

  話聲漸漸遠離,陸槐南認出那名禿頭的男子,是某建設公司老闆,而那位約文曦盈吃飯的西裝男,則是財經界有各的分析師,一秒鐘幾十萬上下。

  這些男人條件都是萬中選一,她有那麼多選擇,那麼多人示好,他這個爛人,早就不知道排到幾百名去了吧?

  陸槐南站在原地,全身像被抽走了力氣,連自怨自艾的能力都沒有了。

  他此刻深深的後悔,可惜後悔已不能改變一切,即使心痛如絞,即使喉頭有股抑止不住的酸意直衝鼻間,他終究也只能無奈地站在這裡,看著她挽著別的男人離開。

  他突然覺得眼睛很乾、很澀,用力地揉了幾下後,眼球紅得都透出血絲了,他還是很不舒服。

  「為什麼男人不能哭呢?他媽的我如果能夠不這麼大男人,能夠不顧一切的痛哭一次,該有多好……」他把花放在她關上的休息室門前,沒有留署名便走了。

  這一次,他大徹大悟,他真的錯得徹底,也明白得太晚了。

  然而在他離開後,已經和眾人離去的文曦盈卻突然折回,來到休息室前,撿起了地上的花。

  「終於有進步了,我最喜歡的,就是百合啊……」

  可惜,陸槐南離開得太早,沒有看到她掙扎、深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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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7:15
第六章

  冰淇淋公主比賽到了尾聲,終於來到最重要的機智問答部分。

  競賽在下午舉行,可是陸槐南卻面臨了缺席的風險,因為他早上臨時接到母親的電話,說她已經抵達台灣了,正在一家餐廳等著他一起吃午飯,他只好匆忙趕過去。

  心裡還記掛著文曦盈的比賽,他盤算著如果和母親快速地用完餐,或許還來得及趕上比賽的開場。

  到了母親指定的餐廳門口,他旋風似地捲了進去,在服務生指引下來到母親桌前時,卻看到同桌的人除了母親外,還有一位外表端莊、神情文靜的年輕女性。

  陸槐南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眉。母親該不會還不放棄替他相親吧?他已經拒絕了不知多少次,但母親顯然不放過他,還擺了這樣的大陣仗。

  他裝傻地入座,先招手喚來服務生點了杯咖啡,然後若無其事地問道:「媽,你怎麼會突然來台灣?該不會美國出了什麼事吧?」

  江敏霞果然不著痕跡地被他轉移注意力,提到了這點,她忍不住細眉一攏。

  「槐南啊!媽在總公司裡聽到消息,說陸柏東好像在董事會裡一直針對你台灣分公司的財務找碴,他之前派喬治來視察時,沒抓到你的把柄,聽說最近又要派人來查帳了!你要小心點啊……」由於江敏霞在總公司有安插自己的人馬,這消息正確性很高。

  陸槐南在心裡冷笑,陸柏東在他身邊安插財務人員果然沒好事,幸好早被文曦盈發現。

  不過他並不想向母親解釋得太清楚,免得她又囉哩巴唆地下起指導棋。「媽,謝謝你的消息,我會注意。你看他上回派喬治來也沒查出什麼東西,何況台灣的財務根本沒問題,我會搞定他的。」

  「如果是這樣就好……」江敏霞還是不放心,仍想說些什麼,手臂卻被身旁的年輕女子輕輕推了一下。

  啊!她在心裡叫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這趟餐會,主要是把身旁的李小姐介紹給兒子,她一來就和兒子哈啦起公事,難怪人家小姐會有意見。

  「對了!槐南,這位是美國華人總會會長的女兒李婉君小姐。」

  江敏霞殷勤地拍了拍李婉君的手。「她可是耶魯大學經濟系的高材生,長得漂亮,家世更是沒話說,你可要好好把握。」

  李婉君聽到江敏霞的讚美,臉蛋微微一紅,害羞的低下頭來。

  這一招,是男人通常都會上勾,尤其又是個小美人兒使出來。然而,她倒楣地遇到了陸槐南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文曦盈,長得美麗動人不說,儀態大方、個性獨立,更是和她形成強烈的對比。

  在如此的前提下,李婉君的表現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哂,而且他討厭母親功利的說法。

  就算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他還不是靠自己開闢了沙夏的亞洲市場?若連伴侶都要找有經濟價值的對象,人生未免也太現實、乏味了。

  「李小姐,你好,歡迎你來台灣。」他先禮後兵,和對方握了握手之後,才對母親說:「媽,這陣子我工作有點忙,會派人帶李小姐和你四處遊覽,你們好好玩吧。」說完,他低頭看了看手錶,幸好離冰淇淋公主比賽開場還有些時間。

  「工作再忙,也不能冷落人家呀!」江敏霞見李婉君臉色稍微變了,連忙替她抱屈。「現在剛好暑假,她特地為你飛到台灣,你得要好好撥出時間陪陪人家。」

  「媽,李小姐正在讀大學,所以至少比我小了十幾歲,我可不想被別人說我老牛吃嫩草,更何況,李小姐也未必願意,你不要一頭熱了!」他先給李婉君戴了頂高帽子。「我是真的很忙,你也知道我們公司正在舉辦選美比賽,下午還有賽程,我還得趕回去呢。」

  其實不到最後決賽,不一定要他在場,但因為有文曦盈參賽,所以他要求自己不能缺席任何一場比賽。

  聽到他的推託之詞,李婉君急忙回道:「陸大哥,年齡的問題我不介意的。如果你忙的話……我可以跟你到公司看看,說不定還能幫上一點忙。」

  陸槐南差點沒翻白眼。這小妞聽不懂暗示嗎?他以為自己說得夠明白了。

  難道真要他衝著她大吼「老子對你沒興趣」,她才會覺悟嗎?

  江敏霞也站在李婉君這邊,甚至批判起兒子說的話。「槐南!瞧瞧人家婉君多有心?不僅能力強,她也跟我說不在乎你有過一段婚姻……說到這個,你那個前妻真是不檢點,沒辦法幫夫就算了,還參加選美比賽?穿那麼少的衣服在別人面前丟人現眼,我都不好承認她曾經是我媳婦呢!」

  幾分鐘前還是「李小姐」,現在已經變成「婉君」了?

  陸槐南不介意母親和李婉君攀關係,但批評到文曦盈,就踩到了他的大地雷。

  「媽!請注意你的用詞,曦盈參加的比賽,是我們公司舉辦的,你批評她丟人現眼,是在說我們公司不入流嗎?何況,她現在是有名的會計師,在財務上幫了我不少,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你最好不要隨便評斷。」

  「我哪裡說錯了?我批評的是她,不是沙夏!」江敏霞就是討厭文曦盈,誰教她後台不硬?「你瞧瞧我們婉君多端莊,家世又好,文曦盈那女人連根頭髮都比不上!槐南,你該不會還執迷不悟吧?那女人隨隨便便給她個參加獎就可以趕她回去了,簡直是浪費我們的時間……」

  「媽!你太過分了!我不想再聽到你說曦盈的任何壞話!」他知道母親不喜歡文曦盈,但在他面前都可以說得這麼尖酸刻薄了,以前在他背後,母親又是怎麼欺負她的?

  想到過去他總是把難搞的母親丟給她,她卻從來不和他抱怨,只是默默承受這一切,直到她受不了爆發,狠下心和他離婚……陸槐南突然覺得背脊一陣冰冷,彷彿看見了過去那個無助的文曦盈、無情的他、還有他的不負責任。

  像他這樣的男人,有什麼資格以高姿態求她原諒?就算趴在地上,她可能連踩都懶得踩他一下。他究竟是被什麼鬼遮了眼,竟會忽略這麼多事實?

  陸槐南霍然起身,這頓飯他吃不下去了。

  不理母親難看的臉色,他逕自對李婉君道:「抱歉,李小姐,我還有事急著回公司,這頓飯我請了。至於我媽說的話,我們都別當真,貴府是做甜品生意的,和沙夏有頗多類似,我想令尊應該也不會希望你和我太親近。我言盡於此,希望你這幾天玩得愉快!」

  不管李婉君看起來多單純,他都不會相信她。當她父親和他有生意上的競爭關係時,也只有母親這種汲汲營營的婦人會相信李婉君是真的對他這個差了十幾歲的男人有興趣。

  陸槐南頭也不回的走人了,不顧身後母親的呼喚。

  直到人影都看不到了,江敏霞才尷尬地回座。「婉君……」

  她想對李婉君解釋,想不到對方非但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安慰她。

  「陸伯母,陸大哥好不解風情喔!我不在乎他以前的情史,你一定要替人家做主……」

  李婉君依舊維持著溫婉的笑容,只是這個笑容,總讓江敏霞覺得很不安。

  ※ ※ ※

  被江敏霞一耽擱,陸槐南回到冷氏百貨的比賽會場時,機智問答已經進行到一半了。

  幸好文曦盈是奪冠大熱門,因此被主辦單位排在後面幾個出場,所以他還趕得上,只是身為沙夏總裁,從群眾中要擠到最前面太引人注目,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站在最後面,希望能看到她的倩影。

  最後十強佳麗都不是省油的燈,幾乎每個人的問答都是精采萬分,就在陸槐南等到快沒耐心時,文曦盈終於緩緩上台。

  主持人接過文曦盈抽到的簽,大聲朗讀起來,「文曦盈小姐,你抽到的題目是『你認為自己曾經做過最出人意表的事,是什麼?』請回答!」

  文曦盈陷入思考中,這片刻也讓全場陷入寂靜,大家都很想知道她這個十分有群眾魅力,而且新聞報導不斷的佳麗,究竟會說出什麼驚人的答案。

  「我曾經做過最出人意表的事,就是參加這個比賽——」她停頓了兩秒,而後嫣然一笑。「我猜大家等的就是這個答案,不過我偏不讓大家猜中。」

  她​​的頑皮及幽默立刻引來哄堂大笑,現場緊張凝結的氣氛也沖淡不少。

  等到群眾的笑聲稍停,她突然往前站了一步,表情變為一臉正經。「到了比賽尾聲,關於我的新聞及流言越來越多,所有建議,我虛心接受,但惡意的攻擊,我正好趁這個問答,告訴大家一個事實。」

  媒體的鏡頭全瞄準了她,觀眾的心情也被她弄得忽高忽低,全場又變回一陣安靜。

  「我曾經做過最出人意表的事,就是和我前夫離婚!」她鼓起勇氣,豁出去地說了。

  離婚?在場所有的媒體觀眾一陣嘩然,從比賽開始就一直流傳著她曾離過婚的謠言,想不到居然是真的,幾乎要跌破眾人眼鏡。

  而台下的陸槐南,更是緊張得屏住呼吸,不敢相信她居然選在這重要的一刻坦白這件事,這對她的形象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文曦盈再度開口,所有的喧嘩聲立刻停止。「我要先說的是,『離婚』這件事並沒有違反冰淇淋公主參賽者的限制規定,所以拿這件事攻擊我的人,我不知道對方意欲為何。」

  她​​的語調趨於強硬,也更鏗鏘有力。「我是為了愛情結婚,但在那段婚姻裡,我委屈自己討好,失去了人生的目標,不能追求自己的夢想。當愛情在兩人的針鋒相對中幾乎被磨蝕後,我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所以決定提出離婚。」

  這段告白,是陸槐南第一次聽到,在此時已覺悟當初自己對她有多差勁的他,再對照她說的話,才發現她受的委屈比他想像的多出何止百倍?

  當年的那場婚姻,幾乎扼殺了她的所有。

  他甚至懷疑自己越接近她,只是越羈絆了她,她本就是人群裡閃亮的一顆星,不該被他藏在屋子裡蒙塵。

  然而,過去因為他的大男人主義、他的霸道和主觀,她的需求完全被忽略。

  他後悔了,深深的後悔,可是他知道沒人會同情他,因為連他都唾棄自己。

  文曦盈深吸了一口氣,又道:「離婚對女人而言,絕對是傷人傷已的決定。我即使心如刀割,即使痛不欲生,但我沒有讓自己沉溺在眼淚裡。我考了許多財經證照,成為家喻戶曉的會計師,現在我可以很驕傲的告訴大家,我走出來了,我勇敢地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一下、兩下,接著是如雷的掌聲,每個人都為她的勇敢拍手。

  原本應該是負面的消息,卻因她的坦白巧妙地變成正面的力量,沒有人不為她折服,沒有人不替她鼓掌。

  大家眼眶中的濕潤,或許是被她感動了,但陸槐南眼中的濕潤,卻是一種深沉的自責與自厭。

  他知道,她還不是這麼高調的人,也不喜歡告訴別人關於她前一段婚姻的事,如果不是他的自大,如果不是他搞出這些事,激得她參加這個比賽,她就不需要在眾人面前揭開自己的瘡疤,告訴大家她最不堪的回憶。

  看出她的眼眶也微紅,他明白那不只是勇氣,也是逞強。他真的很該死!

  陸槐南懊惱得幾乎想捶死自己,她的每字每句都像劃在他心上,那麼血淋淋又真實。

  至少,他還欠她一個道歉,因為自大的他,從沒想過在她面前低頭。

  「最後我要說,」文曦盈的聲音響起,馬上大家又乖乖地肅靜,聽她還有什麼驚人之語。「如果有和我一樣失婚、或者是失戀的人,我要告訴你們,傷痛是會隨時間消逝的,只要自己能勇敢地站起來,就一定能戰勝這些傷痛,曦盈在這裡和大家共勉,我們一定要走出自己的人生!」

  她鞠了個躬,光榮的下了台,台上如雷的掌聲是對她最大的肯定,也是對陸槐南最重的責備。

  但不管比賽結果如何,對他和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的表現,無疑在所有參賽者中讓太家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就算不得冠也是衛冕王;而對他來說,她早就是他心目中的第一名。

  並且,無論兩人關係多惡劣的時候,她在他心中的名次,始終沒動搖過。

  ※ ※ ※

  冰淇淋公主的決賽結果,終於在眾人的期盼下到來。

  佳麗只剩最後十強,每個都是一時之選,讓評審和關注的群眾們都傷透腦筋,而每位佳麗們也爭奇鬥艷,想在最後以最美麗的姿態奪下后冠。

  走到了這一步,文曦盈反而不緊張了,她從容地準備了一件樣式潔白的小禮服,削肩合身的設計讓她看來高雅且氣質出眾。

  不過這件禮服,卻讓她聯想到了婚禮,曾經她懷抱著一顆純潔又充滿憧憬的心嫁人,可惜最後卻落得傷痕累累。

  機智問答的答案,說真的她有些衝動,不過她不後悔。因為流言已經造成她某種程度的困擾,不如向大家坦誠她的心情。

  她在台上的時候,看到陸槐南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站得那麼遠,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即使不交談,從他身上傳來的陰鬱落寞,還是遠遠地感染了她,令她差點控制不住流下淚來。

  她其實沒有那麼抗拒他了,可是他沉重的表情,反而讓她不敢靠近。

  懷著有些忐忑又不安的心情,文曦盈站上了舞台。

  「現在我們冰淇淋公主,到了最後的緊要關頭,要頒發前三名得主了。」主持人先講解得獎者的權利義務,「前三名的佳麗,可以獲得獎金……然後,必須為沙夏冰淇淋代言一年,之後想繼續演藝事業的,沙夏也會替各位選擇有信用的國際經紀公司簽約。」

  優渥的獎金和權利內容讓每個佳麗尖挺的胸部又不由得抬了一抬,像是在替自己增加自信。

  「現在頒發第三名……」主持人拿著得獎名單,賣了一下關子,才緩緩揭露結果。「安絲柳小姐!」

  台下響起鼓掌的聲音,文曦盈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但卻不沮喪,因為她的目標放在第一名。

  終於,第二名也頒完了,現在來到最緊張的后冠,剩下的八位佳麗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連情緒控管極佳的文曦盈心跳都不禁加快。

  「台灣沙夏冰淇淋公主大賽第一名,得獎的是……」主持人略微停頓,幾秒的時間幾乎讓每人的心都跳出喉嚨。「……實至名歸,文曦盈小姐!」

  這一瞬間,文曦盈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在身邊的佳麗有風度地和她擁抱後,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得了冠軍。

  一切很不真實,卻真的發生了。

  她捂著胸口,揚起燦爛的笑容,向前一步走到台前,接受眾人的喝采。

  「恭喜文曦盈小姐!」主持人也興奮地為她拍手,接著說:「我們請沙夏冰淇淋的總裁陸槐南先生來為我們佳麗戴上后冠,並頒發獎座!」

  陸槐南上台了,他雖然帶著笑,但眼神卻十分複雜。

  當他把后冠放在她頭上時,似乎感受到她正在發抖,而把獎杯遞給她時,甚至感覺到她指尖的冰冷。

  這是因為得獎,還是因為頒獎人是他?

  陸槐南突然想起當年婚禮上自己替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幕,他在天父面前宣誓要給她幸福,最後卻沒做到,難怪現在會嚐到這種看得到吃不到的苦果。

  「槐南……」文曦盈看著他有些失神的模樣,突然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恭喜!」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便強追自己把視線移開。

  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文曦盈只能禮貌性的一點頭,轉身面對群眾。

  她壓下震驚的感覺,直到心跳稍微平復了,才緩緩地道:「謝謝大家的支持,謝謝評審和觀眾們的肯定,我不敢相信自己會得獎……」洋洋灑灑地講出一大串冠冕堂皇的話,散發出來的自信與亮麗,彷彿她本來就應該得到這個獎。

  未了,她還出其不易的來了一句,「有個人在賽前說,如果我得到第一名,便答應我一個條件,大家說,我請他裸奔好不好?」

  台下笑成一片,陸槐南卻連微笑都快擠不出來。

  她雖然在開玩笑,但他毫不懷疑她會拿這個理由玩死他。

  但這也是他自找的。

  然而,文曦盈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當她餘光看到他終於把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時,她才道:「我希望,那個打賭輸了的人,記得要履行約定,謝謝大家。」

  她微笑的向群眾揮手,優雅地走下台,冰淇淋公主比賽在輕鬆又隆重的氣氛下結束。

  雖然還有不知該不該再愛的兩個人,仍然找不到方向。

  但文曦盈沒想到,在她提出打賭贏了的條件後,她唯一能再見到陸槐南的機會,居然只剩下在電視上。

  她的成功可說是眾望所歸,因為她的勇氣,還有她獨特的行事風格,都讓她成為媒體注目的焦點,也因為這個原因,大家對她之前那段婚姻的內幕有興趣極了,對她那神秘的前夫,更是展開人肉搜索。

  雖然兩個當事者都低調不談,但他們對曾結婚的事實都沒有刻意掩蓋,不久,便有媒體挖出文曦盈的前夫正是台灣沙夏冰淇淋總裁陸槐南。

  此事一經證實,群眾便很容易聯想到不好的地方,像是文曦盈的后冠是因為前夫才得的;或說冰淇淋公主比賽根本是煙霧彈,是因為文曦盈想進演藝圈,陸槐南才舉辦這個活動替她抬轎……

  越來越不堪的流言使得文曦盈幾乎出不了門,每天躲在事務所裡足不出戶,睡覺也搬到事務所裡的休息室,連吃飯都得請助理買便當。

  這種麻煩的日子也讓她不禁後悔,當時如果不要因為賭氣參加那個比賽有多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真的開始想他了……

  ※ ※ ※

  「……記者追查發現,台灣沙夏冰淇淋公主后冠疑雲越演越烈,有匿名爆料者指出:文曦盈當年和陸槐南離婚,是因為她唯利是圖,一開始用自己的美色認識陸槐南,婚後再利用陸家的財勢達到個人的目的,所以最後被趕出家門……」

  啪!電視機被關掉了,文曦盈看了一早上的電視,臉都黑了,因為每個頻道都在散播著對她不利的消息。

  助理更是義憤填膺,險些沒把電視給砸了。「文姐!那些人太可惡了!怎麼可以亂講話?陸槐南也是,一點擔當也沒有,這時候他應該站出來的嘛!至少也要安撫一下你呀!都沒見他有什麼動作……」

  文曦盈苦笑了下,這種新聞已經不是第一天了,她早已經見怪不怪。只希望這場風暴趕快結束,還給她一個平靜的生活。

  彷彿在呼應小娟的話,事務所裡的電話響了,助理接起來,過沒兩秒鐘馬上由甜美的總機小姐化身成惡魔!

  「哼!你還敢打電話來?文姐被你害慘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她都不敢回家了啦!」好像嫌光罵還不夠,助理恨恨地甩上電話,才勉強出了一口怨氣。

  文曦盈完全來不及阻止她。「是陸槐南?」

  「沒錯!文姐,我幫你罵他了,還掛了他電話!」

  文曦盈搖搖頭,哭笑不得地道:「你不是說他應該要安撫我嗎?現在他打來卻被你掛斷,你還希望他能做什麼?」況且她等他打電話來,已經等好久了,現在這個機會被助理給毀了,還真令人沮喪。

  「我……」對喔!她好像太衝動了?小娟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反正我整過他了,所以對他的埋怨已經沒那麼深,你就不用那麼生氣了。」文曦盈安慰著小娟。

  迎上助理好奇的眼神,她再解釋道:「那個說我得第一名就答應我一個條件的人,就是他。你還記不記得,在冰淇淋公主比賽的時候,有一個陸槐南的粉絲也參賽了,她叫安絲柳,她還在機智問答裡,說自己想做的事是拍陸槐南的裸照?」

  小娟聽得嘴都張大了。「文姐,你該不會……」

  「我要他答應安絲柳的條件,讓她拍攝裸照,我要他也嚐嚐那種被人剝光、赤裸裸注視的感覺!」說穿了,她還是不甘心只有自己被媒體和眾人批判得那麼慘,他卻置身事外。而他對她的追求似乎變得隱晦退縮,害她也徬徨了起來,索性新仇舊恨一起報。

  至少這樣一來,她看到他的轉變,體會到他的懊悔,再加上整了他一回,她已經氣消了。

  「哈!幹得好啊!」助理哈哈大笑。

  此時,電話又響了,助理不敢再像剛才那樣沒頭沒腦的接起來就狂罵一頓,而是欲言又止的望著她。

  因為需要助理幫忙擋記者,文曦盈才會要求她過濾電話,不過這通顯然是剛才被罵不怕的陸槐南打來的,所以文曦盈想都沒想就接了起來。

  「我是文曦盈。」她​​極力使自己語氣平穩。

  「曦盈……」陸槐南的聲音沙啞虛弱,好像已經好幾天設唾了,但他又激動地想表達什麼,顯得有些失常。「我很抱歉事情變成這樣,但我保證媒體得到的消息,不是我說的!」

  從沒聽過他如此卑微、如此狼狽的語氣,文曦盈心裡狠狠一抽。

  「我知道不是你,我不會把這件事算在你頭上。」陸槐南雖然大男人,但大男人的好處就是敢做敢當,說謠言是他母親放的,還比較可能。

  「但你被媒體說成這樣……」陸槐南心疼得恨不得把那些造謠的人全砍了。

  他語氣裡的急切,讓文曦盈不再那麼緊繃了,還能反過來安慰他。「是我自己要說出離婚的事,被說成這樣我認了,只是你聽起來比我還糟……」

  電話那頭的陸槐南聽出了一些她想傳來的溫暖,心情終於能稍微釋懷。「因為我知道當年那場婚姻,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才特別不能忍受別人污衊你!」

  文曦盈的心悸動了下。縱使過去他有諸多不好,在江敏霞面前幫不了她,但他確實從來沒有讓家裡以外的人欺負到她一根寒毛。

  她低低地笑起來,笑聲裡有些無奈:「但我們又能如何呢?你已經做到了我的條件,讓安絲柳拍了照,就當我已經收到你的道歉了吧。」這也算是苦中作樂吧?

  希望至少她拿到他的裸照時,心情可以好一些。

  陸槐南不知道她的心態,但他已經決定將這件事攬上身了。

  「曦盈,這件事不單對你的名譽有損害,對沙夏的商譽也有影響,你放心,我一定會解決這件事……」

  他緩緩說出他的打算,她也偶爾回以一兩句建議,就像朋友在閒談一樣,兩人的對話,竟有出人意表的平和,及那麼一點點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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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7:28
第七章

  為了澄清謠言、為了捍衛文曦盈和沙夏的名譽,陸槐南特地協同文曦盈舉行了一場記者會,地點就選在沙夏公司大樓。

  記者們已經坐定,發言台上只坐著陸槐南和文曦盈,平時應該要在的公關或發言人一個都看不見,足見陸槐南是鐵了心要自己解決這件事。

  「各位媒體朋友,針對近來新聞對於文曦盈小姐及本人婚姻關係的諸多猜測,本人特地邀請各位前來此記者會,預備澄清。」

  記者會一開始,陸槐南便開了口,他嚴肅的表情讓現場氣氛有些凝重。

  「首先我要說的是,所有對於文曦盈小姐的指控及謠言,都不是真的!」在桌下,陸槐南悄悄地握住文曦盈的手。

  她瑟縮了一下,轉頭看見他堅定的表情,突然覺得他這樣握著自己才是天經地義的,於是就這麼讓他握著,沒把手抽回來。

  從他手中傳來的溫度,彷彿給了她信心,所有面對記者的緊張,好像在這當下全都消失了。

  陸槐南沒有給記者發問的機會,迳自又說:「有謠言說她不是個好媳婦,也不是好妻子,還有針對她人格及個性人身攻擊的言論……但對我而言,我認為沒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台下開始有些議論紛紛,大致的意思就是她如果做得很好,兩人何必離婚?

  陸槐南聽到了眾人的猜疑,緩緩解釋,「一切都是我不好。在那場婚姻中,我只想著打拼自己的事業,忽略了她的心情,也讓她受到家族裡某些人的欺負,然而她一再體諒,我卻不知感恩,還把脾氣發在她身上;她想發展自己的才能,卻又被我霸道的阻止了,久而久之,我的大男人主義破壞了婚姻的和諧,所以做錯的人是我,不是她。」

  原來是這樣……記者們有意外,從沒看過有人這麼罵自已的,這場記者會簡直就是爆料大會,而且還是陸槐南爆自已的料。

  眾人的反應陸槐南看在眼裡,又繼續道:「曦盈在離開我之後並沒有消沉下去,反而成功的成為一位知名會計師,彰顯了自己的價值,也擺脫了失婚的陰霾,這樣的她,應該是很多人的榜樣才對,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拿過去的傷口來攻擊她?整件事情裡,她才是最委屈的受害人,所以那些指控根本是純粹的惡意中傷!」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義憤填膺,讓文曦盈有些訝異地轉頭望向他。

  她只知道他會舉行記者會澄清,卻沒想到他會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說出自己種種不堪的行為。

  他這麼做,簡直可以說是犧牲了形象替她擔保,寧可毀了自己也要保全她。

  她有點感動,握著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一切對他的不諒解和怨懟,已經完全釋懷了。

  「至於她參加冰淇淋公主比賽,事前我並不知情,但後來我知道她只是想證明自己。大家回想看看,從每個項目的才藝表演或機智問答,她的表現有目共睹,得到高分也不過分,不是嗎?」陸槐南繼續說,話題焦點漸漸由文曦盈轉到公事上。

  文曦盈確實在比賽上表現得很好,然而這並無法完全說服台下所有記者,仍有許多人帶著質疑審視的目光看她。

  陸槐南看見身旁的她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

  「其實我很反對曦盈參賽,後來我知情後,她便和我打了個賭……」他看台下又開始交頭接耳,便自嘲的一笑,「沒錯,就是她在機智問答時提到的那件事。我因為不認為她會奪冠,便自信地答應她一個條件,想不到最後她贏了,我卻糗大……」

  「陸總裁!」某位記者舉手發言,提出一個大家都很有興趣的問題。「請問文小姐向你提出了什麼條件?」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他由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轉向記者席。

  「第三名的安絲柳小姐曾公開表明想拍我的裸照,曦盈要我答應她的要求,雖然我很不願意,還是硬著頭皮拍了……只是半裸而已,大家不要有過多的期待。」

  「槐南,你不必……」文曦盈知道他有多好面子,想阻止他但已來不及,照片早被某位記者接下去傳閱翻拍。

  「各位試著想想看,如果我暗中替她操盤讓她奪冠,不等於讓我自己出糗?這太不合理了!因此,冰淇淋公主絕對是公平公正公開的比賽,而曦盈的得獎,則是實至名歸!」陸槐南冷汗直冒,手不自覺收緊,覺得自己臉都丟到太平洋去了。但想到這些,能換來文曦盈的清白,自己無論怎樣丟臉好像又都無所謂了。

  見他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文曦盈真的深深被撼動了。

  她知道陸槐南一直想表現在別人面前的,是他的能力和成就,最討厭人家談論的,就是他精壯突出的身材。

  然而,此次他卻破例用自己的半裸照片證明了她的話,令她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看她淚盈於睫,動容又有些欲言又止,陸槐南溫柔的望著他,「曦盈,我沒關係,你聽我說完。」他深吸口氣,突然放開她的手站起身,對著台下道:「因為我,曦盈有過一段不愉快的婚姻,現在還要受到莫須有的言語攻擊,我幾乎是百死難辭其咎,我不敢奢求她原諒,只希望她能接受我一聲道歉。曦盈,對不起!」語畢,他對她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文曦盈的淚水終於浮出眼眶,不受控制地奔流,她必須用力摀住自己的嘴,才能不哭出聲音。

  台下鎂光燈閃個不停,記錄著這幕兩人真情流露的畫面,現場只有攝影記者快門的聲音,其餘人等皆鴉雀無聲,等著文曦盈的反應。

  「我……」她吸了幾下鼻子,把哽咽壓在喉頭,才能好好說話,「我……接受你的道歉。」

  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文曦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

  她確實感受到陸槐南改變很多,他不再只想著自己,也願意挺身而出保護她。

  當初她要的,不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但沒想到的是,記者突然提出一個令陸槐南難以回答的問題,「陸總裁,看得出來你很力挺文小姐,那為什麼當年你會答應離婚?為什麼沒有挽留?」

  「因為曦盈簽了離婚協議書後就離開美國,我找不到她。」他沉默了會,才又石破天驚的道:「其實我當年並沒有馬上在離婚證書上簽字,而是來到台灣,發現曦盈在這裡後,我才在上頭簽名。」

  文曦盈驚訝極了,「你……所以我們是在台灣才離的婚?為什麼?」

  「我承認,這是我的自私,抱著一絲希望以為能和你復合,但來到台灣後,發現你對我十分排斥,心想既然這是你要的,那麼我就不應該絆著你,我想要重新追求你,給你新的婚姻生活,而不是拿舊的婚姻關係來威脅你。」他幾乎要說不下去,眼眶也微微泛紅,只是他控制得當,沒有在大庭廣眾下出糗。

  陸槐南猜想她知情後或許會不開心,或許會覺得被他騙了,但他選擇坦誠這件事,就是不想再有任何芥蒂存在他們之間,他不怕做出這個痛苦的決定。

  離他最近的文曦盈敏感的察覺到他的激動和隱忍,這一次,換她主動握住他的手,暗自關掉麥克風,低聲說:「我已經不怪你了,真的。」

  陸槐南霎時僵住,腦筋一片空白,四周的聲音都進不到他耳裡,只有她的那句原諒,清清楚楚,像是終結了他的痛苦與孤單。

  「謝謝你,曦盈。」他轉身緊緊擁抱她。

  現場的人即使不明所以,但也大受感動,鼓掌聲隨即響起。

  被流言蜚語攻擊的兩人,在轉瞬間成為苦情連續劇的男女主角,大家都期待著他們能有好的結局。

  最後,某位記者提出一個關鍵的問題,讓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陸總裁、文小姐,請問你們還愛著彼此嗎?有可能再婚嗎?」

  文曦盈傻在當場,完全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還愛他嗎?這無庸置疑,但提到再婚……她確實猶豫了。

  陸槐南不想逼她,也不想見她為難,於是再一次把眾人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能不能和曦盈再婚我不知道,不過……」他頓了一下,接下來說的關鍵性話語,不僅為記者會劃下句點,成為明日的頭條,更在文曦盈的心湖裡蕩起絲絲漣漪——

  「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

  ※ ※ ※

  「超Man的啦!」一提到昨天的記者會,小娟就神情激動,眼裡只差沒閃出愛心。「噢!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要是有男人這樣跟我告白,我一定包袱款款就跟他走了啦!」

  文曦盈瞧她發了一早上的花癡,不禁好氣又好笑。「你前陣子不是還罵他罵得很兇?」

  「但是他有勇氣​​出來解決這件事啊!」小娟好奇地靠了過去。「文姐,要不要給他機會啊?」

  小娟的嗓門不小,文曦盈的事務所也不大,其他同事們聽到這個問題,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我……」文曦盈注意到那些裝忙聽八卦的下屬們,臉上溫度驟升,最後還是只給了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對他的感情始終都在,但現在已經不是她給不給機會的問題,而是他一直沒有動作了。

  她總不能衝過去問他「你到底什麼時候要來約我」吧?當她忽惱忽喜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門口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才抬起頭,事務所的門就被不客氣的猛力推開,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婦女,拉著一個看來清秀嬌貴的年輕女子,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文曦盈在哪裡?」中年婦女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進門就嗆聲。「叫她給我出來!」

  一群員工連忙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趁著這個空檔,小娟扯住想要走過去的文曦盈。「文姐!那老女人是神經病吧?你就這麼過去……」

  「我認識她。」文曦盈嘆了口氣,「她是陸槐南的母親,我的前婆婆。」

  前婆婆?小娟愣了下,沒能馬上消化她的話。

  她已經輕輕拉開小娟的手,以一種慷慨赴義的心情,走到江敏霞和那位陌生女子面前。「婆……江女士,有什麼事嗎?」她盡量保持生疏的口氣有禮。

  「文盈曦!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這話有些無理,明明是自己來找碴,但江敏霞說來一點都不心虛。「你不是和槐南離婚了?為什麼還和他糾纏不清?」

  「我沒有和他糾纏不清。」果然,江敏霞對她的敵意,沒有一絲減輕,文曦盈暗嘆口氣。

  「哼!那你們開什麼記者會?還在電視上演得肉麻兮兮?一定是你這女人想自抬身價,才叫槐南替你抬轎的吧?告訴你,我不吃你那一套!我要你以後都不准見槐南!」江敏霞十分不講理的道。

  這種莫須有的指控,令文曦盈不想再忍讓,也加強了語氣。

  「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抬轎,我的身價,也不需要任何人替我證明!至於不准見槐南……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往來,除非你叫他和我們解除合約,否則恕我辦不到!」

  「生意上的往來?你這女人想算計槐南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喔?我想算計他什麼?」她倒想聽聽看。

  江敏霞被她問得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道:「哼!像你這樣的女人,還不是想要錢?我們家槐南在台灣的事業好不容易有點成績了,你就巴了上來,還說什麼生意往來?不是想從中得到一點好處還有什麼?」

  「江女士,你言重了,我從來不想從槐南身上得到什麼,否則我當初和他離婚時,就可以狠敲他一筆,我沒拿你陸家一分一毫,我不屑、也不需要,而且,和台灣沙夏的合作,是槐南主動找上門的,我們之間的帳清清楚楚,你想拿這個指控我,恐怕沒什麼說服力。」

  一切指控本就都是無理羅織的罪名,這種脆弱的謊言一捅就破,文曦盈說得並不帶火氣,但冷靜之中藏著尖銳,讓江敏霞無法招架。

  所以,江敏霞只能惱羞成怒的說:「我那笨兒子也不知道看上你哪一點?但你最好自己自愛一點,不要一直出現破壞別人的姻緣!」她連忙拉過身後的李婉君,像勸陣般得意地道:「看到沒?這是槐南的新對象,人家婉君的父親可是美國華人總會的會長,哪像你沒錢沒勢的!聰明的就自己退出,免得以後下不了台就難看!」

  華人總會會長又如何?她死去的父親還是守望相助會會長呢!

  文曦盈只覺得荒謬極了,以前她敢嫁陸槐南,就代表她從沒怕過別人家大業大的派頭,現在才想拿這個來壓她,未免可笑。

  她看得出來,這位婉君小姐應該是陸槐南的相親對象,但江敏霞也太不了解自己兒子了,陸槐南如果喜歡​​這個婉君,不用什麼幫忙他也會自己去追,但若要硬塞給他,不吃他一頓排頭才有鬼!

  她還沒說話,小娟就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路見不平的指著江敏霞鼻子大罵道:「喂!你這老女人說話注意點!一直以來我只有看到陸總裁追求我們文姐,趕都趕不走,跟蒼蠅一樣。你這麼兇,怎麼不去罵自己兒子?」

  連路人甲都能跑出來罵她,江敏霞氣死了,「我罵文曦盈關你什麼事?」

  「為什麼不干我的事?至少我是她下屬,拿她薪水當然要幫她罵人,那你又是誰?是她三親六戚還是生過養過我們文姐?否則她要接受誰的追求,要和誰做生意,又關你屁事?」

  江敏霞被小娟一番搶白,氣得面紅耳赤,「你……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小娟得意的雙手叉在腰間,豪氣萬千的說:「為什麼不敢?你搞清楚這是誰的地盤!不是有生意委託我們的就滾出去,否則我們就報警處理!我告訴你喔,你說的話我們都有錄音,到時候告你毀謗再開個記者會,你哭都來不及!」

  「你……」江敏霞曾幾何時遇過敢這樣跟她頂嘴的人?氣得她顫巍巍地指著文曦盈道:「你你你……瞧你教出的好員工!這是她跟我說話應有的態度嗎?」

  文曦盈淡淡地看了小娟一眼,後者打了個冷顫,這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太衝動,不知道會不會替文姐得罪人?

  其實文曦盈自己也很想這麼狂飆江敏霞一頓,只是礙於陸槐南的面子,不想讓對方太難看罷了,小娟這一飆,倒把她心中的怨氣吐出了大半。

  她嘲諷地一笑,對著江敏霞道:「她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江女士,沒事你請回吧!」

  一句話說得小娟差點拍手叫好,江敏霞則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你們……你們氣死我了!我要叫槐南來,讓他看看你這女人的嘴臉!」

  此話才出口,門邊已傳來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

  「不用你叫,我已經來了!」

  「槐南?」

  江敏霞呆了,李婉君愣住,文曦盈恍了下神,事務所裡的員工也驚訝地張大了嘴。

  只有小娟像是未卜先知般的拍了拍胸口,「陸總裁,你終於來了!」言下之意,人就是她通知的啦!

  事務所裡的員工,用敬佩的眼光看著小娟,文曦盈則是皺起了眉。

  這一幕彷彿似曾相識,以前她在美國時,江敏霞只消回家一鬧,她和陸槐南就雞犬不寧,而他接下來只會把江敏霞丟給她,避開她們兩個女人的戰爭。這個情況持續久了,也成為她對陸槐南失望的原因之一。

  今天,舊事又要重演了嗎?

  然而,陸槐南卻不若她所想,反而擋在她和母親之間。

  「媽,你不要打擾曦盈了,回去吧。」

  「為什麼?我要弄清楚你們那個記者會是怎麼回事……」江敏霞還沒鬧夠。

  「會開記者會,就是曦盈因為我蒙受不白之冤,流言也影響了公司的名譽。我身為當事人又是沙夏總裁,當然要出來澄清!」

  「那你何必說你愛她?」

  「因為那是真的!」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隔著電視鏡頭,畢竟沒有現場聽到那麼震撼,難怪小娟會覺得他好帥,難怪文曦盈聽到他對全國的告白後,上班就偶爾會開始恍神。

  畢竟一個深情又性格的男人,是女人都很難抗拒啦!

  李婉君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她今天來不是要當花瓶的,若不是心裡也對陸槐南有些好感,這淌渾水她是絕不願意蹚的。

  這時候,她得說些話彰顯自已的價值,突顯出她和文曦盈的差別,陸槐南才能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陸總裁,你這麼對自己母親說話太不得體了,畢竟她也是為你好。」李婉君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除了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沒人教,我們從小到大受的教育,還有父母的教養,都不是要我們這麼跟母親說話的吧?」

  這番話好像刺了文曦盈一針,她從小就失去父母,所以她之前對江敏霞的不客氣,就是沒教養嘍?

  但李婉君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對方或許是不知道她的背景才會這麼說,對那些聽起來夾槍帶棍的話,文曦盈只能安撫是自己太敏感了。

  「我……只是要我媽講理一點,我自然能和她好好溝通。」陸槐南語氣弱了下來。

  「因為你太少和伯母相處,才會這麼不了解伯母,她真的很愛你,才會情急了些。」李婉君把話說得很漂亮。「伯母說你從以前在美國時就總丟她一個人在家,文小姐可能家境和陸家不同,比較不熟稔和江伯母這種尊貴長輩相處的方式,因此和伯母有了誤會,那時候,你應該出來主持大局,化解誤會,而不是逃避這一切,那麼,今天這種情況或許就不會發生了。」一番話聽來中立,好像挺了江敏霞又支持文曦盈。

  但文曦盈總覺得,對方這是在暗諷她沒背景,才會白目的不懂討好江敏霞,總惹江敏霞生氣。

  陸槐南被她說中了心事,氣焰慢慢消散了。「我知道過去是我的錯,我太忽略她們了,但這並不是我媽能夠來找曦盈麻煩的理由!」

  「你有話可以好好說,我想文小姐以前仍是陸太太的時候,應該也不可能這麼跟陸伯母說話吧?」

  李婉君提到文曦盈,彷彿在讚美她的過去,然而換個方向想,讚美過去不就是否定現在?

  果然這些話江敏霞很是受用,連忙就接話,「就是就是,以前還勉強稱得上恭敬,現在一離婚就恢復本性,言語囂張目中無人,不尊敬長輩又任性妄為,哼!幸好我們槐南和你離婚得早!」

  文曦盈靜靜地看著李婉君和江敏霞一搭一唱,越來越覺得這個外表文靜的女孩很不簡單,她的內心,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單純,她只消一句輕輕的挑撥,就能既顯出她的好教養,批判了自己的沒禮貌,更服貼了江敏霞的心意。

  陸槐南卻沒發現三個女人間的暗潮洶湧,只是直來直往地申明,「媽!曦盈一真都沒變,就算有變,也只是變得更堅強、更獨立,這絕對是好的改變,你要人家尊重你,你也先應該尊重別人,而不是心懷成見,無理的攻擊她!」

  「你又為了那女人跟我作對!」見兒子又幫文曦盈說話,江敏霞氣得一拍桌。

  「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你要這個女人還是要媽!」

  「你是我母親,我不可能不要你。」陸槐南沉下臉,母親這種威脅太幼稚,也太過火了。「但曦盈是我愛的人,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和她重新開始。你沒辦法接受她,我只能想辦法讓你們盡量不接觸,以前我太大男人主義,把婚姻想得太簡單,可是往後的婚姻,我絕對不會讓曦盈因為我而受一點委屈,即使對像是媽也一樣!人生和婚姻是我自己的,我要自己決定!」

  哇!可見陸總裁還是一心要娶文會計師嘛……事務所裡的員工包含小娟,全都一派浪漫的想著。

  而陸槐南充滿保護慾的宣言,也讓他整個人更有男人味,現場的女性同仁全都感動得亂七八糟。

  文曦盈看著眼前寬厚的背影……現在他終於懂得,要站在她面前了……

  即使她依然是別人攻擊的焦點,卻似乎一點委屈也沒有了。

  不過,她要的一直都不是只躲在他身後,而是站在他身邊。

  於是,她輕扶著他的肩膀,走到江敏霞面前。「江女士,我知道你一直嫌棄我沒背景,但我現在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比起家大業大卻不事生產的人,我不覺得我比別人輸多少。」

  她承認,她這話有點針對性,她不知道李婉君是不是個純粹的嬌嬌女,會不會對號入座,但她絕不可能站著挨打,對方如果使軟釘子,她也會回一記。

  「槐南是你兒子,你應該要清楚他對你絕不可能棄之不理,所以你拿我當假想敵,是沒有意義的。我和槐南未來會如何,我也不知道,萬一以後又出現了別人,難道你又要去對別人鬧嗎?這樣未免太累了。伯母,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想想吧。」話一說完,文曦盈用眼神示意眾人回座工作,這齣戲,她只讓他們看到這裡。

  員工們散去,江敏霞雖不甘心,卻變得有些喪氣,至於陸槐南,則是從頭到尾都用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視著文曦盈。

  這種情況的轉變,對李婉君太不妙了,她識相地對江敏霞溫聲道:「今天弄成這樣,大家都不好受。我看伯母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就這樣,鬧劇的始作俑者走了。

  陸槐南看著兩女的背影,沉默了一陣子才道:「今天的事很抱歉。曦盈,我有事先走了……」

  「等一等!」文曦盈彷彿從他的欲言又止中看出了什麼。「我有事想找你。」

  ※ ※ ※

  事務所的會議室裡,文曦盈和陸槐南面對面靜立著,雖然是她要他留下來的,但兩個人誰都沒有先說話。也或者,這時說什麼好像都不對,只好保持沉默。

  從彼此的眼中,他們都仍看得到愛意,只是陸槐南想前進卻不敢前進,怕自己又莽撞地傷害了她;而文曦盈,則是迳自猜測著他的心意,不解他為何久久沒有行動?

  「你似乎消失了好幾天?」她盯著他不自在的樣子,似笑非笑地問。

  「公司有點忙……」陸槐南從未像現在這般侷促,彷彿說什麼都不對。

  「你急著想走嗎?」她好整以暇地又問。

  「呃,不,我可以留下來一下……」他不太想讓她知道他的煩惱,而且今天她出乎意料的和善,能和她多相處一會兒,回頭忙死也無所謂。

  然而,他的心事重重並沒有瞞過她的眼,她已經釋放出善意,他的神情卻依舊如此凝重……這般推測起來,只有一個原因--「台灣沙夏出了什麼問題,對不對?」

  她突然一個單刀直入的問句,打得陸槐南無法招架。「你……你怎麼知道?」

  「我記得冰淇淋公主的前三名佳麗,要先拍攝一支廣告吧?你們廣告行銷總監駱晉紳曾和我聯絡過,要我以自己的故事和冰品結合做發想,我已經有點想出眉目了,但一直沒有通知要開拍,所以我才會推測,是公司裡出了什麼問題。」她​​早就懷疑很久了,現在只是從他身上看出了蛛絲馬跡。

  陸槐南猶豫了一下,才道:「因為第三名和第二名的廣告先拍了,重頭戲要擺在後頭,所以你這裡才會尚未收到通知……」

  「是嗎?」這麼爛的理由,文曦盈才不會相信。「你覺得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你的風格就是公司的風格,怎麼想都知道這樣會影響廣告的檔期,這樣的安排太不合理了!」

  沒料到她會執著於這個話題,陸槐南臉色微微沉了。「曦盈,工作上的事,你不必替我擔心……」

  又來了。文曦盈吐了口氣,耐著性子說:「我一直無法明白,從以前開始,只要你有事,就是把我甩在一邊,完全不和我溝通你的問題,也不接受我任何安慰或詢問。你知道嗎?即使當時我是你的妻子,也像個局外人一樣,這種感覺超差的!」

  瞧他還是默然不語,彷彿很難從他口中敲出一個字,她眼中光芒閃動,知道像以前那樣硬碰硬一定沒用,於是她聳聳肩,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你放心,我不是在翻你舊帳,只不過是我願意把我心裡的疙瘩告訴你,而你不願意告訴我就罷了,沒關係,你不一定要跟我說什麼,反正我們現在又沒有關係,甚至連普通朋友都談不上。」

  「曦盈!」她的話完完全全踩到他的痛腳,陸槐南無法再裝死,只能為難的道:「你明知道不是那樣!或許……或許我愛面子吧,我總覺得男人就是要扛得起一切,才不想讓你看到我脆弱的時候。我不需要安慰,也不希望你問我,我自己能解決問題。」

  「所以,又是你的大男人主義始然?」她無奈地道。

  陸槐南苦笑。「是,我承認。過去我不夠尊重你,也太自以為是,這些我都能改,但關於這一點,算是我尊嚴的底限吧。我不是不願意把困難告訴你,只是我……算我好面子好了,我也希望在你面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遇到困難就找女人哭的孬種。」

  文曦盈直直的看著他,知道能夠說出這些話,他確實已經把自己逼到極限了。

  她不過是想替他分憂,既然他能夠自己處理,她再逼他,反而倒像惡意要使他難堪了。

  何況他不說,她也有管道知道,到時候她自有應對方式。

  女人啊,不一定什麼都要男人說清楚,什麼都要搶著做主,有時候裝糊塗,給男人留點顏面,反而是更好的處理辦法。

  「好吧,只要你不生悶氣、擺臭臉,或把脾氣發洩在旁人身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壞心眼的酸他一記。

  陸槐南的苦笑更苦了,因為她說的「症頭」,他以前好像都有。「從前是我的錯,受過教訓後,我不會再犯了。」

  「我不明白,你這樣什麼事都憋在自己心裡,會好受嗎?當男人遇到困難時,女人難道就只能袖手旁觀?」她沒好氣的問。

  這個問題問入陸槐南心坎裡,他深深地註視著她。「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覺得說了也於事無補,不過是讓你跟著擔心。其實,自己心愛的女人能陪在身旁,就是最好的安慰了,甚至什麼都不用說,男人自然會產生勇氣去解決問題。」

  聽了他的話,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心裡被他哄得暖暖的。

  他這不是暗示,而是已經明示的告訴她,她就是他勇氣的來源、前進的動力。

  這男人,分開了這幾年,脾氣沒變多好,但甜言蜜語倒是越來越會說了。

  「曦盈,」他突然朝她伸出雙手,「能讓我抱一下嗎?」

  文曦盈感到自己的臉頰微微熱起來,幾乎沒有遲疑,就慢慢的把腳步往他的方向挪。

  不過陸槐南等不了那麼久,他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摟入懷中,心裡好像瞬間被充實了,那是一種甜蜜、一種滿足,還有些微的遺憾、後悔和感動。

  他好想念她,如今有機會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他不會再放開。

  自三年前兩人離婚後,再沒有像現在如此親近過了,難得文曦盈溫馴得像隻貓咪,身上的香氣直撥撩著他,柔軟的嬌軀在他懷中散發著熱度,令陸槐南不禁心猿意馬起來,低下頭就想吻她。

  她的動作比他更快,抬手便擋住了他的侵襲。

  雖然陸槐南一擊失手,但仍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只是眼中多了抹黯然。

  瞧見他失望的反應,她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我不是拒絕你,只是你若想追求我,就要一步一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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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19:37:43
第八章
  
  兩天後,文曦盈馬上接到了陸槐南的電話。

  「走吧!我們去約會!」接著,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他一下就結束了通話。

  文曦盈只覺好氣又好笑,這傢伙追求女人的招式萬年不變,總是他說了算。偏偏他的手段即使笨拙無比,但卻依然捉住了她的心。

  回想當年身為學長的他,好像就是約了她幾次後,就把她「這個那個」,手到擒來了。

  搞不好,那傢伙還沒什麼追求的自覺呢?

  如今想起來,那時她落落大方,真是讓他太好過了,他才會那麼不懂得珍惜。

  但經過分離的折磨,她相信現在即使她拒絕了,他也不敢多吭一聲。

  幸好最近姑娘她心情好,就陪他約個小會好了。

  一個小時後,文曦盈在巷口等到了陸槐南,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她差點沒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就騎這個?」她表情古怪地指著他胯下的重型機車。

  「沒錯!」他拍拍珍藏的古董重機後座,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我記得當年在美國,就是這麼載你的,我想如果能勾起你以前的感覺,我的追求應該就成功一半了吧?」

  文曦盈抬頭望望頂上夏日的烈陽,再看看他手上的全罩安全帽,最後眼光落在自己雪紡紗質的長裙上……這裡是台灣,又不是美國,這男人真的很不會體貼啊!

  她苦笑了下,二話不說的接過他手上的安全帽戴上,接著微撩裙擺、率性地跨上了重型機車後座,等調整到確定不會走光後,才抓著他的衣擺。

  「好了,走吧。」她​​不問他去哪裡,就像以前一樣的信任他。

  陸槐南確認她已坐定後,眉頭皺了一下,伸手抓起她的手牢牢地環在自己腰間,才呼嘯而去。

  機車慢慢地往山裡騎去,他並沒有像一些魯莽的騎士般橫衝直撞,而是十分重視她乘坐時的舒適及安全,不會太快也不會太慢。

  文曦盈本來已經有熱死的打算,想不到粗線條的他居然載她上山兜風。

  山頂的涼意驅散了暑氣,反而令人感到無比涼爽,她這才想起「粗中有細」也是他一直以來的作風。

  車子停在一個風景區旁,兩人下了車,文曦盈看到眼前那如夢似幻的湖泊,表情十分驚喜,「哇」了一聲便逕自往前走。

  陸槐南在後頭看著她笑,也跟著揚起唇角,但在她跑遠後,他的笑容又斂了起來。

  他快步地跟上她,猛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就像兩人以前走在一起時,一定要手牽手一樣。

  「你……」明明夫妻都當過了,對方的一切也瞭如指掌,但現在這種,雙眼交會都像帶著電流似的曖昧刺激,還是令文曦盈有些緊張害羞,不自在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管!牽手是很重要的儀式,我一定要牽!」

  陸槐南有些霸道的宣言,卻讓文曦盈心裡甜滋滋的。他這方面的大男人,她倒是不排斥,因為她知道,牽手對他而言是最親密的表現,沒有認同及信任,他不可能做出這個動作。

  只不過……這哪是追求啊?他根本已經當自己追到了嘛!

  文曦盈嬌嗔地白了他一眼,想繼續前進,卻被他叫住。

  「你會不會覺得冷?」他突然問道。「我這裡有薄襯衫。」

  「冷?」她感受一下氣溫,此時太陽已經斜西,山風吹來確實帶了點涼意。

  但在看到他拿出的襯衫,套上去會蓋住她美麗的長洋裝不說,還會像個布袋一樣後,她實在千百個不願意穿上它。

  然而,在她還沒搖頭之前,他已經像玩洋娃娃一樣的,替她套上外套,而且接下來還從機車行李箱中拿出另一個令她更傻眼的東西。「你腳上的高跟鞋,走這種泥土石子路會瘸死,換上這雙拖鞋吧!」

  拖鞋?文曦盈瞪大了眼。他這傢伙把她套成布袋不打緊,還要她穿上這種顯然是剛剛才在十元商店買的藍白台客拖?

  「我不……」她的抗議聲還來不及發出,他已經彎下身,像服侍一個公主般地把她雅緻的高跟鞋脫掉,換上了那雙藍天白雲俗到極點的台客拖。

  著裝完畢,文曦盈低頭看看自已被毀掉的美麗裝扮,心裡只覺得實在是哭笑不得。

  「你這傢伙根本沒變!還是我行我素,都不管人家的意願。」

  她​​輕捶了他一下。他從以前追她時,就是這麼霸道。

  「因為我知道你的意願只會讓自己不舒服,我不介意當個壞人。」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你穿什麼在我眼中看起來都是一樣的美。至於那些遊客,反正今天也沒幾個人來,何況你這輩子大概也只會遇到他們一次,打扮成什麼樣被看到,又有什麼差別?」

  文曦盈真不知該怎麼說這個男人了,索性踩他的痛腳。「公司不是出事了嗎?你這麼忙,怎麼還有空約我出來?」

  「我從來沒有不忙過。」只是最近又更忙而已。「但再忙也要偷閒放鬆一下。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窮忙,那隻會累死自己。最近是剛好有個空閒,才想找你出來晃晃。」

  樹梢蟬聲唧啦,湖面映照著滿佈的霞光,此時漫步在湖畔,別有一種悠閒的感覺。

  她抬頭看向他,平日眉間會有的深壑,現在果然淡去不少。

  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如果她堅持要穿得美美的逛湖邊,大概會冷到瘋掉,再不然就是磨到腳跟破皮——一定會比在工作中忙裡偷閒的他更煩。

  「那……」她轉了轉眼珠,不想讓他這麼好過。「你所謂的空閒,是美國沙夏總部扣住了你宣傳的經費吧?」

  陸槐南虎軀一震,腳步霍地停下,瞪著她粗聲粗氣地道:「你怎麼知道?」

  「廢話!」她再也不會被他的壞口氣嚇到了,因為她很清楚在她面前,他只是隻紙老虎。「我是你的會計師耶!你的財務報表最後可都要到我這裡來,我會不知道嗎?」

  語窒了好久,陸槐南才有些尷尬地道:「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窮擔心,你如果告訴我你的煩心事後,還是沒辦法解決,那你不說我也不會逼你,但是這位先生,這是我的專業啊!我能有辦法幫你,你何必推拒呢?」她橫了他一眼。

  她說的沒錯,他若繼續堅持,也維持不了多少早已蕩然無存的面子,更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他不是那麼剛愎自用的人,想通了這一點,他淡然一笑,「其實還是老問題。因為我把​​財務人員全換了,陸柏東便藉口台灣沙夏的財務有問題。於是聯合一些董事,把美國總公司撥下來的經費擋住,然後派人來查帳,所以我們的一些宣傳活動才會暫時做不下去。」

  「這樣啊……」文曦盈朝他自信的一笑,看來胸有成竹。「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她附耳在陸槐南耳邊繼續說。

  聽到她的計謀後,他眼睛一亮。「我就知道當初找你當會計師是正確的選擇!」

  她調侃他。「少來了,之前我一直退你的帳,你可是氣得連說話都咬牙切齒呢!」

  「抱歉,現在不會了。」英雄能屈能伸,他討好地道了個歉,迅雷不及掩耳地低頭在她芳唇上印一記。

  「你……」她臉色驟紅,「你怎麼突然親我?」

  「我在追求你不是嗎?現在天時地利人和,剛好進行到下一個階段。」要比賴皮,他可是箇中高手。「不只是表達對你的感謝,也是表達對你的愛意。」

  「你這樣一點誠意都沒有!」根本是故意吃豆腐!

  「那我多親幾下就有誠意了……」

  夕陽下,只見湖畔一個外表嬌美但穿著怪異的女人,被一個身材健美高大的男人硬摟住強吻了幾下。她的驚叫聲帶著笑意,而他的「暴行」卻含著溫柔,兩人之間的打情罵俏,為這山間湖邊又添了一道美麗的風景。

  ※ ※ ※

  那日約會的甜蜜,不斷地在陸槐南心中迴盪,想起夕陽映照在文曦盈嬌豔的臉上時,不知道是她害羞紼紅,還是因為天邊的霞光。

  有了好的開始,他之後約文曦盈,都有種初戀般的刺激與期待。

  他工作時想她,在家時也想她,滿腦子塞滿的都是她,難怪有人說戀愛會影響工作效率,看來在他身上,真的應驗了。

  幸好現在台灣沙夏的各項業務都因為陸柏東擋住了他的經費、派人來查帳而卡著,而有了文曦盈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協助後,他也不那麼焦躁了。

  只可惜,皇帝老神在在,但急死的太監大有人在,尤其是懷著異心的那一種。

  江敏霞突然上門,看到的就是陸槐南安坐在家中沙發上看報紙發呆的情景,一雙細眉不由得皺得老高,拔尖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你這孩子!陸柏東不是派人來公司查你的帳嗎?上班時間不快去公司守著,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就是因為他派人來,公司裡什麼事都做不了,我去做什麼?找人吵架嗎?」他不甚在乎的回答。

  「萬一他查出了什麼漏洞怎麼辦?」江敏霞被他吊兒郎當的態度氣得跺腳。

  「不可能有漏洞,我對我們公司的財務很有信心。」因為會計師是文曦盈,他相信以她的專業,不可能有什麼缺失讓陸柏東借題發揮。

  他的說法,自然讓江敏霞也想到文曦盈。想到自家兒子離婚後就對女人興趣缺缺,她便更討厭那個無緣的媳​​婦。「那既然你那麼閒,怎麼不約婉君出去走走?人家可是為了你來的……」

  「媽!」他伸出一隻手,打住母親的話。「我對李婉君沒有興趣。」

  「你都沒跟人家相處過,怎麼會有興趣?」江敏霞急得跳腳。

  如果她能攀上李家,那她以後在陸浩以及陸家那婆娘面前,說話可就大聲了。

  「我只喜歡曦盈一個人。」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的回答,意思就是,要就接受文曦盈,否則就等著看他一輩子打光棍吧!

  「那女人有什麼好?囂張沒禮貌又不懂得尊重長輩,你再這麼執著下去,一定會後悔!」江敏霞聽到文曦盈的名字就不高興。

  「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初不夠執著,讓她離開了我。」陸槐南正色道:「媽,論才能、論智慧、論美貌,曦盈完全不輸給李婉君,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仔細回憶一下,每次是不是你的挑釁她都諸多忍讓?我不知道你還能嫌她什麼?她只不過沒有李婉君那麼雄厚的家世背景罷了,你硬要我跟李婉君在一起,只是多增加一對怨偶,究竟有什麼好處?」

  「至少你娶了婉君,我們就不用再看你爸臉色,你對付陸柏東,也多了一點籌碼……」江敏霞說得振振有辭。

  陸槐南搖頭打斷她,「你想要在陸家有面子,只要我成功地打下沙夏的亞洲市場,不只父親會對我刮目相看,陸柏東的威脅也鞭長莫及了,所以我需要的,是一個識大體、能幫我,讓我無後顧之憂的妻子,而不是娶個嬌嬌女靠她的裙帶關係,說不定,最後還反受牽制,得不償失。」

  江敏霞當然不能接受這種結果,腦子裡靈光一閃,語帶威脅地道:「我管你喜歡誰?總之我就是喜歡婉君!我決定這幾天搬到你這裡來住,還有婉君不能讓她一個人住飯店,所以也要跟著搬進來,你給我準備一下,好好地和婉君培養感情!」

  她原以為要經過一番抗爭,想不到陸槐南意外的乾脆。

  「好!我現在就可以把鑰匙給你,你想什麼時候搬,就什麼時候搬。」

  「啊?這麼好說話?」她一時呆住,他剛才說的一番話,都是在唱歌嗎?

  「否則呢?你硬要帶著李小姐搬進來,我難道還能趕你們出去?」他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我去整理出地方讓你們住,這樣配合度夠高了吧?」

  他將報紙折好後起身,走到平時沒人使用的客房,結束了和母親的對話。

  江敏霞滿心狐疑又一頭霧水,不過對於兒子反常的聽話,她心裡仍是不住竊喜,她心想,依李婉君的美色和識大體,好事應該不遠了……

  ※ ※ ※

  台灣桃園國際機場

  一架飛往美國洛杉磯機場的飛機正要起飛,直到飛機在晴空下飛上藍天,機長宣佈乘客可以自由活動後,文曦盈才鬆了口氣。

  「呼!不管坐幾次飛機,起飛和降落的時候,總是讓我心情緊張。」她​​撫著胸,似乎還能感覺到些微心悸。

  陸槐南俯過身,伸手替她按了按腦際。「不用緊張,飛機是事故率最低的交通工具,而且我們坐的是頭等艙,更是機上最安全的區域。」

  他的體貼令她微微一笑。「謝謝,我好多了,你不用替我按了。」

  「可是我看你胸口還是不舒服的樣子……」他突然露出一個邪笑。「要不要我也替你按一按?」

  「不需要!」她嬌嗔地打掉他伸來的魔手。

  陸槐南不放棄,還是邪惡地望著她飽滿的胸前,直想一探究竟,但當他使壞的手就要得逞的前一刻,身旁突然傳來空姐甜美的聲音。

  「陸總裁,請問要飲料嗎?」空姐禮貌的笑著,雙眼卻有意無意地盯著他就要放上文曦盈胸前的大掌。

  因此陸槐南只得硬生生地將手轉向,假意幫她把膝上的毛毯拉高一點,故作溫柔地道:「你要喝什麼?」

  文曦盈忍著笑。「咖啡就好。」

  等空姐走遠後,方才嬉鬧的氣氛也沒了,陸槐南只能不甘願地喝著咖啡,順便研究起機上的電影目錄。

  「你倒挺放鬆的?此行可是要去革命,你一點都不緊張?」她好奇地問。

  「有你這個女諸葛兼財務大臣,我有什麼好緊張的?」他現在比較能夠把心裡話跟她分享了,畢竟她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他要想再一個人硬撐,不讓她參與,就太笨也太不智了。「倒是你怎麼知道我媽會要求搬進我家?還帶著李婉君?真是神機妙算。」

  「這很難嗎?其實你媽的心機很好猜,她有很強的支配慾,住在飯店總是不方便控制你,所以我才猜她遲早會吵著要搬去和你住,尤其她又想撮合你和李婉君,自然也會帶著李婉君一起搬進去。」

  「你要我答應她們,又要我編個什麼出差的理由,留她們兩個在家裡獨處又是為什麼?」陸槐南搖搖頭,想起那個嬌弱的大家閨秀。「可憐的李婉君,不知道會不會被我媽轟炸死?」

  「你這麼心疼她?」她吃味的給了他一記白眼。

  「當然不!我比較心疼你!可憐的曦盈,怕得要死還得陪我坐飛機……」他連忙輕摟了下她,順便在她頰邊親了好幾下。

  正想對準那極具吸引力的紅唇用力地啵下去時,背後靈般的空姐又出現了。

  「不好意思,幫您收個杯子。」這次,空姐古怪的表情有些藏不住了,納悶地望著陸槐南雙手捧著文曦盈小臉的動作。

  陸槐南飲恨地故意在文曦盈眼睛前吹了一下,「好了,掉到眼裡的睫毛吹掉了。」然後才轉過來,有些咬牙切齒地對空姐說:「謝謝,麻煩你了。」

  等空姐一離開,他才大嘆口氣,扼腕地道:「唉,真是夫綱不​​振!」

  「貧嘴!」她被他的窘樣逗笑了,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放心吧!我就是要製造你媽和李婉君獨處的機會,李婉君能在爾虞我詐的李家生存那麼久,又一副急著與你結識的樣子,一定不是省油的燈,我看,你才該為你母親擔心吧。」

  江敏霞想利用李婉君,李婉君又何嘗不想利用江敏霞,攀上沙夏來提升自己在李家的地位?尤其她並不是長女,上頭還有幾個哥哥姐姐。

  「她有那麼厲害嗎?」陸槐南不管怎麼回想,都只有那女人楚楚可憐又文文靜靜的樣子。

  「她厲不厲害我不知道,不過我肯定她的個性不會容忍太久,總要讓你媽有個比較的對象,她才不會那麼討厭我。」她​​坦白地說出自己的心機。

  陸槐南眉一挑,像是抓到她什麼小辮子般的笑道:「所以,你已經在做重回陸太太寶座的準備了?」

  她臉頰微熱地橫了他一眼,「你作夢!」

  「我怎麼會作夢?否則你怎麼會陪我去美國告御狀?這個辦法還是你想的呢!」趁著左右無人,坐的又是重隱私的頭等艙,他便藉機在她身上手來腳來,嘗盡了甜頭。「我的專屬會計師真是多功能啊……」

  「但沒有讓你吃豆腐的功能!」她笑著左閃右閃,最後知他怕癢,呵他的腰才撇離他的魔掌。

  偏偏陸槐南才高舉雙手做色狼狀,想再度進攻時,背後靈突然第三度出現。

  「呃,陸總裁,這是為您送上的熱毛巾……等會要用餐了……」

  空姐這次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望著他張牙舞爪的動作,再笨也知道自己打斷了他的好事。

  這一回,陸槐南再也找不到理由掩飾自己誇張的動作,瞄了身旁忍笑忍到快岔氣的女人一眼後,他悻悻然地接過空姐遞來的熱毛巾。「謝謝。」

  替兩人服務完畢,空姐可說是飛也似地逃跑,動作敏捷到文曦盈都擔心她的低跟鞋會突然折斷。

  三番兩次被打擾,陸槐南忍不住垂頭喪氣地哀嚎,「回程我一定要坐頭等的機艙!」

  文曦盈笑不可抑。

  兩人就這麼打打鬧鬧甜甜蜜蜜的前往美國,當初離開時的淚水,彷彿已被彼此溫熱的愛情蒸散,剩下的,只有沉澱下來的珍惜和體諒。

  ※ ※ ※

  由洛杉磯機場轉機到邁阿密,文曦盈又踏上了這塊曾令她心碎的上地。

  景色依舊如她印像中一般,高樓大廈林立,公路上能看到蔚藍的海景,以及有要熱不熱的空氣,連街上人群互動的氛圍,都存在著與她記憶中相同的味道。

  本以為陸槐南會帶她回家,想不到才出機場沒多久,他便帶她到邁阿密著名的度假飯店,入住早已訂好的豪華雙人房。

  這間兩廳一衛的房間裡有著明亮的光線,大片落地窗可以直接遠跳邁阿密海灘和寬廣的大海,雙人床大到可以躺下五個人,客廳旁還另有一個小廚房,舒適度簡直跟在豪宅裡沒兩樣。

  一直到確定了落腳處,文曦盈才納悶地問道:「我們在美國這幾天,都要住在這裡嗎?」

  「沒錯。」陸槐南整理著衣服,因為在飛機上睡了很久,到達時他反而精神奕奕。

  「為什麼不回家?」她偏著頭想,「我記得這裡離家裡不遠啊?」

  他的動作停下,輕鬆的態度消失,轉而為慎重的表情。「以前我們住的那棟房子……我已經賣了。」

  「賣了?」她驚訝地瞠大眼,「為什麼?」

  「因為那棟房子留給你的回憶,都是不好的。」他有些感慨,說話也語重心長,「繼續住在裡面,我會心痛而死。而我也怕你回來後看到那棟房子,就想起那些不好的過去,所以我索性把房子賣了,一了百了。」

  文曦盈反應了過來,心裡卻無比震撼。當初買房子時,他精挑細選了一間地段好、格局佳的獨棟小樓房,連裝潢也煞費苦心,融合了她和他最喜歡的樣式。

  結果,只是因為她曾經在裡頭受了委屈,他便賣了它?

  「其實我不在意的……」輕嘆口氣,她除了感動外,確實也有些不捨,畢竟那是他們兩人第一棟一起擁有的房子。

  「但我在意。」他揚了揚眉,十分自我​​的道:「我不希望你看到那房子,就想到我的不好。以後,你只能想到我的好!」

  「你的好?明明有很多臭脾氣,又霸道!」文曦盈似笑非笑地橫他一眼。真是自大的男人。

  「至少我有誠意要改嘛!你總不能要求B段班的考生一下就要考榜首吧?我已經盡量去除所有的不利因素了。」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這種回答根本是耍賴!她沒好氣地問:「那你以後回美國要住哪裡?」雖說他賣房子是為了她,但他也太衝動了。

  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竟令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回到美國,而是『到』美國,美國已經沒有我的家了,所以來了就住旅館嘍!」他說得隨意,但字字珠磯,有意無意地算計她每一分心思。「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將沙夏的亞洲區總部設在台灣嗎?除了台灣位置好,另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在那裡!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而我現在事業在台灣、老婆在台灣,置產自然在台灣就夠了。」他愛她的程度,遠比她所想像的深。

  女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尤其文曦盈知道他不是個會信口開河的男人,他​​會這麼說,心裡一定就是這麼想。

  可惡!他用這種攻勢一點都不公平,她的芳心根本完全倒戈,只能任由情感對他棄械投降。

  「我……我還不是你老婆呢……」她嬌嗔了起來,不知如何掩飾無法抑止的動容。

  說到這個,陸槐南眼神一黯,有些壞壞的笑開。

  「那你要不要復習一下當我老婆的感覺?」他拿起行李箱裡一件鮮紅色的子彈型內褲,在她眼前甩了甩。「一起洗?」

  「才不要!」她緋紅了雙頰捶打他,卻被他一把拉到身邊。

  「別這樣嘛!」他開始無敵賴皮攻勢,在她耳邊誘惑地低聲道:「我還記得你哪裡最敏感喔……」

  餘音來完,他就輕輕地啃咬她的耳垂,果然文曦盈一下子就全身酥軟,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了。

  「你好過分——」她嬌嗔地想打他,但力道卻軟趴趴。

  她那拉長了的尾音對陸槐南而言,更具魅惑力,在飛機上一再被空姐打斷的好事,現在終於有機會繼續了。

  大手於是不客氣地鑽入她衣擺。「我記得每次我碰你這裡,你都會興奮得全身發抖……」像是在她耳邊吹氣似的低喃。

  陸槐南一撫上白嫩嬌軀的敏感處,文曦盈便瑟縮了下,連呼吸都沉重起來。

  很滿意自己對她造成的影響,他輕輕吻上她唇瓣,沒有深入,而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咬吸吮,大手則趁她迷亂時解開了她​​的短裙,挑逗地隔著輕薄短小的安全褲撩撥著。

  「不要……」文曦盈快受不了了,太久沒有過這麼親密的接觸,對方還是她愛的男人,她根本完全沒有抵抗力,只能隨著他的動作,陷入情慾的漩渦。

  「一起洗?」他幾乎已經征服了她,但仍挑戰她最後一絲理智。

  這也算是大男人的通病吧!他要證明她抗拒不了他的誘惑。

  她嬌媚地送上一記秋波。答案不可言喻。

  陸槐南笑了,一下子打橫抱起那全身泛起美麗粉色的香軟嬌軀,迫不及待的進到浴室中。

  是時候該試一試那舒適的加大按摩浴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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