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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蝙蝠]桃花大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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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39:01 |倒序瀏覽
桃花大運 作者:蝙蝠

内容简介:

一本充滿神奇詛咒力的《桃花大運》,徹底改變了萬樺和拓暉原來平淡無奇的生活,也讓他們兩人的關係。產生驚天動地的化學變化:就在萬樺將被巨人譏咒吞噬之際:一群自稱來自“變態靈異”學院的傢伙宣稱.唯一能幫萬樺破解這場魔咒的人,就只有他從小到大的死對頭拓暉,而唯一的方法,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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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43:22
正文 第一章

     九月十三號星期五那天——萬樺再次向自己確定,那個該死的日期,絕對是全世界的災難,全都壓到他一個人腦袋上的日子。他或許會永遠詛咒那一天,因為他此生最恐怖的惡夢,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他的隔壁,住了一個可以稱為他「畢生死敵」的傢夥,那天他開門的時候倒沒有遇見他,卻不幸地遇見了一隻衝他喵嗚喵、鳴叫的黑貓,他對黑貓練習以眼殺人,結果被黑貓抓了個滿臉開花。

    然後進校門的時候,校門口的一棵樹上有只黑烏鴉,放著全世界的學生、老師不理,只衝他一個人呱呱呱呱叫,他撿石頭去砸,不小心砸到了班導的頭上,被拎著耳朵整整教育了半個小時。

    中午把自己心儀的女孩叫出來,打算一訴衷腸,結果話沒出口,女孩已經先說一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拜託你不要老把我弄出來,他會誤會的。」就跑了。

    之後,不小心聽說那女孩心儀的人,其實是他的死對頭拓暉,氣得他猛用腦袋撞樹,並仰天長嘯︰「神哪!你放假了嗎?」

    不巧被校工看見,以破壞公物為由被罰款十元等等……如此若幹。

    放學後,他獨自一人悲傷著,一邊踢石頭子兒,一邊往家走,心中為自己悲慘的命運暗自悲傷哭泣。

    「對不起……可以施捨點東西嗎……」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他猛扭頭——左扭、右扭——還是沒人!這方圓二十公尺以內,除他自己之外沒有別人,其他學生都走得很遠了,只有他一個遠落在後面。

    今天真是見鬼了……

    雖然不知道那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不過他作為動物中的高等動物,還是在心底一角隱隱出現了可怕的預感,這裡可不適合多做停留,不管怎樣,還是先離開的好!

    他剛一邁步,左腳踝上忽然出現阻力,讓他撲通一聲面朝不平地拍到地上。

    「是誰!」

    他把滿是傷痕的臉扭到身後,打算大發雷霆的時候,發現一個全身都被破破爛爛黑布蒙在裡面的傢夥,正用一隻戴著黑手套的手抓著他的腳踝。

    很詭異,雖然不太明白那傢夥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直覺告訴他,絕對不要和那「東西」發生任何聯繫,所以他也不打算發作,爬起來就準備落跑。

    可惜,那傢夥死死抓著他的腳踝,說什麼也不放手,害他剛爬起來就又趴下去了。

    「拜託……施捨點東西吧……不要多……只要一百塊就好……」聲音有氣無力,似乎快餓死了,不過抓著他的手勁倒是異乎尋常地大。

    「你是乞討還是搶錢?」萬樺破口大罵,「放開我!不然我喊警察了!」

    「我肚子好餓啊……嗚嗚嗚……我好些天沒吃飯了……嗚嗚嗚嗚嗚……」

    萬樺掏出錢包,甩給他幾十塊錢︰「得了!這些錢去買饅頭!能買十個吧!」

    然而那黑布怪人並不領情,一看到那幾十塊錢,反而嚎啕起來︰「哇——我不要饅頭!我要吃牛肉麵!哇——你把我當乞丐!哇——」

    ……你不就是乞丐嗎?萬樺真想揍他兩拳。

    「我不是乞丐啦!我要吃牛肉麵!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就是要吃牛肉麵啊!

    哇——」

    為了擺脫這個莫名其妙的傢夥,萬樺不得不掏出錢包,準備再拿些錢讓他買牛肉麵,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在他拿出錢包的一瞬間,一黑影咻地掠過,錢包下一刻就到了那傢夥的手裡。

    後來萬樺想了很多次,也試驗了很多次,卻怎麼也弄不明白,那長長地伸著手才構著他腳踝的傢夥,是用什麼方法在一瞬間接近他,搶走他的錢包。

    「一千多塊啊!啊哈哈哈哈!太好了!至少能吃幾十碗哪!」

    「你搶錢啊!還我錢包!」萬樺大怒,追上去想把錢包搶回來,可是那黑布怪人,卻用他完全無法看清的動作猛然後退,瞬間已經退到了十公尺開外。

    「謝了!小哥!」那傢夥退著逃走,一邊還向他揮揮手,好像是在向朋友揮別。

    見那怪人飄然逃走萬樺氣急敗壞地在後面猛追︰「混蛋!你還我錢,可惡!

    警察,搶錢哪——」

    奇怪的是,平時在這條路上不時就能遇見的警察,現在一個也看不見了,而且也沒有半個行人,只有他和那個黑布怪人在死命追逃。

    「哎呀,不就是一千多塊嘛!幹嘛這麼認真?」黑布怪人一邊逃跑,一邊很快樂地揚手,一本書啪地打到萬樺的臉上,「送給你這本《桃花大運》,保證你從此以後桃花滿天紅,這下子你可以把錢給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臉上被書蓋著看不見路,萬樺的路線稍微一斜,一頭撞上了電線杆。

    等他暈頭轉向地拿下臉上的書時,那個怪物已經不見了。他捏著那本和那傢夥身上的黑布一樣破破爛爛(大概經常用來扔人臉)的書,不顧周圍不知何時出現的各類車輛行人,對天狂吼︰「誰要你的破書!還我錢啊——」

    兩個月的零用錢,就這麼沒了。那天晚上,萬樺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在燈下死盯著那本封皮都快壽終正寢的書,怎麼看也不像是值一千多塊的樣子。

    雖然不相信有了這本破書,就真的有桃花滿天紅的待遇,不過這天殺的東西,畢竟是用一千塊錢「買」來的,扔了也好、吃了也好,都是一千塊,看也不看地丟掉,還不如看一眼。

    他小心地翻開了那破爛的書皮,扉頁上,用很怪異的字體寫著「送給有緣人——拜特……」,看來這本書年代比較久遠,扉頁上的字也模糊不清,最後幾個字母看不清楚了。

    不過,拜特?BAT?什麼玩意啊?

    翻開書的第一頁,看得出內容是印刷出來的字體,但是那字體同樣很怪異,似乎是楷體的變種,看起來雖然沒障礙,但就是覺得怪怪的。

    「《桃花大運》,得此書者,桃花運大大地有……」

    這到底是什麼破玩意?這種文筆也能印刷出來,看來是想錢想瘋了吧!

    「不過,本書有七條重要事項,請注意︰

    一、在你看完之後,本《桃花大運》就會回到原主人手中,所以請將本注意事項記清楚。

    二、本《桃花大運》是詛咒的一種,偶爾會帶來厄運,如果真的發生了,呵呵呵呵,本作者概不負責!

    三、本《桃花大運》只對芳心未許者有效。

    四、本《桃花大運》不保證你能找到真愛。

    五、本《桃花大運》的破解方法很簡單,和你喜歡的人上床就行了,哈哈哈!

    六、本《桃花大運》男女適用。

    七、當你看完全部七條注意事項之後,桃花大運的詛咒就開始了,請欣喜地接受你倒楣的命運吧!」

    看起來是個很危險的東西吶……萬樺翻到第二頁,空白,第三頁,空白,第四頁,空白……他抓狂地前後狂翻,除了扉頁和第一頁之外,統統空白!

    「他媽的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就這麼幾句話要我一千多塊!該死的乞丐,下次見到你,看我不打你個頭破血流——」他的話還沒喊完,那本書已經悄然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萬樺呆滯。本書在你看完之後,就會回到原主人手中——如果「消失」是真的話,那麼這所謂「桃花滿天紅」的「詛咒」?萬樺背後掠過了一絲涼意。

    不可否認,他在想到什麼叫做桃花滿天紅時,剎那間竊喜了一下。

    也難怪,對一個正常的、普通的、平凡的男孩子來說,誰沒有期望自己桃花滿天下的夢呢?所以說,這種東西根本就是上天的賜禮吧!

    不過,他很快又想到那七條注意事項上說的話——「詛咒」。

    是什麼詛咒?會不會像《法老王》裡面一樣,身體從某某部分先爛掉,然後某某部分在一次次意外中,一點一點地被削掉,還有某某部分……

    本來是很高興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萬樺從背後竄起了一股讓他直起雞皮疙瘩的寒意。不會是真的吧?哈哈哈,一定是騙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噌地一聲鑽進了床內,拉開被子把自己蓋個嚴嚴實實。

    「阿樺,臭小子你又不洗腳就上床,看我不揍你!」老媽的聲音從樓下神準無比地傳來。

    早上起來的時候,萬樺已經忘記昨天的事情,因為他很痛苦,強烈的疲憊感讓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做了奇怪的夢,在夢裡他被無數的人追,一直把他追得跳樓了,那些人才放棄。最可悲的是,這個夢做了不只一次,而且還是連續不斷地做,光跳樓那個動作,他就可以準確地把每一個細微之處描述出來。

    要是一個晚上跳樓N次,並且在跳樓之前被無數人追著跑過不知多長的路,任誰也會疲憊成他這副德性的。

    他疲憊地吃完早餐,疲憊地跟老爹、老媽打過招呼,疲憊地出門。

    「喲,這麼憔悴,生理期嗎?」身體的前半部分剛剛露出門外,立刻有一個驕橫無禮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

    那是萬樺的天敵——拓暉的聲音。

    這聲音比什麼都管用,萬樺猛地站直了身體,也不管疲憊的脊椎骨發出怎樣淒慘的哀嚎聲,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非常冷靜、非常驕傲、非常酷。

    「只有你這種女人臉才會有那種東西。」啊,多麼酷的回應。可惜沒有第三者欣賞。

    站在他家門口,單肩斜背著書包,長著女人臉和男人身體的超級人妖,用嫉妒的眼光看著他——這是萬樺的眼楮裡所映照出來的景象。

    事實上,如果讓我們用更客觀一點的眼光去看,那位所謂的人妖,並不像萬樺所認為的那麼像人妖,不管他的臉長得多麼秀氣,只要看看那細長的眼楮,和一雙濃眉,再加上一副壯碩的體格,就誰也不可能弄錯了。

    那是個男人,而且是貨真價實、順便附帶保證書的。

    至於萬樺透過他「心靈的窗戶」而看到的所謂「嫉妒」,同樣是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看不出來。因此,不予置評。

    反觀萬樺這邊,嗯,其實也算不錯,光從他常常能跟拓暉打個平手這一點看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可惜的是,那張臉雖然已經初具「男人」的規模,畢竟還是太稚嫩,劃分到「男人」的陣營裡還不夠格。

    「其實你不用這麼逞強的,你生理期的問題我會向老師好好解釋,你就休息去吧。」

    不僅言語惡毒,而且那聲音……萬樺發誓,他這輩子再沒聽過比他更可惡、更難聽的聲音了。

    「多謝,你不用這麼操心。」萬樺反唇相譏,「不過話說回來,你每天大清早的就在我家門口守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暗戀我嗎?」

    「呵呵,」乾巴巴的笑聲,「請相信我,就憑你那瘦弱的身材,沒半點光采的臉,我就算看上卡西莫多(鐘樓怪人)也不會看上你的。」

    「哈哈哈哈哈,」同樣乾巴巴的笑聲,「我都不知道你的審美愛好變成這樣了,原來你喜歡卡西莫多那種類型嗎?」

    拓暉冷笑一聲︰「請不要用那種充滿嫉妒的聲音說這種話,會洩漏你愛上我的秘密。」

    「哦,關於這一點……」

    「臭小子!你要麼馬上去上課,要麼馬上去死,你自己選吧!」

    砰地一聲,在更精采的吵架寶典被搬出來之前,家門內驟地甩出一把掃帚,正中萬樺的後腦勺,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扔掃帚者何人?除了萬樺可敬可怕的老媽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萬樺忍氣吞聲地撿起那把被當作暗器的掃帚,恭恭敬敬地放回家裡,又恭恭敬敬地跟老媽道再見,再恭恭敬敬地關門,轉身後,狠狠地盯拓暉一眼,帶著不屑的神情離開。

    拓家和萬家是十幾年的老鄰居,關係也不錯,按理說,孩子們應該也會慢慢變成朋友吧?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兩家的小孩就是處不好。

    那兩人從剛會走路的時候起,就常常莫名其妙地打得不可開交,稍微長大一點之後,兩人更是水火不容。

    再加上他們的朋友之問也常常互相看不順眼,時間一長,這附近的男孩子門,就逐漸分成了兩個派別,兩人各是一派的首腦人物,兩派的小夥子一旦見面,習慣性地就會向對方露出那種怨大仇深的憤恨表情,一句不合就罵,兩句不合就打,身上有傷是常事。

    順便一提,傷最多的常常不是別人,就是兩位首領。

    不過長大以後,兩派之間其他人的爭鬥就少了很多,尤其在上了高中之後,他們的朋友和朋友之間關係慢慢好了起來,所謂的「派別」之爭也逐漸消失,只有這兩位「首領」,依然陷於爭鬥的樂趣之中,不能自拔。

    其他人也樂得看熱鬧,偶爾嗑著瓜子看「首領」們的表演,也算是一大消遣。

    其實要在上課的時候遇見萬樺,也不是拓暉自己願意的,一切只因他們兩個居然有同樣的毛病,那就是賴床。

    「不到最後關頭死也不起來」,是他們的人生準則,所以他們起床一般都被卡在那「最巧的一刻」,幾乎同時穿衣,幾乎同時洗漱,幾乎同時吃飯,幾乎同時……出門。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只能怪他們,為什麼湊巧都這麼懶。

    走在上學的路上,兩人的唇槍舌戰自然不會停止,所有精妙的咒罵、惡毒的吐訶一串串地噴出來,恨不能對方因為自己的口水就頭上生瘡、腳下流膿,就算是罵人協會的主席在這裡,恐怕也得在他們的口水之戰中甘拜下風。

    兩人之間相隔兩公尺多遠,一邊面無表情地吵架著走到學校門口,在如潮水般往學校裡沖的學生中間,為了不被人當作怪物看待,他們很有默契地閉上了嘴。

    在往學校裡走的時候,拓暉總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在他看來,今天的萬樺和平時沒什麼不同,可是其他的學生無論男女卻不斷地偷眼看他,而且不是那種看著奇怪東西的眼神,而更像是驚艷?

    可是萬樺對此卻沒有絲毫自覺,因為他正沈浸在︰「我很疲憊,為什麼還要遇見那個不長眼楮的喪門星,浪費我的腦力、體力和他吵架」的痛苦之中。

    進教室的一瞬間,萬樺發現,教室裡許多學生的目光都唰地一聲集中在他和拓暉的身上。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拓暉一眼,挪得離他遠了些。

    他根本沒想到,那些目光其實不是籠罩在「他和拓暉」身上的,而是「他」一個人。而且他這種躲避根本毫無意義,因為他和拓暉的位置是前後位——還是正對的那種,中間除了課桌之外,沒有其他的阻礙。

    入座之後,那些目光依然黏在他的身上,他的眼楮在教室裡巡視了一番,那些目光立馬被它們的主人收了回去,他一低頭,目光又繞回了他身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萬樺在心裡疑惑地自語。

    他在自己身前看看,又努力往背後看看,晤,似乎沒有被人惡作劇黏紙條之類的啊,那些目光是怎麼回事?說嘲笑不像,說敵意也不像,說有什麼惡意更不像了。對了!那些目光更像是……更像是……仰慕?

    如果只是女孩子的目光,我們遲鈍的萬樺同學大概立刻會想到那本《桃花大運》,可惜並非如此,那些目光的主人不只是女孩,還有為數眾多的男孩。所以直到第二節課上到一半的時候,他才終於想到了這一點。

    「啊!難道那是——」

    在講台上講課的數學老太太,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指了他一下︰「萬樺,後邊兒站著去。」

    萬樺拿著課本,垂頭喪氣地站到教室後面,在經過拓暉的位置時,拓暉對他發出了輕蔑的一聲「哼」。萬樺的牙咬得格格響。

    到這種地步,只要長點腦子的人恐怕都猜出來了,其實《桃花大運》的「桃花滿天紅」,「紅」的不只是異性,還有同性。

    書中第六條所說的「本《桃花大運》男女適用」,不是指「男人可以桃花紅,女人也可以紅」,而是指「男人可以被你的桃花誘惑,女的也會被誘惑」。

    不管是男是女,反正只要芳心未許者,全都逃不脫愛上他的命運,所以這本書被叫做《桃花大運》,那個「大」字,是滿世界撒網的「大」,而不是桃花運,或是其他的什麼名字——因為它和所謂「大運」根本不搭邊。

    這麼一想的話,今天早晨周流、張偵、軒轅遊麗他們的態度,就可以解釋了。

    萬樺靠在教室後面的牆上時,終於想通了這簡單而又複雜的問題,想到軒轅遊麗的反應,他的心裡逸出了一絲自得和甜蜜,可是一想到周流和張偵的反應,他的手腳霎時變得冰涼,眼前的金光大道也瞬間陷人了黑暗。

    對男人也有反應……那麼……他的腦袋裡冒出了無數可怕的想像,然後立刻將之全部打散。太可怕了!如果是真的話,那麼他今後會怎樣?會不會先被這樣再那樣,然後又這樣的那樣……

    不過話說回來,那本書看來「似乎」對大部分人都有效,既然如此,那麼拓暉的態度又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他的態度並沒有絲毫的變化——連一丁點兒都沒有。

    萬樺和拓暉之間的關係,雖然差得好像火藥桶,但要是挨個算下來,真正瞭解對方的,除了他們之外不會再有別人。所以萬樺現在可以用自己的項上人頭保證,拓暉那個女人臉現在絕對、絕對——百分之二百的絕對——沒有心儀的人。

    既然如此,那麼他的態度是怎麼回事?難道《桃花大運》也會有體質限制,對某些人無效?

    他再次看向拓暉,好像有心靈感應一樣,拓暉也回頭看他,兩人同時向對方露出了一個嫌惡的表情,把頭別到了一邊。

    說不定這玩意兒對互相極度厭惡的人是無效的,暫時也只能這麼想。不!一定是這樣的!且不說這莫名其妙的東西如何,一想到那傢夥會為自己而「瘋狂」的樣子,萬樺的雞皮疙瘩就掉了滿地。

        從那天開始,萬樺終於嘗到了萬眾矚目的滋味。

    中國人的基本美德是含蓄,這一點在大家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雖然學校中開始對他行「仰慕注目禮」的學生,佔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不過對他進行表白的人,只有其中的百分之十,剩下的人只是對他的注目更加熱情、越來越熱情、熱情得火燒火燎「而已」。

    好吧,其實被人注目和被表白的感覺很不錯,至少,今天他沒有再想起那個讓他慘遭滑鐵盧的女生,而且自身是如此受歡迎,也讓他在拓暉的面前揚眉吐氣。

    可是那是說普通的情況。如果注目太熱情,表白太激烈,他就是彭祖再世,也得嚇個屁滾尿流。更何況在那些目光的主人、那些表白的主人,有一半都不是女人的情況下。

    萬樺站在樓頂上,這裡視野開闊,景色優美,空氣恰人……BUT,sTOP!說這種話的前提必須是——他面前沒有站著個扭扭捏捏、紅著臉的傻大個的話。

    站在他對面三公尺開外的男人,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籃球校隊隊長,至於他叫啥名字,萬樺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決定從現在開始馬上忘掉!

    「我……那個……我……喜……喜……喜……」

    「我不喜歡男的。」

    喜歡的歡字沒出來,那可憐的傢夥就已經失戀了。他用悲痛的目光在萬樺身上梭巡許久,發現他並沒有在開玩笑,於是捂著心口,踉踉蹌嗆地離去了。

    萬樺蹲在地上,抱住了頭。這已經是第十個了!今天中午第十個表白的男生!

    為什麼女生只有五個啊!「據說,那是因為男生的皮比較厚,就算失戀也不怕的緣故。」

    「誰!」萬樺站起來大吼。左看,右看,沒人。又是幻聽?

    「是我……」拐角處,悠悠然傳出了低低的聲音。

    立刻就聽出那到底是誰,萬樺大跨步過去,一巴掌拍在牆上,惡狠狠地伸過腦袋去看——一雙幽深的細長眼楮,黑黑的,好像深潭。

    萬樺大叫一聲大步後退,結果不知絆到了什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因為驚嚇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他的心臟撲通、撲通瘋狂亂跳,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的血液會爆破血管,噗地一聲噴出來。

    坐在拐角處,伸長了兩條長腿抽菸的人,正是他死敵中的死敵,拓暉。

    「你你你、你這個卑鄙小人!」萬樺指著他大罵,「居然躲在這裡偷聽!」

    拓暉慢悠悠拿下嘴裡的煙,傭懶地朝他噴出了一個圓圓的煙圈︰「你有毛病啊?我幹嘛要偷聽?你們打擾了我抽菸的雅興,我還一句話都沒說呢。」

    萬樺用手在眼前拚命揮動幾下,把煙霧揮散。

    「你居然在這裡抽菸!看我不告訴老師!」

    「那就去告啊,小學生。」拓暉滿不在乎地又吸一口,向他噴出了一個更圓的煙圈,「到了高中還用小學時候的辦法,真是沒新意。」

    「你——」

    「對了,我都不知道啊,」拓暉對他奸詐地笑了笑,「原來你真的對男的吸引力比較大喲,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十個帥哥向你表明了心意,你打算接受哪位?」

    「放心好了。」萬樺咬牙切齒很久,終於回應,「這種事情輪不到你來為我操心。倒是你,和金秀處得怎麼樣?看來還是仰慕者少一點好呀,至少沒有我這種萬人迷的麻煩!」

    金秀就是他之前暗戀、卻在表白之前就被PASS掉的那個女孩。

    拓暉瞇著眼楮笑起來,薄薄的嘴唇彎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看來你對被這麼多人仰慕很自得?真是蠢材。難道你都沒發現,這些戀慕你的人都是今天突然冒出來的?沒準有人在要什麼陰謀玩你呢。」

    沒發現?白痴才沒發現!至於原因,萬樺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又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弄到了一本《桃花大運》,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真正的萬人迷了,哈哈……」要是他真犯神經的這麼說了,他可以用人頭保證,拓暉五分鐘之內就會叫救護車來,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總之你是嫉妒吧?」萬樺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輕蔑地說,「我知道,讓你接受我比你受歡迎的事實並不好受,不過我理解你,你畢竟是凡人嘛。」

    拓暉輕笑︰「你非凡人耶?怪不得,連對同性戀的告自都沾沾白喜。」

    「你說什——」

    樓頂的門被人咚地一聲踹開,一群女生率先衝了進來。「萬樺,你在哪裡?」

    萬樺大驚失色,一頭栽到拓暉身處的那拐角之處,由於地方狹小,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孩子,只有狼狽地擠在一起。

    「怎麼?你不是為自己是萬人迷而驕傲嗎?幹嘛要躲?」拓暉低聲嘲笑。

    和拓暉的肌膚相親從來都是在拳腳相加的前提下,既沒有打架又沒有其他「激烈」問題,而貼得這麼近的情況,這麼多年來真是絕無僅有。

    可是萬樺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鐵青著臉縮起身子,不情願地小聲說︰「萬人迷是很好,不過那種陣仗……好,你是英雄,要是你的話,你會不會躲?」

    聽著聲勢浩大的女孩們嬌嫩的呼喚,聽著她們在並沒有多少遮蔽物的樓頂上的搜捕聲音,拓暉擋住笑得抽搐的臉,清楚地知道就算是自己,也是沒勇氣出去的。

    女孩們四散開來,有一部分向他們躲避的地方逼近過來。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萬樺頭上的汗嘩嘩地流了下來。

    忽然,只聽得「光當」一聲,樓頂上的門再次被踹開,一群男孩子的聲音如魔音穿腦般,沖人了樓頂上所有人的耳朵。「聽說萬樺在這裡?」

    萬樺真希望自己現在就心肌梗塞死了算了!

    拓暉的腦袋埋在雙腿之間笑得渾身抖動,萬樺只能從他的抖動中,隱隱約約聽到諸如「不行」,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要笑死了」之類的話。他想自己應該揍這個傢夥一頓,不過不是現在,現在他還要躲那群煞星。

    姑娘們發現這些男同胞居然和她們的目的相同,馬上迎面衝了上去。

    當然不是歡迎同好,而是打倒勁敵。只聽見男同胞們淒慘的呼救聲,兩分鐘以後,啊,世界清靜了。勝利的女同胞們歡呼兩聲,不過——

    「好像他不在這裡呢。」

    「那我們去別的地方找找看好了。萬樺——」

    女煞星們呼嘯而去,留下角落裡簌簌發抖的兩人。一個是嚇的,一個是笑的。

    等到最後一個女孩離開,拓暉滾倒在地,一邊滾動一邊用拳頭槌水泥地板,「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這麼受歡迎,哈哈哈……太受歡迎也是一種痛苦啊,哈哈,同情你哈哈哈哈哈……」

    萬樺向他伸出了中指︰「我鄙視你!姓拓的!」萬樺跨過了他的身體,拉開樓頂的門離去。

    拓暉趴在地上,一手捂著肚子,快斷氣一樣喘息︰「真是白痴,哈哈哈哈……」

    一隻蝙蝠歪歪斜斜地從他頭頂上飛過,咚一聲撞到房簷,又啪嗒一聲掉到地上,正巧掉在拓暉面前,身上冒出一股股的酒氣。拓暉看了這在此時此地不該出現的「怪異物體」一會兒,食指和拇指彎成一個環,在它腦袋上狠狠地彈了一下。

    蝙蝠向後打了一個滾兒,好不容易保持了身體的平衡,張開長著利齒的嘴對他發出幾聲憤怒的尖叫,然後怒氣衝衝地撲揚著翅膀,循著一條歪斜的航道飛走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拓暉伸一個懶腰,閉上眼楮做了個總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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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43:50
正文 第二章

     在那些熱情的矚目之中,萬樺根本聽不進去課。

    他現在只想馬上下課,馬上放學,馬上回家,馬上蒙頭大睡一會兒——不!要先找到那個蒙著黑布的變態乞丐,搶回錢包——不對!錢包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馬上解除這本該死的《桃花大運》的詛咒!

    誰知道這桃花大運會在多長時間內有效?今天只是第一天,他就已經無法忍受了,再這麼下去,他一定會瘋掉!

    不管了!現在!馬上!立刻!解除這「幸運」的不幸詛咒!

    最後一堂課,老師那句「下課」剛剛出口,萬樺已經拎起書包狂奔出門,氣得還站在講台上的英語老女人,腦袋上青筋一根一根爆了出來。

    要快點找到那個乞丐是一回事,不過,他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防止愛慕者們的追擊。

    上課期間大家都會很節制,可誰知道放學之後,沒有了校規約束的各位,又會幹出什麼事來?他還清晰地記得,中午時候,女同胞們剽悍的行為和男同胞們淒慘的下場,他不想以身試法。

    一路衝到昨天那乞丐出現的地方,不幸的,他只看到了淒涼的電線杆和空落落的街道。

    他不死心,拚命在方圓五百公尺內仔細搜索,或許那個乞丐在附近的其他地方乞討(搶劫?)呢?或許他等一會兒才會出現呢?或許他……

    放學的人潮呼拉拉地湧過來,姑娘和小夥子們驚艷愛慕的目光,也針紮一樣的向他戳過來,他狼狽地用書包擋住自己的臉,躲在電線杆後面等人潮過去。

    那天他等了很久,一直從傍晚等到天黑,也沒遇見那個「乞丐」,甚至連穿黑衣服的人也沒碰到半個。

    他無奈地回了家,吃完飯之後又找藉口跑了出來,帶著微弱的希望,在附近的牛肉麵館挨個搜尋,希望那個口口聲聲說,千辛萬苦只為牛肉麵的傢夥,正在某處大啖美味,好讓他一手抓他個現行犯。

    可是世界上沒那麼簡單的事情,老天爺也不讓他擺脫這悲慘的命運。他剛剛從其中一家麵館出來,那個蒙著黑布的變態,就正好鑽進了一家蓋飯館。可憐的孩子,就此錯過了。

        當那個黑布怪人正於美食世界中徜徉、萬樺為擺脫自己被迫得到的悲慘命運而努力的時候,他們所在的N市悄然出現了幾十名奇怪的青年,他們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張照片站在街邊,詢問每一個他們遇見的路人,是否見過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一片漆黑,據說是黑夜裡一個蒙著黑布、戴著黑手套的變態,正伸著兩指做V字狀。用這樣的照片真的能找到嗎?只有天知道吧。

        拓暉翻開英語書看了一會,偶爾擡頭往外看,正好看見萬樺拖著長長的影子慢慢往家走。他哼地笑了一下。

    今天學校的情形實在是太奇怪了,那些仰慕者根本就像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他就不信他沒有發現這一點。而且在他提醒他的時候,他不是吃驚也不是認同,而是瞬間的猶豫。恐怕萬樺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不說而已。

    難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陰謀在暗中進行不成?

    他的注意力,全部被樓下那個悲慘的傢夥吸引過去,全沒發現,自己頭頂的日光燈上倒懸著一隻蝙蝠——沒錯,就是今天他用指頭彈它腦袋的那隻。所以當那隻蝙蝠身上散出淡淡霧氣的時候,他也沒有發現,只是不知不覺地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見他睡著,蝙蝠在日光燈上撲揚幾下翅膀,飛落到他的桌子上。

    它歪頭看了看他,又用爪子撥弄了他的腦袋,嘴裡發出了點聲音,似乎想說什麼,卻在聲音發出之前不小心打了一個嗝,冒出一股很強烈的蓋飯味道。

    「啊,好像剛才吃得有點多了。」說著,又是一個嗝。「真是的,等一下找個地方得睡一覺,不然沒辦法消化。」

    它抓抓拓暉的頭髮,露出一片頭皮,用尖利的指甲在上面劃出一個好像跳舞小人的圖形,以雙套倒三角圖形圈在其中,然後放下頭髮將之遮蓋起來,趴到他的耳邊輕聲誦念起怪異的歌謠。

        拓暉揉揉眼楮坐直了身體。嗯,剛才居然睡著了,是最近睡眠不是的緣故嗎?

    再這樣下去不行,馬上就要考試了。

    對了。他擡頭看向天花板,臉上帶了些許茫然。剛才睡著的時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好像有人在用某種同樣的旋律不斷歌唱,萬樺微笑的臉,在歌聲中怪異地飄蕩,好像鬼一樣。

    真是見鬼了,他怎麼會做這種詭異的夢?難道有什麼意義?大概不會有吧?夢見那種人能有什麼意義?呵!

    莫名其妙睡那麼久,原本定好的看書計劃只有順延,直到一點鐘才全部看完。

    第二天早晨,拓暉起來得比平時更加痛苦,迷迷糊糊地洗完臉之後,頭也還是有點懵懵的。

    草草吃完早飯,抓起書包奔出門去,毫不意外地發現鄰居的門也剛好打開,萬樺從裡面狂奔而出。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把頭撇到一邊去,大聲地「哼」了一聲。

    昨晚的那隻蝙蝠倒吊在電線杆的頂端,看著這情形不禁疑惑不已。

    「啊呀,我還以為那傢夥不受桃花大運的影響,是因為他早就有心上人了,還專門給他下個蠱咒,強迫他愛上那小子。可為什麼會無效?」

    應該沒有人能抵抗他的咒力吧?應該吧?

        今天的情形比昨天更加糟糕,萬樺剛到學校門口,就被數十個女孩子圍困住,人手一封情書要求他收下。

    萬樺是很喜歡這種出風頭的感覺,尤其在拓暉的面前。

    然而不管是誰,在這樣出風頭的同時,要承受更多來自男的女的不知道究竟在嫉妒誰的目光,心裡那點優越感霎時就被沖定了大半。

    「我第一眼看見你就愛上你了!」

    不,那不是「你」愛上的……

    「要不要跟我交往?」

    被按在廁所的牆上強制交往,誰會幹啊?

    「雖然你是男的,不過我不在意!當我女朋友吧!」

    你不在意我在意!白痴!

    這些中了《桃花大運》的人們變得異常勇猛,道德倫理觀念似乎也變得淡薄。

    以往像這種男生跟男生告白的情形,對他們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就算不被一狀告到教務處去,也會在半個小時之內傳遍校園,並受到每一個人的注目。

    但現在?只會在他擺脫掉這一個之後,馬上又有另一個前仆後繼地撲上來。

    「這兩天,大家好像都很奇怪呢。」和拓暉隔了一個過道的金秀對他說。

    拓暉忙著補自己的筆記,聽到她的話,擡起眼皮來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寫著,敷衍地說︰「嗯,好像吧。」

    「拓暉!」

    拓暉停下筆,看著她︰「到底有什麼事?」

    金秀煩躁地揉了揉頭髮︰「算了!懶得和你說了!」

    「你真是奇怪。」拓暉評論道。

    中午時分,拓暉本來打算再到天台上去睡一覺,但一想到昨天天台上恐怖的情形,他決定以後都不到那裡去,而是找個更安靜更舒適的地方睡。

    他選中了教學樓後面的草地,那裡正生長著柔軟的長鬚草,周圍有灌木叢遮擋,而且中午正好能受到陽光的溫暖照射,睡在那裡最合適不過了。

    他到那裡的時候,附近沒有其他人,看來別人大多不喜歡這裡,畢竟像他這種不怕蚊蟲叮咬的傢夥,很少見。

    他隨便倒在一片看起來最柔軟的草地上,用手遮住眼楮,開始呼呼大睡。

    「跑了……那邊……」

    「不對……」

    「快……」

    不知為何,本應非常安靜的附近,出現了不少嘰嘰呱呱地又吵又鬧的人聲,拓暉放下遮擋陽光的手,用力搗住耳朵,可是那些聲音還是不斷地鑽進來,吵得他無法人眠。

    「真是煩死了!」他猛地睜開眼楮,打算給那些打擾他午覺的混蛋一點教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一睜眼,一雙濕潤眼楮帶著無限的幽怨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張大嘴本能地想叫,那張臉的主人立刻按住他的嘴,伸出一隻手指放在嘴邊,作出噤聲的動作。「算我求你,千萬別吭聲,否則我就死定了。」

    拓暉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萬樺?」

    今天的萬樺看起來特別可憐,頭髮亂蓬蓬的,臉上被劃傷了幾道,衣服也被扯破,一隻袖子被撕開了一半的線,有半個肩膀露在外面。

    「我還是頭一回見你這麼倒楣的模樣吶,你被強暴了嗎?」

    萬樺伸出拳頭在他眼前威脅性地晃了晃,如果是平時的話,恐怕直接就打上來了,可今天他似乎在顧忌著什麼,不敢得罪拓暉。

    把注意力從萬樺身上轉移開,拓暉再次聽到了剛才把他吵醒的聲音。

    「他剛才就跑到這兒了!」

    「我就不信找不到!」

    「快點找!」

    「我剛才好像有聽到他的聲音哦!」

    聯白了,拓暉看著想哭的萬樺什麼也沒說,只露出了一抹嘲笑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萬樺咬緊牙關,看來對自己必須請求宿敵的庇護非常不爽,「不過等會兒再說,拜託不要讓他們找到我,算我求你。」

    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快速地向他們這邊移動過來,這麼低的灌木叢,根本擋不住他們的身體,再過幾秒鐘,萬樺就得被送入狼嘴裡了。

    「求我?就是說你什麼都願意做?」

    「啊?沒錯!」

    拓暉覺得自己的腦子還不清醒,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這幾秒鐘的時間裡,他的意識是空白的——他抱住萬樺,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他的嘴唇,一翻身,將他整個人壓在了草叢上,態意狂吻了起來。

    腳步聲急匆匆地從他們身邊過去,又很快地退回來,似乎猶豫地審視了他們好一會兒。「那個下面的是不是萬樺?」

    「好像是。」

    萬樺的心臟哀叫了數聲。

    「怎麼可能?」一個很大的嗓門插進來,「上面這個傢夥是拓暉!萬樺的死對頭!怎麼可能是他!」

    「對哦!對哦!」

    「萬樺,你在哪裡呀?」

    「可是我看就是很像……」

    「少囉嗦!絕對不可能!定了!定了!」一群恐怖的人們呼嘯而去,又過了好一會兒,拓暉才慢慢地放開身下那個臉已經憋得發紫的人。

    「看起來你好像押寶押對了,他們比較信任我這個宿敵。」拓暉笑著說。

    「你你……」萬樺用一根顫抖的手指指著他,「你居然把舌頭也伸進來!」

    拓暉無所謂地一聳肩︰「是你說什麼都願意做的。」

    「那你做這種事情都沒有一點抗拒嗎?」他以為這傢夥沒受《桃花大運》的影響,難道是他錯了?他也受影響了?難道說——

    拓暉坐起來,雙手攤開︰「哦,是有點。可是玩弄你更有趣,怎麼樣?」

    萬樺呸呸幾聲,正打算跳起來狠狠罵他一頓,卻發現剛才離開的那群人,又帶著滾滾煙塵跑了回來。他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剛才還要「收拾」拓暉,雙臂一環,摟住他的脖子,自動吻了上去。

    拓暉笑得腸子打結,不過還是很配合地抱住他,二人又滾倒在草地上。

    等那些腳步聲離去,萬樺猛地推開拓暉,轉身趴在地上拚命咳嗽,不知道是被自己還是被對方的口水嗆到了。

    拓暉捂著肚子滾到一邊,笑得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來,滿臉通紅。「『做這種事情都沒有一點抗拒嗎?』哈哈……多麼……哈哈哈!多麼義正詞嚴。哈哈哈!」

    萬樺觀察著周圍的情形,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又憤恨地看了那個笑得打滾的傢夥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跑掉了。

    拓暉知道他走掉,雖然很想知道他剛才究竟被怎樣OOXX才會那麼淒慘,不過現在他沒力氣去追究——包括自己剛才的行為問題——得先讓他好好笑夠才行。

    他在這邊沒形象地大笑,另外一個全身蒙著黑布的變態,蜷縮在不遠處的樹叢中,雖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不過同樣也在狂笑。

    哈哈哈哈,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有人能對付得了我的強制愛情蠱咒?雖然那小子的敵對意識太強,把蠱咒暫時壓下去,不過沒問題!他的潛意識已經被蠱咒佔領了!哈哈哈哈……

    彈我腦袋!讓你小子不尊重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拜特校長!我讓你愛上你的敵人!我讓你一輩子悲戀!我讓你沒好結局!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哇哈哈哈哈哈哈!呀?下巴脫臼了!下巴脫臼了!救命啊!誰會接下巴啊……

    各自為自己的事情奔忙的人們,沒有注意到,有一隻下巴奇怪地下垂的蝙蝠,從樹叢裡竄出來,跌跌撞撞地飛走了。

        下午課程即將結束的時候,萬樺就已經準備好了,他要像昨天一樣毫不猶豫地衝出去,這樣大家就絕對抓不到他。

    可是所謂的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物理老頭剛說一聲「下課」,張偵和周流就唰地一聲站起來跨到過道上,堵住了他的去路。

    「萬樺啊!要不要去打遊戲?我請客!」

    「不要去!我上次說我知道那個遊戲的破關方法是真的!到我家去……」

    「吧」字沒來得及出口,一群姑娘和小夥子已經一擁而上,把那兩個想搶佔先機的傢夥擠了出去。

    「萬樺,我們一起回家!」

    「千萬不要!那種人心懷不軌!和我回家!」

    「不對!和我一起!」

    「你找打架嗎?」

    「是又怎麼樣!」

    越來越多的人沒有了淑女淑男的樣子,挽起袖子就打算混戰,以搶得一親芳澤的機會。

    拓暉可沒心情和這些神經不正常的傢夥鬧騰,只想趕快回家看完書,今天早點睡。他在座位上伸了一個懶腰,慢吞吞地把東西收拾到書包裡,把書包往背上一背,撥開擋路的人群就打算出去。

    如果他不動也就算了,萬樺根本沒想到還可以向別人求救——當身邊全是仰慕者時,根本不可能有求救的機會——可是他一動,就讓萬樺立時想到了,自己原來還有個救星的事實。

    萬樺忽然向他猛撲,從後面緊緊抱住他的腰,整個人貼在他的背上。「我……我誰也不跟!我要和拓暉回家!」

    拓暉整個人僵硬了,正在講台上整理講義的物理老頭眼鏡滑了下來,驟然安靜的教室裡有陣寒風颼颼而過,紙屑在風裡轉著圈兒飛。

    我要和拓暉回家?

    如果是別人就算了,那可是「拓暉」!「拓暉」吶!和萬樺十幾年孽緣的傢夥!一見面不是吵就是打、要麼就要火拚的傢夥!他們的關係何時變得這麼好了?

    萬樺在說出那句話之後,就馬上明白其他人的腦子會轉到什麼方向去,這可不是他要的,不過可以利用!

    在大家的腦子還沒有轉回來之前,他一手拎書包,另外一隻手死命推著還沒回過神來的拓暉,衝破了仰慕者的包圍圈逃走。

    他們班放學較早,萬樺拉著拓暉跑出校門的時候,還有大部分班級沒有下課。

    發現這一點時,萬樺長吁了一口氣,因為至少今天他不用再被圍堵了!

    嘆完氣,一扭頭,他驟然發現自己居然還拉著拓暉的胳膊,馬上像被火燙了一樣甩開,又把手在衣服上拚命擦抹。

    拓暉也懶得理他,自顧自地先邁步往家走。萬樺見他離開,馬上左右看看,發現身後放學的學生們正在逐漸增多,立刻快步趕上他,跟在他身後。

    其實萬樺明白,那傢夥完成了被利用的價值,已經沒用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跟在他附近,或許是因為在這幾天被強烈追蹤時,都是那傢夥「不小心」救了他的緣故?

    拓暉知道萬樺就跟在自己身後,他很想回頭,至少和他並排走。因為放學的學生在逐漸增多,萬樺的回頭率始終只增不減。

    誰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有個莽撞的傢夥把他挾持到哪裡去告白呢?萬樺現在的狼狽模樣,看起來怎麼都像是被OOXX過的,那些人把他怎麼了?如果是被……一些限制級鏡頭在他腦袋裡閃過,他馬上FORMAT清空。

    走著,走著,拓暉忽然覺得身後那傢夥不見了。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他知道他不見了,而且他並不是「聽到」他消失的,在這麼嘈雜的環境裡,他根本聽不見某個特走人的腳步聲或者呼吸聲,他只是能感覺到萬樺在他身後,就在不太遠也不太近的地方走。可是現在萬樺不見了,就在他一閃神的瞬間,萬樺的「存在感」消失了。

    他立刻回頭去看,果然,本來跟在他身後的萬樺沒了蹤影,他的身後,只有逐漸增多的放學人潮。

    如果是幾天以前,他可能會幸災樂禍地冷笑兩聲,然後轉身就走,管他是被誰抓去,結局是死是活。

    可是現在不一樣——當然不是說他的情感方面有什麼變化,呃,就算有變化,他也不一定能發現,因為他們的「慣性對抗意識」太強烈了——現在忽然愛上萬樺的人太多,而且男女都有。

    如果只是被女的堵截,OK,他就算被她們強暴i他也不管︰可是要是被男的堵截,他不敢想像那傢夥的下場會有多悲慘。

    萬樺和拓暉的感情是不好,萬家和拓家的感情卻非常不錯,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首先被興師問罪的就是他!所以他的下場也不會比萬樺好到哪裡去。

    拓暉馬上按原路返回,因為在他感覺萬樺消失的時間很短,應該就在這附近。

    拓暉現在所在是呈「井」字狀四通八達的小巷,是東西走向,在他身後二十公尺處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小路,他順著原路走到那裡,正巧發現幾個人拖著欲哭無淚的萬樺,經過那條南北走向的小路,往另外一條東西走向的巷子拐了進去。

    那幾個人是男的。

    「救命啊!」發現他的身影,萬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嚎哭求救,就消失在回轉的巷道中。

    拓暉心下涼了半截,邁開步子追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發足狂奔,拐過彎路,見萬樺和那些歹徒就在前面。

    一回頭發現他追上來,歹徒們也甩腳開始狂奔,雖然拖著一個人卻速度不減。

    拓暉還想早點回家看書,沒時間和他們耗。他心裡剎那間轉過幾十個念頭,最終竊笑一下,深吸一口氣,巨聲大吼。

    「來人啊!流氓調戲良家婦男啦——」

    聲音在小巷兩邊牆壁上發出嗡嗡的迴響,那幾個歹徒的腳步趔起了一下,其中一個回頭大罵︰「誰調戲良家婦男!不要胡說八道。」

    就趁他們一耽擱的功夫,拓暉邁開破校百米紀錄的兩條長腿飛奔而上,一腳踹上拖著萬樺右臂那人的下巴,那傢夥慘嚎一聲滾倒在一邊。

    放開了一邊的束縛,萬樺立時勇猛起來,一拳將還扣著他左臂的傢夥,打得右眼烏青,那人同樣慘叫了一聲,鬆開萬樺蹲到一邊捂眼楮。

    另外兩個傢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目瞪口呆,萬樺站直身體,一旋身,兩個螺旋飛踢,倒楣的傢夥們只來得及雙手交叉擋臉,卻被踢中了側腰,倒在地上。

    看著在地上翻滾呻吟的傢夥們,拓暉輕蔑地嗤笑︰「你是笨蛋嗎?居然會被這種白痴挾持?」

    萬樺氣得臉色青白︰「是這群傢夥忽然撲上來啊!要不是沒有半點準備,就算再來四個,我也不可能被這些飯桶抓住!」

    「呵呵,」拓暉輕笑了兩聲,走到那個只被打青了眼圈的傢夥旁邊,用腳踢踢他的屁股,「喂,你們抓他幹嘛?是要拖到沒人煙的地方強姦嗎?」

    「你放屁!」萬樺怒吼。

    那傢夥捂著一隻眼楮哭喪著臉回答︰「我們……我們哪敢啊?只是白天都沒辦法接近他,想表白而已嘛……」

    「表白?原來只是表白……」拓暉面朝牆壁,驀地,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

    萬樺的臉由青變紅,又由紅變白,上前揪起那個青了一隻眼圈的傢夥,一頓盡情毒打。

        萬樺跟在拓暉的後面,看著前面那傢夥依然明目張膽的偷笑,恨得咬牙切齒。

    拓暉簡直是笑不可抑,居然還有這樣的歹徒,因為喜歡受害人就去綁架,而且綁架的目標不是OOXX,而是表白。

    好純情的歹徒啊,最終卻因為受害人的過於強大,而導致自身重傷,大概明天學都不敢上了吧?

    而最最最離譜的還是——歹徒和受害者雙方,都是男的!想到這裡,他又在路邊找個電線杆子扶著開始狂笑。

    萬樺終於忍不住了,暴跳起來指著他大罵︰「夠了沒有?不要以為你剛才『稍微』救了我,就可以這麼放肆!我告訴你!我不是好惹的!有本事咱們來打!」

    拓暉一攤手︰「我今天才不跟你打,我要快點回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多睡睡覺,有利美容……」

    「人妖!」萬樺在他身後跳腳,「女人臉!我不會放過你的!」

    拓暉毫不在意︰「哦,我人妖嗎?可是我發現,現在是你比較受男性同胞的歡迎喲。」

    「那是因為——」因為那本該死的《桃花大運》啊!

    話吼到一半,萬樺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閉上嘴不再發出半點聲音。

    「那是因為?」拓暉眼神閃爍,「你好像知道原因。是什麼原因?什麼原因讓學校裡那群人變成瘋子的?」

    《桃花大運》……

    萬樺的頭堅決地左扭九十度,又右扭九十度的搖頭︰「我不知道!」

    「你知道。」

    「不知道!」

    「知道。」

    「不知道!」

    「知道。」

    「我說我不知道你有毛病嗎?幹嘛追著不放,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憐的人,爆發了。

    拓暉盯著他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轉身︰「反正和我沒有關係,你那麼緊張幹嘛?」

    「你!」萬樺更加憤怒了,連胃好像也隱隱作痛起來。

    「如果真和你有關,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你那張大嘴巴什麼也藏不住。」

    「我藏得住!」

    「你藏不住。」

    「我藏得住!」

    「你藏不住。」

    「我說我藏得住就是藏得住,我告訴你、你這個白痴,那個原因我是死也不會告訴你的呀,啊啊啊啊啊——」

    啊……啊……哇咧?

    拓暉抱著一根電線杆子猛槌,笑得呼吸不暢。萬樺抱著自己的腦袋猛槌,恨不能把自己那顆豬腦子槌出來洗洗。

    總之,拓暉還是知道了,這段時間忽然出現的那大批精神病,和萬樺必定有關,可惜不管他再用什麼辦法——不管是誘騙也好,激怒也好——萬樺記住了之前的教訓,死死閉著嘴一句話也不說,讓他沒有辦法再從他那裡套出半點信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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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44:30
正文 第三章

     瘋狂的狀態一直在持續。

    從萬樺打開那本《桃花大運》開始,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可是愛上他的人只多不少,他的災難也同樣只多不少。

    現在他上學必須戴著大口罩,入校門的時候不能從門口進,得從後門的牆上爬進來。他的班級五十多名學生,大概只有不到十個的人沒有受到《桃花大運》的影響,而且這其中還包括拓暉。

    外班的人員,他可以在上課的時候好言好語求人家離開,下課後再來他也沒辦法︰可是上課的時候,被四十多雙灼灼目光熾烤,任誰也聽不進去吧?

    比較幸運的是,他班上的老師都是已婚的,並沒有哪個受到影響,否則他簡直不敢想像,自己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才好。

    而最奇怪的是,像他這樣驟然出現的「萬人迷」現象,應該是很受矚目的,一向保守的學校上層領導,應該很快就有反應,可是現在一個多星期過去了,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原本還在他們身上抱了很大的希望,如果能由他們的介入,而讓自己盡快恢復平靜的生活——就算是假的也行——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學校方面卻毫無動靜,一點都沒有。

    這真是太怪異了。

        「太陽當頭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

    窗外一群正值花朵年紀的小朋友,大聲唱著兒歌經過,萬樺用被子矇住頭,整個人在床上不停地翻滾。

    不要起床,不要出門,不要再過這種日子了!再這麼下去,不想活了,嗚哇哇哇哇——

    「萬樺,死小孩你快點給我起床!非要我揍你是不是!」

    媽媽為什麼總是這麼精力充沛?為什麼為什麼呀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燒了……」

    樓下靜了一會兒,老媽登登登跑了上來,不由分說地拉開了蒙在他腦袋上的被子,手摸到他清涼無汗的額頭上。「發你個鬼燒啊!死小孩你居然敢騙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老頭子!你快來管管你兒子!」

    老爹在樓下哼哼兩聲,算是知道了。

    在老媽的拳打腳踢之下,萬樺再沒那個本事裝佯,跳起來連滾帶爬地下了樓。

    他痛苦萬分地趕到學校,在逃出無數仰慕者的魔爪之後,千辛萬苦地到了教室裡。

    然而直到他坐下,才聽見身後比他稍微早來的拓暉,涼涼地識了一句︰「啊,第一、第二節課被改成自習了喲,物理老頭進醫院了,暫時沒老師代。」

    萬樺回頭怒視他,拓暉的眼楮望向了別處,裝做沒看見。

    第一、第二節課自習,也就是說……萬樺的目光在教室裡轉了兩圈,發現許多人的眼楮裡都發出了狼一樣的綠光。他縮了縮脖子,心裡的恐懼,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如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他想了想,弓起身體,心裡默念︰不要緊張,緊張就壞了。

    好,放鬆……一、二……三!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他好像離弦之箭一樣衝出了教室。啊,自由了!

    「萬樺——」

    整整一個班級的同學,同時喊出某個人的名字是什麼感覺?地動山搖!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在喊完之後,可憐的,遭到《桃花大運》毒害的同學們,也如離弦之箭一樣,跟隨著萬樺的腳步衝了出去,對於在此同時響起的上課鐘聲,大家都置若罔聞。

    剩下的同學們,在這段期間已經看習慣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景,最多只是搖搖頭,說聲「大家都瘋了」,然後就去看自己的書。

    拓暉抓了抓頭,想一想,也站起來往外走去。

    金秀忙站起來喊︰「拓暉!你要去哪裡?」

    「我去玩。」拓暉說。

    「你是不是也去追萬樺?你也和他們一樣生病了嗎?」

    拓暉慢慢地回頭,表情奇異︰「你有毛病啊?我幹嘛要去追他?我找個地方睡覺不行嗎?」

    金秀咬了咬下唇︰「我、我可不可以……嗯,有話和你說……」

    如果這是漫畫的話,拓暉頭上必定會出現無數個問號。他疑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點頭︰「好啊,不過在這裡說不行嗎?」

    「不行!」金秀語氣堅決。

    拓暉聳肩︰「無所謂,那就來吧。」

        萬樺和他的同學們,在校園裡演起了逃命記和大追蹤記,只見他一個人在前面逃亡,後面有大批人馬帶著滾滾煙塵一路尖叫著追蹤,然而其他班級的人,卻沒有一個探頭往外看,更沒有半個學校領導出來威嚴地喝止。

    這真怪異,不是嗎?就和現在有一隻蝙蝠在藍天上劃著「8」字形亂飛,並且在瘋狂大笑,「哈哈哈!真是太好玩、太有趣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一樣,怪異到了極點。

    萬樺跑得都快累死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後面那群人似乎沒有半點疲態?如果只是晃生把他追成這樣,他也認了,可是後面有三分之一都是女生哎!池已經繞著學校狂奔三、四圈了,為什麼他,她們一點反應也沒有?再這麼下去,肺就爆了!

    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腦袋缺氧,他跑著、跑著,居然放棄了平坦的大道,一頭鑽進了教學樓內,往樓上跑去。不過,這樣不是更容易被切斷後路嗎?他腦子裡立時閃現了一個詞︰甕中捉鱉!

    萬樺心裡暗暗叫苦,但是到了這個地步又沒辦法回頭,他想去找老師求救,卻又想到這裡每個辦公室的另一頭都是死路,要是因為無路可逃而被抓的話……被抓的話……GOD!還是先跳樓比較好一點!

    在萬樺的粗重喘息聲中,他拖著疲憊不堪的沈重步伐,跑上了第四層——教學樓的最頂層。

    身後仰慕者們深情的呼喚,讓他雞皮疙瘩直冒,而眼前已經結束的樓梯,則讓他絕望得想哭。完了,真的完了,要被抓嗎?不!寧死也不要!

    跑上樓,他慌不擇路地往右拐,發現有一個門虛掩著,他腦子裡閃過了一道均等式︰虛掩的門,能進去,能鎖門,能把那群傢夥堵在外面,人身安全。

    他也沒想到那門為什麼是虛掩的,哧溜一下就鑽了進去,轉身,關門,落鎮……

    ……呀?鎖呢?

    他捂著自己涼透的心,摸了摸那只有一個安鎖用的孔的門,希望那是自己的幻覺,希望其實那裡是有鎖的……悲哀的是,那只是他的妄想。

    現在他所在的這個房間是空屋,什麼都沒有的空屋,鎖也壞了,那麼……萬樺放開門,一步一步往後退去,追兵們很大力地踹開了門,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萬樺……」

    「請聽我說……」

    「告白……」

    「你一定要……」

    「拜託當我的……」

    萬樺很害怕,腳在不停地打哆嗦,萬樺退到了窗邊,坐上了半著窗戶的窗檯。「你們……你們不要過來!不然我……我就跳去!」

    仰慕者們臉上帶著迷醉的表情。

    「不,你不會的……」

    「這裡是四樓……」

    「你不會送死的……」

    「請聽我們的心聲吧……」

    萬樺一點也不想聽他們的心聲,他只想起了那天被強行壓倒的恐怖經歷。

    萬樺看了看窗外,外面有一棵樹,再看看房間裡黑壓壓的人群……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站到了陽台上,半個身體鑽了出去。

    「你們還是讓我死了吧!」

    「萬樺呀呀呀呀呀呀呀!」

    在驚呼聲中,萬樺縱身跳向看準的那根樹枝。

    那根樹枝大概在三樓位置,距離教學樓三公尺,雖然這種事情沒做過,不過以他的運動神經來說,八成沒有問題!只是這麼點距離而已!只是這麼點距離——

    可惜,只是「八成」沒問題,還有兩成……大大有問題!

    他目測的距離稍微差了那麼一丁點,所以他並沒有抓住那根樹枝,只是指尖輕輕地在上面劃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麼淒慘的號叫聲,當然不會是別人發出的,而是他本人。

        拓暉不打算把金秀帶到他專屬的午覺場所去——就是那個草叢,所以只是走到教學樓後的一棵樹下,就停下了腳步,回頭問她︰「你說有話要和我講?」

    「我……」金秀絞扭著雙手細長的指頭,輕輕地說,「其實……」

    金秀「其實」了好幾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雙靈動而黑白分明的眼楮,羞澀地看著拓暉,希望他能從自己的眼楮裡,「看出」她的意思,但是拓暉的遲鈍程度,和萬樺是差不多的,尤其在這方面。

    他只覺得她的眼楮很漂亮,可惜今天不知道生了什麼病,連話都說不清楚,要是再這麼下去,連第一節課都要下了。

    「你把我叫出來,到底有什麼事?發呆嗎?」

    金秀氣得只想跺腳。這種木頭!普通人一看就應該明白的吧!她可是女孩子,難道這種事還要她說得那麼清楚嗎?算了!反正都把他叫出來了,那——

    「其實我……我是……」

    頭頂上一陣淒厲的慘叫,兩人擡頭,頭頂上的視線被樹葉擋住了,只能從縫隙裡看見,似乎有什麼東西降落下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慘叫聲真耳熟。拓暉心想。好像是……好像是……萬樺!

    萬樺的身影出現在殘破飛揚的樹葉中,他徒勞地揮舞著四肢,想抓住樹枝或是其他什麼東西,可是他離樹枝主幹太遠了,只能抓到葉片和一些細嫩的枝條。

    拓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腦袋和身體全都無法反應,只有看著他好像火箭頭一樣的身體,嗖嗖地向他砸過來。

    萬樺整個人撲到了他身上,很碰巧地,連臉都貼到了一起。

    其實,他們可以用對方的腦袋發誓,他們當時嘴並沒有碰到,只是鼻子和額頭狠狠撞到了,不過,在別人的眼裡看來,他們兩個可是完成了一個可媲美雜技的世紀之吻。

    拓暉可憐的身體支撐不住這種程度的衝力,直挺挺地倒向後面,後腦勺與大地親吻,起了一個大腫包。萬樺壓在拓暉身上,由於驚險的下墜和落地的衝擊,讓他的神智出現了暫時的混亂,一時之間起不了身。

    等到終於緩過一口氣,拓暉怒髮衝冠,卻只能氣息奄奄地抗議一句︰「你……

    還要……壓多久……」

    萬樺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意識,艱難地撐起身體。他定楮看了身下的人一會兒,才慢悠悠地、疲憊地說了一句︰「倒楣啊,居然壓到你。」

    「這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吧?」拓暉的腦袋上暴起青筋,「你給我快點滾開!

    重得跟豬一樣!」

    萬樺想回他一句什麼,卻被打斷了。

    「萬樺呀——」

    追兵們以驚人的速度從四樓竄了下來,迅速集結到萬樺跌落的地點。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了了了——」猛撲了上來。

    「STOP!」萬樺指著他們,一聲暴吼。

    大家的腳步停住了。

    萬樺不定決心,打算把一切的事情都說出來,說不定這裡面比較有理智的人會相信他的話,如果能夠對《桃花大運》本身產生抵抗,那就更好了。他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這麼做,不然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擺脫這種可悲的狀況了。

    「你這個白痴!起來!」拓暉對還跨坐在他身上、一動也不動的萬樺說。

    聽到他的話之後,萬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甩了個「你先閉嘴」的眼神,又面對那群仰慕者,「你們聽我說,其實你們根本不是真的喜歡我,而是因為我前段時間得到的一本書,書名叫做《桃花大運》……」

    由於害怕被打斷,萬樺快速地用最簡單、最明瞭的語言,把那天放學時候的倒楣事件和那本書介紹了一遍,說的時候,他眼神一直在那些人的臉上轉悠,希望有人對他的話有所反應,可是一直等到他說完,還是沒有人有什麼變化。

    「……所以我說,你們其實是被《桃花大運》迷惑了!明白嗎?不是因為你們真的喜歡我!」

    「可是,」軒轅遊麗先開口了,不過說出來的話,足以讓辛苦說明的萬樺撞牆而死,「我們只是對你一見鍾情而已,和那本書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否則怎會這麼多人都忽然愛上我?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大家整齊劃一地搖著頭。

    萬樺氣急敗壞地揪起拓暉的領子怒吼︰「那你呢?你是在這裡的所有人中唯一清醒的吧!你沒有受到那《桃花大運》的影響!你應該相信吧!」

    拓暉被他坐肚子坐得很不爽,便把腦袋扭到一邊不看他︰「如果是理智上,我是不會相信這麼奇怪的事情的,不過要是感情上的話……我不知道。」

    萬樺真想殺了他!不過想了想,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看著蠢蠢欲動的仰慕者們,一手依然揪著拓暉的領子,很慢很慢地說︰「你們都說喜歡我啊?」

    大家點著頭。

    「那對我喜歡的人呢?」

    大家的眼楮裡射出了綠光與殺氣。

    拓暉感覺到背後升起的可怕涼意,恐怖的預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發抖︰

    「萬……萬樺!你你你不會是想……」

    萬樺對他抱以純潔的微笑,笑得連萬樺自己都覺得很噁心。「親愛的,說出來又怎樣呢?」

    拓暉的腦袋嗡地一聲就大了,他扭頭向仰慕者們大吼︰「你們絕對不能相信他!他在胡說八道!他在拖我下水!你們不能上當——」

    「我喜歡的人,就是他!」萬樺扳過他的腦袋,「拓暉!」然後,嘴唇用力壓下去。熱烈的接吻。

    一直在他身後而被忽略的金秀,發出了高八度的尖叫。

    兩分鐘以後,拓暉倒在地上呈昏迷狀,終於為最近事件報了仇的萬樺,心滿意足地放開他,瀟灑走開。

    天可憐見哪,被嫉妒沖昏了頭腦的仰慕者們,一擁而上,連踢帶打,連抓帶撓,只聽見包圍圈中「拳」聲隆隆,慘號陣陣,令人不忍卒睹。

    萬樺得意地看著這一切,卻沒防備一個女生衝來,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

    「誰——」他瞪著眼楮看了女生半天,最終從喉嚨裡猶猶豫豫地擠出了她的名字,「金秀……」

    「你這個無恥的傢夥!」金秀憤怒地控訴,「原來你喜歡拓暉!那為什麼還要裝作要跟我表白的樣子!」

    「呀?不對……」她怎麼會想到這個方面去的。

    「還抵賴!我都看見了!你以為你那點小心思還能瞞過我嗎?對了!我知道了!」金秀頓時大怒,一拳揍上他的眼圈,「你一定是想破壞對不對?因為你嫉妒他喜歡我!對不對?」

    「呃?等一下,我好像從來……」從來沒認為他喜歡你啊,雖然我很喜歡你,但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啊……

    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他並沒有說出後面的話,而他說出口的那些,卻導致了一個直接的後果——金秀打得更狠了。

    「你根本就是在掩飾!我就不相信你不喜歡他也能親上去!他又不是女人!你這個小人!偽君子!」

    「你聽我說……」

    「你們居然還裝成仇敵的樣子!真是太虛偽了!」

    拳打腳踢、拳打腳踢、拳打腳踢、拳打腳踢——

    醉心報仇的仰慕者們,完全沒有發現他們仰慕的人,正受到他人的痛揍。

        放學的時候,兩個被揍成了豬頭的年輕男孩,身上背著深重的怨氣,一邊往家的方向逃亡,一邊互罵。

    他們身後跟著滾滾的煙塵,大批仰慕者和嫉妒者正在撒開腳追蹤。

    「你白痴啊!幹嘛把我也扯進來!」

    「哼哼!憑什麼我就要受到你的嘲笑!我一定要你和我一樣倒楣!」

    「混蛋!這種事情和我沒關係!」

    「現在不就有關係了?」

    「你——今天晚上!房頂上決鬥!你這小子別跑!」

    「這話該我跟你說才對!」

    「那就走著瞧吧!」

    兩人狠狠互瞪了一眼,向兩個方向跑去。他們今天必須甩掉這些尾巴才能回家,否則就算回去了,也是一夜不得好睡。

    不過,上房頂的計劃在還沒實行之前就流產了,原因足,他們上房頂都得爬梯子,而由於他們前科纍纍,他們剛一開口希望自己家老媽讓出梯子的暫時使用權,就被老媽用殺人的目光和冰冷的寒氣凍得無法動彈,最後只有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出門,在街上淒涼地商議決鬥的地點。

    「你說……」被晚上的涼風吹一吹,發熱的腦袋靜了一靜,思路慢慢清晰了起來,「是一本桃花什麼?」

    雖然不太想管萬樺的閒事,不過萬樺自己掉坑裡不夠,還把他也拖下去一起死,這種情況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他一定要找機會擺脫這種情況,所以,唔,首先就得從搞清楚前因後果開始。

    剛才牛肉麵湯沒喝到,萬樺非常沮喪,不過還是回答︰「那個啊,叫《桃花大運》。」

    「是誰給你的?」

    「是一個全身都蒙著黑布的變態。」萬樺比了個從頭到腳的手勢,「好像還戴著黑手套吧?聲音怪怪的,聽不出來是男是女,也聽不出來是大人還是小孩。身材上看來應該是個大人,不過逃跑的速度很快,連我也不是對手。」

    一個個子很高的青年,和一個身材較矮、卻面容清秀的青年,迎面走來,高個子青年手裡拿著一張照片,經過他們旁邊的時候停了下來。

    「對不起,請問你們有見過這個人嗎?」

    萬樺看了一眼那張照片——一片漆黑。「……曝光照片?」還是靈異照片哪?

    高個青年很柔和地笑了一下︰「這是我們的校長,我們正在找他。他的興趣是蒙著一身黑布在晚上照照片,雖然我們很努力地想找其他更清楚的照片,不過看起來,所有的都是一樣的。」

    那就不要拿出來啊。萬樺和拓暉同時這麼想。

    「那真是可惜,我們沒有見過這個人。」萬樺抱歉地對他笑了一下。

    面容清秀的那個青年,一直用眼楮盯著萬樺,萬樺掃了他一眼,不知為什麼覺得有點畏縮。

    高個子青年對他們笑了一下,說了句感謝就過去。另外一個青年在經過萬樺身邊的時候,眼楮一直盯著他,錯身而過的瞬間,他忽然劈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萬樺只覺得肩膀一陣好像被燙到的劇痛,不由得大叫一聲,一把揮開他的手︰

    「你於什麼!好疼啊!」

    青年另一隻手隨即向他另外一隻肩膀搭去,萬樺明明看得見他的手勢,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避開。

    啪的一聲,他再次被他一掌拍上,又是一陣難忍的劇痛,劇痛一直傳導到心臟的部位,這次痛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疼死了!放開啊——」

    按理說,拓暉應該是不會管關於萬樺的「閒事」,但是聽到萬樺淒切的叫聲,他的心裡竟驟然痛了一下,身體在他腦子想好之前就已行動,雙手將萬樺猛力扯過摟人懷裡,一轉身,一腳踢中那青年的胸部,發出了咚地一聲。

    他這一腳雖然不能說是摧金斷玉,可是踢中胸部的話,也應該有很大的殺傷力,可是那青年的身體只是微微地震了一下,拓暉反而覺得自己好像踢到了石頭上。他收回腿,抱著險些扭傷的腳直冒冷汗。

    「厲凡!」高個子青年忙返回來,拉住那個名叫樓厲凡的青年,「你幹什麼?他們不是校長!」

    「你是白痴嗎?霈林海!」樓厲凡不耐煩地推開他,「我手上有雪風副校長畫的結印,只對校長的能力有反應。可是剛才他身上就一直散發著校長的信息,而且在碰到我的手的時候疼痛難忍,你說是什麼原因?」

    「說得也是。」叫霈林海的青年看了萬樺好一會兒,又向他舉起那張照片,「你真沒見過這個人?」

    萬樺氣得大罵︰「這種靈異照片,我能看清楚才見鬼!就算見過,也跟沒見過沒兩樣——」

    「等一下,萬樺……」拓暉忍痛拉住他的胳膊,「你剛才說,是一個蒙著黑布的變態,給你的那本《桃花大運》。」

    萬樺的眼珠子上移四十五度,左右四十五度,下看四十五度。「呀!對啊!好像是同一個人的樣子……」

    樓厲凡的腦門上爆出了青筋。

        聽完萬樺聲聲血、字字淚的控訴,霈林海和樓厲凡兩人陷入了沈默。

    很久很久以後……

    「我們已經可以斷定,那個蒙著黑布的變態,的確是我們失蹤了一個多月的校長。」霈林海看起來有些難以啟齒,他看了樓厲凡一眼,才又繼續說道,「那能不能請問一下,你們現在知道他的下落嗎?」

    「我還想找他咧!」萬樺指著自己怒吼,「那傢夥搶了我一千塊錢!還給我下了那個叫什麼《桃花大運》的詛咒!我現在就想把他拉出來踩成紙片,再搗成肉泥!如果你們找到他的話,請務必告訴我,我一定要履行我的諾言!」

    樓厲凡嘆了一口氣︰「很抱歉,他『又』在學校裡闖禍了,所以才會帶著《桃花大運》出逃。雪風副校長專程帶了四十多名學生來這裡抓他,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們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不過請放心,如果能找到的話,我們一定抓他到你這兒來賠罪。如果你們再次見到他的話,也請盡力通知我們,我們的電話是XXXXXXXX。」

    說完,他就準備和霈林海一起離開。

    萬樺想去拉他胳膊,忽然想起剛才的劇痛,又馬上將手收了回去。「那個……

    請問,既然你們和他這麼熟,一定知道破解的辦法吧?關於那本《桃花大運》。」

    樓厲凡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似乎很疲憊地念了一句,「那個該死的變態,又給我們找事」之類。

    「那本書上應該有寫破解的辦法吧?如果沒有看完全部的注意事項的話,這種書冊式詛咒是不會啟動的。」

    「可……」萬樺臉紅得滴血,結結巴巴地幾乎說不出話來,「那種……那種破解辦法……」

    他囉嗦了半天,樓厲凡總算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我大概能猜出來,也就是說那本書上寫的破解辦法很混蛋,你做不出來對不對?」

    萬樺大大點頭。

    樓厲凡長嘆一聲︰「我告訴你,這種東西要破解,就只有按照那上面說的去做,因為那上面有促成契約形成的言字契約……算了,這種東西告訴你,你也不懂。

    「總之,那本書就是這個詛咒的全部,它上面的每一個字,就是它全部的使用說明,它不會超出這個範圍。也就是說,你不可能用那本書之外的方法解除詛咒,除非你遵循它的規則。」

    「怎麼遵循?」

    「按說明去做。」

    「……」就是沒辦法按說明去做,才想用其他的方法啊!

    霈林海拉了拉樓厲凡的袖子︰「厲凡,我想起來了,上次情感咒學老師好像講到了一個。」

    樓厲凡面無表情地一拍手︰「對啊!你不說我都忘了!」他盯著萬樺,一字一句地說,「你聽好,雖然我們沒有辦法幫你解除這個詛咒,不過卻有一個通用的方法,可以延緩詛咒的威力。」

    萬樺欣喜地湊過去︰「什麼辦法?」

    「接吻。」

    「啊?」

    「接吻。」樓厲凡說得簡單而輕鬆,「你需要和某人接吻,而那個人必須和你心意相通。當你們心意相通達到近乎戀愛程度的時候,接吻的時間倍數,就是詛咒暫時失去效用的時長。

    「也就是說,假設你們接吻三分鐘,其中兩分鐘有近乎戀愛程度的心意相通,那麼這兩分鐘,就可以換來你兩個小時的安寧。」

    「可是我……」我上哪兒去找和我心意相通的人啊?

    樓厲凡和霈林海雙手手腕上出現閃動的紅光,那似乎是個什麼信號,樓厲凡舉起手腕眉頭皺了起來,「時間到了,我們得到集合的地方碰頭。總之就是這樣,我想我已經講得很清楚,要是你們還不能理解的話,我也沒辦法。霈林海,走了!」

    「喂!等一下啊!」

    霈林海向他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和樓厲凡一起跑走。

    「這算什麼啊!我我我……」萬樺抱住頭,蹲了下來,「真不想活了!」

    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拓暉聳了聳肩。「其實很簡單嘛,你找個和你心意相通的人,吻他個三天三夜,至少也能換來一年的平靜吧。」

    「我和誰心意相通啊!」萬樺吼道。唯三號歡的女孩,還喜歡上你這該死的!

    拓暉的腦袋裡,又出現了那種忽然問閃現的空白狀態,聲音沒有經過腦子就直接從嘴裡出來了︰「其實你和我,也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心意相通,不是嗎?」

    萬樺霍地站起來,瞬間的腦供血不是,讓他眼前一陣金星亂冒。

    「你剛才說什麼?」

    拓暉眨眨眼楮,已經把剛才自己說過的話忘記了,反而很疑惑地問︰「我剛才說了什麼嗎?」

    「你在發神經。」

    「你才發神經。」

    「你沒有嗎?」

    「你廢話啊!」

    「真的沒有?」

    「當然沒有。」

    「那剛才說咱們兩個心意相通的是哪個?鬼嗎?」

    拓暉疑惑地指自己的鼻子︰「我?我剛才沒說話!對了,我剛才說,你要是找個心意相通的人……」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他說完這句之後好像還有一句話,呃?到底是什麼?

    「不對!」萬樺抓住他的領子,將他拖到離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怒吼︰「你剛才說了!你說我們之間也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心意相通!說這種話,你都不覺得噁心嗎?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趁這個機會嘲笑我對不對?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上你的當——」

    離得太近了,近得連呼吸的熱氣都燙得臉皮發燒。拓暉的臉又近了一些,正好堵住了他的嘴唇。

    萬樺好像忘記了躲閃,也想不起來給他一拳,竟就那樣讓他輕吻。

    兩個幾乎同樣高矮的少年,就站在街道的中央接吻,剛開始,來來往往的路人中,有不少對其中一個青年接連表露傾慕的眼神,然後不知為何,那種眼神逐漸減少,直至消失。

    大家面無表情地與他們擦身而過,對於這種明目張膽又驚世駭俗的行為,既不阻止也不幹涉,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們一樣。

    一隻蝙蝠在電線杆的頂端跳來跳去,一邊呵呵地笑,一邊用很奇怪的聲音唱︰

    「咕咕咕咕,我不是蝙蝠——我是貓頭鷹——你們看不見我——你們找不到我——

    你們找的是蝙蝠——我不是蝙蝠,另外,PS︰回家就要挨罵,所以我暫時不想回家。呵呵呵呵呵呵呵……」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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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44:51
正文 第四章

     那天晚上,兩位睡懶覺大王難得的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兩人再次遲到。

    他們一先一後,快速地跑出家門的時候,甚至不敢對視,雖然異常在意,卻裝作毫不理會的洋子,只是用眼角餘光去偷看對方。

    有路不看卻去看無關緊要的東西,是會犯錯誤的,所以只聽得「啪嚓」。

    「咚」兩聲,兩人一個一腳踩到水溝裡,另外一個一頭撞上了電線杆。

    帶著一肚子的懊惱,兩人繼續心不在焉地往學校跑。

    或許,他們會因為極度的分神,而跑到別的學校去?正當某電線杆上的蝙蝠,正事不關己地這麼想的時候,那兩個人卻在校門口外約三、四百公尺的地方,停住了。

    殺氣!強烈的殺氣!學校上空翻滾著黑色霧氣,那是殺氣所形成的恐怖實物!

    兩位臉上仍然貼著創口貼的小帥哥,不是不夠心不在焉,而是因為那股殺氣實在是太濃烈了,讓人有種如果要接近就八成死定了的感覺。

    而且,遠遠地,就可以看得見校門口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那黑色的霧氣和殺氣,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不用兩秒鐘的時間,兩位少年馬上想到,那股殺氣是衝著誰而來,拓暉的面色開始一陣青、一陣白,萬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都……都是你的錯!」拓暉吞了一口唾沫,終於說了今天和萬樺之間的第一句話,「如果不是你昨天那麼、那麼……今天就不會這麼、這麼……」

    「誰知道他們會這麼恐怖啊!」萬樺也沒有勇氣接近學校了。在這裡都能感覺到殺氣,很難想像如果進去的話,會有什麼後果,「我只是想把你一起拖下水而已……」

    「你有沒有常識啊?白痴!」拓暉毫不考慮地一把拉過他的領子使勁搖,「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最恐怖的是什麼?是女人!而比女人更恐怖的東西是什麼?是嫉妒!你根本就是把咱們兩個都往火坑裡推!懂不懂!」

    「你現在跟我說這種話,又有什麼用?」萬樺蒼白著臉,腦子裡亂成了一鍋漿糊,「總之,想想用什麼方法進去吧。」

    「還進去幹什麼!」拓暉推開他,痛苦萬分地抓著腦袋,「那裡現在根本就是魔窟!你或許還能活著出來,要是我的話……」

    說不定被人幹刀萬剮、淩遲處死之後,還要剁成肉泥包餃子吃掉,最後連骨頭也被砸成碎片,丟到海裡去……

    萬樺可不這麼認為。

    拓暉死翹翹,他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誰知道那裡有沒有「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所以我就要把萬樺殺掉,哈哈哈……」的人在呢?

    萬樺對於今天自己轉得如此之快的腦袋氣憤難乎,昨天幹嘛就想不到呢?要是昨天就想到的話,今天不就不用經歷這麼恐怖的事情了。

    不過話說回來,再怎麼粉飾太平也沒用,其實從他被那本《桃花大運》詛咒的那天起,就已經被丟到地獄裡了,只是,他一直沒敢真正正視事實而已。

    「那要怎麼辦?」

    「……逃學吧。」

    萬樺看他一眼。逃學,說得簡單,要是純粹逃學的話也就算了,問題是他們逃到哪裡去?

    首先,如果被家人發現,痛揍一頓是絕對免不了的,其次,除非他們逃到沒有人的地方,否則哪裡能保證沒有被萬樺吸引的人類?

    「不不,不能逃學。」拓暉忽然改口,抱頭呻吟,「我想起來了,昨天我被揍成豬頭的樣子,被老爹看見了,我告訴他是校外的人幹的,他不信,今天恐怕會到學校來。

    「他要發現我在學校打架,那是罪加一等,要是他發現我再逃學,今晚之前我還是先自殺比較好……」

    萬樺學他的樣子一聳肩︰「你真倒楣,我媽看我這樣子,只是問我有沒有打贏,我說對方是女孩子,然後她就說打輸也沒關係,就把我放了。」

    拓暉怨氣橫生︰「你就不用標榜你媽有多開明了!反正我家人都做事認真!」

    萬樺呵了一聲,不再在這問題上糾纏。「那種問題暫時就先不追究了,先想想看我們現在怎麼辦吧。」

    學校裡傳來了上課的鐘聲,對這兩個人來說,就好像是喪鐘一樣,他們既不敢進去,也不敢不進去,在校園外面轉圈,就是沒有勇氣面對他們的命運。

    「其實啊,可以接吻嘛。」

    萬樺和拓暉同時望向對方︰「你說什麼!」

    「……」

    「剛才那句話不是你說的嗎?」

    「我怎麼可能說那種話!是你說的吧!」

    稍一回想,他們立刻發現,剛才的那種聲線,明顯得不屬於他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

    不過他們並沒有發現,聲音其實不是從他們附近傳出來的,而是從上面——牆之上、電線杆頂上、天空上,正在上下亂飛的那隻不該在白天出現的生物。

    「真是見鬼了。」兩人嘟囔著。

    再想一想剛才那見鬼的聲音說的話,兩位年輕男孩互相看了一眼,臉色微微發紅地把腦袋扭到了一邊。

    無論如何,那聲音說得對,如果他們接吻的話——只要時間夠長,並且「努力」心意相通——那麼《桃花大運》的影響,就會在一定時間之內消失,他們也就有暫時的安寧了。

    可問題是,最大的問題是……好吧,接吻沒問題(想到這裡,純情男孩們的臉更紅了),問題在於,怎麼心意相通?

    他們可不認為他們相識的這十幾年來,有過心意相通這回事,互相很瞭解倒是真的。要是不能確定真的心意相通的話,接吻亳無意義,而且是跟對方「那種人」,才不要幹那種會讓人縮短壽命的事情!

    不能否認他們思考得還算有理有據,可惜他們想了這麼多,卻忘記了一點——

    他們為什麼首先想到的接吻對象是對方?萬樺為什麼會把第一順位的選擇,放在拓暉身上?拓暉憑什麼就這麼確定,萬樺「一定」會選擇他?他們的心意真的是全不相通嗎?只怕是明明相通了,卻寧死也不肯承認吧!這才是最可惜韻。

    「喂……」拓暉終於鼓起勇氣,先開口了,「除了『那個』,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啊?」

    「有的話不是早就進去了!」萬樺沒好氣地回答。

    沈默。

    沈默五分鐘。

    沈默十分鐘。

    沈默……

    「……接吻吧……」同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兩個男孩都不敢看對方,眼珠子一個勁往學校周圍無人少煙的地方拐。

    與其就這麼無望地耗著,還不如死馬當活馬醫,管他這個方法是不是真的有效,能試就試一下吧!可憐的孩子們是這麼想的。

    話足說了,決心也下了,可總不能就站在路中間接吻吧?呃,昨天那個是意外,意外!

    學校門口有個便利店,和旁邊的報亭之間隔了一個小道,從那裡進去的話,可以到便利店與後面圍牆之間,那有個因建築計劃問題而形成的小小空間。

    那裡真的很小,讓兩個人相互緊貼著錯身而過都有問題,不過讓他們「專程」躲進去接吻,空間足夠了。

    由於上課鈴響過的關係,校門口那黑壓壓的人群已經消失了,恐怖的殺氣也分散到校內各處,兩人偷偷摸摸地看清楚周圍的情況,避開報亭裡那老頭好奇的斜視,迅速穿過小道,走到了那個小小的空間。

    在前面的拓暉轉過身來,兩人尷尬地對視。

    幾乎平視的視線,幾乎同樣強壯的體格,就算不去觸碰,也知道非常強硬的雙手。他們不可能閉上眼楮就把對方當作異性看待,對他們來說,這麼多年的敵對已經忘記了原因,似乎一切只是為了敵對而敵對。

    可是,也正因為這麼多年莫名其妙的敵對,他們對對方的瞭解,比一般人要深得多,就好像萬樺知道拓暉不吃蔥花,而拓暉知道萬樺不吃蘿蔔一樣,沒有長久而仔細的觀察,是不可能做到的。

    兩個人手插在褲袋裡,僵硬地站著互相瞪視,誰也不願意先動。

    是,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只要接吻就行——啊,當然,還要心意相通,不過這個先不提了——但,淮要先動啊?他們可都是彆扭……不對,他們可都是「強硬」

    到一定程度的青春期男孩,逆反心理先不提,首先那多得氾濫的自尊心,就決定了他們的絕不妥協。

    再加上還沒有學會對問題的彈性處理,僵硬的接觸只會導致碰撞,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盯著對方的眼楮看,這個活兒可不輕鬆。蛇和孔雀之間的對視,會決定它們之間誰是活下來的那一個,他們兩個雖然不是蛇也不是孔雀,卻也有一個一爭高下的意思。

    況且,以往的習慣讓他們沒辦法向對方妥協,就算他們清楚,這不是比賽而是「性命攸關」的事情,還是不行。

    二十分鐘以後,萬樺放棄了。「我不幹了,這種事真蠢!」他一邊叨唸著,一邊轉身往外走去,「反正和你也不可能有什麼心電感應,做了也沒用。」

    「是心意相通。」拓暉在他身後說,「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去找金秀……不,去偷偷見一下軒轅遊麗,她說不定願意幫我。」萬樺自顧自地邊走邊說,「如果可以的話,沒準可以培養出心意相通來,到時候——」

    「到時候?」身後拓暉的聲音變得很近,萬樺一回頭,竟被一股大力砰地一聲按到了牆上,拓暉隨即欺身而上,一隻胳膊壓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動彈不得。

    之前就說過了,這個小空間非常小,幾乎只是個狹縫而已,兩個身強力壯的男孩子交疊在一起的時候,通道立刻被堵得滿滿的。

    他們的身體無可避免地親密接觸,就算萬樺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可能推開他——除非他連便利店的後牆也能一起推倒。

    「到時候怎樣?」拓暉很惱火,因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惱火什麼,這是他最惱火的地方,「你先不要想什麼『到時候』的事情,首先,你現在連進都進不去!

    滿學校都是迷戀你的神經病,你能瞞過咱們班幾十雙眼楮把她弄出來嗎?只要被看見,你和她就都死路一條!懂不懂?」

    萬樺終於憤怒了︰「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我難道是神仙啊?除了這些辦法,我還能想到什麼?對了,我可以休學!我不上了!這總行了吧!」

    「那你為什麼不試試看——」前面的話說得慷慨激昂,可是要說到後面的話的時候,拓暉的眼楮飄向了萬樺身後的牆壁,聲音好像從嗓子和鼻子裡哼出來的一樣,「你剛才幹嘛跑掉?」

    不跑掉?再和你對視?直到看成鬥雞眼嗎?

    萬樺是想這麼說,不過那句話只是在喉嚨裡轉了兩圈,又吞了回去。因為他發現拓暉在害羞,而且他的臉紅了。

    拓暉很白,雖然常曬太陽,但始終都很白,那麼白皙的肌膚,在如此近的距離裡看,居然沒有一點瑕疵。啊,那些創口貼除外。

    他們經常打架,打得也很凶,最凶的一次是在房頂上打,把房頂也給打漏了。

    不過,就算他們打得再凶,萬樺都習慣性地儘量不打他的臉,一方面是那張臉很漂亮,最重要的是,每次要打到他那張臉的時候,拳頭常常本能地就滑開了。

    白皙的皮膚下面由於毛細管血液的充盈,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粉色,顏色最重的地方是臉頰,然後四散暈開,一直向下延伸到脖子,連那裡的皮膚都顯得非常漂亮。

    他的嘴唇大概在剛才因為用力而抿著,現在看來比平時要紅了許多,和光滑漂亮的皮膚相互襯托,看起來嫩嫩的,爽滑好吃

    沒準真的很好吃……萬樺主動伸出手去,勾住拓暉的脖子迫使他接近自己,一口把他的嘴唇吃——啊,吸了進去。

    現在被電視、電腦薰陶出來的孩子裡,如果還有不會接吻的就是傻瓜,不過他們之前的那幾次,根本就不是故意的——當然,其中有特別故意的,也和「不是故意」差不多,所以技巧當然是零,情調是零,感情交流當然也「幾乎」全是零。

    只有這次不同。究竟是哪裡不同,在吻上去的同時,兩人的肚裡就跟明鏡似的。這一次之後,一切就和以前不一樣了,等會兒該怎麼互相面對?明天呢?後天呢?再往後呢?

    可那些不是他們今天會思考的範圍,尤其現在,他們的腦腔裡只剩下了空殼,連神志都已飛到九天之外了。

    男孩們分開的時候,他們肩膀上的書包已經掉到了腳邊,不過,誰都沒有心思去理會了,

    他們之間的關係以後會變成怎樣?從今後的接觸呢?不可能回到以前了,再這樣下去就真的不行了,必須停止,現在,馬上,停止……

    空蕩蕩的腦袋裡有一隻鬧鐘在響,可他們的腦子都不在家,所以沒人聽它的聲音,他們只是又互相將之拉近,再次吻上。

        學校後門處,有兩位鬼鬼祟祟的學生正在爬牆。

    他們的表情,就好像偷跑到別人家偷東西一樣,眼楮四處溜躂,身體微屈,腳下走貓步,絕對不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音,看一眼就知是非奸即盜,可疑!如果被校工看見,必定大喝一聲,先抓起來仔細審查。

    幸運的是,這個時間校工正在自己的房間裡喝茶,沒時間管那麼多。

    這兩位當然就是可憐的萬樺和拓暉,現在第二節課已經打鈴了,他們才辦完「重要的事情」回來。

    到現在為止,他們的「那個」已經做完了,至於結果?還不知道。因為他們暫時還沒遇見「芳心未許」的人類。

    不過為了人身安全著想,他們認為還是能少碰到就少碰到,最好這輩子都別碰到,好讓他們高高興興上學去,平平安安回家來。

    問題是,現在連這點小小的願望也變成奢望了。如果他們剛才做的「事情」有效的話,說不定還能擺脫這種情況,可是要是無效呢?無效的話呢?

    萬樺偷眼看看剛才還和自己「打」得熱火朝天的傢夥。他似乎連一眼都沒往自己的方向看,不過,他知道拓暉的注意力應該全在自己這邊,因為從翻牆進來到現在,他已經接連撞到樹上三次,除了用「他的眼楮其實一直在看『別的』地方」來解釋之外,還能怎麼說呢?

    踮著腳尖,貓著腰在窗戶底下悄悄走過,他們小心翼翼地前後、左右查探,以防他人發覺。

    到了教室的門口,兩個人站直了身體,互相看一眼,從對方的臉上,就可以看出他們的腿肚子都在發抖,如果能不進去當然好,可是不行……

    萬樺努力清了清嗓子,可是還是緊張得幾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敲了敲門︰

    「報告!」

    幾乎與此同時,拓暉也喊了一聲︰「報告!」

    兩人的聲音一高一低,自然重合在一起,拓暉的心裡滑過一絲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對什麼東西心動了,然後心臟「咯登」一下那樣。

    英語老太婆窮凶極惡的聲音,從門裡響起︰「進來!」

    兩人推開門,低著頭進去。雖然看起來「似乎」很懺悔,但是他們的注意力並不在講台上那個老太婆的身上,而是在台下的學生們身上。

    各位同學都坐得很端正,聽課的表情很認真,當然也有人向他們投來奇異的目光,不過很,明顯是因為他們的遲到而非其他原因。

    萬樺的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拓暉也是一樣,天知道他放下的那塊石頭,比萬樺的要大兩倍。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第二節課才來,是不是不想上課了!不想上課滾回家去!」

    果然,台上的老太婆發飆了。本來就是更年期,又人老珠黃性格差,人緣不好,嘴還毒得要命,平時萬樺和拓暉一直都不喜歡她——不,應該說是「非常討厭!非常厭惡!」

    不過今天不一樣,一發現他們居然暫時擺脫了那個超級大麻煩,兩人的心情都變得非常好,就算她再惡毒幾十倍也沒關係!

    老太婆罵夠了,示意他們回到座位上去,萬樺一看到軒轅遊麗,忽然就想起了很不好的回憶,不由得腳微微一滯。

    拓暉原本走在他的後面,發現他停滯的腳步,便走得稍微快了一點,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輕輕推了他的手肘一下,萬樺這才慢慢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相對於萬樺的膽顫心驚,軒轅遊麗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直到他坐下才悄悄說了一句︰「你是不是和他打架才晚來的啊?」

    她的聲音剛傳入耳朵的時候,萬樺嚇得幾乎都要跳起來了,不過聽清之後才弄明白,她只是和「以前」的平常一樣,認為他只要遲到——尤其是和拓暉一起遲到——八成就是打架去了。

    其實,說他們兩個去「打」架也不算冤,只是性質和普通人認為的不太一樣罷了。不過,萬樺不打算多說,只哼哼了一不算足回答。

    幸運的是,軒轅遊麗也不再追問,他得以樂得輕鬆。

    一切都正常了,連周流和張偵都已經回到他們自己的座位上,萬樺回頭看他們的時候,他們居然還笑嘻嘻地向他揮手,這在昨天之前,都是他不敢想喙的事情。

    被仰慕者追殺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習慣了那兩個傢夥帶著迷醉而恐怖的表情,追著他喊「矮拉勿油」,忽然出現這麼平靜的表情,他反而有些吃驚了。

    下了課,英語老太婆捲起講義,又惡狠狠地看了一眼那兩個遲到的學生,轉身出門。

    她那種眼神很恐怖,萬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同病相憐者,忽然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兩人的目光一對視,迅速避開。

    肩膀上忽然被拍了一巴掌,拓暉擡頭,見是張偵,又把頭低下。「幹嘛?」他還記得自己被萬氏仰慕者狂揍的時候,這傢夥也狠狠踩過他幾腳。

    「幹嘛?」張偵狂笑,「你和他一起遲到啊?是不是到哪裡去打架了?」

    「不是,我們去看醫生了,」拓暉回答得不動聲色,「昨天被人打了。」

    張偵誇張地大叫︰「啊!被人打了?是萬樺吧?你們兩個果然又打架了!」

    萬樺回頭,和拓暉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怪異的神色。

    「是啊,他是被人打了,不過不是我,」萬樺同樣不動聲色地回答,「你不記得是誰打的了嗎?當時你也在場。」

    張偵指著自己的臉張大了嘴︰「我?我怎麼不記得?」

    拓暉問道︰「那你記不記得你昨天都在幹什麼?」

    「我昨天在老老實實上課啊,下課以後就回家了。喂!不要隨便誣賴人!我可沒有打你!」

    萬樺說,「誰也沒說你打他,不過你昨天……」昨天,呃,好像不能說。

    張偵很好奇地問︰「昨天?我昨天幹什麼了?我夢遊嗎?不對呀,我上課好像沒睡覺……」

    萬樺向拓暉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的心裡同時浮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難道這傢夥把《桃花大運》作用期間的記憶,給忘記了?

    萬樺和拓暉那天刻意地去與不少人攀談,問過了幾十人之後,他們終於確認了問題的答案。沒錯,那些人是真的把事情全忘記了。

    這或許是詛咒的壓製作用?

    不過金秀那裡他們就弄不懂了,拓暉在無意中和她說了幾句話,立刻發現她和那些人一樣,將那段時間之內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就好像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幾乎全校的人都在追萬樺的壯觀情景一樣。

    他不明白,那些人忘記是因為他們被那《桃花大運》影響,可是她呢?她並沒有中,為什麼也忘了?

    中午,兩人懶懶地躺在天台上,邊曬太陽邊打瞌睡,同時有一搭沒一搭地互相交換情報。

    他們早上接吻的時間大概是五分鐘,從當時的九點開始算起的話,約可支持到下午上課時間,可惜心意相通的時間不知道,只能從到現在——也就是十二點四十左右——還沒有人追上來強行表白這一點看,那個吻暫時還是在有效期內的。

    不過,按照那兩個人的說法,就算是那五分鐘全部都有效,最多也只能支撐到下午兩點左右,剛好是第一節上課的時間,他們總不能事到臨頭了才著急,更何況要是在「公共場所」的話,難道要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吻不成?

    由此推出一個結論,在上課之前,他們必須至少再接吻一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拓暉看一眼坐在他兩公尺外的萬樺背影︰心裡怨氣沸騰。

    為什麼他就要和這個傢夥不停地做這種事!如果是個美女就算了!或者是個不那麼討厭的傢夥,也就勉強認了!可為什麼是他!這種從小到大沒給他少找麻煩、沒少跟他打架的傢夥,為什麼是他!

    不過話說回來,之前萬樺說要去找別人的時候,還是他把他拉回來的……

    這一次他的意識沒有顯現空白狀態,真的是他「自己」的意志!他很清醒地追上去,很清醒地把那傢夥拖回來,很清醒地跟他講事實、擺道理。

    如果他只是真的在講事實也就算了,可是他不能對自己否認,他對於萬樺說要找「其他人」這一點異常憤怒。

    好,他討厭萬樺,一直都討厭,那麼這是怎麼回事?

    ——他在嫉妒。傻瓜也能一眼看出他在嫉妒。他就是傻瓜也知道自己在嫉妒。

    他在嫉妒什麼?反正不會是萬樺受「愛慕」的程度,那種東西倒找錢他都不要!那麼他在嫉妒什麼?

    ——因為萬樺對他很抗拒,卻心甘情願地去找其他人!當萬樺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拓暉的憤怒到達了頂點,他其實想說的不是那些話,不是快嘴的分析,而是……而是問他……

    ——為什麼要選擇她們!難道我不行嗎?

    想到說出來的後果,想到萬樺會做出的反應,拓暉就腦門一陣發痛。

    幸虧沒說……幸虧沒說……可沒說是沒說,他心裡這種想法又代表了什麼?他到底在憤怒什麼?他憑什麼?

    問題的結果,只有隱隱約約的那一個,可是拓暉決定馬上把它封存起來,連一秒鐘也不要多想!因為那一定是那個該死的《桃花大運》影響——

    呃?那個當時對他無效?不不不不!一定還是有效的!說不定就是在他吻了萬樺之後,全部的迷戀都被轉移到他身上了!

    ——既然如此,那第一次的吻又是怎麼回事?

    新冒出來的問題把拓暉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開始拚命抓頭髮。

    不!那個剛開始就一定是有效的!一定是這樣的!全都是《桃花大運》的錯!

    那不是他的意志!不是!就算是也不承認!死也不承認是!

        萬樺打了一個呵欠。

    雖然說這樣的平靜很好,不過說實在的,有人追的時候感覺還是很好的,尤其是被美女追的時候——如果沒有男的也在追的話,就更好了。

    現在忽然連半個追的人都沒有了,他的心理上稍微有點失落,畢竟是愛慕虛榮的男人哪!呵呵呵……

    他對自己嘿嘿好笑了一下,忽然發現離自己兩公尺遠的那個傢夥,正在發呆,眼楮直愣愣地看著前面,眼珠子沒有焦點。他怎麼了?受了什麼刺激?傻了嗎?

    不過他不能這麼問,因為他們不是「朋友」。沒錯,雖然一起做了這麼多「事」,認識了這麼久,但他們始終都不是朋友。說是敵人嗎?其實也不能全這麼說,從一開始,他們兩個就只是互相看不順眼而已。

    原因想不起來了,經過也忘了,反正很早以前他們就一直是這樣了。

    不過在記憶中,最早的一次大約是在幼稚園裡,他們兩個莫名其妙地互相說了一句「我討厭你!」、「我也討厭你!」、「哼!」然後就開打了。

    或許那次就是分水嶺,揭開他們十幾年敵對的序幕。

    不過最奇怪的是,他們到底哪裡看不慣對方?他們很相似——和他們熟識的人都這麼說——無論是性格也好、想法也好、觀念也好,當然,還有年齡。

    按理說,這樣的他們不應該互相看不慣的。他們應該是最好的朋友。但他們不是,他們到現在還處於一見對方的臉就不爽的狀態中,只有在接吻的時候——

    啊,問題就在這兒了!

    ——為什麼他們只有在接吻的時候,才不會和對方敵對?

    ——為什麼敵對的雙方還會出現這種事,而且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他們真的是討厭對方嗎?真的是因為某種原因而看不慣嗎?或者,還有其他的什麼因素?那種問題太複雜了,萬樺決定不去深究它,他左右看了看身邊的地面,撿起一塊小石頭,一丟,啪地一聲,砸到拓暉的頭上。

    拓暉的腦門上青筋爆出,他抓起那塊小石頭,又啪一聲丟到萬樺的頭上。

    兩人憤怒起來,同時一躍而起,向對方揮拳就上……

    張偵和周流推開樓頂的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這兩位原本是上樓頂來找清靜的,看這情景就知道一切都泡湯了,於是嘆了一口氣,也不敢打擾他們,只有無奈地蹲在角落裡,看免費的表演。

    萬樺和拓暉在打得對方——包括自己——鼻青臉腫之後,總算住了手,一邊捂傷口,一邊惡狠狠地盯著對方看,就像恨不能把面前的人吃掉一樣。

    「其實啊,你們兩個應該學會好好相處嘛。」角落裡看好戲的二人這麼說。

    打架的二位這才發現那兩個人的存在,立時向他們射去四道憤怒的死光。

    兩個人猶不知死活,互相鄭重點頭︰「沒錯,你們其實也沒什深仇大恨嘛。」

    「誰跟他有深仇大恨!」兩人同時喊,然後互相看一眼,又同時吼道,「我就是看不慣他而已!」

    「真的嗎?真的嗎?」兩人心知,再這麼下去只會變成炮灰,因此站起來拍拍屁股就準備離開,「都老夫老妻了,別人看著都不好意思……」

    「你們說什麼!」

    炮灰的命運很快就實現了,樓頂上的門打開又被人踹上,天台上傳來了異常淒厲的哀嚎聲。

    又幾分鐘之後,門打開,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被一腳踢進樓裡,門反鎖。

    兩位可憐人靠著門坐下,為自己受傷而悲傷地鳴不平。

    「幹嘛只要一說這種話題,就這麼對人家嘛……」

    「對嘛,不好意思也不能這樣。」

    「那兩個人太過分了。」

    「同意。」

    「從以前就這樣了。」

    「一點沒錯。」

    「可是其實他們的默契相當好。」

    「是啊。」

    「但是……」

    「為什麼他們的關係那麼差呢?」

    嘆氣……

    「不會是愛之深、恨之切吧?」

    「哈哈哈哈哈!」

    「一點都不好笑。」

    「……」

    沒錯,被打成那樣子,再好笑也不好笑了。

    天台上剩下的兩個人互相看一眼,又是一陣塵上飛揚的狂踢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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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45:18
正文 第五章

     一點五十八分。

    再過兩分鐘就是兩點,雖然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任何追求者恢復記憶,但是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兩個打得鼻青臉腫的人,互相看著對方被自己打得變形的臉,氣喘如牛地思考接下來的問題。

    很好,他們互相看不順眼,他們水火不容,可是一本《桃花大運》,硬是把他們給拴在了一根繩子上面。

    逃嗎?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必須同舟共濟,否則一個人倒楣,另外一個人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我想問一句,」拓暉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問,「到底……到底那本書上寫的徹底破解辦法是什麼?你為什麼不去做?」

    萬樺正為體力透支而喘不過氣來,拓暉的話一出口,他就一口氣上不來地卡在那兒了。不用五秒鐘,他的臉由白到青、由青到紫、再由紫到黑……

    「我……那種事情用不著你管!」好不容易順過氣來,萬樺從嗓子眼裡努力擠出一丁點聲音,說道。

    拓暉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誰說用不著我管!要不是你把我也拖下水,我用得著管這麼多無聊的閒事嗎?」

    「……」眼楮瞟向一邊,「你活該。」

    「你!」拓暉高高地舉起了拳頭,打算在他已經傷痕纍纍的臉上,再增加一些可愛的痕跡。

    在他即將打下去的瞬間,一絲細微的聲音從萬樺的喉嚨裡逸出,那聲音真的很細。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嗯?你說什麼?」

    「……床……」聲音大了一點,但是還是讓人聽不清楚。

    「你到底在說什麼?」記憶中,那傢夥好像還沒有這麼不幹不脆的時候。

    「我說上床!我必須和我喜歡的人上床,才能完全解除掉那《桃花大運》的詛語——」

    這次聲音很大,震得拓暉的腦門嗡嗡直響——不,那聲音並不算大,震得他腦袋嗡嗡直響的,不是聲音,而是那句話的內容。

    必須和……喜歡的人……上床!

    拓暉慢慢地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反問︰「你說……那個……什麼?」

    「我必須和我喜歡的人上床。」萬樺看拓暉似乎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撇嘴,又說一遍,「我必須和我喜歡的人上床!聽見了嗎?上床!上床才行!所以那個人問的時候,我才會說不出口!明白嗎?」

    拓暉明白,聽第一遍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許久許久以後,他用很小很低的聲音問︰「你喜歡的人,是誰?」是金秀嗎?

    一陣排山倒海的嫉妒猝不及防地湧來,一個大浪把拓暉拍到了水底下。他討厭這種感覺,厭惡透了。

    萬樺聳肩︰「要是有,我就不需要這麼頭疼了!問題就是沒有!」

    拓暉稍微有點吃驚︰「你不是喜歡金秀嗎?」

    這回輪到萬樺瞪眼楮了︰「喜歡金秀?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吧!你怎麼知道的!」

    拓暉一扯嘴角,乾笑︰「怎麼可能不知道?看一眼,就知道她的長相是你喜歡的類型。」

    萬樺語塞。

    正如他知道金秀不是拓暉喜歡的類型一樣,拓暉也同樣知道,她是萬樺喜歡的類型。他們兩個是真的相當瞭解對方,可惜,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某種芥蒂在他們中間,否則他們絕對是世間少見的知己。

    兩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尷尬起來,萬樺的眼楮看著別處,有些結巴地說︰

    「總……總之,雖然她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我也的確很喜歡她,不過那是不一樣的,因為……因為她不是能和我做那種事的人。」

    「你怕被她拒絕嗎?」

    「那是兩回事!」萬樺抓抓頭髮,說,「如果要我對她說我喜歡她,我是說得出口的;要是她同意和我交往,我也會很高興,可是……要是做那種事……算了,這麼說吧,我對她只有精神上的感情,再深入的話,她就不是那種對象了。那種事,我只和我『真正』喜歡的人做,OK?」

    「我明白了,事實上……」拓暉評論,「是因為你太純情,僅此而已。」

    怒火攻心的萬樺撲上去就要和他打,卻在拳頭即將接觸到拓暉的臉的時候,忽然停下,側著耳朵似乎在聽什麼。

    拓暉本想反擊的拳頭,也滯留在半空中,和他一起傾聽。

    「好像有什麼聲音?」

    「嗯,好像是腳步聲。」

    「這是腳步聲嗎?為什麼我聽起來像打雷?」

    「再仔細聽聽……嗯……好像還有人在叫……」

    「真的,好像是在叫……」

    「叫什麼呢……」

    「是在叫……」

    兩個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青綠,因為,他們終於聽清楚那洪流一樣的可怕聲音,是在叫誰了。

    ——萬樺——他們是在叫萬樺!而且那轟隆轟隆的聲音,的確是腳步聲!也就是說,接吻效力已經消失!《桃花大運》的詛咒又發生作用了!

    「這……這這這這……這怎麼辦!」

    那聲音的洪流明顯是衝著樓頂來的,很快要到達目的地了!

    萬樺急得滿世界轉圈,手都抖了︰「完了,死了!真的死了!要死定了!」

    他怕,拓暉比他還怕!無論如何,那些人對萬樺足愛慕,至少會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其他的安全就沒辦法保證了);可他是他們的「情敵」,要是讓他們見到他的話,他八成會被撕成碎片——不!挫骨揚灰吧!

    「萬……萬樺……」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萬樺!」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萬——」

    忽然,一聲可怕的碎裂聲傳入耳中,兩人顫抖地看向被鎖住的門。是它發出來的聲響。門的那邊,還有齊心協力撞門的可怕聲音,以及呼喚萬樺的聲音。

    「快……」

    「可我……我嚇得動不了了……」

    「我也……」

    兩個冷汗涔涔的人一動也動彈不得,儘管離得如此之近,卻完全沒辦法去使用他們重要的武器——接吻。

    就在這兩個史上最無能的傢夥呆滯期間,只聽得一聲巨響,可憐的門轟然倒下,各位同學像潮水一樣湧了進來。

    「萬樺呀——」

    二十米!

    十五米……

    萬樺翻著白眼站在那裡就昏過去了,拓暉也想昏,但要是連他也昏過去的話,他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所以他只有在心裡拚命地命令自己︰動啊!動啊!只要一下就好!只要一下!就可以擺脫這種情況——

    十米!

    五米……

    人潮已經衝到了他們面前,呈半圓形包抄上來,而且看這架式,還有無數的人正在後面作為後備力量。

    拓暉連上、下牙都開始互相打架,渾身都抖得好像篩糠一樣,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會被殺掉、會被分屍。不要,不要……不要!

    求生的力量佔了上風,拓暉的手腕微微一顫,動了!他來不及思考後果,左手一把將站著昏迷中的萬樺拉過來,右手托住他的後腦,嘴唇壓了下去。

    在接觸到嘴唇的瞬間,萬樺的意識唰地一聲回到了自己的軀殼裡。他在發現自己被吻時,本能地掙紮了一下,立刻想到拓暉這麼做的原因,掙紮的力道很快減弱,直至消失。

    兩米!

    一米!

    STOP!

    好像被按了「暫停」鍵,人潮的動作,在他們身邊不到一米的地方,發生了停滯,大家維持著各種奔跑的動作,呆呆地看著那當眾擁抱接吻的一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喂,我們在這裡幹什麼?」

    大家的動作像被按了「PLAY」鍵的錄影帶一樣,流暢地運動起來,他們面面相覷,對自己為什麼會跑到樓頂上來的原因,毫無記憶。

    「是啊,幹什麼呢?」

    「我也想不起來了。」

    「呀,怎麼這麼多人哪?開會嗎?」

    「好像不是喲。」

    「不知道這裡的地板,能不能支撐我們這麼多人的重量?」

    「喂!後面的!不要再上來了!我們要下去!」

    「我們到底來幹什麼的?」

    「我們是不是要看幽浮?」

    「沒有幽浮啊!」

    「我們被外星人侵略了吧?」

    「走了!走了!」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哦,其實那個傢夥啊……」

    「第三類接觸哦——」

    拓暉一直面對著那群莫名其妙的大部隊,他可以確定,剛才在他們接吻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眼楮都集中在了他們的身上,可是在停滯的動作開始動起來之後,他們就好像沒有看到他們一樣,眼沖飄過他們的時候,只是在空氣中流動,他們的身影一絲一毫也沒有進入他們的眼楮。

    和來的時候一樣迅速,大部隊沒用幾分鐘,就從被他們撞壞的門走得一乾二淨。

    拓暉慢慢放開萬樺,兩人的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表情,依然驚魂未定。

    「剛才他們,」萬樺開口,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楚,「他們沒有看見我們?」

    拓暉張口,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努力地清了清嗓子,才帶著微微顫抖的聲線回答︰「我不知道。不過剛才真的很奇怪,他們剛進來時絕對看見咱們了,但是我們一……那個,他們的動作馬上停止,等到再動的時候,好像就開始對咱們視而不見……」

    「無……無論如何!」萬樺也清了清嗓子,低聲說,「咱們暫時逃過了一劫,而且他們清醒以後也沒看見我們。那樣,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拓暉反問。

    「暫時這樣就夠了!你還想怎樣?」

    「……不知道。」

    可憐的孩子們,明天的生活還不知道要怎樣過下去,現在這樣已經算很不錯了——至少還有命在,而且暫時不會受到威脅。

    可是,可是呢……拓暉想說的其實不是「不知道」,而是想問問萬樺,難道他真沒有喜歡的人可以上床?要是沒有的話,他——

    他……他……他怎樣?他……什麼都沒有!

    他什麼都沒想,他什麼也不知道,他什麼也不關心,暫時就這樣就好,嗯。

    一隻蝙蝠在天上撲拉撲拉飛過來,撲拉撲拉飛過去,嘴裡唱著︰「真可惜呀真可惜,真可惜呀真可惜……」

        「阿樺!去幫我買瓶醬油回來!」老媽在樓下大聲叫。

    萬樺無奈地放下筆從書桌前站起來,一不小心小腿撞到了椅子,痛得他齜牙咧嘴。

    今天中午,他大概是在一點半左右和拓暉接吻的,持續時間約有五分鐘多一點,就被其他到天台的學生打斷了。就算有效時間是五個小時,那效力也只能持續到下午六點半,可是現在已經七點多了,不如向老媽求饒看看……

    他轉身往廚房走,用任何藉口都好,反正今晚他是死也不出去的!

    他剛剛走到廚房門口,老媽正好從裡面出來,手裡舉著剛剛殺完魚、還沾著血和鱗片的菜刀。

    「兒子呀,你是忘記了什麼嗎?嗯?」

    老媽的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她手中半舉的菜刀上,有一道血跡慢慢滑下,在刀尾部形成一個小小的血珠,和明晃晃的刀身相對比下,怎麼看怎麼嚇人。

    「對不起!我我我……我馬上去啊啊啊啊——」萬樺轉身,以光速竄出家門。

        萬樺蹲在門口路燈照不到的地方,沮喪地用手指在地上畫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其實,他也有想過到拓暉那裡「要」一個「保險」,不過以這麼多年的惡劣關係推論,那傢夥是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的,說不定還會藉機狠狠嘲笑他。

    被誰嘲笑都可以,就那個傢夥不行!他有什麼資格嘲笑他!有什麼好嘲笑的?

    那種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分明和自己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卻整天一副「我是你救世主,因為你把我拖下水,我才大發慈悲救你」的嘴臉!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就算沒有他也——

    咚!

    「啊呀!」沈浸於思緒中的萬樺忽然被人一腳踢上,而且踢的正好就是他剛才撞到椅子的地方,他嗷地一聲跳了起來。「誰!誰這麼不長眼,往別人身上踢!」

    「你自己躲在陰影裡,不踢你踢誰?」

    很熟悉的聲音,那個提著兩袋東西的身影也很眼熟。那個人原本也站在陰影裡,發覺踢到人之後就後退了一點,正好退到了路燈下面,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拓暉!」萬樺再次確定了,他們兩個果然八字不合!

    拓暉不屑地甩他一眼,就想繞過他回家,可不幸的是,萬樺在錯身而過的瞬間,眼尖地發現了他手中袋子裡裝的醬油瓶。

    「啊!你有醬油!賣給我!賣給我!」他伸手就要去搶,拓暉一躲,讓他撲了個空。

    「我憑什麼要賣給你,想要就自己去買!」

    萬樺急得跳腳,把自己的手腕舉到拓暉的眼前︰「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我能出得去嗎?」

    拓暉不用看也知道,現在接吻的效力已經過去很久了。「那又怎麼樣?」

    「你不明白嗎?我現在出門根本就是找死!找死啊!」

    拓暉聳肩︰「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你——」

    「如果你被極端仰慕者殺掉的話,說不定這個詛咒就解除了喲,我就可以過我的安穩日子了。」

    萬樺氣得肚子裡翻江倒海,卻又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只能帶著滿腔的怒意轉身就走。

    「喂。」拓暉在他身後叫。

    他的步伐毫不停留,一步一步惡狠狠地,好像踏在拓暉的皮上。

    「我開玩笑的,醬油給你。」

    萬樺停步,回頭,表情冰冷︰「不必了,你就喝它自殺吧。」

    他不顧而去。身後的拓暉「呵」一聲,搖搖頭,大步走進家門,把東西放下,又追了出來。「喂!你不是真的想死吧?」

    萬樺大步流星地定著,也不回頭,狠狠地說︰「想死?我才不會死!倒是你!小心別讓學校的人看見,到時候剝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頭!」

    拓暉無所謂地答︰「沒關係啊,到時候我就說你是真的愛我就行了。他們肯定要麼放了我,要麼把咱們都殺了。」

    萬樺想吐血,但是被氣到連血都快被憤怒燒乾了,他想吐都吐不出來。

    「我……我跟你誓誓誓不兩——」

    可惜,很想氣勢磅礴地出口的話,只在嗓子眼裡轉了兩圈,就因為強烈的憤怒不小心梗住了氣管,憋得滿臉通紅。

    就在這時——

    「殭屍呀啊啊啊——」一個人慘叫著遠遠跑來,一頭把萬樺撞到了一邊,然後正面撞進拓暉懷裡。在拓暉身邊的萬樺險些被撞到水溝裡,拓暉被撞得連退幾步,差點兒坐下。

    「殭屍啊——」那人嚎叫著推開拓暉,仔細看了看他,好像在確認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人類,確認之後,毫不猶豫地抱住了他,又開始嚎,「殭屍啊啊啊——」

    好不容易擺脫被撞到水溝裡的威脅,萬樺站穩身體後,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不知為何,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氣驟然從丹田升起,一直往腦袋衝去。

    他在憤怒什麼?其實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許、大概、可能是那傢夥把他撞到水溝裡的緣故吧!

    「你這個混蛋!」他在罵誰?是那個撞他的傢夥?可是手指好像指偏了。嗯,稍微移動一下,這回沒錯了!

    這條街就是他遇見那個黑布怪物的地方,每到上、下班時間人多如潮,可是這時候卻只有小貓兩、三隻——還包括他們三個在內。

    也幸虧如此,沒有更多的人看見現在萬樺臉上露出的惡毒表情,就好像……就好像有人搶了他的老婆一樣!

    拓暉左右看看,指著自己︰「……你罵我?」

    萬樺發現自己的手指又自動地指向拓暉,立馬手腕稍微一動,又指到那個人身上︰「喂!我說你呢!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嗎?」

    那個人轉過頭來,只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表情扭曲得都快看不清楚他長什麼樣了。「有殭屍啊……」

    「殭屍?」萬樺用力指著他,「連胡說八道也不會!還拿殭屍嚇人!我告訴你!你要是今天找不出半個殭屍來,就給我賠醫療費!」

    「喂,」拓暉擺手,「你什麼時候學得跟流氓一樣的?人家只是撞了你一下,沒必要這樣吧。」

    這的確是流氓才會做的事情,萬樺也知道現在自己做的事情非常像流氓。他平時是不會這樣的,可是今天他很生氣,被撞的那一下不疼,但他就是很生氣!都快氣死了!等聽到拓暉居然幫那個傢夥說話的時候,他簡直氣得暴跳如雷!

    「你就是永遠都要和我作對是不是?你這個女人臉!娘娘腔!男人女相!白痴!混蛋!蠢材!都是你的錯!」

    「哎!你發神經嗎?」拓暉推開黏著自己的傢夥,正要甩開膀子和他互罵,卻聽得一聲能把人震聾的尖叫,他和萬樺同時摀住耳朵抱頭鼠竄。

    「殭屍來了啊——」

    那人這次的聲音非常淒厲,就好像殭屍真的會來一樣,拓暉和萬樺本能地四處觀望,當然,什麼也沒有。這條街上,只有他們三個人。

    「你有毛病啊?」萬樺揮拳想揍那傢夥一頓,卻被拓暉迎面架住。「你放開我!我要揍這小子!」

    「住手!」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放開我!我揍他!」

    「萬樺!」

    「很抱歉……」

    「我不聽!我一定要揍他!」

    「你看那——」

    「他是我的人,我可以問一下他對您做了什麼事嗎?」

    「他就是做了!他——」

    萬樺的動作定格,回頭……

    「哇呀——」他和拓暉以整齊的姿態狂退三步,不知道是他和萬樺兩人誰先動作,反正等他們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緊緊地抱在一起,上、下牙齒格格打戰。

    現在,他們二人的面前,共站著正常人類一個,和看起來與電影裡一模一樣的殭屍三名,那三個殭屍還穿著看起來很貴重、很高檔的清朝服飾。

    果然有殭屍!真的有殭屍!殭屍!殭屍……

    兩位年輕男孩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馬上眼白一翻昏過去,等明天白天醒過來時候發現一切都是假的。可惜,他們的身體實在太好了,除非現在有人用棍子揍他們,否則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昏的。

    剛才撞他們的那個青年,一看這一人和一群殭屍,又尖叫一聲打算逃走,拓暉和萬樺只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晃了一下,殭屍依然站在原地,而那個帶領著殭屍的人,已經站在那個青年的面前。

    「我都告訴你好幾遍了,饕餮,這裡的路你不熟悉,要是走丟了怎麼辦?」

    「你還好意思說!」被叫做饕餮的青年帶著哭腔吼,「我也說過好幾遍了,不要把那幾個殭屍帶在身邊,求你不要把它們帶在身邊,拜託你不要把它們帶在身邊!可是你就不聽!」

    「我這不是希望多幾個人手嗎?也好早點找到校長,早點回去。」

    「我說了!我說了!我說了!」那青年死命敲他胸膛,「有它沒我!有我沒它!可是你不僅把它們也帶著,還不讓我走!你惡不惡劣啊?」

    「抱歉,可是……」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我不找那個變態校長了!我要回家——」

    那人一把抱住青年,把他哭得滿是眼淚鼻涕的臉按在胸前,對處於震驚狀態的二人說道︰「非常抱歉,我家饕餮給你們添麻煩了。」

    萬樺他們想擠出一句「哪裡哪裡」,可惜嗓子眼依然不聽使喚中,無論怎樣,都只能發出一點嘶嘶的氣流聲音。

    那人倒不在意他們回不回答,只是繼續說道︰「我叫東崇,他叫東明饕餮。二位,我們是來找我們的校長的,他叫拜特,喜歡全身蒙上黑布四處遊蕩,請問你們有見過他嗎?」

    拓暉腦子裡閃過那天也是自稱來找校長的兩個青年,恍然大悟︰「啊!你們認識一個叫樓厲凡和一個叫霈林海的人吧?」氣流本能地衝出來,他總算可以正常地說話了。

    東崇點頭︰「沒錯,我們是同學。」

    「果然是這樣,」拓暉撓撓後腦勺,和萬樺擁抱的手也放開了,「哈哈哈。不過你們學校也真奇怪,全都是些怪人……哇!」眼角瞟到那三個殭屍中的一個似乎動了一下,他大叫一聲,又死命地抱住仍然嚇得不能動彈的萬樺。

    「這是很正常的事,」東崇似乎很習慣於別人被他的殭屍嚇到,語氣平靜地說,「我們學校被稱為變態靈異學院,是怪物的集中地。」

    變態靈異學院?前面那兩個字暫且不說,光是後面那個什麼「靈異學院」,又是怎麼回事?這世界上有那種學院嗎?不過,萬樺和拓暉偷眼看了一下那三個強屍,很快就打消了懷疑。

    這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有了《桃花大運》的詛咒在前,就算再有什麼更匪夷所思的東西出現,他們也不該再驚奇了。

    東崇的眼神落在萬樺的身上,好一會兒之後,又說道,「你們……不僅見過樓厲凡和霈林海吧?應該還見過我們校長……啊!對了!」他一指萬樺,「你就是那個被強迫使用了那《桃花大運》的人!對不對?」

    萬樺想起,上次樓厲凡也是一見到他,就發現自己接觸過那位校長,如果說上次是湊巧的話,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知道?」為什麼他會直接指向自己,為什麼他不認為是拓暉?

    「因為我剛才忽然對你心動了。哈哈哈哈……」說著自己心動,東崇的語氣和表情卻好像在說,他剛才吃了一盤豆芽一樣,「我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心動過了,除了那本《桃花大運》,也真沒什麼能讓我心動的法器,所以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他說得相當輕描淡寫,可是他的話,卻在那兩個普通百姓心裡掀起驚天濤浪。

    幾百年……幾百年!還有那幾個青面獠牙的殭屍……

    「你你你你……你是……妖怪?」萬樺的聲音抖得幾乎讓人聽不清楚,連臉色也變得比殭屍還難看。拓暉的模樣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被人心動也好啊,要是被妖怪……被妖怪……啊啊!

    東崇看出他們害怕,笑道︰「我不是妖怪,別這麼害怕。雖然我也不是……總之我不會傷害你們,我們的目的是要找校長,你們最近有沒有再看到他?」

    萬樺和拓暉搖頭。

    「這樣啊。」東崇沈吟一下,「那你們有沒有見過一隻蝙蝠?它的身形比較大,大概有普通蝙蝠的四、五倍大小。」

    「……普通蝙蝠是多大?」

    不是萬樺孤陋寡聞,而是這附近住戶太多了,住戶多,樹木就少,樹木少,那種生物就更少。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東西,實在很難知道它的真實體積。

    東崇用手比了一個大概的大小。

    拓暉的腦中忽然閃過那天撞到柱子的醉酒蠕蝠,不由得大叫一聲︰「啊!就是那隻吧!我還彈了它的腦門哪!啊呃,很抱歉,那是你們的寵物嗎?」

    東明饕餮終於在東崇身上把鼻涕眼淚擦乾淨,插嘴道︰「不對,那不是我們的寵物。」

    「呃,那就是你們校長的寵物?」

    「也不對,」東明饕餮回答,「它不是任何人的寵物,它就是我們校長本人。」

    「啊?」萬樺和拓暉齊聲發出大叫。

    其實不只是拓暉見過它,萬樺也有見過,最近經常看見一隻比較碩大的蝙蝠在他家附近飛飛飛,他也沒有在意。難道它就是他一直拚命在找的那個黑布怪物?

    「它是妖怪?」

    「不不不不,它不能算是妖怪,只能算是精怪類的……嗯,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懂。」東崇說,「對了,你們一直在找他對不對?想問出《桃花大運》的徹底破解辦法?」

    萬樺用力點頭,不知不覺慢慢放開了和拓暉擁抱的胳膊︰「你知道嗎?知道破解的辦法嗎?這個有辦法破解吧?對吧?」

    「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東崇微笑回答,看著他們兩個失望的表情,又續道,「上次樓厲凡應該告訴你們了吧?除了用那本書上寫的辦法之外,只有用接吻來延緩這個詛咒的作用。不過他說他當時走得匆忙,我想有件事他一定忘了跟你們說。」

    「什麼?」

    「是這樣的,」東明饕餮說,「用接吻的確可以延緩詛咒的發生,但是在那段期間被延緩的詛咒力量,會慢慢積聚下來,等到下一次發作的時候,會比以前強烈數倍以上。」

    萬樺和拓暉心裡咯登一下,想起那天樓頂上可怕的人潮,心裡終於有了答案。

    「還有一點,就是當你們接吻最初發生效力的五分鐘內,因為詛咒放敵和回收之間的反作用,會導致你們的光學形體消失,也就是說,在那五分鐘之內,雖然你們還在那裡,但是別人看不見你們。

    「而詛咒作用消失之後,詛咒起作用期間的事情,關係者的記憶會被自動抹去,這是當時創立《桃花大運》的人所設定的,主要是為了防止由於思維慣性而導致詛咒祛除不完全。需要的補充大概就是這些。」

    「可是,」萬樺才不關心這些,他只想馬上把這個該死的詛咒解除,「難道真的沒有除了那本書上注意事項之外的解除辦法嗎?」

    「沒有。」東崇頓了一下,說,「只是和你喜歡的人上床而已,就這麼難嗎?

    還是說……你們兩個都『無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楮一直飄移在萬樺和拓暉之間,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兩人同時跳了起來。

    「我們不是!我們不是!我們不是!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我們絕對、絕對、絕對不是!你不要誤會!我和他沒關係!」

    「我們根本沒有喜歡的人!」異口同聲。

    「原來是我弄錯了?」東崇無所謂地一攤手,「那就抱歉了。啊,你,」他一指拓暉,「你剛才好像說,你彈了那隻蝙蝠的頭?」

    拓暉點頭。

    「你最近沒有感覺哪裡不對勁嗎?」

    拓暉想了想︰「嗯,很多地方都不對勁,比如被這個傢夥拖下水,害得我被整個學校的人追殺,還有我們現在每天都被迫接……咳,這也有問題嗎?」

    「似乎沒問題,不過就因為沒問題才有問題。」東崇說,「那隻蝙蝠是個有仇必報的傢夥,如果有人踩它一腳,它就算追到十八層地獄,也要把人家踩回來。我不相信你彈了它的腦袋之後,還能這麼平安地生活,它必定會用某種方法報復,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報復了,你要小心。」

    「謝……謝謝。」拓暉的背上出現了一陣一陣的涼氣,只能從嗓子裡擠出異常乾燥的聲音回答。

    「最後,被那個傢夥害成這樣,你們現在必然很需要幫助吧?」東崇的眼楮在黑色的夜空中飄移了一會兒,說。

    兩個可憐人忙不疊地點頭。

    「雖然我們沒有辦法幫你們解除咒術,不過我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幫你們。」

    萬樺喜出望外︰「你可以幫我們?」

    東崇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當然。最後,為了你們幫我找到校長的下落,我想我應該幫幫你們。」

    「啊?」萬樺和拓暉眼前一花,東崇以和剛才移動到東明饕餮面前相同的可怕速度,站到距離他們不到半公尺的地方。

    他慢慢地舉起右手,手心中發出了淡淡的螢光。那螢光很詭異,似乎就是從他皮膚中透出來的,就好像在他的骨頭和肌肉之中,鑽進了無數的螢火蟲一樣。萬樺和拓暉不禁後退了一步。

    「你要幹什麼?」

    東崇不答話,手驟然一揮,竟向萬樺打去。那一掌帶著尖利的風聲呼嘯,就算是傻瓜,也知道這一下去萬樺肯定非死即傷。

    拓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在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又出現了空白,但是他知道,這和以前的「空白」不一樣,他的意識是絕對清醒的,他的動作也絕對是自己控制的,而「空白」,則是在那瞬間內,他沒有思考,沒有任何思維活動。

    他什麼也沒想就挺身站在萬樺身前,東崇那一掌又準又狠地擊中他的心臟位置,發出沈悶的「砰」一聲。

    他以為自己會吐出血來,內臟也一定錯了位置,不過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只是身體微微震了一下。

    他弓下腰,整整半分鐘不能呼吸。不痛,只是心臟被震得好像一下子不跳了,肺部也好像失去了呼吸的功能,短時間之內的窒息感覺,讓他幾乎昏厥過去。

    「拓暉!」萬樺震驚地抱住弓著身體的拓暉,對東崇大吼,「你對他幹了什麼!」

    東崇笑︰「我在幫你們。」

    「這就是你幫我們的方式嗎?」

    東崇的頭稍微偏了一下,笑︰「呵呵,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雖然這個咒我本來要放在你身上,不過他替你承受也一樣。」

    萬樺暴怒,大吼道︰「如果這就是你的幫忙的話,我就算被那些人踩死,也不要你們幫!」

    東崇笑而不答,轉身走到東明饕餮身邊,二人攜手離開。三隻殭屍蹦跳著,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喂!你們——」萬樺起身去追,拓暉卻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放開!那傢夥不知道對你做了什麼!」

    「不要去追,」拓暉的聲音很微弱,不過聽得出來他沒事,「他們不是普通人……」

    「可是——」

    「有件事你最好想一想,」東崇的聲音遠遠傳來,萬樺狠狠地看向他聲音的方向,「你知道你身邊那個人沒有受《桃花大運》的影響吧?」

    「那又怎麼樣!」

    「可是他沒有心上人——至少他認為自己沒有,你早就知道嗎?」

    「那當然!」萬樺毫不猶豫地吼。這種小事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必定知道的。

    「哦,那就奇怪了。呵呵呵呵……」他奇怪地笑了幾聲,「那麼,他為什麼要捨身救你呢?你有沒有想過?」

    「你廢話!這種事情還用想嗎?那是因為……因為我們又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沒錯,他們只是對頭,不是仇敵,如果當時東崇的拳掌是往拓暉身上去的話,他說不定也會像拓暉那樣做。

    然而那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誰也不知道自己在這一瞬間的選擇,在下一個瞬間是不是還會管用,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如果真的重來一次,讓他選擇的話,他是不是真的會和拓暉一樣。

    東崇不再說話,只是發出呵呵的笑聲,聲音隨著他離去的步伐遠去消失,留下的震盪,卻在兩個男孩的身體周圍跳躍,讓他們如單細胞生物一樣單純的腦袋,疼痛欲裂。

    萬樺心中充滿了極度的無力和憤怒感,他用力攥了攥拳頭,指間骨節瞬瞬響了幾聲,卻終於放棄。他蹲下,眼楮平視拓暉︰「你怎麼樣?那人有沒有打傷你?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拓暉搖頭︰「我沒事……」

    萬樺蹲在他身邊看了他很久,咬著下唇道︰「你剛才為什麼要救我?」

    那一掌似乎打中了什麼穴位,拓暉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在慢慢加快,體溫也好像升高了起來。

    「我怎麼知道?喂,我救了你,你至少該送我回家吧?」隨著詭異升高的熱度,他的身體變得很軟,沒有半點力氣,現在要他自己走的話,他恐怕連站起來都很困難。

    萬樺發現了他的異樣,有些驚慌,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這時候也不用管什麼以往的嫌隙了,他讓拓暉扶著自己的肩膀站起來,架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東崇,你剛才給他下的咒不會是……」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看出來的,那是情咒和欲咒。」

    「啊!你居然用禁咒——」

    「噓!小聲點。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們兩情相悅,只不過因為太彆扭,再這麼下去,一百年也不會有進展。」

    「你怎麼就能確定他們兩情相悅?就憑你旱魃和吸血鬼的混血?」

    「不不不不,是壽命!我活了幾百年,怎麼可能連這種事情都弄錯?饕餮啊,你要相信我才對嘛!你知道我人多好的,為了這一對羅密歐與朱麗葉……」

    「嗯哼,就當你說的這些都是真話,不過,我可以用我的腦袋保證,你絕對不是真心想幫他們!」

    「呃,你懷疑我的人格?」

    「少來!你有你的用意對不對?我知道你想幹什麼。」

    「我知道,我們心意相通——」

    「切,每次一說謊就喜歡用這麼誇張的語氣。總之,咱們馬上回去做準備吧。

    對了,你能不能讓你的殭屍離我們再遠一點?」

    「啊?五公尺還不夠遠嗎?」

    「嗯?什麼時候離得這麼近的!哇!救命啊!殭屍啊啊啊啊啊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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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46:11
正文 第六章

     萬樺架著拓暉慢慢地走回家去。

    一路上,他都在不斷悄悄斜眼看拓暉的臉。拓暉看起來相當不舒服,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好像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剛開始還只是有一點點臉紅,到了能遠遠看見家門的時候,他的臉已經紅得讓人錯覺它會冒出熱氣。

    他的呼吸也在逐漸加重,從細微的聲音到粗重的喘息,現在他就好像空氣無法順利進人肺部一樣,張開嘴沈重地努力呼吸。

    他剛開始架在萬樺身上的重量只有一個胳膊,快到家門口時,他三分之二的體重都壓到了萬樺身上。

    「你真的沒問題嗎?」感覺他好像都快站不住了,萬樺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應該……呼,是吧……呼——呼——」伴隨著那種異常的呼吸音,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真的。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拓暉放開萬樺,自己艱難地靠在門板上,轉動門把手開門,回頭對萬樺道︰「到這裡就行了,你回去吧。」

    門開了,他剛要進去,萬樺卻從後面拉住他的衣服。

    「喂!」萬樺想說︰你的臉色真的很糟糕,不去醫院的話恐怕不行。可是平時習慣性的針鋒相對,卻在這時候悄悄冒頭,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拓暉誤會了他的意思,自以為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啊,對了,你要醬油是不是?不過今晚我媽要用醬油醃東西,給你就不夠了。所以,你過來一點。」

    「啊?」萬樺不明所以,疑惑地接近了他一點。

    拓暉伸出手,抓住萬樺的領口輕輕一拉,萬樺不由自主身體前傾,正好與他的嘴唇相互貼合。

    起風了,原本就沒剩不多少的夏日尾巴也被吹去。天上下起了浙瀝浙瀝的小雨,搖搖擺擺的雨絲,在路燈的映照下飄飄灑灑,跳躍得好像無數娉婷的美女。

    由於拓暉站在家門口高一級的台階上,看起來比萬樺高了許多,萬樺要昂起頭才能接觸到他的吻。

    兩個男孩就在他們的家門口,以最輕的姿態接吻,似乎已經不害怕會有觀眾,也不在乎會被誰看到,現在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完成這個溫柔的吻,其他的東西全部都可以忽略掉。

    可是只有清醒之後的他們才知道,在那段好像被迷惑的短短時間之內,他們不是不害怕有觀眾,也不是不在乎會被別人看到。他們只是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以為他們還在便利店後面那個小小的空間裡。

    他們的頭頂上,一隻再次酒醉的蝙蝠,沿著不可思議的軌跡,歪歪斜斜地飛行,不小心咚地一聲撞到了拓暉房間的窗戶,又被反彈回來,在空中打了三個滾兒,掉到了屋子前面的草叢裡。

    幾秒鐘後,那裡面就傳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拓暉沒有和父母打照面,只說一聲「我回來了」,就回到房間,把門鎖上。

    他現在沒有勇氣見他們,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太詭異了。

    身體已經變得綿軟而沒有絲毫力氣,連站直都很困難;臉頰更是紅得近乎恐怖,他甚至不用摸,就知道它簡直能燙傷自己的手;全身大概也和臉頰差不多吧,必定是紅通通的,因為他覺得口乾舌燥,連血液似乎都要沸騰了。

    他撲到桌子前面,端起媽媽為他常備的涼開水壺仰頭就灌,飢渴得好像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喝過一口水一樣。

    他這樣一口氣灌下去,再看看壺底,那裡的水已經所剩無幾。他還需要更多的水,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再到樓下去取了。他丟下壺,疲憊地倒在床上,居然就那樣睡了過去。

        等萬樺把醬油拿回家的時候,從他離開家門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老媽卻居然沒有說什麼,就是把瓶子拿在手裡,一雙眼楮對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那種怪異的探究目光,怎麼看怎麼讓人不舒服,偏偏她又只是這麼看,也不多說什麼,讓他甚至沒辦法試探她,到底從他臉上看出了什麼東西。

    那天晚上,他們吃的是煮得看不出原形的魚,飯桌上飄著一股嗆人的糊味,做魚的人沒準在裡面放了半瓶醬油,喝口魚湯都有種喝到了醬油的感覺。

    可是,這些東西伴隨著老媽詭異的目光,萬樺連一句意見也不敢提,只能埋頭苦吃。

    老爸似乎原本想提提意見,但在多次擡頭都看見老婆可怕的表情之後,又把所有的話吞了回去,老老實實地往嘴裡硬塞饅頭。

    時針、分針和秒針,慢慢地走到了十二點的方位,重合了,房間裡晌起悠揚的鐘聲,不快不慢地敲了十二下。平常這個時間萬樺已經該睡覺了,即使不睡覺,也常常因為要複習的東西太多,現在正在挑燈夜戰。

    可是今天,他坐在書桌前面,眼楮盯著課本,腦子卻好像被踢到異次元空間,頭殼裡只剩下了一團找不到頭緒的亂麻。自己的思緒,連他自己也梳理不清楚。

    幾個小時之前所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他心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它的真實性。

    樓厲凡和霈林海出現的時候,雖然很突然,而且仔細想想也很怪異,不過他絲毫沒有感覺到不真實,也許是因為那兩個人沒有任何招搖的地方,該說的話說完就走了,一句多餘的都沒有。

    可是今晚的這兩個——不,五個,姑且說他們都是「人」好了——從他們出現到消失,一切都好像演戲一樣,不管自稱是「變態靈異」學院的人也好,或者他們帶領的那三個可怕的殭屍也好,再或者號稱會變成那個黑布怪人的碩大 蝠也好,再再或者……或者,拓暉為他擋的那一下。

    那一下,可不好。

    以往從來沒有過這種事——即使對方不是拓暉,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一個人把他推開,用身體擋住危險。

        萬樺認為自己很厲害,姑且不管是吵架還是打架,也不管別人怎麼想,總之他認為自己很厲害。他可以保護自己,保護別人,如果給他機會,他沒準還能佔領全世界!這大概是每個男孩子在青春年少時候都會有的野心?

    過去,他的小小幫派和拓暉的打群架時,他甚至有餘力去照顧其他人,需要別人幫忙的情況,簡直少之又少,更不用說他人的挺身相護了。

    那時候他唯一的敵手就是拓暉,打到最後,別的孩子們都氣喘吁吁地住手了,只有他們兩個還在死命滾打,現在,他額頭被頭髮擋住的一個不顯眼的疤痕,就是拓暉那時候砸的,他當然沒有讓拓暉好過,那小子左肋上,恐怕遺留著他的牙印吶。

    可是,這一切在今天,忽然就變了。

    ——他這個打架的強手,有了別人的保護。

    ——而保護他的那個人,是和他從小打到大,打了十幾年,他幾乎以為他們會一直打下去、打到入土的傢夥,拓暉。

    無論那危險是否真的致命,被人如此保護,卻絕對是一種令人不可思議的陌生感覺。

    那是怎樣的感覺呢?好像是有點高興,好像是有點生氣,好像是有點痛,好像是……無法描繪!真的無法描繪,如果讓他多體會一些時候,他一定有辦法給那種感覺定性。然而那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過。

    其實萬樺當時可以多體會一下的,如果他不要在乎拓暉的情形,沈浸於自己的思考就好。但是接下來,拓暉的身體就被打出了沈悶的「砰」一聲,他弓下了腰,似乎被打得相當重。

    在那一刻,什麼想法都煙消雲散了。雖然那一下分明是打在拓暉身上,但卻好像打到萬樺身上一樣,他的身體被猛然掏空,裡面塞滿了突然出現的憤怒。

    ——說不定,他受了很重的傷。

    ——他說不定正在吐血!

    多麼荒謬而可笑的用詞和想法,也許等他老了以後,會因為年輕的時候看了太多的武俠小說而嘲笑自己,不過現在還不行。

    當時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了,腦中出現了整片的空白,似乎是很久以後,他才感覺到胃在痙攣,心臟也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樣,激烈地收縮。

    他以為自己接下來對那個人吼的聲音,是前所未有地巨大,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的聲帶被憤怒的振動消去了大半的聲音,只有一小部分衝了出來,簡直近乎嘶啞力竭似的。

    ——如果這就是你的幫忙的話,我就算被那些人踩死也不要你們幫——

    這回的用詞更是可笑,而且他居然說出口來了。要是以後再和那傢夥吵架的話,沒準他又會抓住這個小辮子,大肆嘲笑自己吧?

    他不得不承認,那時候他已經憤怒得腦子也停止了運作,那些話沒有經過腦袋,直接就從嘴裡衝了出來。

    他憤怒,他異常憤怒,可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憤怒是從哪兒來的。如果那時候沒有拓暉幫他擋,如果那一掌落在他身上,他大概會氣得暴跳,而且是一蹦三尺高的那種。

    可是就算是那樣,他也不會像現在一般怒氣勃發,更不會在心中暗不決心,再見到那個叫東崇的人,一定要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是義憤填膺嗎?是感恩圖報嗎?回答是「YES」?那才真是見鬼了!

    不是義憤,不是感恩,只是那一掌打到拓暉身上的同時,也打到了萬樺的身上。痛是從心裡出來的,不是從肉體上。憤怒也不是為別人,而是為自己。

    ——可是,就算是為「自己」,也不會憤怒到如此地步吧?

    那麼,為什麼?是啊,真奇怪啊,為什麼呢?套句某明星的話,「給個理由先」!理由?

    他們不是朋友。(為何拓暉卻為他擋那一下?)

    他們從來都不想關心對方。(心裡的憤怒又是從何而來?)

    他們已經敵對得甚至恨不得對方去死。(為何他又因拓暉的痛苦而難忍?)

    沒有理由。真的,沒有理由。就好像一直以來就應當如此,就好像從以前開始就注定了,就算再重來多少次,也只會有同樣的選擇。

    為什麼?給個理由先!

    為什麼?給個理由先!

    理由?理由?理由?沒有理由不行嗎?理由——

    或許真的有理由,但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該有怎樣的理由,他所學的課程,他所接受的知識,無法像數學公式一樣給他推出一個理由。

    只有在他長大以後他才會知道,無法推斷理由不是他的錯,那並不是基於人們所承認的「公理」之上衍生出來的東西,從很多年以前開始,直到很多年以後,它都被正義和正道斥之門外,被硬壓上了難聽的名字。

    ——「變態」!

    如果一輩子都不知道,沒準會好一些。總有一天他會這麼想,不過那都是多年以後的事情了。年輕的孩子們還很純潔,從沒想過這麼骯髒的詞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拓暉夢見自己被串在鐵叉上燒烤,火焰舔舐皮膚的感覺,和皮膚燒焦的味道清晰可聞。他在床上痛苦地翻滾,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露出他和臉上一樣紅得病態、卻沒有一滴汗珠的皮膚。

    很燙!很燙!很燙!這是夢,他知道,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火在舔舐皮膚,把皮膚燒得捲了起來,身體在逐漸變成焦炭。不!這是夢!必須醒……必須醒……否則真的會被燙死!必須醒!必須醒!好燙!快醒醒!好燙!

    醒醒!快!

    咚地一聲,在激烈的翻滾中,他腦袋狠狠地撞到了牆上,他痛得猛一睜眼,夢魘迅速向黑暗之中消失褪去,他知道自己醒了,可是身體的熾燙卻和夢中一般,熱得沒有絲毫的轉圜餘地。

    灼熱的感覺從胸口源源不絕地蔓延,那裡是被東崇打到的地方,熱源就在那裡。

    他想找一個涼爽一點的地方,最終翻滾到牆邊,努力把胸口靠在冰冷的牆上,這才讓他舒服了一點。可是這種舒適沒有持續多久,牆壁很快就被他的體溫烤得火燙,不再有降溫的效果。

    為什麼身體還沒有起火?還沒有燒著?那些奇聞錄裡身體自燃的人,是不是起火之前就是這樣?一定是的吧。因為他似乎聽見了自己血液在沸點翻滾的聲音,等血液蒸發完之後,他這具乾屍就一定會燒著了。

    這無法擺脫的痛苦,讓他不禁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如果當時他沒有阻擋的話,受這罪的就不是他,而是萬樺了。

    他為什麼要在那一瞬間衝出去?為什麼要擋在他前面呢?如果是保護別的人,他還可以告訴自己,他是因為英雄主義的電視、電影、小說看得太多,被催眠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保護萬樺?他們之間可是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寢其皮的天生宿敵關係!保護他有什麼好處?

    拓暉自認不是壞人,可也不是好得毫無原則的傻瓜。保護敵對的人?如果時間倒流,重來一次的話,倒找他一萬塊錢他也不會幹!可是為什麼當時他會毫不猶豫地擋在前面?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盡釋前嫌?嗤!他面對萬樺的字典裡,一輩子也不會出現這種詞!

    為什麼?來個理由?理由……有理由嗎?

    一瞬間的東西,有理由嗎?

    有個人說過,人在瞬間的選擇,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在思考之後,在摻雜了理智以及其他不知道什麼東西之後,所做出的選擇,就不是完全本色了。

    這種觀點乍聽上去很奇怪,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在瞬間會有什麼選擇,說是不摻雜其他的東西,是不是也根本不摻雜自己的想法,只是憑著本能去做?

    比如這次,萬樺遇見危險的時候。如果是拓暉的理智,是絕對不會出手的,可是他出手了,挺身而出,為他擋下那一下,萬樺安全了,他卻在這裡好像被火烤一樣痛苦難當。

    這是他的本能?保護萬樺的本能?還是見義勇為的本能?也許是後者吧,因為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就是這樣,撿到錢包就交給警察叔叔,遇見危險就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犧牲的必須是自己……

    那好,他是見義勇為,那麼換一個人呢?如果那個即將被打的是金秀?張偵?

    周流?軒轅遊麗?或者是那個叫掏鐵(饕餮)什麼的?

    他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非常悲哀地百分之百確定,他是絕對不會在他們面前見義勇為的,沒準還會喊著︰「你殿後!我幫你求救!」然後不動聲色地逃走。

    只有在想到萬樺的時候,他的腦子裡才會本能地閃過自己擋在前面的鏡頭,不管幾次都一樣。

    那一「瞬間」就決定了他絕對的選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熱……真熱……床單都快燒著了!

    他煩躁地拉扯著衣服,三兩下就脫了個乾淨。

    可是這樣還是不行,他推開那扇微閉的窗門,清涼的風一古腦兒地衝了進來,涼風席捲著舔過他全身過熱的皮膚,燥熱火燙的痛苦,好像一下子消退得無影無蹤。他舒服地閉上眼楮,又向窗戶靠得更近了些,深深吸入雨後的空氣。

    可是那股舒適感只有一下,很快燥熱就回來了,他把窗戶又推得更大,直到感覺接觸到牆壁,再也不能推為止。

    不行,這樣不行,還是不行……如果能開得更大就好了。

    他把一隻手臂伸到了窗戶外面,即使只有一隻胳膊也好,只要能讓他更涼爽一點。

    外面的風一陣一陣的,有風的時候溫度降得很快,可是沒有風的時候,和房間裡沒有區別,有好一陣沒有來半點風,他閉著眼楮煩躁地揮舞手臂,希望以此帶來風動,不過風動是帶來了一點,還順便帶來了從今後每想起一次,就讓他腦死一百次的「驚喜」。

    啪!好像打到了什麼比較軟的東西……

    拓暉險些嚎叫出聲,幸虧想起這寂靜的時刻自己要是膽敢真叫出來,會挨老爹多少拖鞋底,硬是掐住自己的脖子,把聲音又堵了回去。

    就算外面掛著的是一張鬼臉,他也不會這麼驚訝。可是那不是鬼臉,而是萬樺的臉,這個答案比世上所有的驚奇故事,都更讓他無法預料。

    他們兩家住隔壁,萬樺的窗戶就在他的窗戶旁邊,雙方相隔不到一公尺。

    要是他們關係好的話,這條空中近途恐怕早被他們踩爛了也說不定,問題是他們關係不好,連互相惡作劇都不屑於爬對方的窗戶,要出現今晚這種鏡頭,用他們的話來說,那簡直是「見鬼得不能再見鬼了」。

    萬樺掛在拓暉的窗戶上,由於身上穿的衣服顏色比較暗,猛一看上去,就好像只有一張臉一樣。

    他剛才爬過來的時候,正趕上拓暉開窗,險些被那個閉目享受的傢夥,用窗戶拍到樓下去,他經過頗為艱苦卓絕的努力,才保持住身體的平衡,一鼓作氣,總算到達了目的地。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視,看了足足五分鐘,拓暉才開口,低聲狠狠問︰

    「你半夜爬到這邊來,想幹什麼?」

    萬樺的臉漲得有點紅——拓暉不能肯定,因為光線實在太暗了,他只能勉強分辨一點點顏色。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來襲擊你的。」萬樺的表情倒是很正常,一點也看不出這種表情和臉紅會有什麼關係,所以他認為自己看錯了。

    左手從窗邊的書桌上拿起一支單面刀片,他惡笑著把它放在萬樺緊緊扒住窗欞的手上,萬樺面色蒼白汗流得嘩啦嘩啦的。

    不過萬樺是不會求饒的,就算他把他推下去也不會,拓暉也沒指望聽到什麼求饒的話,只要嚇到他就好了。他收回刀片,露一個不屑的表情,說︰「行了,你走吧,我不追究你偷窺的罪行。」

    他以為萬樺會馬上逃走,不過他猜錯了,萬樺不是無聊到他這裡來觀光的,因此,在他達到自己之所以爬牆而過的目的之前,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就走的。

    「智障才偷窺你!」萬樺的聲音習慣性地高拔了上去,不過他馬上發現這樣不對,又把聲音放低,「我有話要問你,讓我進去。」

    「有話明天說!」身體的熱度讓拓暉很煩躁,那傢夥卻撿在這時候來找事,真是純粹和他過不去!

    「我不放心,今晚一定要說清楚!」萬樺堅持。

    「滾!」拓暉沒心情和他拌嘴,也沒精力招呼他,只希望現在他能趕快滾蛋。

    拓暉窗戶外面的窗檯比較窄,萬樺只有用腳尖在上面勉強踏著,主要就靠手在支撐。

    這並不是個舒服的姿勢,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已經很不錯了,偏偏那小子還堅持不讓他進去!他心裡不禁異常惱火,也不再徵求他同意,雙手扒著窗框就往裡鑽。

    拓暉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進來,而且還是在沒有得到他同意的情況下!他氣急敗壞地低聲怒吼︰「你敢!你敢進來!敢進來我就廢了你!」

    萬樺絲毫不理會他的威脅,拓暉話沒說完,他一隻腳已經踏進來了。他迅速跳進房間內,剛想把軟倒在地上的拓暉扶起來,忽然手足無措地縮了手。

    剛才他在窗戶外面的時候,拓暉身體的下半部分被窗戶和房內的陰影擋著,他還以為這傢夥只是上身光著,下面至少穿了點什麼吧?想不到,他居然什麼都沒穿!難道他習慣裸睡?

    萬樺儘量控制自己的眼楮,不往那傢夥「下面」看——其實看了也沒什麼,他和那群哥兒們在澡塘子裡,常常在自己人裡抓個倒楣蛋,就合夥撲上去把人扒個精光,還對人上下其手,把人調戲得叫了他大哥、大爺、太爺饒命才算完。

    再說,活了這麼多年,就算別的男人一個沒見,也知道自己長得什麼樣子,看了他又怎樣?

    在眼珠子和思想之間激烈的鬥爭中,萬樺終於伸出手,用雙手的幾根手指撐著拓暉的上身,把他扶了起來。

    燙!這是萬樺的第一感覺。

    怎麼會這麼燙?這是萬樺的第二感覺。他懷疑自己一定是手指太涼了,否則拓暉的身體怎麼會這麼燙?這種溫度,連生雞蛋八成都煮熟了!

    這可不是正常的溫度,就算是發燒也不該是這樣。

    為了確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整個手掌都貼到拓暉的身上,先摸摸他胸前,又摸摸他背後,再摸摸自己的脖子,一個冰窖、一個火爐的溫差,讓萬樺心裡不禁懷疑,這傢夥是不是剛從湯鍋裡爬出來的?

    「你……摸夠了沒有?」

    非常無力的聲音,萬樺這才發現拓暉居然是清醒的!

    他從腳底板一直燒到了腦袋頂上,不過幸虧這房間內的黑暗,才讓他不至於把猴子屁股一樣紅的臉,暴露在拓暉面前。「你你……你醒了啊?」

    「我根本就沒昏!」聽得出來拓暉很生氣,「放開我。」

    「可是你還躺在地上……」

    「放開我!」

    「至少讓我扶你起來吧?」真不知好歹!萬樺心想。

    「你白痴嗎!」拓暉氣虛地低吼,「我剛才是為什麼才會摔倒的!想一想就該知道吧?」

    萬樺想了想,那傢夥好像是在碰到自己的一瞬間,忽然……一個異常荒謬的可怕結論,從他腦袋裡蹦了出來。「難道是因為……呃?不可能吧?」

    「沒錯!就是因為你!碰到你我才忽然全身無力的!本來我已經有力氣起來了,你卻偏偏多管閒事扶我一把!行了,我不追究,現在,放開!」

    萬樺把拓暉放回地上,拓暉又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呻吟一聲,慢慢坐了起來。

    他扶著有些眩暈的額頭,指著想開口說什麼的萬樺道︰「行了,我什麼都不想聽你問,什麼都不想給你答,今天晚上我當你沒來過,現在你給我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你報警也無所謂,我就要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萬樺難得地顯露出他糾纏不休的一面,堅持說,「那個人打的那一不絕對不普通,說不定也有詛咒之類的什麼東西。

    「你剛才在外面的樣子很不對勁,我要知道你現在究竟怎麼樣?除了你現在……嗯,這樣,還有沒有其他的問題?要不然還是去一下醫院……」

    拓暉熱得心浮氣躁,「你想讓我有什麼問題?思?你還想讓我有什麼問題?這樣的問題還不夠嗎?我都說我現在不跟你追究,只要你讓我好好休息,你倒是嘴閒,想吵架是不是?外面多的是石頭,隨便啃去!」

    「你這人怎麼這樣,好心當驢肝肺!」萬樺習慣性地推了他一下。

    要是平時也就是個普通的推搡,最多衍生出拳腳相加的結果,可是今天,拓暉可禁不住「他」的一碰。

    於是當時的情景就是這樣——他伸出手,輕輕接觸之後,拓暉應聲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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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6 07:47:38
正文 第七章

     萬樺的心涼了半截,剛才拓暉說的時候,他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希望他只是因為「發燒」所以全身無力,想往他身上推脫責任而已。

    可是看現在這狀況……八成是真的了!

    「我叫你現在滾!否則我一恢復就先打落你滿嘴牙!」拓暉躺在地上,腦袋連續兩次和地板做了毫無防備的親密接觸,他覺得自己腦袋必定在腦殼子裡移位了。

    拓暉的聲音很凶,可是他暫時連手指頭都無力動彈,這句話他就算用擴音喇叭吼出來,也只有讓孩子號啕大哭的威力。所以萬樺沒有生氣,他甚至有點想笑。

    蹲在旁邊,低頭看著拓暉動彈不得的樣子,萬樺心裡不知為何,逐漸出現了興奮的感覺,那感覺剛開始只是絲縷,絲絲縷縷又慢慢絞扭成繩,繩繩之間互相絞扭,越來越粗,最終連成了一片。

    興奮?是啊,為什麼不興奮呢?

    自從有記憶以來,這個人就在與他敵對,與他唇槍舌戰,與他拳來腳往。可是他們永遠都是平手永遠不分勝負,永遠不向對方認輸。

    現在,在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許是什麼詛咒)的情況下,這傢夥居然莫名其妙就敗給了自己。

    只要碰他一下,他就會失去全身的力氣,他不能抵抗,更不能對他做出反擊,除了這張毫無威脅性的嘴之外,別的地方一動也動彈不得。

    (興奮,鼓動……)

    卑鄙嗎?利用這種機會?他可是救了自己呢。他是因為挺身擋住自己,才會變成這樣的。

    (其實對那個人來講,打到我和打到他沒有區別不是嗎?)

    所以不用內疚,自己沒有想對他做什麼,只是為此而奇異地興奮,只是很高興自己能控制他的身體。

    (那又怎樣?你心裡除了這股興奮外,還隱藏的那份鼓動又是怎麼回事?)

    只要碰一不肯,就再也沒有威脅的力量,多麼簡單,多麼有趣!為此興奮,很正常,對吧?

    (有聲音在大聲說︰藉口!)

    可為什麼這股興奮的力量在加強?

    (藉口!)

    強到他心臟的收縮聲都能在這房間裡產生回音,它和血液一樣,似乎想脫離自己理性的控制,掙脫他壓制的束縛,他想做什麼?

    (鼓動,強烈……)

    只是興奮,為那個其薄如紙的理由過度興奮而已。

    (藉口!藉口I)

    萬樺知道,自己的眼楮在這黑暗之中閃爍著異樣的光,那光看起來一定很曖昧,很噁心。所以拓暉在稍微恢復力氣之後,立刻帶著怪異的表情,很難看地四肢著地退開。

    拓暉過去從不覺得在自己的房間裡光著身體有什麼不對,而且這是他的房間,萬樺是侵入者,他也沒有什麼好尷尬的。

    可是萬樺的眼神在逐漸變化,即使在這麼黑暗的房間裡,即使只有外面路燈照射進來的微弱光線,從未有過的被「強烈注視」的感覺,讓他毛髮直豎。

    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今晚他在萬樺面前毫無抵抗能力,他可不想因此有了「什麼」閃失。

    拓暉再往後退,背部忽然碰到了清涼柔軟的東西,那是床單,他的背後是床。

    他伸手,在床上隨便一拉,硬是扯了最上層的床單裹在自己身上。床上、枕頭、被子、小說什麼的掉了一地,可是他沒有心思去管了,只要他別再在這小子面前完全裸露就好。

    「滾——出——去!」

    萬樺覺得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拓暉怕他,他居然怕他!這真是世界八大奇蹟,地球要毀滅了。

    拓暉努力掩飾的緊張,他一眼就能看透,就算他沒有用最沒威脅力的床單作為鍾甲,沒有滿臉惶然地後退也一樣。

    如果拓暉對此不在意,說不定萬樺還能保有開玩笑的最後限度,可是他這個樣子,反而讓萬樺心中興奮的鼓動愈加強烈起來。

    每個人都有這種經驗吧,太興奮、太得意、太激動的時候,腦子裡會出現空白,即使等空白過去,理智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萬樺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他的腦子裡出現了那片空白,過於興奮的鼓動在空白中間,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做法會造成什麼後果,現在他只想看看面前的人,因為自己而驚惶失措的樣子,那可是很少見,少見到比長著三個頭的人還少見的事情,一定很好玩。

    他伸出手,握住了拓暉沒有躲在床單底下的腳踝——這個動作,將讓他的理智後悔一輩子,可是現在,他還不可能預料得到。

    拓暉的肌肉在他碰到的時候明顯得鬆弛下來,他臉上的表情,帶著無限的驚惶和絕望。

    這真是個具有紀念意義的表情,萬樺想。他的目光滑落到拓暉的嘴唇上,它們正因為過度的緊張而顫抖。

    這傢夥很帥嗎?平時大家都說他很帥,可是他從來不覺得,今天他也沒有覺得他哪裡帥了,只是忽然覺得他的嘴唇很漂亮,界限分明,相當動感。

    看著它們,接吻的慾望,竟隨著過去那一次次的吻的記憶浮現上來,波濤一樣上下飄動。

    過去吻過了那麼多次,再多一次也沒什麼吧?

    他接近他,臉上感覺到他鼻子裡呼出的急促氣息,嘴唇就重疊了上去。

    接吻之後,再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

    他覺得手中腳踝的皮膚真的很好摸,就順著小腿和膝蓋的路線,撫摸了上去,床單擋住了他的動作,他就把它扯開,另一隻手從他的頸項撫摸下去,從肩到腋下,然後是胸前和腰線……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就著接吻的姿勢,萬樺被壓倒在地。

    萬樺睜大了眼楮,不顧一切地死命掙紮,可惜被拓暉佔據了有利地形,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掙開。

    「你……唔,騙我……」接吻的嘴唇之間逸出了指責的聲音,不過,因為他們之間的貼合和糾纏,那句話並不清晰。

    拓暉壓在他身上,雙腿和他相互糾纏,雙手按住他的手腕,讓他連一丁點逃跑的可能也沒有。

    「……我沒騙你,」拓暉終於放開他,用笑不可抑的聲調說,「只不過你的嘴一碰到我,我的力氣馬上就恢復了。」

    萬樺真的很想昏過去,他在這裡自作什麼聰明!居然歪打正著地讓他恢復了——等一下!現在這情況,他們這種姿勢……難道說……

    「喂,你……你放開……」

    拓暉笑起來,下身輕輕地壓了一下,一個很堅硬的東西抵在萬樺的腿間。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麼?你在調戲我啊?或者勾引我?」他笑著說,「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承擔後果,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對吧?」

    萬樺的心臟跳得他整個人都在微細地震動,他看著拓暉的眼楮,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他甚至無所遁形。因為拓暉緊緊地貼著他,他能感覺到拓暉的興奮,拓暉當然也能。

    對,他因此而興奮了,和拓暉一樣。在事實面前,他連一句為自己狡辯的話也想不出來。

    是這樣嗎?是這樣啊。沒有什麼好說的,再怎麼狡辯都是一樣的了。

    拓暉先笑出聲,萬樺也笑了出來,兩個人用很低的聲音呵呵狂笑,笑聲在房間裡繞著圈子,身體與身體之間,因為震動而產生了帶有化學反應的摩擦。

    人的思想或許會偏離他們「自己」,但是本能不會。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只是小獸,有著野獸一樣的理智,因為他們還不能像大一樣思考,太深的東西他們想不了,所以只有跟隨著本能摸索著向前走。

    現在,他們的本能把他們帶領到了一扇門前,裡面會是怪物還是財寶?他們不知道,至少現在,他們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去預料到。

    兩人斷績地接吻,邊吻邊笑,萬樺的衣服不知不覺脫離了他的身體,兩人之間再也沒有絲毫的隔閡。

        那隻酒醉的蝙蝠,忽然從睡夢中驚醒,看看天,暗藍暗藍的,沒有雲,可是它滿身的毛卻被水沾濕了。它爬出草叢,用力抖抖身體,水珠子在他周圍灑落了一圈。

    看看身上的毛不太濕之後,它腦袋左右扭了扭,似乎有點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不過,再聞聞自己身上仍然衝天的酒味,露出了個「明白」的表情。

    它拖著翅膀在地上啪嗒啪嗒走,一爪踏進一個對人類來說並不算深的水窪,它抽出後爪,困惑地上下、左右看看,繞開水窪,又繼續前行。

    沒走兩步,它又是一爪踏空。

    可惜這次不是水窪,而是一個沒有蓋蓋的水井。水井底下傳來撲拉撲拉的聲音,一會兒,那隻蝙蝠滿身髒水,濕淋淋,怒氣衝衝地爬出來,看看井邊比它高一倍的醒目標牌,撲上去拳打腳踢。

    打了一會兒,也許是爪子打痛了,也許是發現了其他什麼不對的地方,它慢慢住了手,歪著腦袋想啊想。

    酒精的力量在一點一點褪去,它的思想逐漸清明起來。

    不該這麼倒楣的,今天算過,不應該這麼倒楣的,今天不該這樣的,是預兆?

    不,似乎是什麼預警,預警什麼呢?好像沒有對人下詛咒,反噬什麼的,暫時找不到我頭……

    「啊——」它嘴裡忽然發出了人類的尖叫聲。

    那是……那是幹擾!有人在它的咒術中加了幹擾!這附近必定有一個被它下過咒術的人,而另外一個人又向那個人下了兩個以上的咒!所以它的咒術在向他發出預警!

    它憤怒起來。哼哼哼哼!這是我的地盤!有誰這麼大膽子?居然敢幹擾我的咒術!先不管三個以上的咒術,同時放在普通人身上有什麼後果——死了也和我沒關係——可是,下了咒術就是下了我的印!誰幹擾,誰就是挑戰我的權威!

    它氣沖沖地向前走去,過了一會兒,又走回來,站在原地四周看看,然後又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定沒幾步,它又停下來,疑惑地左右看看,似乎終於搞清楚了方向,啪嗒啪嗒地大步往拓暉他們家走去。

    到了拓暉的窗戶底下,它對著窗戶冷笑,拍拍翅膀,飛——掉下來。它尷尬地看看四周,收回翅膀,在身體兩邊用力撲楊了幾下,把剛才在水井裡沾上的水分撲騰掉,然後一鼓作氣地飛向拓暉的窗檯。

    「是誰敢挑戰我的權威?看我把你查出來!用滿清十大酷刑,把你折騰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一個哈不是笑聲,是從它嗓子眼裡逼出來的氣體。

    因為它沒能真的攀上拓暉的窗戶,在距離窗檯還有零點零一公分的時候,幾十個捕蟲網四面八方向它壓下,它只勉強避過了一個拍它尾巴的,就被另外七、八個網同時扣住,狠狠地拍在地面上。

    一接觸地面,那些網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在開口部分開始蠕動、封口、扭轉成結,把它死死地勒在網中央。

    那隻蝙蝠的樣子看來相當震驚,眼楮睜得圓圓地,眨都不眨一下。說它呆若木雞,似乎還不太夠,看起來,它不僅受到了身體和精神方面的打擊,而且還有什麼東西,讓它發生了想用昏過去來解決的想法。

    可惜的是,它並沒有昏過去——至少現在有人不打算讓它輕鬆地昏過去。

    拓暉和萬樺家所在這條原本冷清而沒有半個人的路上,忽然從房頂上、樹葉掩映中、各類陰影裡、地底下,鑽出了幾十條人影。

    他們都穿著質料和樣式顯得很奇怪的衣服,或蹲或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沈默地看著被捉住的「東西」,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

    在樹木的陰影中,一個薄薄的人形影子分離出來,在地面上爬行著,向被扣住的獵物接近,那樣子,就如同有人在天空俯臥著飛行留下的影子一樣,只是現在天上只有星星和月亮,其他的什麼異物也沒有。

    影子爬行到距離蝙蝠不到半公尺的距離,驟然從二維變成了三維的形狀,一個衣著同樣有些怪異的二十多歲男子,從陰影中脫離出來站在那裡,黑色的影子像衣服一樣從身上脫下,又化作地上他真正的影子。

    「真是好久不見哪,校長大人。」那男子對獵物微笑,如果是正常的笑也罷了,可那種微笑只能稱之為皮笑肉不笑,讓人看了忍不住陣陣發冷。

    那隻蝙蝠眼珠子轉了一下,正正與男子的眼楮對上,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支離破碎的笑聲,聽起來相當可憐,「真……真是好久不、不見……雪風副、副校長……不不不,應該是……靈異協會會長,哈哈哈哈……」

    雪風拎著網子把它提起來,捕蟲網上的竹篾自動從上面脫落,現在看來,那隻蝙蝠純粹就是被網子勒成了一個毛團的生物。

    「你以為會是帕烏麗娜副校長來接你,是不是?嗯?」他依然皮笑肉不笑,臉有一半都被遮擋在月亮的陰影裡,看來很恐怖,「那樣你就可以用一哭、二鬧、三上吊讓她心軟,至少留你個全屍,是不是?嗯?

    「可惜,真可惜,帕烏麗娜生氣了,她專門寫信把我叫回來,說只要抓到你,想把你怎樣都可以。嘿嘿……」他冷笑了兩聲,明明沒有風,周圍的氣溫卻驟然下降了十多度。

    他輕輕地說,「你知道嗎?我在靈異協會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我的文件堆得像山一樣高;妖怪之間的種族糾紛,天天都在製造麻煩;最新的法令還沒有完全審查完畢;最高靈異法庭,還有剛報上來的四十多名重刑犯,需要由我親自督察死刑執行情況,我晚回去一個小時,他們都有可能找機會越獄……

    「更何況我現在為了找你,已經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你要死幾次才能負得了責?思?我最最親愛的,校長大人?」

    那隻蝙蝠在網子裡瑟瑟發抖,眼淚也唰唰地掉下來了。它嗚咽︰「對不起……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會用我的生命來補償這一切!親愛的雪風,請相信我,等我死了以後,請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裡……」

    「你給我少來這一套。」雪風準確地掐住它縮成一團的身體裡的脖子,面無表情地說,「你以為我會那麼好騙?幾百年前就不再上你的當了。

    「我告訴你,現在我以靈異協會第八十八屆會長,兼第二最高法庭監察官身份,控告你未經世界靈異協會投票決議,擅自穿越時空,擾亂彼方秩序,造成不可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根據《靈異管製法》之第七十二部分《時空管製法》第一百九十一條第九款,你犯了時空秩序擾亂罪,將被判處黑洞幽禁三百二十二年,並處罰金三億六千萬,不得上訴。」

    「三億六千萬!」蝙蝠尖叫,「你是要我賣身還債嗎?」

    「你就算是賣了你這身肉,連骨頭加上毛,也賺不了幾塊錢。」雪風仍然面無表情,「或者刑期可以再加三千六百年,以做抵償。

    「還有,你玷汙了你作為協會第八十一屆會長的聲名,造成極壞影響,這個後面內部會議的時候再和你算。你燒了咱們百年歷史的教學樓,還拍拍屁股逃走,這個罪過,帕烏麗娜不打算提出告訴,不過懲罰是肯定有的,等你其他的罪全部懲罰完畢再說。」

    蝙蝠在網子裡拚命掙紮,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雪風指了它一下,眼神淩厲地一瞪,它馬上閉上了嘴。

    「剛才只是第一項指控。第二,在受害者A因為你的《桃花大運》而被追逐,多次發生生命危險的時候,你非但不去救助,反而還在其學校使用禁式大結界,使可能對其發生幫助的人員,全部被摒除在外,讓他幾乎喪命。

    「根據《靈異管製法》之第三十六部分《救助管製法》第九十二條第一款、第八十八條第九款,你犯不救助罪、非故意殺人未遂罪,將被判處黑洞幽禁兩百六十八年,並給此時空管理者及被害人賠償一億七千萬,不得以刑期抵償賠付,可借高利貸,可分期付款,賠完為止。同上,不得上訴。」

    蝙蝠的下巴掉了下來,和上顎形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平角。

    雪風平靜地繼續說︰「第三,你對受害者B施行強制愛情類禁咒,違反最新的禁咒規定,將在鬼門蛇窟面壁三十年,剝奪異能力二十五年。」

    「剝……剝……剝奪能……能力?」蝙蝠的黑毛好像褪色了,尤其是頭頂上那一圈,好像頂了一腦袋花白的頭髮。

    「第四……」

    「還有?」

    雪風勒緊了網子,那張很像老鼠的臉,被網繩勒成了很平均的幾等份。

    他把蝙蝠舉得離他近一點,零下一度的眼楮裡寒光閃閃︰「嫌多啊?不過你的罪過還有很多,恐怕一時還數不完。

    「校長大人啊,知道這次來找你的有誰嗎?我們畢業的學生,優秀的學生們!

    他們現在每一個人都和我一樣,有著大堆的工作,可是卻必須把那些全部丟下,集體來找你,你覺得很好玩嗎?嗯?」

    蝙蝠的肉都快被他從網子的空隙處擠出來了,「第四,你妨礙靈異協會會長的工作;第五,你妨礙殭屍集團軍第三軍軍長的工作。」

    站在一根電線上的東崇微笑向它揮手,他背上的東明饕餮正睡得人事不省。

    「第六,你妨礙靈異研究組的重要課題研究。」

    坐在樹枝上的樓厲凡向它做了個一槍爆頭的動作,他身邊的霈林海慌忙按住他的手。

    「還有預知組的工作、靈異刑警的工作、你還妨礙了魔女組織每個月一次的圓月大詛咒工作、重要的易經推論工作……」

    他說一句,蝙蝠的毛就更白一點,等他全說完,蝙蝠的毛就全白了。

    「數罪並罰,」雪風用輕得好像耳語一樣的聲音說,「校長大人,您將在黑洞幽禁中坐夠一千一百二十一年,罰金另算。

    「在這期間,你會被剝奪沈睡能力、剝奪靈感,並且封禁所有攻擊力,除了你本身之外,不得帶入任何物品。不過看在你可憐的分上,刑期的零頭就不要了,你只要在那裡坐一千一百二十年就好,不多的。」

    當然不多了——對除了蝙蝠之外的所有人來說。因為黑洞幽禁中的時間,比外界的時間快了幾千倍,對外面的人來說,只是現在把它送進去,過幾天就把它「拿出來」而已。

    那隻可憐的蝙蝠已經不再掙紮,甚至連嘴也不再張。

    雪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唇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多謝各位同學的幫忙!」他朗聲說,「請各位拿好時空扭曲引導手冊,注意各個時空管理站的引導,我們將回到三五三七年。不過在離開之前,請大家再幫忙做最後一件事,就是將這區域內所有關係者的記憶全部清除,以防後患,謝謝!」

    樓厲凡舉手︰「會長,雖然有點多餘,不過我想知道那兩個人要不要……」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雪風看了一眼拓暉房間的窗戶,略一沈思。

    「雖然很對不起他們,不過這是規定。請全部清除!」

    或坐或站的幾十條人影唰一聲四散開去,消失在黑夜的籠罩裡。

    東崇把東明饕餮放在一家人的房頂上,自己跳上拓暉窗戶前面的電線,用腳尖站著,往裡面看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是不是應該進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雪風,雪風冷冷地看著他,他幹幹地一笑,輕輕縱向那扇窗戶,身體融了進去。

        太陽從錯落林立的樓房後面慢吞吞地爬上來,用金黃的光線擴張它的領地。

    有一絲光線緩緩移動著,落到了萬樺的眼皮上,他不耐煩地哼了一聲,轉身……好像有個很溫暖的什麼東西?用手摸摸,好像人啊……

    他猛地睜開眼楮,與正被他「撫摸」著胸部的拓暉四目相對。

    兩聲聲頻不同的尖叫絞扭成一團,在方圓十里之內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聲團。

    萬樺抱著床單連滾帶爬下床,捂著自己相當痠痛的腰巨吼︰「你你你你為什麼在這裡?」

    被搶走了床單的拓暉一時找不到其他東西,只有拿枕頭擋在自己的重點部位,毫不遜色地吼回去︰「這是我家!」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

    沈默。兩人的目光一起轉向了萬樺身上的床單,一片淺藍上面,有一塊非常刺眼的血紅,還有可疑的斑斑點點的白色……

    兩個人再次四目相對。拓暉開始發抖,萬樺摸摸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痛起來的腰和屁股,很乾脆地——昏倒在地。

    聽到那可怕的二重唱,拓暉的爸媽慌慌張張地來不及披衣服就衝進兒子房間︰

    「出什麼事了!小——暉——?」

    二十杪後,再次出現尖叫二重唱。

    方圓二十里內,飛鳥死絕。

        萬樺的父母被接連兩次的尖叫吵醒,萬媽媽先揉著眼楮起床,喃喃地自言自語︰「怎麼回事呀?出什麼事了?」

    她起來之後,卻忽然坐在床邊上發起呆來,眼 直直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太婆,怎麼啦?」

    「昨兒兒晚上我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想到很晚,還想著今兒早上一起來就要做什麼……是什麼?真奇怪。」

    「你平時就很奇怪。」萬爸爸下評語。

    萬媽媽拿起枕頭就往他身上砸︰「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萬爸爸四處滾著躲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

    枕頭底下露出一本書,萬媽媽打夠之後拿起書,左端詳、右端詳,疑惑地自語︰「《同性戀和文化》?這是我很早以前的書了嘛,什麼時候拿出來的?對了,好像有印象,我是要拿它……拿它……嗯,我到底拿它幹嘛?」

    挺重要的事兒,怎麼就忘了呢?

        環繞市區的深山某處,地面上有一個正在扭曲、蠕動著緩緩打開的洞口,洞內完全是黑洞洞地一片,看不到任何東西。

    如果不說的話,不會有人知道它就是空間摺疊扭曲的入口,進去以後,如果沒有正確的引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會死在裡面。

    雪風和他的學生們站在入口前面,其他人都人手一本書,只有雪風一個人手裡提著一個網子,裡面裝著某石化的動物。

    他看著入口徐徐打開,忽然眼楮斜也不斜地說︰「東崇啊,你剛才好像沒有把那個孩子送回他自己的房間?」

    東崇微笑,看著入口說道︰「真是很抱歉,我以為只要消除記憶就好了,沒想到還要把一切復原。」

    雪風無聲地哼了一下︰「真的?真的只是忘了?你活的時間比我還長,居然會漏掉這麼重要的事情嗎?」

    「真是非常非常抱歉。」東崇仍然笑著說。

    雪風沒再說話。

    入口開到直徑五公尺左右,那幾十人依次跳了下去,輪到東崇和東明饕餮時,雪風忽然再次開口︰「喂。」

    東崇回頭。

    「你給他們的記憶加了幾層封鎖?」

    「一層。」東崇笑得燦爛極了︰「不過我想夠了,他們只是普通人嘛。」

    雪風鼻子裡哼出重重的氣︰「不過如果他們是天賦異秉,因為這樣那樣的巧合而恢復記億的話,就不是你的責任了,對不對?」

    東崇大笑,扛起東明饕餮,向入口中跳下。

    雪風聳肩,說聲︰「反正不是我的責任,老不死的殭屍。」隨後跳下。

    等所有人都消失在洞中之後,黑洞蠕動著慢慢閉合起來,再不復見。

        那天之後,萬、拓兩家變得熱鬧非凡,至於是怎樣的熱鬧法,鄰居們只能從那兩家兒子一次強過一次的互相打罵中看(聽)出來,更詳細的就不清楚了。

    失去了一段記憶的孩子們,關係比以前更加惡劣,惡劣得連他們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實在是太過分了,可是,為什麼呢?總覺得如果不這樣的話,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想不起來一樣。

    其實,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來,支離破碎的碎片在記憶中閃來閃去,只是無法組織成哪怕是最小的片段。

    他們唯一記得的就是有個聲音,在某天——某個很重要的、絕對不能忘記的夢裡,對他們說——

    ——別擔心,我沒有搶走你們重要的東西,只是把它隱藏起來,等你們想得回它的念頭變得足夠強烈的時候,它就會出現了。

    重要的東西?得回它的念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難以理解。

    但為何卻又覺得非常理所當然?因為那原本就是「必然」會發生的東西嗎?

    必然的東西,發生過一次,就會發生第二次,把同樣的事情重來又重來,無論多少次,也會走到和原來一樣的地點。

    所以不用擔心,即使之前的東西真的丟了,找不回來了,那就只要重新製造一個就好了。

    時間還有很多,摸索著,跟隨著你們「必然」的那條道路,往你們必然的結局去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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