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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鑲金駙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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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4:31 |倒序瀏覽
鑲金駙馬 作者:陽光晴子

「駙馬發誓會以我為天,我要你笑,你才敢笑……」

見鬼!穿越這種衰爆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已經夠慘,
老天爺還要繼續玩弄他?竟讓他附在個妻奴身上!
不行,他堂堂一個大總裁絕不要任個女人擺佈,
好,聽說她愛錢,只要她乖乖的別再來煩他
最會賺錢的他,保證賺一堆金子讓她數到手發軟,
但她錢收了卻還是講不聽,成天打著關心旗幟吵著要幫忙,
詭異的是,他居然漸漸拿她那誠摯的眼神沒辦法,
無法坐視她被她的刻薄姊妹們欺負,出言挺她,
甚至在見到她差點被馬踹中時,拚命救她,
呃,這只是盡做丈夫的責任,跟愛情絕對無關……才怪,
光看到她對青梅竹馬笑得開心,他心裡就又酸又怒!
可他是個隨時會消失的魂魄,
無法保證能給她永遠的幸福,怎能告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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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5:04
楔子

  四月,加州陽光雖然燦爛,空氣裡卻仍帶了點初春的料峭,一場愛心園遊會正在舊金山臨金門大橋附近的一大塊空地舉行。

  這是由在美華裔商會出資贊助的活動,蔚藍天空下,一個又一個彩色大帳篷內皆準備了各式精採遊戲節目,提供購買愛心券的遊客消費,而全部所得將捐助給幾個慈善機構。

  因為是假日,所以人潮眾多,最熱門的是一間名為「未卜先知」的算命館。

  一踏進小小的帳篷,感覺就像進入另一個時空,帳篷內的燈光因為刻意昏黃,所以不管是裝飾用的兵馬俑、古戰車,還是當成布景的宮殿遺址、歪歪斜斜掛著的太極殿匾額,看來都詭祕難測又逼真。

  然而,儘管此刻外頭排隊要進入的人潮已形成一條不見尾的人龍,兩名由活動單位所安排的保安人員卻仍擋在外頭,暫時禁止遊客入內,裡面幾名西裝筆挺的男士遲遲沒有離開的打算。

  戴允皓不耐煩的佇立一旁,看著貼身祕書馬可朝帳篷外探頭探腦,觀察情況。

  「到底如何?」他冷冷的問。

  馬可連忙走近,「多名集團總裁仍被記者團團包圍,照相機喀嚓喀嚓的照個不停,總裁要是現在走出去,肯定脫不了身。」

  誰教總裁是所有受邀出席的總裁裡最年輕、最英俊、最出色的黃金單身漢,不僅年輕有為、不遊戲花叢,還是國際知名的馬術冠軍,所到之處當然都是眾人目光焦點,而那些記者遊客更不會放過他。因此他們只得先躲進這個帳篷裡,請主辦單位管制遊客,等人潮稍稍散去再離開。

  「這位先生,你的手可否借我看一下?」

  粗啞低沉的男聲突然在皺眉不耐的戴允皓身後響起。

  他轉過身來,打量了下這名化著妖豔濃妝、看來不男不女的算命師。

  接著,他的視線越過算命師,看向後方掛著青銅劍、矛、戟、箭頭、弩等古代兵器的牆面,然後又移回前方長桌,看見上頭擺放了很多五顏六色的水晶玉石,一旁放著一張小紙牌,上頭寫著「能量石」一顆要價二十美元。

  氣氛跟道具是做足了,可惜,算命師一看就沒什麼說服力。

  戴允皓心中暗想,沒開口說話,倒是馬可很受不了的直接瞪了算命師一眼,「你別煩我家總裁了,我們還有好幾個行程要跑,被困在這裡已經很心煩。」

  戴允皓抿唇。沒錯,在貢獻完愛心後,他得再趕到東達集團去簽一份價值五十億美元的合作案。東達總裁以難搞出名,最討厭不守時的人,萬一他因為遲到沒簽成合約,他那對眼中只看得見錢的父母不知要怎麼數落他,而他手下一大票人也會跟著倒楣。

  「可以走後門。呃……但走之前多少消費一下,因為你們,我今天的業績可是少很多。」算命師看著眼前這名身穿義大利手工訂製西裝的男人,氣勢不凡、輪廓分明,長得可真俊。

  戴允皓只瞥了馬可一眼,他立即明白的從皮夾裡抽出鈔票,「小費,行了吧?後門呢?」

  「跟我來。」算命師隨手抓了好幾顆能量石,領著兩人走往帳篷後方,再指引他們說:「穿過這道被割破的鐵絲隔網再左彎過去,就看得到停車場了。」

  語畢,他逕自將手上的幾顆奇石往戴允皓的西裝口袋塞進去,「我可不是乞丐,小費是先有消費才產生的額外費用,所以大老闆,你就勉強收下這幾顆吧。」

  算命師說完轉身就走,戴允皓表情沉靜,馬可卻哇哇大叫,「神經啊你!我們總裁要你這幾顆小石頭幹啥 他可是大集團老闆,集團年營業額數百億美元……」

  「我們還要趕去東達集團簽約。」戴允皓平靜的提醒馬可,先行穿過鐵絲隔網。

  「天啊!」馬可一看錶,臉色大變,急忙跟上。

  不一會兒,車子駛離停車場,轉入主要幹道,一群哈雷機車卻突然轉彎疾駛而來。

  馬可臉色倏地一變,下意識的迅速扭轉方向盤急踩煞車,但或許是太過緊張,他竟錯踩油門,車子猛烈地暴衝前去,嚇得他轉向路邊再度猛踩煞車,機車們則是蛇行快閃。

  「吱——」黑色名車發出刺耳的煞車聲,一輛車子卻又從轉彎處突然駛來。

  「砰」地一聲,兩車對撞,安全氣囊爆開,馬丁的額頭撞到前方,額前流血,感到一陣暈眩。

  而後座的戴允皓他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強烈撞擊,身子歪斜的跌靠在車門旁,頭部、嘴角流著刺目鮮血,口袋裡的幾顆奇石還滾了出來,染上血。

  他呻吟一聲,掙扎著要起身,但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感覺沉重不已。

  他皺起濃眉,眼睫微微一掀,看到了一顆有著磚青、墨黑、乳黃、淡紅、淺藍、赭紫等多色的玉石像活了似的,上頭的色彩竟開始流轉,甚至發出微光。然而下一秒,難以形容的劇痛襲擊了他,黑暗籠罩,他失去意識……

  同一時間,那塊玉石色彩繼續流動旋轉,緩緩的吸附了自戴允皓身上所飄出的不明白色氣體。

  前座的馬可擔心上司,但卻沒力氣拉開安全帶,只能試圖從後視鏡觀察,虛弱的喊著,「總裁……」

  終於,有人打開車門,將他拉了出去,也有人幫忙將戴允皓救出來,接著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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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5:29
第一章

  戴允皓覺得自己一定在作夢!

  然而,這場夢太長、太詭異,也太過真實。

  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他是記得的,最後他的身子在東倒西歪後狠狠的撞向車門,緊接著劇痛襲上身,四周只剩黑暗……

  「駙馬爺,天黑了,奴婢掌燈。」

  精雕細琢的兩扇房門被輕輕推開,四名穿著古代奴僕服裝的年輕女子走進來,點燃燈火後,靜靜的退了出去,房門再度被輕輕關上。

  深邃黑眸緩緩打量四周,無論看幾次這景象都沒變,這房子活像拍古裝劇的布景,金屬油燈、原木雕花桌椅、垂幔古床、螺鈿櫃子、古董花瓶、牡丹水墨畫……一切都陌生得教人茫然。

  再望出去窗外,一整排宮燈讓夜如白晝,古色古香的園林景致一覽無遺,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水泥叢林、車水馬龍。

  這股古意盎然的沉靜,靜得他渾身不舒服。

  他渾渾噩噩的讓下人們伺候用餐,沐浴更衣後平躺在床上。

  他闔上眼睛,告訴自己再睡一覺,也許他就會從這場惡夢中甦醒過來。

  然而數小時過去,天亮了,桌上燭火已滅,他睜開眼眸,發現自己仍處在同樣的空間裡。

  他坐起身來,瞪著刻在床柱上的刻痕好一會,然後彎下腰,將藏在床底的一塊平薄小石頭拿起來,往床柱一劃又加了一槓後,他上下數了數,共三十九劃——這代表他在這莫名其妙的古代醒來已有三十九天了!

  一個深呼吸,他將小石頭用力丟出窗外,再劃下去已沒有意義。

  戴允皓,認清事實吧,衰爆的情況在你身上發生了!

  他已成了這些古人口中的皇甫斳,從今而後,他只能是皇甫斳……

  套上可笑的布帛黑靴,在下人的伺候下潄口洗臉,再穿上長長的紫羅錦袍後,他步出房間。映入眼簾的建造是相當精美的亭園,不管是迴廊曲橋還是穿池為塘、疊石為岩,皆具風雅。

  他一如這些日子以來,靜坐於一處亭台,看著兩名丫鬟送來豐盛的早餐。

  沒有習慣的牛奶土司和培根,但粥品、糕點、精緻小菜倒有好幾道。

  正要用餐,卻瞥見兩名丫鬟、兩名小廝在兩旁等候召喚,他揮揮礙手長袖,四人必恭必敬的行禮後相繼退下。

  半晌,用完早餐,他放下碗筷走到池塘邊,看著倒映在湖面上的自己。

  那是他的臉,錯不了,但搭配一襲寬袖長袍看來實在顯得滑稽可笑。

  可這一切際遇說出來不也十分可笑?他的靈魂穿越時空,進到了另一個五官與自己相同的軀體內,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他吐了一口長氣,說不沮喪是騙人的,即便他一向很能接受命運的考驗,也忍不住自怨自艾,浪費一下生命。

  更何況,他原本的身體留在原來的世界,沒了,魂魄卻跑到了另一個時空,算是活著還是該算阿飄?又有沒有回去的一天?暫時,這些問題都沒人可以給他答案。

  他學起古人甩袖,手放背後,又不禁嗤笑一聲,苦中作樂的調侃起自己。看來他已經很適應了,穿這身衣服也從原先的彆扭變得習慣。

  「駙馬爺,赫太醫來了。」

  突然背後傳來一道聲音,他轉過身,看著兩鬢斑白的金總管,點了下頭。金總管是這座皇甫家大宅院「和豐園」的老管事,而他身邊的老太醫白髮蒼蒼,一看就很有醫者的味道。

  一行三人又回到涼亭,他坐在大理石椅上讓老太醫細細把脈,被問了一大串有關身體健康的問題後,每日必問的一句就來了,「駙馬爺,可有想起什麼?」

  「沒有,目前對這裡的一切仍然一無所知,皆需由旁人告知。」他的回答千篇一律。

  赫太醫兩道白眉攏緊,「失憶這病症最是難醫,有人在短短數日內即能憶起,有人窮其一生也無法尋回。」

  簡直在說廢話!他沉下臉,語氣堅定的道:「既是如此,赫太醫不必再來了。」

  「呃……是,駙馬爺。」

  赫太醫一臉驚嚇,佇立在一旁的金總管還有在另一邊打掃的多名丫鬟、小廝,臉上也有著同樣的驚愕。

  他很清楚,他們會有如此的表情全是來自於不習慣,因為失憶後的「皇甫斳」簡直像變了一個人,個性完全不同。

  但他們不習慣,他又何嘗習慣?

  冷眼一睨,這些佇立著不動的人頓時回魂,有的急忙拱身退下,有的急急揮動起掃帚打掃。

  眾人不敢遲疑,眼前的男人可不再是過去那個軟弱到讓他們同感羞恥的駙馬爺,而是一名魄力十足的新駙馬爺。

  前些時日他們已經深深領教過了。駙馬爺醒來後便大令要眾人將他遺忘的過去無論好壞通通告訴他,有勇氣說真話者都只賞不罰。

  一開始,壞的自然沒人敢說,但駙馬爺似是看出眾人隱瞞,便找了在和豐園服侍最久的金總管當先鋒,告訴他說了有賞,再瞞下去則肯定會辭退他。

  金總管在說了可能可以收銀子及不說只能回家吃自己二擇一時,自然吐了不少真話,沒想到果真拿到了銀兩。

  從那天開始,不少人都進到書房說駙馬爺的過去,說越多銀子也越多,甚至說壞話的,駙馬爺給的銀兩更多。

  本來,在駙馬爺剛醒過來的一個月裡,書房裡天天因此有僕從進出,但這幾天駙馬爺也不知是在消化那些事,還是在回想,突然變得不太愛理人,總是很有威嚴的要他們離開,別伺候他。

  看到那些「古人」離開自己的視線,戴允皓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見鬼的失憶!他只是很難告訴他們這個軀體換人當家作主,才編出這理由,原來的正主兒聽說是因一場馬車意外撞傷頭,躺了大半個月,結果甦醒過來的卻是他。

  這樣的因緣際會,是否就讓兩個魂體穿越千年交換?

  還是,只有他一人「有幸」遇上這種鳥事?

  但不管如何,他並未附身在女人身上就值得慶幸了,只不過麻煩的是他還有個妻子要處理。

  據金總管給的訊息指出,皇甫斳的婚姻是由日興皇朝的皇帝賜婚,將排行十一的賽兒公主指給他。

  就外界的印象看來,她是個小氣美人,錢進到她口袋就拿不出來,唯一的興趣就是數銀子。

  愛財如命的她,甚至不在乎自己身為公主應有的禮節出賣色相,只要有人送上幾箱銀兩便能求見她一面,也因此她備受其他公主們排擠厭惡,聯合請奏皇帝讓她早早出閣。

  只是,皇帝為什麼會將賽兒公主指婚給身為平民的皇甫斳,卻是眾說紛紜,版本眾多。

  但他不在乎背後原因如何,事實就是賽兒是皇甫斳的妻子,而皇甫家家大業大、富可敵國,皇甫斳則是皇甫家眾多親族裡的長孫,在唯一與他夫妻倆同住的老太君堅持下,他亦是目前「虛有其表」的皇甫家掌權人。

  清醒過來的這一個多月裡,來探望過他的人數,已讓他深切感受自己確實是生活在一個大家族裡。

  因為是大家族,免不了爭權奪利,不少人便自以為是的把躺在病榻上的他批評得一無是處,甚至要他交出掌權的位置,對他的清醒感到很失落。

  針對那些親戚口中所嘲諷、統稱為「窩囊」的相關事蹟,他也在重金賞賜下從下人們的口中得到證實,從前的皇甫斳的確是一名軟弱無能、得看嬌妻臉色過日子的駙馬爺。

  公主要他向東,他絕不敢向西,呼之則來,揮之則去,言聽計從。每月從帳房領到的薪俸更是如數奉上,只為討妻子歡心……

  想到這裡,戴允皓撇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長期處在詭譎多變的商場上與人廝殺,為了爭取最大利益,他從不是會輕易妥協的人。老天爺將他隨便丟在古代生活,他是沒轍,但要他改性子?不可能!

  他曾是登上時代雜誌的封面人物,在社交名媛的眼中更是魅力爆錶的鑽石績優股,雖然他的冷鷙個性讓她們個個有希望,人人沒把握。

  但一個習慣被女人眾星拱月的男人,要他在換了時空後就變成一個只能看女人臉色過活的軟腳蝦,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不過他也不必太煩惱,反正賽兒公主有錢就能打發,而賺錢一向是他的強項,屆時金山銀山讓她慢慢挖,只要不來煩他就好。

  思緒翻飛間,遠遠的,他看到金總管又快步的跑過來。

  「稟駙馬爺,公主鑾轎就快到了,您是不是要到大門口去迎接?」金總管拱手,問得戒慎恐懼。

  就氣勢而言,現今的駙馬與過去實在天差地遠,得罪不得,只要一雙黑眸冷冷一掃,每個人莫不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皇甫斳冷笑。要他迎接她 有沒有搞錯?

  因為岩陵江氾濫成災,季南風王爺領聖命前往賑災,賽兒公主美其名是拋磚引玉也捐出大筆款項,但條件卻是希望同行去關心災民。

  相信她的行為純粹在行善的人少之又少,對一般人而言,她離家百里,拋下夫婿與別的男子來回一趟朝夕相處將近三個月,已可算是不守婦道了。

  就他來說,守不守婦道是一回事,可丈夫重傷、生死未卜,她卻未趕回來探望,可說是無情。像這樣的一名女子回家了,他一個大男人還得卑躬屈膝的去迎接,哪有這種道理

  「不了。」他挑起濃眉,一雙黑眸沒有太多波動。

  他對公主實在沒興趣,因為這陣子禮貌性來探病的公主著實不少,但卻一個比一個更倒人胃口。

  所謂的「公主」,根本只是長得美、嬌滴滴,說話挾槍帶棍、自我感覺太過良好的女人而已。

  還有那些皇親國戚也很機車,個個冷嘲熱諷,莫不暗指他的腦子已經夠鈍了,再經這麼一摔怕是會變白癡。

  很好,既然摔壞腦子,那麼他的言行舉止與過去不同便理所當然,他可沒打算在換了個時空後就變成妻奴。

  「呃……那奴才去迎接了。」金總管可不傻,駙馬爺可以說不,但自己算哪根蒽啊?

  戴允皓看著他行禮後匆匆離去,倒是想起了曾有幾名丫鬟向他反應道——

  「其實,賽兒公主是個為善不欲人知、慈悲為懷的好人,總是默默行善,雖然對駙馬爺的要求是多了些,可那也是希望您更好。」

  「是啊,像是要您端洗腳水,並非是不將您放在眼裡、故意刁難,而是為了訓練您的膽子,希望您能當她的面說『叫丫鬟去就好』或是『不,我乃堂堂駙馬,何須做此事』。總之,她是希望您能有勇氣在她那些養尊處優的公主姊妹面前勇敢說『不』啊……」

  真是如此嗎?看著金總管三步併作兩步的胖胖身影,他是質疑的,至於他所質疑的對象,也終於離他越來越近了。



  「妳準備好要見失憶後的駙馬了?」

  在美輪美奐的和豐園西苑,種植了一大片桂花林,而賽兒與季南風等一行人正行經這片桂花林,在淡淡的花香中,朝她與皇甫斳所居的東苑走去。

  季南風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賽兒問道,她卻只是頓了一下便點頭。

  他蹙眉,「我非惡毒之人,但我得坦承我並不希望皇甫斳醒來。」

  「季大哥。」賽兒朝他搖搖頭。慶幸她身後的小廝、丫鬟都離他們有一大段距離,要不這話傳出去還得了

  「他真的配不上妳,如果不是我……」

  「季大哥,別說了。」賽兒明白他有多愧疚,因為她跟皇甫斳的婚事,他是該負一些責任的。

  然而時也、命也、運也,她很清楚自己是個好命的人,即使父皇實在不算個明君,喜好女色、慣祿位收買人心,讓日興皇朝的國土仍有不少飢寒交迫的可憐百姓,她卻是從小衣食無憂,因此,在婚姻上她雖不甚如意,卻也沒有自艾自憐的資格。

  季南風抿緊唇,沉默的與她並肩而行,不久,即見到皇甫斳端坐在涼亭椅子上,似在等待他們。

  他在心中一嘆,再看向美若天仙的賽兒——她舉止嫻雅,天生麗質,可這麼一個難得靈秀聰穎的俏佳人,偏偏嫁給了日興皇朝裡最無能、最沒骨氣的男人!

  戴允皓也看到一大群人往他這兒走來,最前面是一對俊男美女緩步而行,身後則是跟隨著兩列僕傭,聲勢浩大。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確定該名領頭美人就是賽兒。

  粉雕玉琢的她,像是從古畫裡走出來的人,芙蓉如面、一雙明眸水亮靈動,無瑕的雪白肌膚將她形狀姣好的紅唇襯托得更為誘人,一頭烏髮以珠玉簪飾梳起,身著一襲紅白綴金鳳凰繡袍、腰懸玉佩、足穿翹頭錦鞋,身材纖細,整個人就像是以電腦修圖仔細修過,美得不可思議。

  但即使她美若凌波仙女,仍不是他的菜。

  因為就他得到的訊息,她才十六歲,沒有前凸後翹、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教他怎麼啃得下去?再說吃了,像在摧殘民族幼苗。

  眼看一行人已來到亭台前,他緩緩起身,望著賽兒拾級而上。這一趨近,更顯得她嬌小平胸……他不由得低聲諷笑,「是太平公主吧……」

  「她是賽兒公主。」

  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帶著些微不愉快的口吻跟著響起。

  戴允皓瞇起黑眸,望著站在她身旁身著藍羅窄袖袍服的男子。

  同一時間,賽兒也開了口,「沒關係的,他失憶後,我們夫妻從未見面。」

  戴允皓將目光移到令人驚豔的賽兒身上,看來,拋夫離家近兩個月的公主已得到他失憶的消息,所以這會兒才會主動上前介紹。

  「駙馬,這位是季王爺季南風。」

  這號人物,他聽僕傭們曾經提過,評價是一面倒的好。光風霽月、溫文儒雅,若非其他公主從中破壞,這對青梅竹馬應該可以結為連理。

  他上下打量,同為男人,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長得不錯,氣質雍容優雅、長相俊秀、唇紅齒白,同是帥哥掛,難得的是氣度還非凡出眾。

  皇甫斳的眼神……變得剽悍狂妄了?季南風也定眼打量,心中微感詫異,這男人就連站姿都與過去不同了,不再矮自己一截。實際上,皇甫斳的身高本就比他高,但因為態度總是畏畏縮縮,才感覺矮了點,而這也是他最不屑的地方,一個男人沒有男人該有的樣子。

  比起季南風,賽兒對眼前的皇甫斳更覺陌生,雖然他失憶後的狀況金總管都有派人快馬送信報告,讓她不至於一無所知,不過,她對於信中所描述的形象總是抱著懷疑,現在卻不得不信。

  瞧他不過穿著普通的圓領錦緞袍服,竟顯得高大挺拔,而且,是多日未見的錯覺嗎?他身上好像還多了一股張狂的霸氣?在他銳利眼眸的注視下,她甚至更有了「丈夫是天」的感覺。

  「駙馬一切安好吧?你出事時,賽兒著實不及趕回,不過太醫診治的結果,賽兒都有都透過總管捎來的信息知曉,如今除了失憶一事,你身子已然復原了,是吧?」

  她表達關心,但他卻默然不語,只是將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鎖在她臉上,令她被看得莫名感到臉紅心跳。

  氣氛因為此刻的短暫靜默變得滯悶,久久,戴允皓才開了口,「謝謝公主關心,皇甫斳除了腦子外,一切安好。」

  「呃……那、那就好。」她有點尷尬的回應。

  又是靜默,戴允皓這下可以確定他這個軀體的正主兒跟公主的感情只是普通而已,才會話不投機,久別也只能客套的問候兩句。

  賽兒在這沉默中更是不自在,成親這段日子以來,她很清楚丈夫是個溫吞、沒主見的男人,娶了她卻把她當女皇,不敢親近、卑躬屈膝,讓她雖然想和他接近卻也沒辦法,兩人會如此生疏她也很無奈。如今他改變得這麼大,她更是不知所措。

  「駙馬失憶一事,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南風願意協助。」季南風彷彿是要化解賽兒的窘境,開口道。

  他神情看似真誠,但戴允皓在商場上看了太多爾虞我詐,在對方的眼神裡仍覷到一絲輕鄙。他撇撇嘴角,「不需要,府裡上下已提醒了我不少事。」

  「那顯然還不夠。南風猶記駙馬爺在婚後數日,曾向我親口說皇家權勢大如天,公主願委身下嫁,你自當會小心伺候,但今日是怎麼回事?竟然連迎接都沒有?是沒人提醒了駙馬你嗎?」季南風語氣說得平淡,但眼神卻瞟向另一邊的金總管等人。

  幾個下人急急低頭,有苦難言,他們當然有提醒,可駙馬爺不肯他們能說什麼?

  戴允皓冷笑一聲,「我知道伴君如伴虎,自當謹慎小心,而說白了,賽兒就是一隻小老虎—— 」話語未歇,四周猛地出現一聲聲的抽氣聲,他聽而未聞,繼續道:「但她同時也是我的妻子,我怎麼對待她,『外人』實在沒有過問的權利。」

  「季大哥不是外人,我認識他的時間比認識你還久,受了他許多照顧,更甭提他是父皇倚重的人才,致力於百姓福祉,深受百姓的仰慕及敬重。」賽兒直覺替季南風說話。眼前這個男人令人感覺太陌生了,說話的口氣都帶著莫名的嘲諷,還大膽地把她比喻成小老虎

  這算什麼?自己的妻子胳臂向外彎?看來他這丈夫當得很失職。

  戴允皓冷冷的瞟季南風一眼,刻意忽略賽兒,「相信我,清醒過來的這一個半月,已有一大堆人忙著幫我填補記憶,但就沒人提到你。」

  這當然是謊話。事實上,季南風對賽兒頻獻殷勤,只要是賽兒的事一定事必躬親,這類的話早讓他聽到耳朵長繭。

  季南風聽了火冒三丈,沒想到這個懦弱的男人竟敢輕視他 。

  現場火花四射,戴允皓的寒眸對上氣得青筋暴突的季南風卻毫不畏縮,甚至佔了上風,讓賽兒看得傻眼。

  不想再對峙下去,戴允皓覷向金總管要他送客,「季王爺我就不送你了,失憶的我,等了那麼多日子才見到我的公主嬌妻,我們理應談談。」他看都沒看季南風一眼,逕自趕人。

  賽兒難以置信的看了眼同樣驚愕的季南風,然後上前瞪著丈夫,「駙馬太無禮了,這回若不是季大哥,我參與賑災一事不會那麼順利,你該感謝他才對。」

  「妳一人無法完成行善的話,該尋求協助的對象是我這個丈夫而非別人吧?我為何要感謝他?真抱歉,我失憶了,完全忘了如何當一名小廝、嘍囉或應聲蟲,請公主見諒。」

  賽兒簡直驚呆了,一個本來連正視她都不太敢的男人,此刻雖說著道歉的話,但神情卻帶著明顯的譏諷,擺明了口是心非!

  季南風神情複雜的看著他好一會,才將目光移到驚疑不定的賽兒身上。

  她眨了眨眼不知所措的看了眼季南風,又不由自主的再看向丈夫,沒想到他的視線也定在自己身上,四目相交,她的心跳霎時變得紊亂起來。

  幾乎像逃開似的,她急急再看向季南風,微點螓首,表示自己沒問題,他可以放心離去。

  戴允皓抿緊唇,冷眼看著討人厭的季南風終於走了。

  接著他以一個冷峻的眼神掃向僕傭們,所有人立即聰明的退下,不一會就走得清潔溜溜。

  突然的寂靜讓賽兒有些無措,雖然東苑通常就這麼安靜——因為她怕丈夫的懦弱被太多下人看見,久了後連他們也會學那些醜陋的親戚們放肆的不把主子看在眼裡,因此從不讓太多僕傭進出東苑。

  然而丈夫軟弱時,她為自己無法改變他而無力,如今他似乎強勢起來了,她卻又不知如何應對。

  戴允皓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情緒複雜的明眸裡有著深深的無力感,讓他很好奇。這個把自己丈夫踩在腳下,可以自由跟其他男人遠行,做自己想做的事的金枝玉葉,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察覺到他的眼神變了,她的心因此怦怦直跳,甚至手心也在冒汗,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不僅變得太過掠奪,透露一抹危險的探索慾望,讓她有股想逃開的衝動。

  「我剛回來,先去見一下太君,晚點再和駙馬說話。」她倉皇的轉身就走,沒料到他竟然也大步跟上。

  「妳在乎?」連老公傷重失憶都捨不得回來了,會在乎一個年近八十的老太太?這不是太虛偽了?

  從回來見到他開始,賽兒就一直感受他對自己莫名的敵意,這句話的諷意她也聽出來了,但她何曾被人這麼對待過。一股怒火頓時襲上心坎,她驀然止步瞪著他,「賽兒所為確是出自真心。我知道駙馬需要重新認識我,但也請駙馬放寬心說話更不必挾槍帶棍。」

  「那麼,我該怎麼對妳?」他問得彷彿理所當然,黑眸仍有著嘲諷的玩味,很討人厭,但也莫名的吸引人。

  她粉臉驀地漲紅,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新婚夜,駙馬發誓會以我為天,我要你笑你才敢笑……」

  「咳咳……什麼?」冷不防地,戴允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老天爺,連他這寄住的靈魂都感到丟臉,這身軀的原主人算哪門子的男人啊?

  賽兒突然很想笑,因為她在他臉上看到明顯的困窘。

  只是他恢復得也很神速,臉色馬上繃緊的反問:「還有什麼?我相信有些較私人的事,只能從妳口中得知。」

  她柳眉一擰,仍然不習慣他的直來直往,甚至是狂妄的命令語氣。

  「我討厭這樣混沌不明的狀態,了解過去我才能知道該怎麼做。」他打算糗一次就夠,一次就知道「皇甫斳」在妻子面前到底能孬到什麼程度!

  「好。」他想知道自己多沒用,這也是好事。「其實,以前駙馬你對我很客氣,就連床笫之事也要我有意臨幸時才能與我同房……」

  他瞠目結舌的打斷她,「意思是妳有需求,我才能跟妳上床?」

  「咳咳……」這回換她咳了,他幹麼說得如此露骨,害她粉臉一下子漲得紅通通。

  戴允皓才想飆粗話,簡直見鬼了,怎麼可能當駙馬爺這麼孬!

  「咳,一開始,駙馬的確是這麼說的,但我嫁入的是個普通的商人家,正所謂出嫁從夫,不想令駙馬太委屈,所以在我的堅持下,我們一直是同床共眠。」她臉紅陳述,但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即使同眠,他也沒有勇氣碰她。

  在她堅持下?他簡直快昏倒了,「皇甫斳」真的是男人嗎?膽識魄力根本比女人還不如!

  「所以,面對一個懦弱的丈夫,妳選擇用來自力救濟的方法,就是找另一個男人去幫妳完成妳要做的事?」他完全是好奇才這麼說,沒有半絲妒意,她畢竟不算他的妻。

  她直視他久久,在確定他眼中已沒有嘲諷後,才答,「我沒有說你懦弱。」

  「妳的眼睛告訴了我。事實上,在我四周那樣的眼神還真不少。」

  那是事實,她無言以對。

  戴允皓談夠了,有些事他想自己還是不知道比較好,免得失控飆出一大串國罵。

  「去看奶奶……老太君吧。」他還不習慣的撇撇嘴角,轉身直接往老太君所住的別院走去。

  賽兒怔愣的站著,對那意氣風發的挺拔身影仍無法適應,直到他回身看她,她才回了神,蓮步輕移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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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5:48
第二章

  兩人穿堂過院,再經過精雕細琢的回廊後,才來到老太君居住的北苑。

  早年喪偶的老太君一人獨居,前幾年,唯一的獨子也就是皇甫斳的爹過世後,各房趁機吵著分家,老太君被吵得煩不勝煩,分出了皇甫家族近大半家產才擺平那些人,但唯一條件是所有的分家都得搬出去,讓她圖個清靜。

  來到古代,戴允皓看過老太君一次,但她卻以很悲傷的空洞眼神看著他,害他難得不知所措、尷尬得不再過來。但意外的,一見到賽兒,她眼神頓時亮了起來。

  佈置精緻的房內,老太君激動喊著,「賽兒回來了,可想死太君了。」

  只見本是優雅雍容的天之驕婦,此刻臉上帶著誠懇的笑意,身上則散發出有如太陽般的朝氣與活力,拉起裙擺快步的奔向老太君,還緊緊擁抱她。

  看她的動作如此自然,好像早已做了上千上萬次,他還真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一直以為古代的男女,尤其是女人,喜怒不形於色,七情六欲都得隱藏在溫和恭良的神態下,然而這尊貴的公主居然也有如此坦率溫暖的一面,和他印象裡的完全不同。

  「你也來了……果然,沒有賽兒,你連進到這裡的勇氣都沒有。」老太君一看到他,臉色再度充滿哀傷。

  「呃……太君,你要對駙馬有信心,他變得很不一樣了。」賽兒直覺的替他說話。

  「你從以前就這麼跟我說了。」已經被騙很多次了,但心知是善意的謊言,老太君也不忍苛責。

  戴允皓看著老太君臉上的苦笑,看來賽兒在過去為丈夫撒了不少謊,所以這回他真的變得不一樣,老太君也沒認真看待。

  「唉,明明是皇甫家的長孫、大當家,偏偏……」老太君又是長聲一歎,眼眶開始發紅,不捨的看著眼前善良的可人兒,「賽兒啊,你待在我們這個只會爭權奪利、毫無血親之情的大家族裡,太委屈你了。」

  「太君多心了,賽兒從小在皇宮中長大,父皇有三千後宮佳麗,我兄弟姐妹何其多,對人性醜陋早已見怪不怪,如今有疼我的太君已經很好了。」

  真難得她竟如此豁達,戴允皓對她有了第一次的好印象。

  「聽聽,你也爭氣點,別讓我早晚手持一炷清香向祖先們祈求,盼你能真正成為皇甫家的掌權者,不然,老太婆死也不瞑目啊!」老太君望向孫子搖頭道。

  這是她錐心之痛,地位崇高有啥用?還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皇甫家祖先們努力了好幾代的生意,被貪婪的親族弄得四分五裂,人人個個驕矜自大,全都想要自己掌權。

  偏偏,皇甫斳是長孫,站在第一位自然成了箭靶。

  從小在尖酸刻薄的言語環境下長大,他的自尊與男子氣概漸漸被剝奪掉了,成了一個沒有自信、軟弱的男人。

  而她又只是風中殘燭,別人想要作威作福,亦不把她放在眼裡。

  雖說好不容易娶進一名金枝玉葉,但畢竟是女人,那些人見著面時是會做做樣子、尊敬一下,可私下其實沒人將他們和豐園的一老二小放在眼裡。

  老太君說到傷心處,不禁哭得淚漣漣,賽兒拼命安撫,臉上充滿著真誠的關懷。

  戴允皓沒想到她竟然挺有耐心,不過他不擅長處理這種局面,英雄無用武之地,選擇走人。



  一直到接近晚膳時間,他跟賽兒才再度碰面。

  但沒想到的是,他對她新增的那麼一點點好感也在同時間消失了。

  靠!原來跟公主用餐是這麼回事,飯桌長得離譜,桌上的菜色也多得可笑,各式山珍海味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兩人坐在一南一北遙遙相望。

  做駙馬的確很酷,他過去的餐點已經不差了,但與尊貴的公主一比,簡直像難民吃的。

  或許他臉上赤裸裸的鄙夷太清楚了,從坐到桌前開始,臉色一直不佳的賽兒終於忍不住開口,「我並不是個浪費食物的人,此等排場,是你在發生意外前囑咐膳房準備的。」

  又是那個無能的駙馬爺!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倒做了不少。他直視著她,出言譏諷,「但就我的瞭解,公主並非是個唯夫命是從的妻子。」

  她臉色微微一變,「對,我不是,所以很多事都由我另外作主,但唯獨這件事,老太君要我順你的意思,別再跟你唱反調。」因為老太君說了,只要有人丟句質疑的話,皇甫斳就會變得六神無主,什麼擔子也不敢扛,這事不過是他想寵愛他的妻子而已,別連這都要讓他感到彷徨受挫。

  她想若能讓他多點自信何樂而不為,也就同意,可他現在的眼神倒像是嫌她不好?

  所以很多事還是這相公主說了算!戴允皓心想。

  這根本是妻管嚴,讓他無法接受,他要全面宣戰,宣告他才是天、是王,才該是一家之主,他勢必要她搞清楚這件事。

  他胃口全無的喝了杯酒,漠然的起身,「看來很多事都必須做調整,那麼,就從餐點改起。」



  「駙馬爺真的摔壞腦子了,對公主說話好不客氣,對季王爺也是。」

  「就是,連眼神也變得好可怕。」

  賽兒身後隨著她一同遠行,今日才見到皇甫斳的兩名貼身丫鬟替主子感到委屈,忍不住嘀嘀咕咕。

  賽兒心有同感,但捫心自問,她無法確定駙馬的改變是好是壞,只要是女人,都希望有個頂天立地的好夫婿,而她過去卻只有個懦弱的丈夫,她不甘、無奈、也難過,所以試著改變皇甫斳,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值得她依靠且驕傲的男人。

  但她一度失望了,他就像個扶不起的阿斗,令她更諷刺的得到一個對丈夫頤指氣使的臭名。

  現在,他變了樣,像個男人了,可是難道往後的日子都要在這種充滿火藥味的氣氛下度過?她是不是該再跟他坐下來好好談談?

  這個問題,直到回房沐浴完畢,賽兒都沒有得到答案。

  她在丫鬟伺候下,僅著一件肚兜、單衣,從相連的浴池直接走進臥房,卻見丈夫自己動手寬衣,走到床邊。

  她有點錯愕,但很快定了心神,對著丫鬟道:「你們下去吧。」

  「是。」兩名丫鬟欠身行禮後退下,順手將房門帶上。

  戴允皓直接在床上躺下,卻發現賽兒動也沒動的佇立原地,他坐起身來,黑眸直勾勾的瞅著她。

  依她所說,他們夫妻平時不是都同榻而眠,她怎麼會以一副略顯驚愕的目光看著他?

  他挑眉,「有事?」

  「沒、沒有。」

  雖然知道他失憶,言行舉止已與過去不同,但她仍然覺得詫異。

  以前他每回上床都是戒慎恐懼,全身僵硬到不行,常常到最後更是緊張兮兮的乾脆坐在椅子上和衣就睡。

  但……此刻他不但神情泰然,看著她的黑眸也灼亮深邃,只有自信沒有不安,莫名的讓她心跳突然咚咚的狂跳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緩和失速的心,來到床邊,卻有些無措了。

  他一躺回床上,這張床便讓他占了一大半,令她不知該往裡面睡還是睡在外頭?也有些緊張會碰到他的身體。

  她遲疑不動,讓皇甫斳有更多時間打量她,視線一從那美得不可思議的芙蓉面往下移後,他頓覺氣血上湧,某種熟悉的亢奮在全身蔓延。

  他是正常的男人,而且還是已有一個多月沒讓身體發洩的男人,眼前的她美得過火,他如何能不動心?

  在褪去那些過於寬大繁複的綢緞外衣後,僅存在薄薄單衣完全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展現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先前他認為的「飛機場」,竟把單衣繃得鼓鼓的……

  發育得好不好顯而易見。

  男人一向是視覺性動物,尤其她長得太美、穿得太少,看來實在秀色可餐,此時他雖然只是個借住的靈魂,但這副男性軀體仍誠實的感受到欲望。

  可惜她並不是自己的妻子,即使看似名正言順,他依舊碰不得,只苦了這身子得被欲火煎熬再煎熬。

  欲求不滿已心浮氣躁,偏偏這讓人心癢難耐的女人還站著不動,他因此火大的坐起身,「你到底是上不上床?還是有規定你得先上床小丈夫我才能上?」

  她一怔,不明白他哪來的火氣?「呃……不必,我上床。」見他作勢要下床,她連忙鼓起勇氣爬上床,但兩層床帷她只放下了薄紗那層,因為厚的那層一旦放下,這床便成了另一方天地,太過親密,她有些害怕。

  熒熒燭火未滅,視線仍然清晰,他一雙深邃黑眸仍直勾勾的與她對視,她的眼眸再次被鎖住,四目膠著令她心慌意亂,才一下子額頭便緊張的滲出薄汗來。

  像尊木乃伊……他們這對夫妻連在床上都如此不自在?

  看出她的僵硬,他抿了抿唇,忍不住嘲弄道:「我以為我們已經當了近半年的夫妻?」

  聽出他口氣中的戲謔,她回,「我們的確是。」

  「以我過去事事順著公主的情況下,在床上我以為會上演女尊男卑、由你主動的戲碼,沒想到公主如此安分。」

  「駙馬是刻意挑釁?」她被他說得又羞又惱。

  他是嗎?也許是吧。來到這陌生的時空,有一個美麗尊貴的公主妻但他都什麼也不能做,怎能不悶不惱?當然只能用這種方式稍稍發洩。

  見他依然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一股不自在的神色再度浮現她的面容,「我們是夫妻,有話直說,不須冷嘲熱諷。」

  她的眼神看來很真誠,或許是他自己反應過度了。他吐了一口長氣,「沒事,只是公主對我而言與陌生人無異,卻與我有最親密的夫妻關係,我因而對自己的失憶感到煩躁罷了。」

  也是,易地而處,她可能會有更多的不安與脾氣,她該多體諒他,「那你要不要喝杯水降降火?」

  「不了,睡吧。」他不再看她,合眼自己睡覺。

  由於他並沒有特意的背對她,所以賽兒可以偷偷眯著眼打量。其實,她一直認為他長相俊俏,看來是個不錯的佳偶,然而他自信不足,個性又過於軟弱少了男子氣概,可惜了老天爺給他的好皮相。

  但此際即使合眼,他原本就俊雅的五官仍是顯得尊貴誘人,他的存在感變得如此強烈,她怎麼睡得著?

  賽兒殊不知戴允皓也有一樣的困擾。

  美人在側,導致欲火及悶火同時高漲,他自然難眠,但又不想輾轉反側影響另一個人,他只能硬逼自己維持不動的睡覺姿勢。

  他不禁在心裡數起羊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公才來敲門。

  賽兒依舊難眠,不過從他均勻的呼吸看來,她知道他熟睡了。

  驀地,不知為何他突然傾身靠近她。

  「夫、夫君……」她訝異的低叫,兩人不曾如此靠近。

  一股淡淡的陽剛氣味從他身上襲入她鼻間,他的下一個動作也止住了她的話聲。

  熟睡的戴允皓無意識靠近,將賽兒柔軟又帶著香甜的嬌小身軀納入懷中,嚇得她全身僵硬不敢亂動。

  但他沒有再更進一步碰她,而她意外的也不想退開,他的身軀比她想像中的還結實溫暖,而他圈住她的手臂亦是強而有力,在他懷中除了很舒服外,她還有了種被保護的感覺。

  當了半年多夫妻,對他,她卻是這會才第一次有心跳加速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糟糕,她怎麼入眠?

  睡不著,別人數羊,但賽兒貴為公主,數的東西自然貴重點,她數的是——金子。

  「這一箱照理有五十錠金元寶,一、二、三、四、五、六……」

  在他們寢室後方還另有一隔間,而這一向上了鎖的隔間是賽兒的私人金庫,裡面有她的嫁妝、駙馬送的金銀財寶,還有幾箱來源比較特別的元寶,她想起來便不由得一笑。

  這一次隨季大哥南下岩陵江賑災,她在無意中查出官員私吞國庫的賑災銀兩,金額竟高達數千萬兩,於是在她威脅要狀告父皇后,貪官急急繳出,還……

  「你在做什麼?」半夜醒來沒見著身旁的人,他才下床尋找,就見到這景象。

  突如其來的低沉嗓音嚇到她,再打量這間雖不到十坪大卻以夜明珠放置四角做為照明的房間。

  他一直知道這間房是她的藏寶室,但上了鎖,加上有個人隱私,所以他不曾進來。沒想到這裡金光熠熠,金銀財寶一箱箱堆疊,簡直像是電影裡海盜的藏寶洞。

  「我吵到你了?」她拍拍心臟怦怦狂跳的胸口,一邊要拾起掉落在身邊的金子。

  他跟著上前,彎身拾起幾塊。在他的時代,金價高漲,光一錠就價值可觀。

  「這是這次岩陵江水患的地方父母官吐出來的。」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果然……

  他一挑眉,語帶質疑,「地方父母官為何要吐金子給你?」

  她趕緊尷尬解釋,「因為他從朝廷撥下的賑災銀兩裡中飽私囊,被我從帳冊裡發現,所以除了我逼得他把貪污的錢全數拿出外,他還主動另外捐贈了大筆金子贖罪。」

  贖罪?是封口費吧。只不過……「你會看帳?」身為金枝玉葉,理應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人間疾苦,可她竟然會查帳?

  「本公主會做的事可多了。」賽兒得意起來。她一直都不是活在框架裡的公主,從小就常偷溜出宮見識外面的世界,懂得許多其他公主不懂的事。

  戴允皓怔了下,不得不承認她此時的燦爛笑容,與她身後的夜明珠、閃爍著光芒的金子相比,絲毫不遜色,但是,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可一點都不認同。

  「你會做的事中,應該也包括黑吃黑吧?」

  她一愣,「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他掂掂手上元寶的重量而後說:「我一直聽說公主愛錢,可沒想到連『封口費』你也吞得下去,那個地方官肯定很慶倖你聽得懂他『贖罪』的弦外之音吧。」

  「不是那樣的!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看他有行善的誠意才收下的。」她急著再解釋。

  這趟遠行,她跟季大哥早已另外募集大筆善款攜帶南下,再加上朝廷的賑災官銀,已足以應付此次水患的重建,所以該名官員的銀兩她才暫時帶回,打算差人送往較偏僻的鄉下造橋鋪路縮短城鄉差距。

  她說了一大串,但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不怎麼相信,她有種受傷的感覺,也有些惱火,「我承認我是愛錢,因為有錢才可以做很多我想要做的事、才可以濟弱扶貧,但我絕不會把錢花在自己身上。

  「就算不是花在自己身上,可也是拿他人的錢去行善,說穿了,你不過是借花獻佛,贏了個大善人的美名。」他不以為然的說。

  「誰在乎什麼大善人之名!我愛財有道,不屬於我的我才不會要呢,這次是例外。」

  「是啊,運氣真背,就讓我看到了唯一的一次例外。」把他當三歲小孩哄?他沒那麼好騙。

  這什麼語氣?根本在嘲諷她!她俏臉繃緊道:「我雖然是女人,但也敢作敢當,你少污辱我的人格!」她抬高下顎,美眸閃動著兩簇竄燒的怒火,粉拳握得死緊。

  意外的,她這張氣憤的容顏居然格外的吸引他,還有她那掄起的小拳頭……是想打他嗎?

  看來,這賽兒公主與他印象中的古裝美人是不太相同,他原以為她柔弱、膽小,嬌貴善妒沒半點好,沒想到她還有反擊的勇氣。不過——

  「自重人重,你的態度決定我的態度!」

  這是什麼話?「附馬爺,我接受你失憶,包容你態度對我不佳,但那並不代表你就可以隨性的奚落或鄙視我!」

  賽兒氣到眼淚都逼出來了。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嫁了個不一樣的丈夫,但至少不必像在宮中一樣,老是聽姐妹們嘲笑或刻意激怒的言語,只因為她不願當個跟她們一樣趾高氣揚、養尊處優的嬌公主。

  她備受排擠,當然得品嘗孤獨,那樣的感覺、她誰也不能說,但她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一切有錯。

  然而他為什麼也變得和她們一樣討厭呢?讓她又氣又悶。

  此刻的賽兒像朵帶刺的玫瑰,眼中怒火的深處似乎還有深藏的孤寂……戴允皓很難想像她竟然有那麼多面貌。

  除了直率敢言外,她沒有令人退卻的矯揉造作,就算把那些賑災金子貪污進自己口袋,她也一副有理的模樣,讓人好氣又好笑……

  驀地,他濃眉一蹙,有道德潔癖的他,對這種可議行為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不會是換了時空,他腦子也出問題了吧?

  算了,不管她黑吃黑多少都不關他的事,「回房睡吧,金子不會長腳跑掉。」

  可惡!他當真把她視為愛錢貪贓的公主了!

  看著他偉岸的背影即將消失在門後,她氣呼呼的想也沒想就抓了一錠金子丟出去,意外正中某人的後腦勺。

  「噢!」痛呼一聲後,戴允皓怒氣衝衝的俊顏隨即出現在她眼前,「該死的!你搞什麼?」

  她突然笑了,笑得無比燦爛、無比無辜、無比的吸引人,「沒做什麼,金子長腳嘍。」

  明明是鬼扯,然而他卻忘了反駁,還愣愣地看著這張笑顏失了神。



  春雨綿綿,眼前的和豐園老宅一眼望去,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曲橋回廊,和往日一樣看來仍氣派不凡,但不同的是,短短半個多月裡,府中人事已有了大地震。

  戴允皓大刀闊斧的整頓了一番,把一些瞧不起他的隨從僕傭全辭退或調職,留下的都是肯出力又聽話的,而一些在文武方面有才能的侍從也被他提拔到身邊備用。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就像以前在面試員工一樣,找來下人一一面談。要看出一個不熟悉的人心厚不厚道,閱人無數的他至少有七成把握。

  過去當總裁的經驗讓他很清楚,一定要培養自己的心腹,不過現在馬上要他們忠誠稍嫌太早,暫時也只能以金錢收買有效。

  所以,他按照不同職務重新調整薪資,津貼亦依能力加給,果然令他在府裡的地位在為提升,手上也增加不少為他所用的人才。

  生意方面,皇甫家世代經營布匹買賣,或許是根紮得穩,也或許是祖先福澤庇蔭,所販賣的絲綿綢緞不僅都是皇親國戚的最愛,也在全國佔有極大的市場。

  而皇甫斳的祖父在世時更有生意頭腦,以布莊生意為基底,開始涉獵其他民生產業,不管是客棧、餐館、酒肆都有不錯的發展。

  如今皇甫家經營的生意琳琅滿目,家大業大,但祖父卻只有一名男丁,為防後繼無人,皇甫斳的爹可是努力的娶了三妻四妾,為皇甫家開枝散葉。

  皇甫斳雖是正室所出的嫡長子,個性卻不及其他姨娘所生的子女刁鑽霸道,加上後天環境影響,他更是軟弱,弱冠之前三天兩頭被欺負是常有的事,導致他們親朋好友全至錢莊隨意提領銀兩、胡亂簽據,反正皇甫家的掌權者不吭聲,金山銀山數百座,挖也挖不盡。

  現在的他從近日所收集回來的帳冊中發現,那些姨太太的兒女各占了一份產業,有沒有賺錢能力是一回事,可得了便宜還賣乖就太超過。

  瞪著桌上一大疊單據,他只能搖頭,連養女人的錢皇甫家也要幫那些紈褲子弟出嗎?太扯了!

  「你緊張嗎?」

  專心翻閱帳冊的他聞聲抬頭,這才發現賽兒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緊張?」

  「金總管說,你要主管皇甫家業的所有負責人在今日全回祖宅,有事商談。」

  連她面對那群人都會緊張了,何況是懦弱的他?

  他嗤笑,「看來這裡發生的大小事,都逃不過公主你的法眼。」

  又來了,他跟她說話為什麼總是帶著點諷刺?「你、你究竟是看我哪里不順眼?」她心頭一把火又冒了上來。

  「哪里不順眼?」他抿抿唇,上上下下的又將她看了一遍。

  沒有,一點也沒不順眼,事實上,她嗓音清甜、笑容燦爛得足以迷人心智,那張臉上最常出現的是純淨動人、宛若春神般的美麗神情,基本上十分賞心悅目。

  他搖頭,「沒有。」只要她別來煩他就好。

  她一愣,「沒有?可是我的感覺、不像沒有。」她覺得他不喜歡看到她。

  「是嗎?」他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充滿魅惑的笑弧,接著刻意傾身靠近她。

  因為太近了,她反而緊張起來,忍不住退後兩步,腳步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幸好他眼明手快及時伸手拉住她手腕,但隔著袖子抓,可沒什麼觸感。

  她太過驚嚇,快速抽回了手,脫口而出,「你不要太逾矩了!」

  「逾矩?」他撇撇嘴角,「是啊,即便是夫妻,但公主何其尊貴?當丈夫的人自要誠惶誠恐的小心伺候,最好中間再隔個楚河漢界,免得讓公主沾染了什麼穢氣。」

  她知道他在嘲諷兩人每晚的同床共眠,怨她總是隔得遠遠的,像他身上有毒一樣。

  但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其實不曾真正圓房,她會羞澀忐忑也屬正常,偏偏這話,又說不出口,一出口像是自己在討雲雨之樂。

  「駙馬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再說,你近日整頓府裡內外,賽兒自認並未干涉你,駙馬還有什麼不滿?」

  「是啊,我該謝公主隆恩。」他故作行禮姿態,語氣滿是戲謔。

  「皇甫斳!」她大為惱火,眼神帶著威脅,但可嚇不了他。

  只見他可惡的低沉一笑道:「公主殿下,如果沒事,請別打擾我做事了。」

  他已經很努力的與她保持距離,而她既然老是覺得他在挑釁,每次都被氣得火冒三丈,為何又要常常來找他?

  況且她若對於同睡一床感到不自在,大可在求分房,對他也不是沒好處。

  其實每晚共眠,他總會對她產生遐思,但他相信那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反應,絕不是因為有好感。熟睡後兩人身體不自覺依偎,她柔軟的身軀、淡淡的女人香總能輕易的點燃情欲之火,害他每每人睡眠中轉醒。

  好在他的自製力超強,不時提醒自己他只是借用別人身體不可逞一時之快,免得造就千古恨事——像是留了個種。

  看著他的目光又回到那一大疊帳本上,她竟有種自尊被重挫的感覺,頭一回,她被一個男人如此忽視,而且那人還是曾經把她當成天的丈夫。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跟他客氣了,畢竟今兒個來的人個個都是狠角色,她不搶先一步,那些白花花的銀兩還是會飛離皇甫家。

  「夫君這個月的月俸還沒有給賽兒,夫君有多少,就交給我多少吧。」

  「原來……這才是你上書房的理由。」他都忘了她最愛的就是銀子,還以為她是來關心自己。

  「我不知道你把那些親友找回來有何用意,但在我看來,說白了只是被剝皮而已,與其讓那些人拿走你的錢,倒不如交由我來善用,還能造福一些人。」即使他膽子大了,她還是不相信軟弱的丈夫有本事保住銀子。

  被剝皮?她也太看不起他了。「帳房那裡的錢出入得經由我核定,而暫時我對家中的錢另有規劃,無法給公主太多,只能給些基本的生活開支。」

  「不行,他們那些人總有理由把你的錢挖走,而且……」

  「砰」地一聲,他突然拍桌,接著抽出幾本帳本,口氣極差的說:「裡面記載了,尊貴的公主殿下也拿走不少,數位可觀。」

  「我不拿白不拿,總比被那些人拿走的好。」她理直氣壯。

  他搖頭,「你只在乎銀子,怎麼沒有想到當個賢妻良母支持我?」

  「因為我丈夫他總像個被欺負的小可憐,我試著支持他卻從來沒用,所以我只能拿他的錢去行善。我幫他積陰德,當另一種賢妻不成嗎?」她也氣得咬牙切齒。

  「他變成了小可憐,但那些荼毒、摧殘他的人中,難道不包含你這名尊貴的公主妻?」他反唇想譏。

  她眼內冒火,為什麼他總有辦法堵得她啞口無言?「你就是你,不要失憶了就變成另一個你!」人怎麼可能改變得如此徹底?

  「我是誰有差別嗎?你要的不就是錢?」他嗤之以鼻,突然走到書房外,開口喊,「來人,傳話給帳房,公主要多少銀子就給多少,反正她見錢眼開,不懂勤儉持家、不懂三從四德、不懂出嫁從夫,偏偏她是公主,我也只能認了!」

  「你、你、你……」她氣到語塞,不敢相信他會如此沒風度,將夫妻房裡商量的事拿到外頭去大聲嚷嚷。

  門外的丫鬟小廝個個看傻了眼,因為過去的駙馬跟公主說話總是結結巴巴,可這會罵公主卻罵得這麼溜。

  反之,一向優雅、好脾氣的公主竟然被氣到面紅耳赤?

  「好,我什麼都不懂,那我就什麼都不管,看你怎麼招待那些親戚,是像個懦夫,還是一名頂天立地的好丈夫?」她杏眼圓睜的怒視這個越來越可惡的男人。

  「好,你的眼睛最好不要是裝飾用!」

  「你才不要只是逞口舌之勇!」

  這對從不像夫妻的夫妻現在是在打情罵俏嗎?

  僕傭們個個面面相覷,真的好驚訝,但是,他們也忍不住暗暗竊笑——這才是正常夫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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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既是夫妻,夫唱婦隨自是常理。

  過去,這對夫妻一進正廳,賽兒總是坐在居中的大位,皇甫斳則坐在側位,然而此刻卻相反了——他高高坐在了鋪了軟墊的大位上,她倒繃著一張俏臉坐在一旁,看來極像傳統的妻子可又不完全像,因為尋常的妻子是不能管事物的。

  只是,賽兒凌駕皇甫斳之上,管理皇甫家大小事,這事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而此時他們夫妻所坐位置不同,連氣勢也不同,這異常的景象令在座其他人不禁互相交換了疑問的眼光。

  戴允皓冷冷的打量著這一室的人,他們全是皇甫家遍佈各地的商行裡的重要負責人,也全是皇甫家的親戚,有些還是他已分走家產卻仍霸佔其他生意不放的同父異母的兄弟。

  某些人,他昏厥醒來時曾見過,但當時還處於自己身陷不同時空的震驚中,對他們的惡毒奚落也狀況不明,因此他沒開口反擊。

  但心念一轉,他相信老天爺讓他在這裡借屍還魂理應有它的安排,也許是要他替這個身體的主人將該做的事做妥當,老天爺才讓他回到原來的世界。

  既然對回現代的事一點頭緒也無,他不如找事做打發時間,省得胡思亂想。

  大夥都到了好一會,戴允皓也不說話,只是來回看著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的眾人,氣氛凝重而靜默。

  大廳裡的兩旁站了不少僕傭,他們都是戴允皓精挑細選後,帶在身邊做事的人。

  這些人在這段日子裡,都清楚的感覺到主子的改變,他變得冷靜理智、才智過人,還多了果決的霸氣,讓跟著他做事的他們走起路來都有風,也逐漸心服。

  事實上,當一個企業集團的掌舵者久了,言行舉止自然就會有股尊貴狂妄的氣質,即使成了別人的替身,那股由內而發的氣勢依然會存在。

  但欺壓皇甫斳早成習慣的那些人,這會兒看著他,則覺得他只是裝裝樣子、唬唬人。

  再怎麼裝也只是紙老虎,等會他們開個口、威嚇一下,他馬上就會卑微萬分的跟他們打躬作揖了。底下親戚們暗自嘲笑地想,神色倨傲。

  氣氛怎麼這麼凝滯?賽兒暗暗吐了口氣,偷偷瞪著他們,老實說她很討厭底下的這些「親戚」。

  他們臉上帶著貪婪、狂妄、傲慢,怎麼看都是面目可憎,相反的,坐在她身旁的丈夫……她偷偷一瞥,方才明明還覺得他可惡的,怎麼心兒突然又怦怦狂跳起來?

  唉,英俊臉龐再加上此刻唯我獨尊的氣勢,他若要將一個女人迷去三魂七魄,該是輕而易舉。

  戴允皓突然開口,對坐在兩側的人連拱手請安也省了,直接切入主題,「不管過去的我如何,既然我是皇甫家的掌權者,我今後會將心思,心力全放在皇甫家的生意……」

  「你能力不足,就不必勉強插手,由我們來做還不是一樣?」一名中年男子蠻橫打斷他的話。

  「沒錯,目前有幾筆土地的大買賣要做,價錢談得很不錯了,你不必管。」有人接話。

  接下來,更沒人將他放在眼裡,說話聲此起彼落,談的全是生意,但不管是哪一筆,從每個人口中吐出來的全是他們多麼努力為了皇甫家的最大利益在做事,要分幾杯羹也是理所當然,一些相關交集費用更是該加倍給付……

  他們說得口沫橫飛,但在戴允皓聽來,眼前的親戚要的就是錢,甚至有些人已要了一半利做為傭金了,卻還像是施了什麼天大恩惠地要來報答,根本就是吸血鬼!

  再談到船隊出貨到海外,一船的貨,在出貨明細上,僅有一半是出自皇甫家的紡織廠及陶瓷廠,但船行的資料卻顯示貨是滿載?

  也就是說相關船務費用,某些人是搭便車了。

  「總之,外頭的生意我們處理,你繼續當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當家即可。」

  終於,有人用輕蔑的口吻下了結論。

  「沒錯,你就好生的伺候公主即可。」嘲弄的附和聲再起。

  賽兒憋著一肚子火看向一直沒開口的丈夫,對這些恃強凌弱的平輩及長輩,他還是沒轍吧,正想開口,他就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

  她一愣,低頭看著他握住自己小手的溫厚大掌,複又抬頭看他。

  同時,他放開手,一點也不想躲在妻子的背後被護衛,尤其不想被眼前這些狗眼看人低、只顧自身利益的垃圾看輕!

  她仍不明白的看著他,但他只是輕扯嘴角,眼中透露的訊息是要她稍安勿躁。

  海外貿易他可是強中手,這些吃人不吐骨頭很超過的傢伙,今日可要踢到鐵板了!

  他目光轉為嚴峻,俊美的臉上有著令人不寒而慄的蕭殺之氣。

  這股不尋常的寂靜令親戚們面面相覷,不由得皆感到一股寒氣由腳底竄起……

  這軟弱的駙馬爺怎麼變了樣?

  若他先前的氣勢是裝出來的,被他們一陣炮轟也該恢復懦弱、答應要求了,怎麼還如此冷靜?

  難道,近日在外流傳的傳言是真?

  他們的手下說,皇甫斳的腦袋在受傷後不但沒糊了,反而更精明,皇甫家的生意五花八門,帳冊疊得像座山,但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工作個一整日,抓出一大堆的問題帳,讓每個帳房被刮得差點沒跪地求饒。

  而在皇甫斳掌握中的商行,所有人的職務也都被重新分配,從最底層的小廝到最上層的管事,敢偷懶或陽奉陰違的人個個都被削到灰頭土臉……

  「各位能力卓絕,對皇甫家的豐功偉績貢獻良多,若與我皇甫斳的無能相比,確實是功高震主,難怪……」他冷肅黑眸——掃向在座的每人後,突然冷笑,「你們能對我這名『大當家』如此明目張膽的藐視又放肆!」

  聞言,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暗吞了口口水,心裡直發毛,自己方才的氣勢早不知去了哪里。

  瞧瞧皇甫斳如今的樣子,兩道斜飛入鬢的濃眉、陰鷲黑幽的眸子、挺直的鼻樑、微抿的薄唇……這是他們過去眼中怎麼看都覺得沒用的男人嗎?不!長相是沒差多少,可現在他完全冷峻剛正又有魄力,與從前截然不同。

  「因為皇甫斳的無能,各位辛苦了,但今後情形將有改變,我會指派數名能力頗佳的助手,前往各位所管理的生意場子,他們將以代理人身份進駐瞭解所有情況,再回報由我統籌管理。」他說出來的話鏗鏘有力、充滿霸氣,但聽者可慌了。

  「這是什麼意思?」

  「要把我們踢出去嗎?」

  眾人臉色大變,著急的壓低聲音互問旁人。

  對此變化,賽兒也只有瞪目結舌的份。

  「我能力不足,自然得栽培多一點人才來幫我,免得我的四周被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私下霸佔大筆利益兼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給包圍了,然後……」他刻意停頓,再繼續道:「哪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眾人心一驚面面相覷,這話可說越說越難聽了。

  「我相信大家會對我的改變感到很開心,畢竟有個不長進的大當家,也讓你們沒面子,日後,皇甫斳定當專心於皇甫家的生意,而你們就暫時放下擔子,清閒的過日子吧。」

  這一席話夠猛、夠嗆,讓在場的人均呐呐無言。

  賽兒很怔愕,但也好崇拜,她癡癡的看著此刻的丈夫,他桀驁不馴、似笑非笑的神態甚為魅惑,令一份懵懂的情愫在她心中悄悄發芽……



  藍藍天空下,微風拂過,開滿桃花的桃樹頓時飛落一地繽紛,好不美麗。

  在東苑的院落中,同樣是花影扶疏,賽兒就坐在精雕細琢的亭合裡,有些恍神的望著丫鬟們為她採擷來的幾枝桃花。

  「駙馬這一摔好像開竅了,過去那群蝗蟲來,他總是被生吞活剝好幾回,不僅被刁難,還會被挖一大堆金子、白請一頓大餐,最後更得謙卑的送他們走人……」

  「是啊,這次他們什麼好處都沒撈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嘻,我從來沒看過那些眼睛長在頭上的人臉色有這麼精彩過……」

  兩個丫鬟在賽兒身後嘰嘰喳喳,眼裡流露的、嘴裡說的都是對駙馬爺的崇拜。

  雖然是昨天的事了,但賽兒想起仍是忍不住的勾起嘴角——她的感覺更痛快!

  那些人中有不少人會以老賣老,她雖貴為公主,但大家族的繁文縟節多少給了她很大的束縛,她真要他們不得放肆,他們還不見得會聽呢。

  「駙馬爺變得好吸引人啊,是不是,公主?」

  她粉臉一紅,嗔瞪兩個吱吱喳喳又笑得好賊的丫鬟,「別胡說。」

  「是是是,可公主……你臉好紅喔。」兩人竊笑道。

  她又羞又窘的瞪她們一眼,「我、我口渴了。」

  兩個丫鬟連忙福身告退,「是,我們去備茶點。」接著轉身欲去膳房。

  其實,她們敢對主子沒大沒小,全是因為這主子脾氣好,不像宮裡其他公主,趾高氣揚的,動不動就打罵丫鬟。

  咦?怎麼才想到那些難伺候的公主,大門那就一陣騷動啊?

  她們不安的互看一眼,快步的跑過去。

  兩人一到和豐園的宅第大門,就見一輛又一輛既豪華又舒適的馬車來到,隨行的丫鬟、侍從之多讓人側目,不過,兩名府內小廝一看這排場,便反應極快的急往裡面跑,一邊不忘大聲嚷嚷,「來了!那些公主們又來了!」

  慘了!她們眼睛瞪大,也急著轉身往賽兒公主的方向跑回去。

  這群閑閑沒事幹的公主們每回來到和豐園,總是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就像怕沒人知道他們大駕光臨似的。

  金總管聞訊急急前往,恭敬迎接,幾名僕傭還七手八腳的鋪上紅地毯,好讓這些珠翠環繞的嬌貴公主大搖大擺的進入大廳。

  只見公主們一入內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纖纖玉手一伸,旁邊的丫鬟就連忙急急端來上等好茶放到她們的手上。

  她們的確是來找碴的,因為聽到了外頭的流言,都將皇甫斳傳成一個魄力十足的男子漢,最新出爐的消息是,那些平日耀武揚威的皇甫家親戚們,甚至被他訓到說不出話來,聯手上的生意都丟了!

  但謠言止於智者,他們才不信過去唯唯諾諾的駙馬,敢在她們這些金枝玉葉面前大逞威風。

  稍早前,兩名小廝跑步的速度顯然快於公主的兩個丫鬟,因為戴允皓早一步進到了大廳,看到在他前些日子受傷躺在床上時,也曾來過的同一群穿得人模人樣的——「大小麻雀」。

  不同的是,這回她們開始下指令——

  「駙馬,快端杯茶來,我杯子空了!」

  「駙馬,我手酸得很,小丫鬟沒勁,你小心揉揉啊。」

  「駙馬,我心悶得緊,你跳個舞,娛樂娛樂我。」

  「等等啊,眾皇姐們讓讓我,我家娃兒好想念過去拿駙馬當馬騎的日子,孩子最大,你就先當馬吧。」

  「我們不如讓駙馬一件一件的做,我已備妥皇宮裡的上等好酒,這等瓊漿玉液駙馬不識貨,就別浪費了,我們邊喝邊看。」

  戴允皓望著那隻麻雀端出來的酒,色白如玉,有些像牛奶,他的確不識。

  「喔?這不是黃桂稠酒?這是咱們這些老弱婦孺不愛飲酒者的飲品,男人原是不適,可駙馬爺應該是適合的嘛。」其中一名公主說完這話中帶刺的語句後,眾公主們全拿手中絲帕捂嘴笑起來。

  他哪適合?他一向喜好酷烈的威士卡,不過好久不見了,他也想念他的紅酒、德國啤酒、日本清酒……但眼前,他更想做的是將這些不停喳呼的公主們轟出去!

  「哎呀,賽兒皇妹,你是怎麼教的?駙馬越來越沒禮貌,見到我們這些皇姐連躬身屈膝都沒有?進來這麼久了,吭也不吭一聲?」

  一名公主話語乍歇,戴允皓就見賽兒走到自己的身邊。

  他抿緊薄唇,看著這些對自家姐妹冷嘲熱諷的三姑六婆。心下微有不快。再怎麼說他也是她丈夫,可沒理由眼睜睜看妻子受委屈。

  賽兒深吸一口氣,心裡對丈夫是抱歉的,畢竟她們是因為她才連帶找他碴。

  於是她刻意走到他身前,回頭跟他說:「你可以不必理會她們,真的,你回房吧。」

  瞧她悍然的擋在前面,戴允皓簡直難以相信,難道在過去,擁有這昂藏軀體的老兄還要她這個小女人保護?

  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他搖了搖頭,開始相信僕傭們說的話,賽兒做的某些事也許真是在訓練原駙馬的膽子,要他更有勇氣面對她這些養尊處優、無法無天的姐妹們。

  「你先回房……我說賽兒皇妹啊,這可是男人對女人說的話喔。」又有人訕笑了。

  戴允皓俊臉一沉,想也沒想的將擋在他身前的女人拉到身後,低頭看她,並未放低音量的問:「她們經常把我當奴才使喚?」

  賽兒一愣,傻傻的盯著他。

  她回了神,輕輕點頭,聲量放輕,「我在時,還不會太過分,但如果只有駙馬在,她們便頤指氣使。偏偏你又不敢說不,所以在長期姑息下,皇姐們的要求越來越多,最後沒了分寸、目中無人。」

  堂堂七尺男兒伺候那些女人跟孩子?他抬頭看著那些明明聽到他們夫妻交談,但卻一副沒事人樣的公主,就覺得令人作嘔。

  他忍耐地吐了一口氣,冷峻黑眸看著她們,話卻是對金總管說的,「送客!」

  公主們個個臉色一變,不少人更是倏地起身,提高音量質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這主人不歡迎你們這群目無親情、狂妄煩人的潑婦!」他臉色陰沉,目光如冰的說。

  此話一出,公主們又驚又怒,氣到臉發白、嘴角抽搐。

  賽兒則是怔愕住。雖然知道他變得不一樣了,但她這些嬌蠻的姐妹們可是所謂的大炮,連她也難以招架的呀。

  大廳上的僕傭們卻有不少人聽了噗哧的笑出來,又趕緊咬唇忍住笑意。

  這些公主們本來就兇悍潑辣,只有在外人面前才會做作地展現公主風範,他們在和豐園可看多了她們醜陋的一面。

  金總管見主子身上的氣勢凜然到讓人無法抗拒,當然是乖乖遵命,但一拱手,轉身再看到那些橫眉豎目的公主們,他又急得抓耳撓腮,求救的目光不禁看向主子。

  戴允皓沒讓他失望。「我都說不歡迎了,你們還不走?是臉皮跟銅牆鐵壁一樣厚嗎?」

  公主們猛地倒抽一口氣,身子也搖晃了下,嚇得她們的貼身丫鬟們趕緊上前扶住。

  神情慘白的眾公主們迅速交換目光,過去一行人過來,總任憑她們使喚且一向唯唯諾諾的男人,怎麼真的轉性了?

  難道是這個從小就有一副天仙美貌,害她們的婚事一直乏人問津,還得有勞父皇先替她指婚,自己才能有個丈夫的妹妹刻意指使的?

  好啊,她們聯手促成她跟皇甫斳成親,就是要她難看,沒想到她馴夫能力如此佳?

  戴允皓注意到公主中有不少人突然將目光移向賽兒,幾名公主更怒氣衝衝的越過他走到她面前,以刻意刺耳的聲音道:「是你吧?刻意訓練他來讓我們難看?哈!你以為他丟幾句狠話,我們就怕他了嗎?」

  「你們要怎麼想隨你們,但若是要來奴役使喚我的夫婿,我也是真的不歡迎。」賽兒勇敢駁斥道,雖然以人數來說她是單薄了些。

  「我說皇妹,你這麼說就錯了,沒有幾個女人像你這麼好命可以嫁給皇城內公認的懦夫,將丈夫一腳踩到底!你昔日也被他伺候著,偶爾咱們使喚一下有什麼關係?」

  「就是。我們的丈夫雖然也個個聽話,但他們多是陽奉陰違,充其量忍氣吞聲而已,可不像你的駙馬,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絲骨氣啊……」

  賽兒看著說話陰狠的八皇姐、九皇姐,氣得全身發抖,驀地,一個偉岸身影貼靠在她背後,一雙溫厚大手則放在她肩上,她錯愕抬頭,就看到不知何時丈夫竟來到她身後。

  莫名的,她突然安心了,彷彿有他在,她什麼都不必害怕。

  「你們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半點氣質,不像公主,比較像河東獅!」他覺得這場鬧劇應該要儘快落幕,和她們相處根本是浪費生命,「你們該去照照鏡子,外貌已俗不可耐,從一張張血盆大口裡說出來的話更是臭氣沖天。人醜心也醜,還是趕快回家少出來嚇人的好。」

  這席放肆的粗話一出,眾公主們臉上血色盡失,但還不及開口反應,他又說話了——

  「再不走,我放狗咬人。」

  「啊!」眾公主們尖叫出聲,像是後頭有鬼在追似的做鳥獸散。

  但府裡每個人都聽糊塗了,他們哪兒有養狗?

  不過是恫嚇這些討厭鬼的話,戴允皓根本懶得解釋,他撇撇嘴,「全下去忙自己的事。」

  「是。」每個人突然精神百倍,笑顏逐開的退下去。

  他們越來越喜歡這個爺,因為這些難纏的公主每回來到時,不只整駙馬爺而已,連他們這些下人也不放過,賽兒公主雖想力挽狂瀾,卻總是寡不敵眾,最後只能氣憤回房。

  現在不同了,駙馬不過三兩下工夫,那群公主全跑得無影無蹤。

  對這麼戲劇性的變化,賽兒目瞪口呆,身後兩個丫鬟也是呆若木雞。

  他挑眉看著呆住的她好一會,她才傻愣愣的回神,「那個……咳、咳,你說話太……」

  「野蠻?她們的等級就在那裡,我只是配合的降低水準。」

  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何時這麼會罵人,而且還是罵女人,但他唯一清楚的是,他是見不得她被人欺侮才挺身而出,至於為什麼見不得……只是因為他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吧?

  搖搖頭,他轉身差了總管備車,他還得外出辦事,不是細想的時候。

  兩個丫鬟好奇的看著主子,「公主,什麼叫等級、水準?」

  賽兒也很困惑。只是,如此有魄力的丈夫雖然陌生,但……她美眸迷迷濛濛,雙頰染上紅霞,她知道,她是喜歡他的改變的。

  不過,她喜歡到什麼程度呢?接下來的時間,賽兒就發現自己很不對勁了。

  不管是看書、畫畫、吃飯、陪老太君老太君聊天,甚至是去數她的寶貝銀子,她的腦海裡都不時浮現皇甫斳的容顏,也可以說一想到他,她臉上就不禁漾出甜笑。

  兩個丫鬟伺候公主已有多年,可不曾見過她像今天這樣動不動就笑,但隨便猜出也知道公主心裡在想誰。

  「晚膳都涼了,可公主都沒吃幾口。」

  「是駙馬爺還沒回來,吃不下吧?」

  聽見丫鬟們打趣的話,一整天幾乎魂不守舍的賽兒粉臉又是紅通通。

  「哎呀,該準備沐浴了,不然公主再不去洗,晚一會駙馬爺回府後,極可能跟他洗一場鴛鴦浴。」

  這一說,賽兒臉上的酡紅更深了,「你們再貧嘴,小心我罰你們。」

  「不敢了。」

  丫鬟們雖這麼說,但臉上笑得很曖昧,偏偏賽兒沒架子,也不是無理之人,只能任由她們取笑。

  然而,經過這段日子相處,她明白皇甫斳不管在外面多忙,一定會在二更天前回府,沐浴後即上床睡覺,除非還有未完成的事,他才會轉往書房。

  而她真是被今天的事給弄得恍恍惚惚,不知道時間已經這麼晚了。

  隨便吃了點東西,她連忙進入臥房,前往後方相通的浴池。

  兩個丫鬟在笑嘻嘻的伺候主子入浴後,見她在散滿花瓣的池裡又笑著發呆,眼睛一亮,互使眼色後悄悄退了出去。

  「依公主今日的狀況,咱們沒喊她,她絕對又會發呆好久。」

  「就是,我們守在外面,等駙馬爺回來之後……嘻……」

  兩個丫鬟想到可能會發生的事,笑得好開心。

  她們天天伺候主子,自然知道過去的駙馬爺有多麼沒用,連公主的一根寒毛也不敢碰,讓她們都替主子叫屈。

  年輕貌美、善良可人的賽兒公主居然得為丈夫守活寡,這還有天理嗎?

  好在老天有眼,駙馬爺變得不一樣了,雖然兩人仍沒有更進一步,但或許只是駙馬因失憶覺得陌生,所以才不便碰公主。今天主子挺爺,爺又為主子出頭,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她們只要適時的推一把就好。

  兩人賊兮兮的笑著,很快的走到臥室門口。

  四周一片寂靜,偶爾有蟲鳴唧唧,不一會兒,果真見到駙馬爺回來。

  兩人微微靦腆,推開房門,一面提醒道:「駙馬爺的衣物,我們都已備妥在浴池了。」

  見他點頭,一進房後,兩個丫鬟隨即將門關上,又笑嘻嘻的離開。

  戴允皓脫去外袍,隨意丟在外室的椅子上,一面寬衣解帶一面往浴池走去。

  一拉開門,嫋嫋的溫泉熱氣立即撲面而來。

  雖是古代,但天然溫泉早已存在,工匠們運用巧思,以夜明珠當照明,造了這座一年四季都能泡湯的浴池,可見古人也很懂得享受……

  瞟一眼不就有一個?

  他蹙眉停下腳步,望著玉石砌成的浴池內,賽兒正闔著眼,舒服泡湯。

  她美麗纖細的胴體泛著誘人的緋紅,豐潤的胸,粉色蓓蕾、小蠻腰、勻稱雪白的美人腿,在水面下皆清楚可見。

  他從不是柳下惠,何況眼前是個傾國傾城的裸女,自是令他血脈賁張,即使沒有碰觸,光用目視,他也可以料想她肌膚的觸感必定輕滑柔膩,像最上等的絲綢……

  他有如被催眠似的,不由自主緩步靠近,盡情的貪看此刻的美色。

  感覺兩道熾烈的目光,賽兒突然驚慌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別人,竟是僅著單衣的他!

  在他灼灼黑眸凝睇下,她急急抓來放在池旁的布巾,慌亂的將布巾移到鎖骨,卻見得他的視線往下。

  她慌忙又將布巾往下欲遮住圓潤堅挺的雙峰,羞得動作太大,令不少水珠飛濺,可沒想到,他的視線竟然大膽的又往下。

  她羞赧不已,倒抽了口涼氣,著急地又將布巾再往雙腿移。

  這、這男人摔壞腦子,也打開色膽了?

  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打破此刻過於親密的煽情氛圍,但他的眼神太專注、太具侵略性,她竟感到喉頭乾澀,不僅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身體還像被點燃了好幾把火,越來越燥熱……

  他靠得更近了,她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男人體味,莫名的覺得寒毛直立、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她、她沒穿衣服啊……她手揪著布巾,心兒怦怦狂跳。

  望著她窘迫羞澀的嬌豔,那身露出水面的雪白玉膚,彷彿全都催促著他再向前,皇甫斳黑眸霎時深濃,於是,他傾身——

  「皇甫斳……」她下意識低低的喚了他的名。

  殊不知她這一聲、這個名字,讓戴允皓消失的理智現了身,想到自己不過是個依附在另一個陌生男子體內的魂魄,他欲望的火焰就在瞬間熄滅。

  沒錯,他只是個替身駙馬,她實際上是別人的妻子,他不能跟她有太多親密接觸。

  事實很可笑,但即便如此,他對她的欲望仍然輕易就如此高漲。

  若在現在,他大可外出找個一夜情對象消消欲火,但在這個古代,駙馬爺出軌被知道實在很難聽,下場肯定也會很慘……看來,他只能禁欲當和尚了,在心中調侃了下自己後,他心情稍微舒坦了些。

  賽兒咬著下唇,怔怔的看著他又直起了腰桿。

  「你慢慢洗。」丟下這句話後,他努力目不斜視的快步離開。

  她一愣。就、就這樣?

  莫名的,她鼻子一酸,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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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唉……賽兒長歎一聲,手中把玩著金子、銀子,可心裡想的全是幾天前在浴池裡的畫面。

  這是什麼樣的心情?鬱悶?不服氣?她長得不好看還是胸前不夠波濤洶湧?她將兩錠金元寶擺在自己胸口比劃著。

  不夠大。她放下金子,又在另一堆金子裡找到兩錠更大的,看了許久後,她再歎一聲放下金子,站起身開始在屋裡兜圈子。

  兩名丫鬟看著長籲短歎的主子,也覺得無力。

  這幾天,她們旁敲側擊的,問了駙馬爺有撞見仍在浴池裡的主子,但卻不了了之的走了,這……究竟是哪里有問題?

  主子有副玲瓏有致的青春肉體,兩人怎麼沒有天雷勾動地火呢?沒理由啊!

  瞧瞧,主子連現在處在她的黃金屋裡都還精神恍惚,可見駙馬爺對主子的影響力有多大。

  一連幾天,賽兒除了陪老太君用餐的時間外,她的一顆心全懸在皇甫斳的身上,可他呢?一連幾晚都在書房裡過夜,究竟是刻意避她?還是真的太忙?

  她沮喪的在椅子上坐下,拿了桌上一本帳冊,拿起毛筆在上頭再添一筆,一個時辰前,季大哥派侍從來提領一千兩銀子,做為南方水患後續的救濟金。

  無聊的再磨蹭一會兒後,她走出房間上了鎖,離開寢室,兩個丫鬟亦步亦趨的跟著。

  她悶悶的走向亭子,就見一名小廝端了一杯茶水迎面而來,一見到她,連忙行禮,「公主。」

  「那是給駙馬的?」

  「是。」

  「我來吧。」她端走那杯茶,看著小廝退下後,覺得自己找藉口見他太主動,她粉臉不禁漲紅,但仍對著兩個丫鬟道:「你們留在這裡就好。」

  「是。」兩個丫鬟樂不可支的答應著。

  她隨即來到書房門口,但卻發現自己竟然會緊張?暗暗吐了口長氣後,她舉手敲門。

  「進來。」

  他的聲音響起,她深吸口氣推門而入,就見他又埋首在一大堆的帳冊裡。她走到他身邊,將茶放在桌邊僅存的一小角空位。

  皇甫斳連頭也沒抬,直到眼角餘光瞥見那截綢緞繡花白裙,他才抬起頭,眉頭也跟著一蹙,「怎麼是公主送茶?」

  「我們是夫妻,你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又睡在書房,我理應過來關心。」

  這席話說得賽兒臉紅心跳,雖然一開始跟他同床時她睡得不好,和他之間還隔個楚河漢界,可後來已習慣他的存在,他一連幾晚在書房睡,她反而眷戀起他的氣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看著她許久,他最後卻只道:「謝謝。」

  他拿起茶杯,掀開蓋子,一陣濃郁茶香撲鼻,他輕啜一口,放下茶杯,目光又回到帳冊上。

  他是很忙,但夜晚不和她同房,其實是另有原因。

  那一幕美人沐浴的畫面日夜騷擾他,讓他難以入眠,更怕自己把持不住,偏偏這裡沒有冷水澡可以沖,他也只能夜宿書房拼命做伏地挺身。

  見他不說話,她咬著下唇靜靜看他做事,明知自己該走了,可腳步就是不想動。心更是不想走。

  她深深的吸了口長氣,鼓起勇氣問:「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不用了。」他仍是頭也沒抬,伸手去拿了放在硯臺上的毛筆。

  又被拒絕了。賽兒有點生氣,他最近被那些皇甫家人刻意刁難,甚至丟了不少爛攤子要他自己收拾,這她都知道,所以才更想幫忙,誰曉得每回都被他拒絕。

  她突然傾身,一手放在帳冊上阻擋他的視線,「我能幫忙的,皇甫斳,我比你想像的還要能幹。」不知從何開始,她不叫他駙馬、夫君,反而連名帶姓的叫他了,雖然無禮但卻感覺、兩人更親近了些,至少,她是這樣覺得的。

  他放下手上毛筆,抬頭看著一臉認真的她,「我知道,但我常要在外奔波,你貴為公主,總是不便拋頭露面。」

  「反正我名聲也不見得多好,我不在乎。」

  「我在乎。事實上,我要做的事很多,著實沒空陪公主玩辦家家酒。」

  她杏眼圓睜的抗議,「什麼玩辦家家酒?我並非要你陪,我是想幫忙……」

  「那幫忙數銀子吧,最近帳房入賬不少,我已指示下去,只要公主沒有動到我規定的金額上限,都可以提領。」

  她氣炸了,「對,我是愛銀子,但……」

  他又再次的打斷她,「我待會要進城,但得先將這些帳本看完,所以請公主找別人哈啦……不是,是找別人閒磕牙去。」戴允浩想歎氣了,他一直在跟她保持距離,但她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什麼意思?是說她在浪費他的時間嗎?賽兒的心不禁有點難過。

  「好,我不吵你了,但我要跟你一起上街。我……我要買些胭脂水粉,我們一起去,再一起回來。」她丟下這句話轉身走出去,很快的指示丫鬟幫她重新梳妝後,甩開心中的挫折感,神清氣爽的坐在馬車裡等著他,兩名丫鬟則在另一輛馬車中候著。

  半晌,戴允浩一上馬車,看到她時倒沒再說什麼。

  在寬敞的馬車內,她抱著軟墊瞅著他瞧,他則是面向窗外,望著這幅活像上海世博展時,將清明上河圖做成電子動態版的畫面,如夢如幻,他猶如置身在北宋的汴京,而畫軸裡的人物就在他眼前活生生的出現。

  但這裡不是汴京,而是陌生的日興皇朝國都,一個完全陌生的朝代與城市。

  只是說陌生,但由隨侍及金總管引路,短短半個多月來,他也已摸索得差不多。

  這座城相當繁榮,百姓們豪爽可親,商業行為亦十分繁盛,但也因如此,土地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不過,明明是皇甫家未曾分出去的土地,今日卻有不少人急著脫售,大概是擔心賣晚了,土地就會被讓他控管,到時他們就一點好處都沒了。

  發現這個情形後,他要求歸還土地,沒想到那些占著土地的親戚竟丟給他一個難題……



  馬車答答而行,賽兒見他面露思索之色,開始問東問西的,煩到他不得不把他今日外出要辦的事向她說明。

  原來,他這次要來找的是原先就占住皇甫家多年的杜大人,而這也正是皇甫家親戚們刻意給他的難題。

  他們霸佔著一些以公款買來的土地不放手,卻要他先把杜大人建成豪華宅第、住了近十年的黃金地段收回來後,他們才願意無條件歸還自己手上的那部分。

  戴允浩查過了,杜大人靠山不小,長年以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籠絡朝廷大官,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地方官,但進出皇宮可沒人敢擋,因此明明骯髒事做了不少,卻不曾出過包被抓,是個很難擺平的人。

  終於,馬車停放在寬敞而熱鬧的街道一旁,戴允浩跟賽兒下了車。

  「我不能陪著去嗎?」她刻意要在這裡下車,就是因為杜大人的府邸離此不過半條街,但人潮多、馬車難行,他勢必得跟她一起下車,她便有機會再說服他,或自己走去找她。

  他搖頭,在車上他已經一再拒絕了,她怎麼就是不死心?直視著這張美麗容顏,他反問:「我看來是像需要妻子壯膽的男人?」

  換她搖頭,「當然不是,可我是好心……」

  「暫時先放手吧。」他總不能做什麼都讓她陪著。

  「我們是夫妻……」

  「賽兒,如果說以前的我太懦弱,你是不是也要負起部分責任?」

  她咬著下唇勇敢直視他,「你的話不公平。過去是因為你太唯唯諾諾,總是求我陪你跟進跟出,不然你不願走入人群、不願去巡視皇甫家的產業……」

  「但我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戴允浩明白她是擔心、關心自己,也有些感動,但他們之間最好別涉入太多情感,他一直要自己保持著這樣的理性。

  賽兒眼一黯,是啊,他這陣子的表現多麼搶眼、多麼優秀,他成了一個不再需要她瞻前顧後、獨立自主、處事果斷的男人了,她應該為他感到高興的,這不也正是她的希望?

  可為什麼她卻感覺很苦澀。心裡還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失落?

  他灼亮黑眸凝睇,眼神裡有著朗朗青天,吸引她沉淪……她被迷惑了嗎?她沉沉的吐了口長氣,「我知道了。」她會學著放手。

  朝他微微點頭,一轉身,她在兩名丫鬟的隨侍下往另一邊熱鬧的街頭走,他則跟著另兩名隨從往杜大人的府邸去。

  驀地,街上開始一陣騷動,尖叫聲此起彼落。

  「快讓開,快!」

  「小心!我拉不住了,拉不住了呀……」

  「啊!痛……」

  尖叫聲和馬蹄聲?戴允浩直覺回頭,見到一匹高大駿馬在行人摩肩接踵的街道上賓士,有人閃避不及被踹倒在地,撞倒了賣盤子的攤子,一下子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而那匹氣勢洶洶的馬在眾人的閃避尖叫聲中,竟還直直的往賽兒沖過去——

  他臉色大變,拔腿就往她的方向沖,一面大吼,「快閃開!」

  賽兒也聽到許多人的尖叫聲,也看見沖來的馬匹,可是眾人匆匆閃避,東撞西撞,還有人撞倒了又塞成一團,路面就這麼大,她根本無處可跑。

  「主子,小心啊!」

  兩名丫鬟和賽兒被突然沖過來的人群沖散了,但她們兩雙眼睛直盯著主子,心急如焚的只想把旁人給推開,擠到主子身邊保護她,偏偏眾人又擠又喊的,就是開不出一條路來。

  一陣推擠、一片混亂中,馬蹄聲已來到賽兒身側,她聞聲一轉頭,竟見馬兒就在身邊。

  受到驚嚇的馬兒仰頭嘶鳴,抬高了前腿,她悚然一驚,若是這腳踢下來,那她?

  她臉色忽然一白,明知要逃,雙腿卻軟了。

  千鈞一髮之際,有人沖了過來,抱住她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及時躲開馬兒的一腳。

  戴允浩抱著賽兒滾倒到一旁,緊緊的將她護在自己溫熱厚實的懷裡。

  「沒事吧?」他拉起她一同站起身,擔心的問著,在看到她差點被馬踢中的那一刻,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她怔怔看著他專注關切的眼神,著實無法克制的怦然心動,癡癡凝睇著他。

  「嚇傻了嗎?賽兒?」見她一語不發,他又問。

  她眨眨眼,輕喘口氣,這才回魂。一顆心仍舊激蕩,她羞赧的點點頭,「沒事,我沒事。」

  他總算大大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竟額冒冷汗。

  兩名丫鬟也急急從人群裡沖了過來,「主子,你沒事吧?」

  「嗯,多虧了皇甫斳……呃,駙馬。」賽兒看他的眼神更羞澀了。

  此刻,旁邊傳來路上百姓們的交談聲——

  「那匹馬兒被圍起來也沒用,沒人敢上馬背?」

  「找個有功夫的人上?」

  「不成,那匹馬尚未被馴服,有功夫的沒用,要有馬上功夫的才成。」

  幾名男人大聲嚷嚷著,但更多人拿了一些繩子什麼的東西,想把那匹鬧脾氣的紅鬢烈馬圍起來。馬主人說了,誰能讓馬兒安靜下來,讓他帶走,賞銀五十兩。

  只是目前眾人雖想要銀子,卻尚未有人敢靠近那匹馬。

  戴允浩是不會武功,但他熱愛騎術,馬上功夫了得,在二十一世紀時還曾是馬術協會的理事長,更曾參加過馬術競賽,是拿過金牌的佼佼者,這匹烈馬完全勾起了他挑戰的興致。

  他深吸口氣,專注的看著浮躁踱步的馬兒,在觀察一陣子後,突然揪住韁繩飛快的上了馬背。但尚未坐穩,馬兒已撤腿狂奔,刻意要甩下他,於是他人就這麼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看來十分危險。

  見狀,賽兒嚇得捂住嘴,臉色發白。他瘋了嗎?

  圍觀民眾也嚇傻了,雖然耳聞這個駙馬變得不一樣,可他們也當那是傳聞,沒想到此刻他竟真的不怕死的上了馬背?

  戴允浩試著掌控馬兒,他知道馬兒刻意上下的晃動是在測試他的能耐,這是一場人馬之間的戰爭,誰撐得久,誰就得到主控權。

  見駙馬爺一臉沉著、穩坐馬背後,兩名丫鬟也有了心情說話。

  「公主,駙馬好像越來越行了。」

  「就是,沒想到駙馬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不僅丫鬟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放下心來的賽兒也有同感。她屏息的看著他在馬背上顛簸起伏,額上雖然因為馴馬而冒出汗珠,但在暖暖的春陽下卻更顯英姿勃發,那股俊俏英武的模樣,不知在瞬間擄獲多少姑娘家的心。

  她的心跳莫名變得急促,身子突然熱了起來,只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這就是所謂的悸動嗎?

  一直到他成功安撫胯下馬兒,下了馬背,將馬牽給馬主人,拿走五十兩後,路人們大聲叫好。

  賽兒仍然怔怔凝睇他,四周議論聲更是不斷,有人甚至交頭接耳的說過去的皇甫斳如何窩囊。

  養馬的老漢聲音拔高,「什麼人騎什麼馬,這匹神駒可是會找主人的,駙馬爺若是個軟弱無能的人,絕不可能馴服得了剛烈的馬兒!」

  這一說,倒是引來很多人的點頭附和。

  「沒錯,主子剛烈才能制服野性的馬兒,看來駙馬爺那一摔後,真的不同!」

  戴允浩懶得理會那些耳語或讚美,逕自往賽兒走去,將他賣命掙來的五十兩放到她手上。

  賽兒忍不住笑了,一雙美眸熠熠發亮,一張美麗的臉也是發亮的,她心中對他有著滿滿的激賞與崇拜,第一次很高興他是她的丈夫。

  直到這一刻,「丈夫」這兩個字,在她心裡才有了真實的甜蜜感。



  因為公主受到一點驚嚇,所以已沒心情買胭脂水粉,希望跟著駙馬來到杜大人的府上喝個水,壓壓驚。

  當然,這是賽兒自己的官方說法,戴允浩心知她苦於找不到藉口巴著他,現在剛好有機會,自然不會錯過。只是方才那一嚇,他也不想再見她出什麼意外,跟來也好。

  杜大人的府邸相當豪奢,不管是大門前兩尊大理石獅還是精緻的院落、屋內的擺設,皆是雕樑畫棟、富麗堂皇。而杜府占地廣闊,院中松柏參天,還有一大片青翠綠地,景色極好,再加上位置位於城中鬧中取靜的靜巷裡,莫怪乎杜大人會在皇甫斳的父親尚未逝世前,就一直以借住為由占住這裡不放。

  這會兒,豪華的正廳內,戴允浩、賽兒與杜大人三人同坐。

  杜大人一頭灰白髮色,看來雍容非凡,年約四、五十歲,有股熟男魅力,但戴允浩沒有錯過在他們剛進正廳時,他那雙看來沉穩的黑眸有道狡猾之光一閃而過。

  賽兒一邊啜飲香醇濃郁的茶,一邊看著表面不動聲色的丈夫,他正靜靜聽杜大人說起外面對他轉變後的讚美。

  戴允浩耳朵聽,心裡已有底,杜大人是隻老狐狸,把他的事掌握得相當精准,看來,對他到訪的原因想必也是了然於胸,卻聰明的不主動提及。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浪費彼此寶貴的時間了。

  「杜大人,有句話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我們就私下交易,你把這片土地交給我,待我整頓好家務後絕不會虧待你。」他直接挑明的提出黃金萬兩作為交換。

  雖然土地及建築物本來就是皇甫家借給杜大人住的,但飛黃騰達的杜大人在這幾年早已做了大幅度改建,他給的黃金萬兩正包含這部分的補償,杜大人是絕不吃虧。

  至於他,當然也沒有吃虧,皇甫家那些原本要不回來的土地,在杜大人歸還後即得一一繳回,怎麼算他都是贏家。

  杜大人心中暗自警惕,皇甫斳開出的條件確實頗令人心動,看來外頭的傳聞是真,駙馬爺不再是過去的駙馬爺了。

  不過,沒有人會嫌錢太多,他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滿足?

  「可是我已習慣這裡的一切,公主跟駙馬都清楚,一個人最難改掉的就是習慣啊。」意思就是,他嫌這價錢少了,還不想還。

  賽兒早知這件事是燙手山芋,就她所知,過去要搶佔這座府邸的人可不少,但全碰了壁,不過幸好她有治他的法寶。

  與身旁丈夫附耳低語一陣,得到他的同意,等其他閒雜人等退下後,她才開金口道:「杜大人,聽聞你專門替一些富商名士甚至皇親國戚安排娛樂,大約是三年前吧,你替宮內一些人安排煙樓花魁進宮飲酒作樂時,聽說……」她刻意停頓,看見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一連數日,你也沒閑著,勾搭上後宮幾名被我父皇冷落的妃子。」

  「胡、胡說!」杜大人厲聲駁斥。

  她微微一笑,「我也覺得不可能,可是某人寫了幾句像是『酒闌人散,冷冷淒淒,感傷孤寂,皆至心裡』的詩句,為她們的閨怨掬同情淚,教那幾個妃子把那些信箋當寶,各自珍藏著。」

  她說到這裡,杜大人的臉色已是一陣青、一陣紅。

  「春閨寂寞,她們遂日日翹首盼望,卻不見那人再進宮,於是有人在酒後向年僅十三歲的我細訴對那人的相思,還把那幾張信箋也給了我,只是可惜酒醒後沒膽子再跟本公主要,我便收藏了下來。」

  杜大人聞言默不作聲,眼神複雜、下巴抽緊。

  戴允浩則饒富興味的挑了下眉,杜大人好大的色膽,竟玩女人玩到皇上的頭上去,這事要是傳到皇上耳裡,令一國之君戴綠帽可不是傾家蕩產而已。

  他好心提醒,「做人要有捨才有得,眼光更是要看得遠。」

  杜大人臉色鐵青,心不甘請不願的硬聲道:「就照駙馬跟公主的意思吧。」

  「多謝大人成全。」兩人異口同聲。心有靈犀的默契讓他相視一笑。

  花了點時間擬定相關合約,在杜大人簽署後,夫妻倆即相偕離去。

  馬車上,賽兒一臉的驕傲自得,戴允浩望著她那雙笑意盈盈的大眼,心情也極好,有種很單純的快樂,甚至,這幾乎是他來到日興皇朝這麼久,第一次真心地感到快樂。

  「我不知道你這麼厲害,還留了一手。」若不是她,他原本以為雙方還要交涉許多次。

  「不是我留一手,而是沒機會用。我嫁過來時,皇甫家早已四分五裂,我相信就算我把自己搞到鞠躬盡瘁,也要不回其他親戚手中的家產,甚至還會便宜其他人,既然如此,還是免了。」

  「我以為你很愛錢。」巴不得趕緊把家產收回。

  「我是,但在非比尋常的狀況下就要三思,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鬥到這種地步多不智。」她語氣輕快的說。

  「你看得很透徹。」他對她刮目相看。

  「你也不賴。」這話她說得真心。

  眼波交會,一股暖流在他們的胸間蔓延開來。



  兩人回到和豐園,剛下馬車,金總管即匆匆稟報,「駙馬爺、公主,太君染了風寒,看了大夫、藥也吃了,但好像還是不舒服,午膳都沒吃。」

  戴允浩蹙眉,賽兒反應卻很快,「請金總管去溫兩碗粥到北苑,我馬上去看她。」

  兩碗?他不解的看著她疾步而行,隨即舉步跟上。

  安靜的北苑,老太君的房前站了幾名丫鬟,看到他們過來急急福身。

  戴允浩示意她們退下,一回頭,賽兒已推門入室。

  想到老太君一見到自己即淚如雨下,不願老人家又難受,他選擇站在窗外,看著賽兒坐在雕花床邊關切的看著老太君,而床上的老人家看來似乎渾身無力、倦怠無神。

  在現代,他跟家人感情生疏,到了古代,他雖然關心卻一樣不知所措。

  不一會兒,金總管端了兩碗粥過來,一見他站在外頭,愣了一下。

  但戴允浩只是無聲搖頭,示意他快點端進去。

  金總管快步進了房,敲門入室,戴允浩看著賽兒接過其中一碗,像哄孩子的拿起湯匙,舀了一些,吹了吹接著笑道,「太君,你不吃飯沒力氣,身體怎麼好得起來?」

  「我吃過藥了。」老太君有氣無力的說。

  「那是藥,藥可不能吃飽呀。」

  「我沒胃口。」老太君翻了身,自己坐起,看來病怏怏的。

  「那怎麼辦?我肚子可餓呢,但太君不吃,我多叫下人溫的粥也沒胃口吃了。」她歎了口氣,一臉懊惱。

  老太君突然坐起身來,不捨的道:「這怎麼成?你還年輕,哪能餓肚子?」

  她突然鼓起腮幫子嗔道:「太君是在教賽兒,以後我老了就得餓肚子?」

  「呃……」老太君語塞。

  屋外的戴允浩嘴角忍俊不禁的彎起。她反應好快。

  「好,我吃,賽兒也吃。」老太君投降了。

  目的達成,她笑得可燦爛,「我就知道太君捨不得我餓。」

  「你啊,老太婆就是拿你沒轍,哈哈哈……」

  戴允浩站在視窗一冷,看著一老一小有說有笑,很快的,碗就見底了。

  他看著她走至鏡臺旁的臉盤擰了條巾子,替老太君擦拭嘴角,眼神含笑,動作溫柔,令他胸口有股說不出來的溫暖與感動,等他意識到這情緒時,竟發現自己的嘴角剛才就一直是揚起的……

  他濃眉一皺,若有所思的轉身往東苑走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賽兒也回了房。

  「謝謝你這麼用心的陪太君。」

  戴允浩說得真誠,他在原來的世界裡,跟父母、長輩的關係一向疏遠,他們想要的只是一個成功的兒子、後輩,所以他便成為那樣的人。但他們吝於付出情感,他自然也不懂得付出,因為他們並不需要,便也不在乎他需不需要。

  可是,賽兒卻讓他看到了不一樣的親情。

  「因為我很瞭解孤單的心情。」她坐了下來,看著也在自己對面坐下的他。

  想到她那些如狼似虎的姐妹們,他多少能想像她說的情況。

  「在宮中時,其他姐妹多少會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可我總是被排擠的那一個,除了某些時候……」她吐了口長氣再道:「只有在某某皇親富少送了幾大箱金子只求見我一面時,皇兄們才會特別來找我,要我同意讓他們分一杯羹。」

  原來這就是她愛財不惜出賣色相的緣由?「而你收了錢,見了人?」

  她點點頭,一雙明眸骨碌碌的轉,透露了點調皮,「那些人有錢沒地方花,說見我一面即可,也講好不能跟我說話、不能碰觸,就算我是公主不是煙花女,他們既然錢多我就收。」

  「但那些錢進了你的口袋,外界傳得可不好聽。」

  「我知道。」她美麗的眼眸閃動著慧點,「可那些錢,我讓季大哥全拿去佈施、行善了,反正那是我賣臉賺來的,沒道理全讓我兄弟拿去。」

  又是季南風?不知怎的,他不怎麼喜歡聽她提到他。「那為什麼不是你親自去佈施行善?」

  「一來是為善不欲人知,二來嘛我這張臉已經夠讓自家姐妹們討厭了,若再贏得善良或菩薩之名,在宮裡日子只怕會更難過。」

  她笑得眉眼彎彎,美麗的臉上帶著動人的光彩,一個正常的男人很難不被這樣的女人吸引動心吧?

  但他怎能動心,尤其他在她那雙翦水明眸裡還看到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情意……

  怕自己的心被她的善良、體貼給捆綁,也怕哪天終將離去的自己會辜負了她,戴允浩在心中下了決定,不讓自己再靠她更近,免得對她的好感與日俱增,脫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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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6:46
第五章

  戴允浩雖然下了決定,可是心會有自己的意念,也會鬧脾氣。

  一連數日,他一早外出,直至二更天才返家,沐浴後又在書房處理事務,最後就在書房裡過夜了,如此忙碌,自然是想避開賽兒。

  不過,避得越凶,就越是想見,他一個現代人處在這古代還不孤單嗎?何苦把自己搞得如此悲情?

  心,想放縱,他清楚,因為想到她的笑臉而感到溫暖,他不願再虐待自己,今日早早就驅車回府。滿天彩霞與他的好心情相呼應,下車的神情,是帶著笑意的。

  不過,他的笑意消失得很快。

  從金總管口中得知,季南風一早即到訪,身邊只帶了一名叫范香的丫鬟,也正巧,賽兒的貼身丫鬟全讓她給放了假,回家探望父母,他們來剛好讓她有伴呢。

  也許他的表情透露了不悅,金總管急急解釋范香曾是公主在宮裡的貼身丫鬟,與公主情同姐妹,因唯一的親人染病,她又是獨生女甚為擔心,但要出宮諸多不便,所以公主才請季王爺幫忙,讓范香到季王府做事,以便能就近照顧老父。

  「……因為久久才來一次,所以多聊了點時間。」金總管乾笑收尾。

  三人留在東苑,從一早待到日落西山還捨不得分開,這叫多聊了點時間?

  戴允浩心裡莫名冒火的走過主廳,進入庭院,再往東苑走去。

  正巧,季南風帶著一名清秀丫鬟迎面而來,身旁還跟著賽兒。

  他先看著眉開眼笑的賽兒,目光再移到俊美英挺的季南風身上,兩人有說有笑,根本沒空注意他。

  但范香看到他了,她是站在季南風身後的小丫鬟,雖是胭脂未施看來卻仍是清秀可人,只著一身素雅裙服依然秀美,不過戴允浩只盯著賽兒和季南風瞧,倒沒留意她。

  只見范香忽然又驚又喜的拉拉公主,「駙馬爺回來了。」

  賽兒腳步一頓,看向杵在前方不動的丈夫,朝他嫣然一笑。她知道范香的表情為何那麼驚喜。

  事實上,皇甫斳英勇救了她,還膽大包天馴服發狂駿馬的事早就轟動了整個皇城,再加上相當難纏的杜大人竟然願意歸還那棟占地寬廣、氣勢宏偉的宅第,簡直是奇跡,兩件事都令百姓們津津樂道,因此把他說得像個神一樣。

  也因為杜大人同意搬遷,那些占地自建的皇甫家族成員終於得依約歸還土地,而不願搬遷者,就必須按月付租金。

  聽來有些無情,但親兄弟明算賬,更甭提裡面還有不少一表三千里的親戚。

  所以這陣子,眾人談論的全是改頭換面後的駙馬爺,至於過去的那個軟腳蝦,早已被遺忘。

  不過,季南風看到范香的雙眼因為駙馬爺而閃閃發亮時,口氣可不大好,「聽聞,你很不一樣了,希望傳言是真。」

  戴允浩沒回答他,只是嘲諷一笑。

  賽兒跟范香愣了一下。什麼聽聞?他們聊了一天,全在聊這些事啊?

  范香皺起柳眉,給他一個不開心的眼色。

  季南風知道自己這醋喝得有點太過,遂稍稍釋放善意,「既然駙馬回來了,不如一起用餐吧,賽兒已經吩咐下人準備了。」

  「免了,應該沒有準備我的。」他很有自知之明。

  「可以再叫下人準備,我沒想到你今日會提早回來……」她急急解釋。

  他提早回來是想見她,可不是想與季南風共進晚餐,而且她看來很快樂,他在不在根本沒差!

  「你們就當我還沒回來吧。」心中莫名發酸,賭氣丟下這句話,他便越過他們往書房走去。

  怎麼生氣了?賽兒看了另外兩人一眼,「我去看他。」而後也心急的追上去。

  范香看著他們前一後離開的身影,不由得憂心,「是我們讓駙馬爺不高興了?」

  「那傢伙陰陽怪氣,誰知道怎麼回事?反正賽兒會問清楚,你不要擔心。」對心愛的人兒,季南風口氣可溫柔了。

  「可是……」她抬頭看他,「過去的駙馬的確是懦弱得讓人生氣,但剛剛一看,模樣雖相同,感覺卻已像另一個人。」

  「沒錯,我就是因此更覺得不可思議,沒道理一個人在摔破頭後差別會如此大。」這也是他在知道賽兒對皇甫斳動情後,有喜也有憂的原因。

  范香本性粗枝大葉,不過在愛上季南風後,對男女情事倒是敏感得多,「我想駙馬是不是因為你跟公主相處了一天而不開心?不如我們跟駙馬坦白,公主只是掩護我跟你……」

  「不行!萬一哪天他又變回原來的皇甫斳時,你確定他還會為我們守秘嗎?」

  他想得很遠,人如有可能一夕改變這麼大,難保不會再變,何況他現在還無法扭轉父母的門第之見,萬一到時他跟范香的事傳了出去,爹娘絕不會讓范香再留在府中。

  這一聽,范香點頭贊同,同時也頓感無力。哪一天,她才能得到未來公婆的認同呢?

  季南風伸手將她圈在懷裡,執起她的下顎,含情脈脈地道:「你別擔心了,賽兒年紀雖然比我們小,但她比我們有想法,知道該怎麼做。」

  也是,賽兒一向聰明,而自己一向遲鈍……

  范香突然意識到近在眼前的寬厚胸膛,嚇得一把推開,力道之大讓季南風突然遭襲的胸口還挺痛的。

  「爺瘋啦!這什麼地方?」她慌亂的看著四周,就怕被人瞧見。

  他們愛得很小心,一個是主,一個是奴,連在自家的王爺府也是相處得小心翼翼,只有久久來拜訪公主一次才能稍微放鬆。外人看來是三人同在側廳或花廳,實則公主是窩在她的黃金屋,讓兩人可以放心的談情說愛。

  只是爺的身份尊貴,老王爺絕不會接受她的,可公主卻又要她放心,說什麼一旦生米煮成熟飯,有情人也就終成眷屬。

  但……要成熟飯很難啊!公主並不知爺總是能在緊要關頭時收手,偏偏她又沒膽子硬上,所以也只能等待,等著爺在未來的某一天失控……



  「等等!呼呼……等等!」賽兒拉著裙擺追著前方的丈夫道。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他人高馬大,但這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真的腳短,追了老半天仍追不上他。

  而若非聽到賽兒氣喘吁吁的聲音,戴允浩怕是不會主動停下腳步,不過書房離他只有一步之遙了。

  見他停下,她慢下腳步,喘口氣再走到書房門口,硬是擋在他和門之間不讓他逃避,因為,她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他。

  「你在乎嗎?在乎季大哥?不喜歡他來找我?」她屏息等待他的答案,如果是肯定的,那不就代表他對自己也有那麼一點點情愫?

  「我不喜歡什麼?在乎什麼?他不過是你的『季大哥』而已。」他內心咬牙切齒,嘴上卻說得雲淡風輕。

  賽兒聽了不禁有些驚慌,原來她在他的心裡完全不重要嗎?不可能啊……「可是你分明在生氣。」

  他黑眸一眯。有嗎?不管如何不願承認,他知道自己心亂如麻是絕對是有的,某些極力忽視的情感被掀了出來,令他最自傲的理性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由得咆哮吼人,「我根本沒有立場,沒資格對你生氣!」這聲雷霆怒吼一劈下來,震得賽兒的耳膜嗡嗡作響。

  他莫名其妙的來到古代,說穿了,只是個魂魄根本不是她的誰,他憑什麼生氣、在乎?他根本什麼都不是!

  該死的!在心裡粗咒一聲,他怒不可遏的瞪著她,「走開!」

  「我……」她不懂,他是她的丈夫呀,哪里沒有立場?

  她話未說完,他已抿緊唇,揪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開,大步進到書房內,「砰」地聲將門關上後直接落了栓。

  她怔怔的瞪著近在咫尺的門。心想他發出雷霆吼聲,難道只是單純討厭她?

  不,她不要他討厭自己,因為……她喜歡看他、喜歡聽他說話,就算他對她生氣也沒關係,她還是想靠近他一點。

  他們是夫妻,她希望他愛她,希望哪一天能被他愛著啊……

  然而,從這一天後,他就變得怪怪的,與賽兒更疏遠了,而且她聽金總管及其他僕傭們說,他還特別向他們打探季南風的事情,問得巨細靡遺,連祖宗八代全都要知道。

  她好奇他的目的,所以每次見著他總會開口問,但他總是不回答。

  怎麼回事呢?他看似在乎卻又像不在乎,無法理解他,令她覺得好悶。

  但氣到青筋暴突的戴允浩又何嘗不悶?如今充塞在他腦海裡的,全是一個很矛盾的念頭,一個他以為體貼的退讓。

  他仔細比較、思考過了,季南風的確比那個孬種丈夫還要適合賽兒,不僅是當今皇上倚重的國家棟樑,內政、外務皆有參與,也得到文武官員及百姓的讚賞,更是許多皇親國戚眼中的乘龍快婿。

  當初,就連皇宮內未出閣的公主們,也爭相要皇上作主讓季南風當自個兒的夫婿,除了賽兒之外。偏偏季南風只有一個,皇上也分不平,所以乾脆誰都不指,給季南風自行決定。

  沒想到他直言不想娶,只因尚未遇上命定的女子。

  最後,其他公主們因賽兒常有王孫公子上門說媒,顯得她們乏人問津。心中不滿下,居然聯手使計讓皇上把賽兒指給懦弱出名的皇甫斳……

  戴允浩不明白季南風一開始為何沒有向皇上要了賽兒,從他們的互動看來,兩人對彼此是有好感的。

  季南風看似溫文儒雅,但隱含著內斂的銳利,也有尊貴的氣勢,相信是個會傾所有力量去保護自己心愛女人的男人。

  至於他……他喉間一陣苦澀,一個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男人,憑什麼去擁有一個美好的女人?

  所以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計畫,如何把賽兒和季南風兩人湊成一對。

  光想,他心裡就不怎麼痛快,但她的幸福跟他的痛一比,孰輕孰重自然清楚得很。

  只是說得簡單,執行上卻很困難,因為他在那日後已瞭解自己對她動了心,也清楚看到她眼中流轉的情意,明明兩情相悅,他卻必須跟她保持距離,這多難啊?

  但他更不要在未來的某一天,他離開這裡面那超級窩囊的俗辣回到這個身體後,她還傻傻的愛著他,他要她知難而退,別愛錯人……

  可現在,她卻杵在書房裡,為了一件事跟他大眼瞪小眼,完全不退讓。

  「太君聽說你夜夜睡在書房裡的事,她很擔心,以為你變得更懦弱了。」她一雙明眸異常堅定的看著他,「她要我一定得把你勸進房裡睡,即使我找了許多人同她說你跟過去不一樣了,你是在忙,她仍只當我們是在說善意的謊言……請你專心聽我說好嗎?」

  他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帳冊與毛筆,雙手環胸的靠往椅背,「所以呢?」

  她粉臉突然漲紅,「……我們是夫妻,理應同床共眠。」

  她一直知道這陣子他在躲她,原因為何她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但她不想六神無主的等待,下定了決心要主動接近他、愛他,因為他們是夫妻,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看出他被自己大膽的言論震懾住,天知道她練習說這句話可也練了許久,才敢找他發聲。

  「我睡覺時間不固定,不想吵了你的睡眠。」他儘量說得婉轉。

  「不會吵到我,我們以前不也這樣?」她很堅持,雖然堅持得很羞澀。

  「賽兒。」即使她一臉的不自在,但他也看得出來她是豁出去了。

  「不要讓太君擔心,她的身子這陣子才比較好。有空,你也去看看她吧。」她急急的說完話就走人。

  跟以前的皇甫斳說這種話,和跟現在的他說,感覺實在很不同,令人好羞窘,不過命運是掌控在自己手上的,她要盡一切的努力,讓他們成為一對正常的夫妻。

  而且在聽到老太君提到他們分房睡怎麼生娃娃時,她的腦海立即浮現一個念頭——她想要一個孩子,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光想,她就覺得好甜,也就更想努力。

  賽兒一出書房,就看到金總管匆匆走來。

  「公主,駙馬爺在書房嗎?」他打揖開口,額上還冒著汗,可見有事讓他急著找駙馬爺。

  她蹙眉,「怎麼了?」

  「呃,來了好幾個駙馬爺,就是公主你那些不敢再上門挑釁的皇姐妹的丈夫們,他們說是有事特別來請教駙馬爺的。」他邊說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一臉困惑,但書房內的人似乎已聽到他們的談話聲,主動步出書房,一眼即瞧見剛剛大聲說著要跟他同床共眠的人這會粉臉又漲得紅通通,不敢直視他。

  「我去看看吧。」他很快收回心神,舉步離開。

  見他跟著金總管往正廳去,賽兒遲疑了一下也跟著去。知道有她在,這些來請教丈夫的駙馬們很多話會開不了口,所以只到側廳,站在簾子後方等待。



  戴允浩端坐在大廳,看著這些對自己帶著崇拜目光的男人,略微奇怪,認真說來,被男人以這樣的目光盯著看,他可真有點不自在。

  在他們一一自我介紹後,即有人代表說明今天冒昧來訪的目的,原來同為「天涯淪落人」的他們是前來求教馴妻之道的。

  接下來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當駙馬的遭遇,其實聽來多半與過去的皇甫斳無異,簡直是丟盡全天下男人的臉。

  在現代,戴允浩的確是大男人主義的擁戴者,如今看著這些古代男子像女人一樣的抱怨,他實在聽不下去,「你們這樣男人尊嚴何在?就任由妻子欺壓?」

  「沒法子,總得顧及自己的身份,還有皇室的聲譽與尊嚴。」九公主的駙馬爺一開口,其他人點頭如搗蒜。

  戴允浩嗤之以鼻,「原來皇室的聲譽與尊嚴得靠公主變潑婦、欺壓自己夫君來維持?那你們是活該自找罪受。」在他看來,這些男人已經走火入魔,全都很沒用!

  「你怎麼罵人了?我們可是有心來請教的。」有人發出不平之鳴。

  「我自認閱人無數,是不是真心來請教,只要說上幾句話,察言觀色一會便知分曉。」他一點也沒有客氣的打算,因為這些人看來都只是嘴上說說罷了。

  「你!」眾駙馬爺無言反駁。

  事實上,他們那些公主妻簡直是不滿足,他們本對她們卑躬屈膝、事事順從,沒想到自從上回被皇甫斳狠狠的訓了一頓後,竟然又開始嫌他們沒有男子氣概,不若皇甫斳如何又如何……

  拜託,她們個個養尊處優、難伺候得緊,萬一他們真成了硬漢,一個搞不好她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時不小心逼死一個公主,可是死全家啊!

  戴允浩知道他們沒膽、沒勇氣,轉念一想一股同情湧上,「先訓練膽子吧,找張老婆的肖像來練習跟她講理,說男女在一起,一定要互信互愛……」

  「不可能,她們常罵我們這些人是混賬東西、飯桶,互信互愛?下輩子再說吧!」

  這他倒相信,那些公主個個張牙舞爪像潑婦,比較來賽兒實在好得太多了。

  簾子外的賽兒也很同情他們,皇姐妹們被寵得太過,對他這個妹妹都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了,對這些夫婿自然更是仗恃自己是公主的身份便耀武揚威,他們當然動輒得咎。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這個壞不是打罵女人,而是要有自身的魅力……」

  戴允浩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古代還得開班授課,但古代的尊卑原來無關男女,而是在於有無皇室血統,他算是見識到了。

  賽兒聽他教著其他人要怎麼當個有魅力、有魄力的男人,要虛懷若谷,更要有自信、有旺盛的企圖心,也要自我要求、讓妻子瞭解到你的好、你的必要性……

  她真不知道他原來這麼有想法,她好得意,這麼棒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雖然他的心好難捉摸?

  「主子,就知道你在這裡,快來,這些駙馬的另一半全來了。」

  突然間,兩名丫鬟匆匆的找來了,還焦急的拉她出側廳說話,這一聽,她隨即腳步未歇的跟著兩名丫鬟往稍遠的花廳而去。

  一踏入花廳,果真,她的皇姐妹們全來了。可聽丫鬟們說,她們竟然詭異的走後門,還要求看到她們的人都不許嚷嚷,當作沒看見她們?

  這真的太奇怪了。而且瞧瞧她們,沒有往常的趾高氣揚,反而溫和得很,以前聚在一起總是嘰嘰喳喳的姐妹們這會兒居然靜悄悄的,她才發現她們連丫鬟也沒帶。

  「呃……皇姐、皇妹們,有事嗎?」她不解的問。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個個臉上竟然出現百年難得一見的羞澀。

  說起來,她們這輩子從沒讓人凶過,父皇怕煩、怕吵,所以任她們予取予求,久了她們也習慣高高在上,找的另一半自然不能比她們蠻橫、兇悍,但也不能如皇甫斳那般弱小,讓人打從心眼底瞧不起。

  誰知,皇甫斳會突然變得不一樣,讓人刮目相看,眉宇之間多了一股威儀,舉手投足更是從容優雅。一個無能的男人轉眼變成了個無所不能的男人,令她們看了簡直是氣到搥心肝,恨不得叫自己的駙馬也去摔破一次頭,看能不能也變個樣。說穿了她們就是想知道皇甫斳是如何改變的,但總是難以啟齒,大家眼神轉來溜去,都要別人先開口。

  賽兒被幾位姐妹們圍著,她們卻都不說話,她忍不住蹙眉,「沒事的話我就不奉陪了,我還有事要……」

  怕她真走人,幾個金枝玉葉急急的爭相開口,一時之間鬧烘烘。

  「皇甫斳的改變,妹子是怎麼辦到的?」

  「我們一向覺得妹子有過人的能力,皇甫斳如今的樣子你到底是怎麼教出來的?也教教我們嘛。」

  「是啊,請別藏私,傾囊相授。」

  連「請」字都說出口了?賽兒傻眼,這些居心叵測的姐妹,她有點被打敗了……

  「女子出嫁,第一件事就是替夫家開枝散葉,連個子兒也沒蹦出來卻在這裡聒噪,吵死人了。」

  驀地,戴允浩那嚇死人不償命的冷峻嗓音在廳內響起。

  公主們聞聲,臉色血色盡失,又見到他那雙怒氣騰騰的黑眸迸出殺氣,嚇得她們馬上著急地想走人,殊不知她們的另一半早聞風而來,只不過躲在另一面牆後,不敢跟她們打照面。

  待她們走後,駙馬們紛紛走出來,一臉佩服,但戴允浩根本不知他們也跟著他過來了。

  「這是示範,咱們回去依樣畫葫蘆。」大表驚奇的駙馬們逕自解讀,向戴允浩打恭躬揖,又向賽兒點頭,便開心的離去。

  自始至終,賽兒都一臉一頭霧水,只能疑惑的看向丈夫。

  搖搖頭表示同樣不解,他上前一步關切的問:「你沒被欺負吧?」

  「沒有。」

  金總管卻在旁插話,「我知道其他公主們也到府後,嚇得就去跟駙馬爺說,駙馬爺好擔心公主應付不了,會吃大虧,心急如焚的丟下那些駙馬就飛奔過來了。」

  說那麼多做啥?戴允浩俊臉窘迫漲紅,忍不住冷眼瞟了金總管一眼。

  但這一眼金總管沒接收到,他笑得眼眯眯,見到主子終於有主子的樣子,對公主也如此呵護,看來他真的要去找老太君報個喜,她老人家要抱曾孫的心願不會太久。

  「謝謝你。」賽兒朝丈夫燦然一笑時她知道了,他是在乎她的。

  戴允浩看著這張為他綻放的笑顏,理性與感性徹頭徹尾的失去平衡了。

  她是皇甫斳的妻子,而他是借住在皇甫斳身體內的魂魄,這樣的關係除非他真的將她交到季南風手上,否則他們的交集是不會劃上句點的。

  那麼,就暫且維持這名不副實的夫妻關係吧。

  他不躲、不逃了,雖然不能完全擁有她,多點時間相處也好,若在某年某月某日,他又落到某個不知名的時空時,至少還有和她一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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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7:05
第六章

  從那一天開始,戴允浩將對賽兒的愛開始往記憶裡堆疊。

  但他仍然忙碌,甚至越來越忙。

  他想過了,皇甫家有太多貪得無厭的吸血鬼,如今由他坐鎮,家產才能守住,但一旦他離開,再多的金山銀礦也不夠那些吸血鬼搶。

  所以,為了讓賽兒跟老太君能生活到老都衣食無虞,他要努力的賺錢,多賺幾座金山銀礦,至少三代坐食山空都還不必擔心會窮途末路。

  所以除了保有原有的生意外,他又再開疆辟土,積極拓展海內外生意,四處徵求人才。

  豐富的經商經驗,讓他得以沉穩而篤定的處理許多大小事,從沒人想到他有這麼大的能耐,過去藐視、輕鄙他的人,也不敢再挑釁。

  然而還是有白目的船商前來想狠敲一筆運費,認為他賺很多,他們的費用昂貴一點對他來說應該也不痛不癢。

  結果沒想到他直接挖角,以優渥條件吸收該船商的老經驗管事,直接砸錢買船載貨,反正皇甫家大江南北皆有各式貨物需要載運,他不怕這船沒用。

  另外,他還增設倉庫在碼頭附近,方便貨物進出,也方便倉儲盤點。

  每天每天他都忙得昏天暗地,皇甫家的生意更勝以往,進賬的速度更是令人咋舌。

  時序由春天進入夏季了,炎熱又多雨,他猜測這裡的天氣應該也屬於溫帶半濕潤的季風氣候。

  常常,午後會下稀哩嘩啦的大雨,但一會兒雨停了,陽光依然刺眼,溫度極高。

  偏偏,他們東苑主臥的位置西曬,沒到夜晚時分牆面即開始散熱,古代沒有冷氣,他自然常睡到滿身汗,比不上古人已很習慣這樣的氣候。

  此刻,他正全身黏答答的看著睡在內側的賽兒。

  從她鼓起勇氣要兩人同床之後,他順了她,但總是在她睡下後才進房。而每回從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聲聽來,他知道她始終沒聽他的話早睡。

  有趣的是,一等他上床後,不知究竟是她覺得可以放心睡了還是等累了,她總是很快的就熟睡,而且整個人是放鬆的,不若他緊繃。

  太熱了!戴允浩忍不住坐起身來,微拭額上汗珠,拉開床簾,看能否涼爽些。

  再回頭,他靜靜凝睇賽兒,她睡得好熟,看來一點也不覺得熱。她穿著一樣的單衣,側著身向他,前襟敞開,露出半片抹胸……

  他頓時覺得更熱了,氣血上湧,深吸口氣,目光再回到她睡得香甜的容顏。

  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魅力,還是昔日的皇甫斳給了她錯誤印象?以為他沒開口要翻雲覆雨,男人就沒有性需求?

  他究竟真的是因為氣溫太高?還是心中那股一直無法澆熄的欲火,才會汗水淋漓?

  他熱到頭昏眼花,又血脈賁張的似要噴鼻血,乾脆起床走到後方的浴池,想洗去身上黏黏的汗水。洗完後他連單衣也沒套上,直接走到房間。本想等涼爽些再穿上衣服,沒想到床上的人兒突然眨了眨眼,慢吞吞的坐起身來。

  燭火掩映,她看來仍有些恍惚,睡眼惺忪的看見站在床邊的丈夫,傻愣愣的朝他一笑後,迷迷濛濛的大眼緩緩往下移,他的上身胸肌結實硬朗……

  也許是還有點困,她又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看到的部位是他的腰部,也很勁瘦,但因困意太濃,眼神再度迷蒙,待視線定焦時,她看到的是肌肉糾結的大腿,感覺、眼角餘光……好像瞟到了什麼?她直覺的又往下移,就見到那亢奮的……

  她倏地瞪大眼,再眨了眨眼,好像還不怎麼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柳眉一蹙,她的眼神從上到下,完整的、大剌剌的給他看上一遍,這才發現丈夫赤裸著軀體,雙腿之間不就是……

  「啊——」一聲來不及壓制的尖叫聲就這麼沖出她的喉嚨。

  片刻之後,戴允浩穿妥衣物,賽兒安靜的坐在床榻,一張出塵脫俗的臉滿是羞答答的紅暈,即使她的目光遲遲不敢再瞄向他,他仍不得不承認她此刻的模樣很賞心悅目。

  然而,他的裸體有這麼可怕嗎?她的那聲尖叫可把住在不遠處的丫鬟跟管事給嚇得從床上跳起,直接沖過來敲門,而他只在門內以她做惡夢帶過。

  賽兒臉紅心跳,雙手握著丈夫遞給她壓驚的一杯茶水,她一口一口的啜飲,杯子也已見底了。

  他從椅子上起身,拿走她手上的杯子,「還要?」

  她羞澀的搖搖頭,偷偷抬眼,看他將杯子放到桌後轉身又看向她,視線一接觸,她慌得又低下頭。

  室內靜謐無聲,這股氣氛讓她更不自在,只能無措的把玩自己白蔥似的十指。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不解的問:「你不是我的妻子嗎?難道不曾見過我的裸體?」

  「我……那個……我們……」她輕咬下唇,羞得有些難以啟齒,但她知道他正耐心等著她的答案。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直視著他,「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被灌了許多酒,聽丫鬟們說,賓客們是要你借酒壯膽,完成人生大事,誰知你喝得太過,尚未入新房已醉死在席筵中。」

  他皺眉,「那婚後的每一夜?」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雖是夫妻,但公開談論床第之事還是很羞人。「我、我們雖同房同床,但你不敢碰我,卻因為太君希望能有入門喜,你又扭扭捏捏,我只好……」想到那件她借著酒意要霸王硬上弓,主動撲上一事,她仍羞窘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戴允浩見她的臉頰燒紅,像是滾燙得都要冒煙了,他大概猜出她做了什麼,「你硬上……」

  「……你、你別講得這麼白,我、我也是沒法子,太君每天問,而你每晚身上的衣著又包得比我還要緊,還說我貴為千金之體,不容褻瀆,」她拍拍益發熱燙的臉頰,心中撲通撲通亂跳,「所以,我就逼自己拋開矜持,可結果你說……你不行……你那裡……沒法子行房。」

  他陡地瞪大眼,差點想死。

  這真的太孬了!那個白癡男人竟然跟妻子說自己的小兄弟站不起來?還真像個娘們將自己包緊緊,怕被妻子侵犯?

  他抿緊薄唇,「那傢伙……呃,我是指尚未失憶前的我,完全沒碰過你?」也就是說,她仍是完璧。

  她尷尬的直點頭。

  「因此,這段日子我們同房,你才睡得很安心?」他再追問。

  「呃,你最初失憶時我是很緊張,緊張到睡不好,所以才去數銀子,可後來我就不害怕了,因為你就算看到了我的……不小心撞見我沐浴,也沒發生什麼事啊。」

  這話究竟是埋怨還是有其他情緒,她也不清楚,只知道跟他同床,自己真的不必擔心會發生什麼事。

  誤會真大!她認為他還是「不行」,所以才睡得超香甜?戴允浩真是欲哭無淚,好氣又好笑。

  但其實,賽兒心裡還是有疑問的,因為她好像不小心看到他方才是處於亢奮狀態?

  以前在宮中,因為好奇,她跟丫鬟們偷偷看過一些春宮圖或男歡女愛的書籍,所以她相信他剛剛是有反應的,那為何什麼事也沒發生?

  她沒有那方面的經驗,這類問題又難以向外人啟齒,該請教誰呢?

  戴允浩抿緊薄唇,望著她,真的夠悶了,事情比他最初想的更複雜、更棘手。

  他該讓她繼續守活寡,等那個未必會回來的沒膽弱雞回到這個軀體?還是按照原定計劃伺機而動,將她跟季南風湊成對?

  抑或是,乾脆就讓自己大膽的去愛,教會她何謂性愛的美好?

  「皇甫斳……」她低聲的喚,他蹙眉,看著欲言又止的她。

  「我們……不能當一對正常的夫妻嗎?」她鼓起勇氣問。

  正常?他本身就不正常啊!

  所以戴允浩終究沒有正面回答親親娘子的問題,只能拋下一句「再給我多一點時間。」

  該死的!原來他也一樣的孬!即便看到她那雙羞赧但發光的明眸霎時轉為黯然,他也不能給出她要的答案。

  他只是迷路的靈魂,並非這身體的原主,她嫁的不是他,萬一哪天真正的皇甫斳回來了,她和自己卻發生了什麼,誰能接受?所以有道德潔癖的他真的不允許自己佔有她的身體。但這無疑是個死結,明明沒資格擁有她,他卻已經徹底沉淪,眷戀著她的美好。

  就此作罷吧,他是被老天爺捉弄的人,她之於他,一點也不真實。

  他該做的就是在床上時千萬別去招惹她,希望她也別來黏自己,以免有更多的情感糾葛或是擦槍走火的事發生。



  不過他不知道,有些情緒是由不得他的,即使已有心理建設,仍然會讓他氣得七竅生煙。

  像是今天,他從外面忙碌了一天回來,卻聽金總管說,賽兒跟季南風又獨自待在花廳一日,而且只有范香能在裡面伺候,不許他人進去打擾。

  這算什麼?連她的兩個貼身丫鬟也不許?腦海裡浮現她跟季南風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畫面,這一想,他心裡就不痛快。

  「不許他人進入打擾?若是我呢?」

  他明白自己的話為難了被派駐守在花廳門前的侍從,但他就是無法克制自己不過去找碴。

  「可是公主有交代……」兩名侍從不知如何是好地杵著,退開不是,擋著駙馬爺的路也不是。

  戴允浩忽地沉下臉,他到底在做什麼?這樣不是很好?多多單獨相處,也許她跟季南風的感情就會有新進展,也或許,她根本就是在跟季南風哭訴他不是男人……

  不!他知道她不會將這些私事告訴季南風,他對她有著莫名的信心。

  沒錯,他信得過賽兒,她是個好女孩,也因此他更該放手,若那兩人之間真能擦出火花,那麼他的遺憾就會少一些。

  想到此,他又強迫自己掉頭就走。

  兩名侍從看著駙馬爺突然轉身離去,皆一臉莫名其妙。

  花廳內的人,則都不知道外面剛剛發生的插曲。

  事實上,賽兒為了掩護季南風跟范香,一個人窩在貴妃椅上睡了好幾覺,在丈夫想進來時,她正好起身,想去瞧瞧談情說愛的兩人是談夠了沒?她也想去找丈夫呢。

  「都近黃昏了,你們要在這裡用餐……」她推開另一扇門,卻撞見兩人在親親抱抱,尤其季南風的臉就埋在范香的頸窩處。她尷尬的匆匆背過身,卻又忍不住的笑道:「我沒看到,你們繼續,我再把門關上。」

  范香糗得無地自容,她大力推開仍在磨蹭她頸窩的季南風,一張粉臉都羞到要冒煙了,「都是你,還不出去冷靜一下!」

  季南風知道她雖然粗線條,但臉皮薄,何況是他一時忘情了,「是,你們聊聊,再半個時辰我們得回府了。」

  打開房門,他大步越過低頭竊笑的賽兒,走到花廳坐下,消消欲火。他霸佔范香一整天,是時候該讓情同姐妹的她們小敘一會了。

  季南風一出去,臉紅紅的范香立即快步過來將門給帶上,身子貼靠在門板,粉頰羞紅的看著一臉羨慕的賽兒,「真抱歉,我從來沒想到把公主你這兒當成做壞事的地方,是爺他老愛動手動腳……」

  「一對戀人卿卿我我才屬正常,哪像我跟駙馬……」賽兒輕歎一聲道。她唯一可以談心事的人就是范香,雖然現在兩個丫鬟也很貼心,但仍不若范香的聰穎坦率,何況她們兩人一樣有心儀的對象,可以一起討論。

  「你們的婚姻生活沒改善?」范香難以置信,「駙馬變成一個很好的男人了,應該是個可以給你幸福的男人。」

  賽兒坐了下來,以手支撐著下巴,再看著范香,「是啊,他看來深具男子氣概,可是他……」她搖搖頭,「他終究還是沒碰我。」她也有點兒難過,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吸引人?

  范香有些無措,這一時間,她竟找不到適合的話來安慰。

  「過去的皇甫斳沒膽量碰我,可現在的皇甫斳呢?他膽子比誰都大,行事又果決,連我那些皇姐妹們也被他修理得啞口無言,沒理由還需要時間啊?」

  賽兒越說越小聲,臉上酡紅也更深一層,因為這席話實在太羞,好像她巴不得跟他燕好似的,即使她的確是想跟他成為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

  「那個,也許他天生在這方面無法主動?還是公主你主動……」

  賽兒苦笑搖頭。他看過她的胴體,結果卻是一聲不吭的離開浴池。很公平的,她也看了他的裸體,可明明他那個地方是亢奮的,他卻還是沒碰她。

  只是她真沒想到男人的裸體竟是那麼充滿力與美,他的體魄結實、肌肉賁張、全身上下勁瘦而陽剛……想到這,她的心又是怦怦狂跳。

  「你臉好紅,想到什麼?」范香好奇的問。

  「沒、沒有……對了范香,季大哥是在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你問過他嗎?」

  范香笑著點頭,「有啊,他說我每天都熬一碗粥給他當宵夜、陪著他,讓他覺得好溫暖也不孤單,後來便察覺到沒有我不行。」

  這麼簡單?賽兒眼睛一亮:「那還等什麼?」她拉著范香就要往廚房去,走到花廳,就見到仍坐在那裡喝茶的季南風。

  「你們要去哪里?」

  「范香教我熬粥。倒是季大哥你……冷靜了沒呀?」

  季南風白淨的臉難得被調侃而漲紅,誰知道他擁吻范香時這丫頭會不小心撞進來。

  「那麼公主熬粥的目的也是想要某人上火?」他回送一句,引來一記大白眼,倒是他心愛的范香笑得好可愛,讓他直想再把她揪回懷裡。

  不過,堂堂一個公主為了皇甫斳要洗手做羹湯?這麼反常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為感到幸福,另一個則是為了想得到幸福。

  若以他今天注意到她總以羨慕的眼神看著他跟范香而言,答案很明顯是後者。

  他思索下,步出花廳,在詢問下人後前往書房去找皇甫大當家。



  當敲門聲起時,戴允浩仍在一人悶悶不樂,雖然他不忘自我安慰這樣的發展極好,可還是甩不開那種不快,只能像個神經病的在心中辱駡自己——

  你只是個鬼怎麼給她幸福?

  對,是鬼,還是個愛上古代公主的未來鬼!

  見鬼了!

  他怒火攻心到語無倫次。

  「叩叩叩!」敲門聲再起,他煩躁的喊著,「進來。」

  氣宇軒昂的季南風開門進來,一見到他的臭臉很少訝異,看來他是在乎賽兒的,雖然他們也確是相看兩相厭,但為了賽兒,自己願意花點寶貴時間跟他談談。

  他走近問:「我坐下?」

  戴允浩看到這張面如冠玉的俊臉就沒好氣,「椅子又沒長腳。」

  一開口就火藥味十足……季南風勾起嘴角一笑,因為看到了他黑眸裡強烈的妒火,這樣的眼神他不陌生,只要看到范香跟別的男人說話,強烈的佔有欲就讓好脾氣的他也感到瘋狂的嫉妒。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後才問:「你對賽兒到底有什麼打算?」

  「她是我的妻子,關你……」怒氣衝衝的戴允浩驀然住口,告訴自己得緩緩那越來越高漲的怒火,眼前男人是目前他評估過可以帶給賽兒幸福的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後,他陰沉的問:「你先回答我,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問這個問題?一個大哥?還是對她有私情的男人?」

  季南風黑眸微眯,「當然是以一個大哥的身份。」

  「大哥?」他嗤笑,「一個大哥會每幾天就帶著一個小丫鬟來找她,然後不許他人進入打擾?我真很懷疑你說的話。況且,季王爺的父母難道都沒有任何聲音?不怕外界用什麼眼光看賽兒?不怕有什麼蜚短流長?」

  還算有救,會在乎賽兒的名聲。因為這一點,季南風臉上浮現笑意。

  「駙馬爺不必擔心,基本上我出門帶來的小廝跟丫鬟有好幾個,只不過一路上吩咐他們各自去辦事,到這裡時只剩范香一個。」

  「把一些閒雜人等丟得差不多,為的是什麼?要是男人就把話挑明瞭說,別拐彎抹角!」他壓抑著瀕臨爆發的火氣直視季南風,這男人要是敢開口跟他要了賽兒,他就成全他們?

  「要是男人?」季南風眼神也轉為黯沉,「我也想跟你說一樣的話。一個千人寵、萬人愛的公主,委身嫁給你這隻弱雞是多大的恩寵?但怯懦的你卻沒有勇氣摘花,反而把大把銀子往她堆過去,不僅讓你自己變成一個百姓們茶餘飯後閒聊中認定的妻奴人物,還讓原本就對賽兒有『為愛財不惜出賣色相』這種錯誤印象的人,對她印象更差,批評聲浪不斷。」

  戴允浩抿緊唇,看著火冒三丈的季南風,他會如此生氣,是因為在乎,可見他對賽兒是有真感情……

  「不吭聲是什麼意思?」季南風陰沉的問,「你知道那對賽兒有多不公平嗎?」

  「大家只知道她愛錢,殊不知那些錢她都沒有花在自己身上,跟你成親後,她更帶著善款親自去積弱扶貧,偏偏有些既定印象很難被更改。」

  戴允浩繃著臉,不禁心疼起來。他不知道她受了那麼多委屈,在他跟老太君面前,她一直都表現得很快樂,他還以為她的人生裡除了他這個鬼魂來攪局外,應該都很好。

  「皇甫斳,你變了不是嗎?那為什麼還是沒膽子給賽兒該有的幸福?」一直看他悶聲不響,季南風狂怒質問。

  賽兒向他抱怨了?戴允浩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難過,有護意,嫉妒她傾吐心事的對象不是自己——不對,你要看遠一點,這是好事、好事……

  他拼命自我安撫,好壓抑因為妒意而點燃的怒火。

  「你替她抱屈、抱不平,是對她有非分之想?」他的口氣儘量平靜。

  「如果你對她一直沒有盡到一個丈夫該做的責任義務,也許我會。」季南風氣得口不擇言,但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太衝動,他的心已經給了範香。

  也就是因為他愛范香,當初才無法要求把賽兒指婚給自己,讓她落到得跟個懦夫成婚的下場,因此他更覺自己有責任幫賽兒得到幸福。

  這傢伙還真是大言不慚!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聽了卻更是憤怒,他脫口而出,「她是我的妻子!」

  「不愛她就放手,是個男人就別優柔寡斷。」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惱怒低吼。

  「也許。但我知道自己一定要所愛的女人幸福,如果辦不到,那我不會將她強留在我身邊,會放她自由,去找一個更適合她、也能給她幸福的男人。」

  季南風指的是他跟范香,他已快按捺不住對她的欲望,但沒把握讓父母接受她前,他不能壞了她的清白。父親一旦察覺到他們之間有著不同於主僕的情感後,定會作主將她許給別人,帶著不是完璧的身子出嫁,她的幸福等於被他斬斷了。

  戴允浩對他的內心想法並不知情,以為他指的就是賽兒,頓時也沉默了。

  他從不是個會說愛的人,一旦動了心,情意越會往心裡頭藏,累積得越來越深?

  季南風歎了口氣,話已至此,他該告辭了。「我該走了。」

  戴允浩當然不送,看人離開後,自己仍繼續陷入沉思,以至於賽兒什麼時候進來他也沒察覺到,待回神時,已見到她一臉期待的站在桌旁看著他,而一碗熱騰騰的粥就在他面前。

  「我親手熬煮的,吃吃看。范香有幫點忙,但大多是我自己來,可惜她跟季大哥走了,不然她可以幫我證明。」

  她無邪的臉上有著燦爛笑顏,令而他的心不禁一動,也因為她的手就放在桌邊,讓他清楚看到了上面有燙傷,一抹心疼頓時湧上,「你不必做的,你的手……」

  她連忙將雙手藏到裙子後,「我抹藥了,你別擔心。而且范香說一回生、二回熟,最重要的是我這麼用心,你一定能感受到……呃……」話說得太快,竟然將姐妹倆的對話也說出來了,好糗。

  見他凝睇著粉臉酡紅的自己,賽兒又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范香說粥要熱才好吃,而且邊吃邊餵……」又說出來了!她怎麼變笨了?

  有些對自己生氣,她氣惱的道:「算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是為什麼在努力,我餵你。」這些招數其實都是范香私下傳授的,只是她比自己幸運,是季大哥餵她餵出感情來,而自己則得自立自強。

  她厚著臉皮拿起湯勺舀了一口,吹了吹冒著煙的熱粥,戰戰兢兢的靠近他的唇。

  兩人著實靠得太近,戴允浩見她的唇瓣水嫩嫩,因為吹粥還微微嘟起,像在誘惑著他來擷取,再見到那雙因氣自己笨拙而隱約泛起淚光的明眸,他發現自己被迷惑了。

  心疼不捨的情緒滿溢心房,她如此努力想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應該要接受,男人本就不該讓女人流淚……

  「別哭……」他嗓音低啞,像被魅惑了般,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緩緩低頭將唇壓下,品嘗她的滋味。

  賽兒瞬間呆了,手上的湯勺及粥掉落地上,但沒人在乎。

  戴允浩的吻本來帶著深沉的溫柔,後來卻越吻越激狂,賽兒無力招架,卻不想逃。這是她想要的,雖然她無助又不知所措……

  他沒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狂野的吻挑起她全然陌生的情欲,她嬌喘著,不久即虛軟的癱陷在他激情的吻中,任他予取予求。

  而戴允浩本來只想淺嘗即止的,但他沒想到她的唇會讓人吻上癮,她的氣息太甜美,他又吮又舔,來回糾纏,難分難捨。

  他的肌肉逐漸變得緊繃,因為欲火太盛,然而理智在他的手要更進一步屈服於欲望時回來了。

  他極力壓抑,好不容易才能放開她。

  她嬌羞的凝睇著他,那迷蒙神態勾引著他仍然饑渴的身心。

  只是一個吻,不會鬧出人命的。他忍不住縱容自己,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窗外,夏雨紛飛,忘了自己的道德潔癖,他再次品嘗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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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7:22
第七章

  戴允浩意亂情迷了。

  因為瞭解一個吻不會鬧出人命,兩個吻也不會,他便開始逐漸肆無忌憚。來自未來的他,當然清楚只要做半套,賽兒就仍是完璧。

  他知道這麼做有點……不!是非常卑鄙,但是吻她會上癮,一天沒吻上幾次他做什麼事都不來勁。

  問題是,吻得太纏綿了,好幾回他都因為太銷魂差點擦槍走火!

  像現在,不過一個吻而已,欲火卻如星火燎原般燃燒了他全身。

  「呼……呼……老太君在等著……別……別了。」

  他終於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

  她微微喘息,頭仍暈暈的,心裡悸動著,全身酥麻,這就是他每次狂野的吻完她後,她所有的感覺。

  兩人相視一笑,他再啄了她的唇一下,才牽著她的手,一起到老太君的房間道晚安。這則是他捨不得她替他煮宵夜提出的替代方案。

  老太君最近的身子骨變得硬朗,人也精神多了,說穿了,大概是心病醫好了。

  她本來擔心孫子不成材保不住皇甫家的家產,擔心孫子沒能力給賽兒幸福,也擔心自己沒有曾孫可以抱,但這三大問題,在近日都解決了。

  她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的孫媳婦兒,那微腫紅潤的唇瓣一看就是被親過,至於她一直以為是懦夫的孫子,就像吃了整條魚兒的貓咪,英俊的臉上全是滿足。

  只是在賽兒還沒有傳出有喜的消息前,她老人家可不滿足啊。

  「去去去,早點回房歇著,老太婆也想睡了。」

  於是在老太君意有所指的催促下,兩人回到房間,先後沐浴,也先後上了床。

  賽兒粉臉紅通通的,身上裹著被子,雙手揪著被子的一角。她很緊張,因為她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欲望,她期待卻也害怕,聽說第一次很疼的。

  戴允浩深吸口氣想冷靜,卻聞到了她身上誘人的處子香,反而欲火更熾。但是他吻了她已經是極限了,真的再上三壘,那就不只是逾矩而已,就怕他會再也克制不了地做了全套,毀了她的清白。

  更糟的是,萬一中獎有了個小娃娃,他又莫名其妙回到現代,將她一人獨留在這裡,真正的皇甫斳回來發現自己成了王八烏龜、戴了綠帽,不認她跟孩子怎麼辦?

  即使再怎麼懦弱的男人,都無法忍受妻子的背叛,到時賽兒的未來可就被毀了。

  這一想,他便欲望全消。

  可一看到她那張動人的粉臉,他欲火又旺……

  可惡!他幹麼這麼自虐、道德感這麼高做什麼?該死的!

  他氣呼呼的又下了床,做起伏地挺身。

  賽兒趴在床上,手支著下巴,烏溜溜的雙眸轉啊轉的盯著他。丈夫最近常做這種事,說是鍛煉身體,但他每每做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最後又去沐浴才回到床上。

  她真的不明白,白天鍛煉身體不好嗎?非得要晚上?

  她突然也下了床,還俏皮的與他面對面的趴下。

  他蹙眉,「做什麼?」

  「好奇啊。你每晚都做,好像很好玩,我也來試試。」

  她巧笑倩兮,依樣畫葫蘆的學起來,但她的方向正好向著他,挺身時,衣襟開、肚兜開,兩團渾圓就在他眼前清楚展露,還隨著她一上一下的動作對著他微微搖晃……

  這個動作很曖昧,他腦海中的畫面頓時更齷齪,除了氣血翻滾、額頭滲出薄汗外,他便感覺自己快要噴鼻血了。

  他用力吸氣,可佔有她的欲望無可遏制的越燒越旺,他要瘋了!

  他陡地翻過身來,氣息粗重的做起該死的仰臥起坐,一、二、一、二……

  在二十一世紀身為一名日理萬機的大總裁,戴允浩一向有危機意識,他很清楚日積月累沒被餵飽的情欲,只要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失控,所以在尚未流出幾公升鼻血、鑄下大錯前,他得找個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要不然,每次看到賽兒都只想撲她上床,連他對自己都感到不屑,再這樣下去,他會成了色魔。

  沒錯,他們在一起至少要有別的事做,而且什麼都能做就是不能做愛,最安全的方法自然是把人帶到外頭去,否則獨處一室乾柴烈火,他遲早會將她吃乾抹淨。



  認真的思索了幾天,他終於想到古代的女人得從一而終,但不知道那個懦弱的靈魂什麼時候會回到這個身體,若正主兒尚未累積足夠讓賽兒不愁吃穿的財富時回來,她要怎麼辦?而他現在擔的責任要換什麼人來擔?

  還是直接將賽兒訓練成一個女強人好了,屆時即便沒有他,她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於是這一天,他把賽兒叫到書房來。

  望著眼前好幾堆都快要比人高的帳冊,賽兒瞠目結舌的看向自己的丈夫,「為什麼我也要看這個?」

  她一向只管她黃金屋裡的金子銀子,雖然說說過要幫忙,皺眉,「公主是千金之軀耶,何需做此事?」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多學點總是好的。」戴允浩說得可有理了。

  兩名丫鬟狐疑的指著他,「但公主靠的是駙馬你呀。」

  他沒生氣,只是心平氣和的說:「或許我也不可靠。」

  「駙馬不行,也還有皇上啊。」丫鬟們馬上反駁。

  但賽兒說話了,「女子嫁人就是潑出去的水,何況出嫁從夫,我自當學一些,我的資質也不是太駑鈍。」她微笑的看著他說。

  他讚賞點頭,她願意學,事情就更順利了。何況,這什麼王朝能撐多久他也不清楚,歷史上改朝換代不是什麼新鮮事,靠自己最好。

  就這樣,賽兒的生活變得非常充實,而戴允浩除了教她之外,還在金總管的引薦下雇請兩名識字、也曾做過生意的女子,以及六名會武的貼身女侍做為幫手。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賽兒對雇請這些人雖然沒有異議,但心裡其實是有疑問的。

  「會做事的人,身邊更要有信任的人,不然事事親力親為把自己累死了,有命賺錢沒命享受,不過是自虐而已。」他要教會她不是燃燒生命般的賺錢就好,也要懂得愛惜自己、寵愛自己,更要學會保護自己。

  賽兒有點懂,也有點兒不懂,但對這名她越來越崇拜、越來越愛的丈夫,她是言聽計從。

  不過戴允浩也發現欲速則不達,一名總裁的養成的確費時費力,尤其皇甫家的生意太多太雜,每本帳冊上所透露的營運情形各有不同,賽兒雖然不敢叫苦,但一看到帳冊就皺眉,心思也較會不集中,他的指導課還是分門別類的上比較好。

  對此,賽兒是舉雙手贊成,比較批閱帳冊實在是很麻煩的事,不是等著在每月固定的日子來批閱就好,有時還得突擊檢查。

  就像現在,他們剛從皇甫家的錢莊出來,剛上轎,她就吐了一口長長的氣。一想到那本猶如磚塊重的賬簿,她就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可一想到丈夫的用心,她又不願輕易放棄,只好搖頭道:「當錢莊老闆真不輕鬆。」

  「沒錯,這門行業比較特別,風險較高,相對的利潤也比較高。」

  她俏皮的笑著附和,「來算賬找碴的人也比較多。」

  這話是真的,有不少讓丈夫踢下撈金位置的家族親戚,因為改不了奢華的生活習慣,遂轉了彎將皇甫家的錢莊當提款機領,但提了就不還,不管錢莊後續的本金還款、算息、催帳,一概不理。

  這迫使丈夫只好動作更狠,直接派人上門拿東西抵債,也將那些人列為錢莊拒絕往來戶,因而有不少人都上皇甫家想來理論,但都被門房攔阻,這幾日才沒再上門。

  才剛想著,轎子便驀地急停,裡面的戴允浩跟賽兒無法克制的往前傾,他大手一扣,及時的抱住她,免得她滾出轎外。

  「大家替我們評評理吧!」

  外頭傳來一群男女的聲音,原來有人刻意攔轎。

  他把轎簾掀開一道縫隙看,發現這些人是皇甫斳他爹所納的姨太太及子女,都是前陣子被他大刀闊斧時所斬掉的大隻米蟲。

  兩人連忙下轎,立即聽到一些所謂的「長輩」聲淚俱下的向過來圍觀的人哭訴,說他們被他及老太君趕盡殺絕,日子快要過不下去了,連去錢莊拿個錢爺是利息照算,最後還硬被拿走東西抵押,他們已無路可走,只好請街坊鄰居說句公道話……

  想同情引發輿論攻擊利用?戴允浩最瞧不起這種以老賣老想予取予求的人,還有年輕一輩攀附親戚、只想享樂的怠惰。

  他神情冷漠的直接走到他們面前,「做生意要唯利是圖,自然得錙銖必較,要不皇甫家直接開個救濟院,你們上門來討錢。」

  「那多丟臉!」他們異口同聲。

  「那麼,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拿你們身上的珠寶首飾償債也成。」

  他這一點明,周圍原本還被挑起同情心的百姓們,這才注意到這些哭訴日子難過的皇甫家人,穿著雖沒有過去光鮮亮麗,甚至是樸素的,但個個看來白白嫩嫩、氣色極佳,仔細再瞧他們身上的耳環、項鏈甚至是戒指,那可都價值不菲啊!

  眾人不由得嗤之以鼻,表情也變得不屑。

  這讓帶頭來討公道的六姨太惱羞成怒,「皇甫斳,你是摔壞腦子了?過去你還知道敬老尊賢,現在全是銅臭味!」

  他冷嗤一聲,「總比你們全身貪婪味要好聞得多。」

  她倒抽口氣,氣得發抖,「是嗎?那麼上個月淮南乾旱,皇甫家為什麼要買米糧賑災?你挺會做人的啊,跟我們這些親戚斤斤計較,卻把我們給的銀子轉手圖個慈善之名。」

  「就是,就因為賽兒公主在長年佈施之餘,想讓那些窮人的孩子讀書就把從我們家要回的那塊土地連同從杜大人那收回的宅第,拿來興建書院,」另一名五姨太也開了口,「這些善舉,說穿了根本是借花獻佛,不過是在貪圖名聲而已。」

  眾人議論紛紛,這些事他們都沒聽說,在他們的印象裡,賽兒公主只喜歡銀子,甚至能賣臉拿金子,卻不知她原來是菩薩心腸。

  賽兒也好訝異,她跟丈夫幾乎是夫唱婦隨,卻不知道他有在進行這些事,她不禁又驚又喜的看著他。

  戴允浩朝她微微一笑,再看著張牙舞爪的親戚們,「你們說錯了吧?銀子還是土地,本就是皇甫家的東西,從不是你們的,何來借花獻佛之說?而淮南乾旱,那裡的人無法耕作,接下來又是雪季日子更難捱,既有能力怎可不出手幫忙?施比受更有福,這是我從賽兒身上學到的,也想學她一向保持為善不欲人知的做法。」語畢他寵愛的目光再回到妻子身上。

  賽兒臉微紅,眼眶也紅,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讚美她,她好激動。

  眾人紛紛點頭。原來如此啊,難怪駙馬爺那一摔後會換了個人,是賽兒公主善有善報,老天爺果然有眼。

  一行人眼見眾人朝著賽兒露出友善的目光,看向自己時卻充滿鄙夷,三姨太之子受不了的怒氣衝衝的跳出來道:「嘩眾取寵!這等行善之舉誰不會?反正出的不是自己的錢,公主的銀子不也是皇甫家給的!」

  戴允浩冷笑一聲,「賽兒是我的妻子,一個丈夫給妻子錢生活是天經地義,不似某人不思工作,只圖享樂。」

  「你!」

  「究竟是沽名釣譽還是菩薩心腸,反正日久見人心,屆時大家心中自有判斷,你還是閉嘴吧。」群眾中,突然有女人慢條斯理的開了口。

  「沒錯。」更有不少女人大聲附和。

  「該死的!男人說話時哪有女人說話的份?」三姨太之子火冒三丈的回頭怒吼。

  事實上,一起回頭的人還不少,但這些原本惱羞成怒的眾親戚一看對方後,這會是一聲又一聲的倒抽涼氣聲,神情倏然變色。

  這些難纏的公主們何時到來了?她們又是何時跟她們不喜歡的賽兒公主成了同一陣線?

  一行豔光四射的公主們個個昂首闊步,走到這些頭都不敢抬的人面前。

  「男人說話沒有女人說話的份兒?這會你怎麼不說了呀?」

  誰敢說?一個人只有一顆腦袋啊!一個個的頭低到都要貼胸了。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把錢還出來,明兒個再沒還,你們今天對我們放肆的賬,咱們就一條一條算。」八公主冷冷的哼了一聲。

  「不敢、不敢,一定還。」眾人嚇得跪伏在地、連連點頭。

  「還不走?在這裡礙眼!」

  公主們一瞪,他們就慌忙站起身,腳底抹油的跑了。一群人鬧烘烘的來,走時靜悄悄的。

  賽兒見皇姐個個巧笑倩兮,不禁一臉困惑。

  「謝謝賽兒皇妹交出那麼優秀的駙馬爺,連帶的造福了我們眾姐妹,我們已派人送上你最愛的銀子當作謝禮。」八公主上前在她耳畔輕聲道。

  見其他公主姐妹仍然嬌滴滴但不再趾高氣揚的姿態,賽兒還是困惑,更神奇的是——

  「該辦好的事辦好了,還不走?」公主的駙馬頗有威嚴的一喝。

  人群後方,突然多了好幾輛馬車,幾位駙馬爺就坐在各自的馬車上,跩得個二萬八模樣,但在看向賽兒他們夫妻時,眼裡有著清楚的感激,還個個起身拱手作揖。

  至於賽兒的皇姐妹們,竟也百般柔順的上車,再小鳥依人的偎在丈夫身邊……

  直至車簾放下,馬車離開後,賽兒仍是難以置信,只有戴允浩不是狀況外,因為這幾日,已有不少來自其他駙馬的謝禮送到皇甫家。

  他們照他所教的方式努力馴妻,一、兩個月下來成績傲人,強悍母老虎變成溫馴可人的乖貓,生活幸福又美滿。

  在他們上轎後,他向她約略簡述,她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來,天下沒有絕對的事,那些不管在宮中或宮外總是刻意挑釁的姐妹們,也是會變的。她很清楚大家能改變的最大原因在於她的丈夫。

  可是她卻不明白,他為何要在眾目睽睽下刻意吹捧她的善行?

  她總是把所有預備行善的銀子都做了計畫,再拜託幾個信得過的親信友人幫忙,只要有人把她的心意付諸行動,是她或其他人做,她並不在乎。

  「我還是主張為善不欲人知,低調些好。」她不想太受矚目。

  戴允浩卻搖頭,「錯了,我原本就要大張旗鼓,但拜那些爛親戚和公主駙馬之賜,我可省了一番功夫。」

  「為什麼要大張旗鼓?」

  「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我不要你受委屈,不希望外界對你有誤解,當然,更不容許因為這些因素讓你被欺負。」雖然他討厭季南風,但那是基於一種近似情敵的抗禦防備,可是對方所說關於賽兒的話,他都記在心底,因為他們是一樣的,都很在乎她。

  他保護她、捨不得她……熱氣逼上了眼眸,賽兒喉頭梗咽,胸口暖呼呼的。

  「我從不談你失憶的問題,不是不在意,而是因為太醫說了,有人終其一生也不會記起來。」她深情的眼睛蒙上淚霧,嘴角卻是上揚的,「但我現在不在意了,相信老天爺安排你失憶是因為它要讓你變成一個更好、更值得我依賴的丈夫。」

  他凝睇著她,一股暖流從心底湧上,在胸口掀起波瀾,他神情溫柔的伸手把她擁在懷裡,抱得好緊、好緊。

  老天爺,你把我帶到她的世界,就是這個用意嗎?那麼我這個非自願者能不能要個獎賞?

  請你讓我一生一世的留在這裡守護她。



  陽光璀璨的午後,在從杜大人手裡收回的寬廣宅第裡,正在進行書院的改建工程。

  除了一些雕樑畫棟的院落外,他們保留了那片清脆綠地,可供孩子們追逐嬉戲。一些突兀而過度豪華的樓房則被夷為平地,挪做他用,而皇甫斳所雇請的建築工匠們也早已入住後方的僕役院,部分廳堂、屋舍也已陸續改建中。

  基本上,新的屋舍都是兩層樓的建築,再依皇甫斳的構思分為幾個院子,除了教孩子們讀書外,也依孩子們的興趣讓他們學習一技之長,像是武學、文藝、紡織、裁縫、廚藝、各類木工、玉器、陶瓷製作等等。

  換句話說,這有點像是現代的職業學校,而那麼早就讓孩子學習技藝,則是因為古代成婚的年紀約莫都在十幾歲,男人要養家糊口、女人要相夫教子,學習技能的年紀就得跟著降低。

  校舍的完成較為迫切,得趕在十一月下旬初雪前建好,如此孩子們才能有個遮風蔽雨的地方。不過,近日就會有批因為旱災而流離失所的孩童,提前入住舊院落。

  燦爛的陽光斜斜穿透過青綠的枝葉間,灑落在花園造景的亭台一角。

  賽兒一臉興奮的向季南風訴說丈夫的種種想法,那張美麗的臉龐可是充滿了驕傲。

  「他說要我完全主導書院的事,畢竟他要忙的事太多了,沒辦法留在這裡監工、處理大小事,不過我自己來也有些吃力……」她微笑看著這個最讓自己倚重的大哥,「所以我跟他說請你幫忙,他也答應了。」

  雖然訝異於他的構思,但季南風搖搖頭,「你的丈夫從摔破頭醒過來,做的事完全讓人抓不准,若不是那模樣沒變,我還真以為是另一個人喬裝的,幫忙的事還是別了吧,我跟他是相看兩相厭。」

  他直言拒絕,因為現在的皇甫斳莫名給他一種不安的感覺,那男人的變化太大了,讓他無法信任,也很擔心完全沉浸在幸福裡的賽兒,有沒有想過若是某天丈夫又變回原來的懦夫,她的感情該何去何從?

  賽兒蹙眉,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好說話的季大哥竟會拒絕?只是她也不敢跟季大哥說白,自己要皇甫斳點頭答應讓他加入,可也是費了好一番工夫。

  他們之間的確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敵意,但她好不容易說服了一個,怎麼可以放棄?

  於是她雙手合十的又說:「試試嘛,我們可是最好的兄妹啊,還是范香今天沒來所以你根本都無心聽我在說什麼?這是件造福很多孩子的事,而且也不一定只有孩子,皇甫斳說了,我們也能招收年紀稍大但一樣想學習的人。」

  「我知道,你解釋得很清楚了。」除了和皇甫斳關係不佳,范香染了風寒留在府裡,也的確令他有些心不在焉,事實上,若非范香一定要他過來,他是打算留在王府裡陪她的。

  「那為什麼不幫忙?皇甫斳那麼有心,我是他的妻子,你是我的大哥,我們都該竭盡心力的幫忙啊。」

  「賽兒,有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他仍是個失憶的人,有可能因為記起過去的事就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你可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賽兒突然安靜下來,說她沒有想過是騙人的,她甚至很擔心皇甫斳會不會再摔一次就變回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男人?

  不!她不要,她要的、愛的都是如今這個睿智果決的皇甫斳。

  他好厲害,不僅對皇甫家所有的生意瞭若指掌,在商言商,誠信不欺,更對那些只想攀親道故不思進取的親朋好友很有魄力的堅定說不,讓他們什麼好處也撈不到。

  她崇拜他、深愛著他,她不希望他消失!

  季南風看她熠熠發亮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明白她是有想過的,正想再深談,但感覺到兩道不友善的目光,同時聽到孩子們的細微談話聲,一回頭,果然就見到皇甫斳帶著一些孩子朝他們走過來。

  那些孩子身上的棉衣、襖褲都有好幾塊補丁,鞋子更是破舊,賽兒顯然也看到了,眼眸倏地又亮了起來。「你把他們帶來了。」

  她開心的迎上前去,親切的與孩子們聊著,而這些孤苦無依的孩子很難想像眼前溫柔與他們交談的人是個公主,很害羞、很緊張,可也很興奮。

  賽兒滿臉笑容的帶孩子們去看他們的住處,兩名丫鬟也有說有笑的跟照顧這些受寵若驚的苦命孩子,至於留下的兩個男人嘛……

  他們互瞪著,兩人之間確實火花隱隱四射。

  「我拒絕了賽兒要我來這裡幫忙的事。」季南風打破沉默說。

  「真是遺憾。」實際上他一點也不希罕,「我剛剛看到她不知為何神情黯然,看來甚為難過,你跟她說了什麼?」

  「我只是提醒她,你仍是個失憶的人,有可能因為記起過去的事而變回原來的個性,問她可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季南風也不隱瞞,甚至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臉色因此微微一白,看來他比自己想的更在乎賽兒,這狀況他應該也設想過了。

  無法否認的,季南風是個值得託付的男人,他夠成熟,也知道在賽兒感到幸福的時刻提醒未知的變數,至少有憂患意識。戴允浩沉重的想著。

  然而他不夠大方,要在他不知還能擁有賽兒多久的時間裡,把她推向季南風……好難!

  他沉默了下來,季南風也不語。

  不一會兒,一陣嬉笑聲隨風傳來,兩個英俊挺拔的男人順著聲音來處看過去,就見賽兒跟孩子們從一邊跑向另一邊的院落。

  她又笑又跑,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戴允浩靜靜凝睇心愛的人兒,眸中含笑亦不自知。

  天空一片湛藍,賽兒笑著喘息,雙頰紅通通的,美得令人屏息。

  但意外就發生在一瞬間,幾個孩子快步的繞過另一邊擱著的成堆木板,有個孩子不小心踢到地上一塊石子,腳步踉蹌,整個人失去平衡,霎時斜斜的倒向那堆木材。

  突然的「砰」聲讓戴允浩倒抽口涼氣,瞬間就像骨牌效應,一排木材往前方迅速翻落,賽兒跟另一名孩子就站在最前面!

  眼見那些傾倒的木材就要將她掩埋,他心急如焚的跑過去大喊,「危險!」

  但來不及了,成排的木材嘩啦啦倒下,賽兒僅能及時推開身旁的孩子。

  同一時間,一道身影迅速飛掠過去,「砰」地一聲巨響,木材倒得東倒西歪,堆疊成一座小山。

  賽兒被活埋了,接下來是一片混亂,丫鬟、孩子們,以及聽到聲音跑來幫忙的工人,大夥急得七手八腳將木材一一搬開。

  而戴允浩更是衝第一,他激動的搬著木板,臉色早已慘白,雙手甚至微微顫抖。

  終於,板子搬開了,大家看到的是季南風緊密的將賽兒護在懷中,而他的頭髮、袍子上都沾了木屑,肩膀處更有一道被木材斜角戳入的傷口,正汩汩流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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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9:17:39
第八章

  好在季南風肩膀的傷雖然深,但無性命之憂,其他也皆完好,而賽兒更在他的保護下毫髮未傷。

  這樣的結果戴允浩自然是很嘔,他不是古人,不像季南風是文武雙全,輕功一流,能在他靠著雙腳奔跑時飛掠而去,率先英雄救美。

  可畢竟人家救了賽兒,所以此刻就算季南風「麻煩」他先從寢室出來,他也不能說「不」,即使房間裡還有范香在,他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雖然他應該感恩,謝謝季南風救了賽兒,但對照自己的無能,他就懊惱得擠不出感謝的話來。

  而在季南風的寢室裡,長長簾幕遮住外人的視線,賽兒站在簾子外幫忙把風,也聽著裡面隱隱傳出的細聲呢喃。

  「爺,一定很痛吧?」

  「傻瓜,我是男人,能痛到哪里去?」

  「可我的心好痛。」

  「小傻瓜一個。」

  簡單的幾個字,在賽兒聽來,卻蘊含著好濃好濃的動人情感。

  「可我不能再做你的小傻瓜了。」范香的聲音突然哽咽。

  「什麼?」季南風錯愕。

  賽兒也一愣,忍不住豎直耳朵。

  范香的聲音很感傷,「其實我今天沒跟爺出門,不是染了風寒,而是昨晚老王爺幫我許了一門婚事,再五天那戶人家就會帶我走。你知道,在我爹去年離開後,我早已沒親人了,又簽了終身契,不能違抗老王爺……」

  「我不許!該死的!我馬上找爹去,他為什麼沒有經我允許就動了我的人?」一向溫文的季南風動了肝火。

  「爺小心,你的傷口會裂開的!」范香充滿驚慌。

  聽到這裡,賽兒再也按捺不住的沖進去,果真見到季南風掙扎著要下床,而范香正努力的阻止他。

  「季大哥,你冷靜點。」她也上前阻止他下床,他肩上的傷口並不淺,萬一再扯裂怎麼得了?

  季南風看著淚如雨下的范香,強壓下滿腔的怒火,坐回床,雙手握著她的手問:「我爹把你許給了誰?」

  她深吸口氣道:「徐府的徐老爺。」

  他倏地瞪大眼,就連賽兒也傻了,她脫口就說:「老王爺瘋了嗎?怎麼可以將你指給一個年紀大到能當你爺爺的男人?何況那老色鬼已有一妻六妾了,還要你當七姨太?」

  「我爹一定察覺到我和范香之間的事了。」季南風心裡有底,要不然他爹犯不著將一個伶俐的丫鬟白白送給一個老頭。這根本是在殺雞儆猴,看府裡的丫鬟誰還敢跟主子談情。

  范香也知道。她服侍季南風好幾年了,老王爺除了市儈些,心腸不算太壞,這次卻鐵了心把她的終身大事指給徐老爺,可見她跟主子的事已傳入老王爺的耳中。

  「不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的一生毀了。只剩五天嗎?我能做什麼?」季南風將范香的手握得更緊,神情是痛苦的,范香的模樣也很悽楚,眼淚猛掉。

  賽兒看著兩人癡癡相對,忍不住心一酸,也熱淚盈眶。

  「真是的,你們……枉費我常製造機會給你們,不是說了要生米煮成熟飯嗎?范香的肚子怎麼還是沒消息?」

  賽兒的懊惱是有道理的,季家這一代只有季南風這名男丁,只要能為季家開枝散葉,老王爺絕不會不要范香這名兒媳婦,母憑子貴嘛。

  「因為……因為季大哥不曾擁有完整的我呀。」說來范香也有點難過,雖然她很清楚季南風的想法,可是她寧可把自己給了他,也不想給徐老爺。

  賽兒是聰慧的,自然聽明白了范香的意思,但她不懂,連季大哥這麼有男子氣概的男人在床上也不行嗎?他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季南風瞭解賽兒的訝異,但她真的誤會大了,他既尷尬又無奈的坦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要了范香,是因為我珍惜她,因為我尚沒有把握可以給她永遠的幸福……」

  於此同時,就在季王府的院落一隅——

  「老夫即將要說的這席話,希望駙馬爺不要亂想,駙馬爺備來的補身藥材甚至是黃金謝禮,老夫都差人送回了。」季老王爺沉聲說,看著眼前豐神俊朗的駙馬爺,「我這王爺府什麼都有,什麼都負擔得起,唯一丟不起的就是兒子,外傳駙馬爺與過去不同了,那麼就請駙馬爺管好自己的妻子。」

  戴允浩繃著俊臉,瞪著眼前兩鬢花白的老人,「聽來老王爺對賽兒有極大的不滿?」

  「沒什麼不滿,只是老夫就只有一個兒子,不希望他被身份不當的女人拐走,如此而已。」

  季老王爺雖然是暗示,但也夠難聽了,他認為皇甫斳也是共犯之一,與賽兒一起掩護兒子跟范香談情說愛。

  哼!一個無父無母的賤丫頭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也不想以他兒子的身份跟地位,只有金枝玉葉才足以匹配。

  然而戴允浩卻誤會了,他看著季老王爺轉身離去,唇抿得緊緊的。

  身份不當?看來連季老王爺都知道賽兒跟季南風之間的感情了。

  他不懂,既然該死的兩情相悅,當初季南風為何不選擇賽兒?是因為季老王爺的關係嗎?

  感覺上,老王爺對賽兒充滿了不滿,是因為先前她太貪財的形象讓老王爺無法接受,所以棒打鴛鴦?

  他伸手揉揉疲累而抽痛的額際。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什麼鬼朝代?他又何其倒楣的穿越時空來到這裡,賠上了自己的真心卻不敢奢求幸福?

  他悶悶不樂的默默佇立,不一會兒,就看到賽兒從季南風的臥室出來,柳眉緊蹙、眼睛紅腫,淚汪汪的樣子明顯是哭過了。

  季南風受傷,她這麼難受嗎?他的心沉甸甸的,明明想安慰,但說出口的話卻不受那樣,「他要死了嗎?你哭什麼?」

  她壓根沒想到他的口氣那麼沖,心裡也不痛快,「你怎麼這麼說話?他救了我,他為我受傷了!」

  「每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所以呢?你要知道他是小王爺,他爹跟我說了,王府這裡什麼都有,他就是不想因為一個身份不當的女人丟了兒子,你聽懂了嗎?」

  賽兒臉色一白。天啊!果然如季大哥所料,老王爺知道他跟范香相愛一事了。

  看著她臉色慘白,他心中大震。是真的……她跟季南風果然是有了私情……

  「回去吧。」他又妒恨、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但留在這也無用。

  她點點頭,心裡卻很難捨。范香怎麼辦?季大哥又該怎麼辦?五天后他們兩人就得各分東西了,她能幫上什麼忙?

  他能幫她什麼忙?坐在馬車上,戴允浩凝睇著賽兒,心裡也想著相同的事。或許……他該放縱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做她想做的事?

  於是,即便清楚季老王爺會將她送去的所有藥材、補品都退回,他也沒有阻止她送東西去,見她連去看書院工程進度的心情也沒有,他也不強求;就算她一早就到季王府,不到天黑不進門,他亦沒有一句苛責。

  如此包容退讓,他的心自然是痛苦的,但他亦不時的提醒自己,這樣的發展才是對的,他不要她守活寡,他希望她幸福……

  但,人的心哪是那麼容易控制的?何況他是凡人,有著七情六欲,每回撮合他們,他的腦袋常會想些不好的畫面,情緒也會浮躁不安。

  他知道自己該想辦法解決季老王爺的歧見,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可說的

  容易,要付諸行動真的太難。他心裡對季南風仍是妒怒交加,難以釋懷。

  即便天天告知自己,他有捨,賽兒才有幸福,而且南風這傢伙實在討人厭,不但一連三天都占住賽兒,這會不過一大清早,就又到和豐園,敷衍的跟他點個頭,然後急匆匆的進到東苑找賽兒。

  太過分了!當真把他當成隱形人?一點尊重都沒有!

  是可忍,孰不可忍!皇甫斳走進東苑,走到房門口卻見賽兒兩名丫鬟突然緊張起來,還拉高聲音大喊,「駙馬爺吉祥。」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房間裡肯定在進行著什麼不能對外人說,讓外人看的事兒。

  他冷冷的看著兩個丫鬟,她們只能拼命把頭往下低,雖然也覺得有點不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招致非議,但她們也只能照著主子的命令行事啊。

  只是說,范香今天怎麼沒跟著來呢?

  然而皇甫斳不囉嗦推門而入,就見賽兒跟季南風的談話倏然停止。

  現在是怎樣?她們要說的話他不能聽?而且談的又是什麼重要的事,竟連丫鬟們示警的聲音都沒聽見?

  乍見到他,賽兒是真的嚇了一跳,但也很快的回神,表情有些困窘,「皇甫斳,可否請你先出去,我有點事想私下……」

  「那何不在季王府談?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要一大早就闖進來關起門來聊?你們在王爺府聊上一天我都不過問,但此刻在我的地盤,是否適可而止?」

  這話說得可酸了,但他不在乎,這兩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曬恩愛曬到他的地方來,根本是得寸進尺!

  賽兒咬著下唇,看向季南風,眼中傳遞的意思是——把我們正在進行的事告訴他吧。

  但季南風卻搖頭,神情凝重——事關重大,只要被發現,我跟范香就會走不了。

  又來了!老在他面前眉來眼去!戴允浩繃緊臉,決定眼不見為淨,甩袖又氣衝衝的走出去。

  賽兒直覺的要追上去,但季南風一把扣住她的手,「我跟范香沒有時間了,我爹一定發現我不見了。」

  她點點頭。是啊,事情有輕重緩急,范香雖被關在房間,但季大哥已經安排自己的心腹將范香偷渡出府,他們將在五里外的近郊回合。只是他們一不見,季老王爺一定會來找她,雖然她貴為公主,季老王爺不能對她如何,可他們要是慢了一步被發現可就糟了。

  季南風這些日子以來,是在與賽兒商討這件事,今日則是專程來跟她道別,因為再見之日也許遙遙無期。

  也因此生或許沒機會再見,賽兒要求跟他一起前往,她要再見好姐妹范香一面,送上她的祝福、嫁妝,以及她嫁過來時所穿的那套鳳冠霞帔。

  「范香沒爹沒娘了,不能再讓她受委屈。」她真誠的道。

  「我明白。」季南風微笑點頭,「不過那身嫁衣太顯眼,我讓車夫將馬車駕到後門吧。」

  賽兒嫣然一笑。

  半晌後,後門打開,她的兩個丫鬟幫忙將鳳冠霞帔還有兩大包的精緻華服、單衣、肚兜及褻褲等衣物,全送上一輛尋常的馬車。

  「若駙馬爺問起我,說我大約一個時辰後就會回來了。」賽兒看兩個丫鬟憂心忡忡,知道她們亂想了,遂安撫道:「我只是到五里外的菩薩廟而已,真的去一會兒就回來。」

  是嗎?兩個丫鬟看主子跟著季南風上車,又看馬車漸漸離去,她們的不安越來越濃。

  就她們所知,主子帶走的不只是兩大包袱的換洗衣物、鳳冠霞帔而已,就連黃黃金屋裡的金銀珠寶也包了一大袋,湊在一起簡直就是準備私奔的行頭嘛!

  「怎麼辦?公主說過會兒就回來,可幹啥出去要帶那麼多東西?」一名丫鬟提心吊膽的問。

  「就是啊。而且公主不是跟駙馬爺相愛了嗎?為什麼這些日子又老往季王爺那裡跑?現在又……」另一名丫鬟也害怕的說,「難道是季王爺這次捨己救公主,讓公主突然發現自己對王爺的感情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愛?不然怎麼會連自己的鳳冠霞帔也帶走了呢?」

  「那可慘了呀,現在的駙馬爺可不是以前的駙馬爺了,屆時被駙馬爺知道公主跟王爺私奔,我們還傻傻的幫忙,不就慘了?」

  兩個丫鬟越想越害怕,偏偏這時戴允浩陰冷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背後傳來,「賽兒跟季南風私奔?」

  毀了!兩人嚇得腿軟,全身發抖的跌坐地上。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兩人會愛得這麼瘋狂,他怒聲咆哮,「該死的!他們往哪里去了?」



  片刻之後,戴允浩與一群他的心腹策馬奔馳,馬蹄聲直往五里外的菩薩廟而去。

  他瘋狂的踢著馬肚,鞭策馬兒疾速追逐,咬緊牙關逼自己咽下那股沸騰的怒火。

  他一個因緣際會來到這裡的未來男人,大可以放肆的愛、不管前因後果的愛,但卻因為道義與責任,他忍住不愛了,可季南風那傢伙在想什麼?

  他忘了賽兒是公主嗎?居然帶她私奔?他不想要做人,她還要做人啦!

  自私!季南風這混賬只考慮自己,完全沒想到這個行為會把賽兒推向什麼樣的處境,在這時代人人將會唾棄她,說她不守婦道、紅杏出牆,男人風流,千錯萬錯全是女人的錯。

  虧他還以為季南風適合她,現下看來根本只會害她!

  一行人一路急追,在未到菩薩廟前就追上了季南風的馬車,可出乎他意外的是這輛馬車竟然還有數名侍衛策馬護衛?

  原來拐人家老婆還是會擔心被砍殺,得要找人保護。他嘲諷想著。

  馬車被戴允浩率人攔下而突然急停,兩旁的侍衛握刀警戒,他們其實是季南風信任的心腹,因為擔心季老王爺派人前來攔阻會傷到范香才一路護衛。

  怎知此刻來的,不是季老王爺的人,竟然是皇甫斳?

  「把人給我搶回來,不得傷公主一分一毫,至於其他人,可以傷但我不想看到死人。」戴允浩下了這道命令,這些養千日用在一時的心腹立即飛身下馬,與那些侍衛打了起來。

  拉開簾子看的賽兒完全傻眼,但她馬上回神大喊,「你們在幹什麼?快住手!」

  「制服他們,但別動刀,也別傷到駙馬爺。」莫名其妙被壞事,季南風也火大,不允許自己的人白白挨揍,可他也清楚若傷到皇甫斳,賽兒同樣不會饒了他。

  「不需要你假好心!」戴允浩對他的手下留情一點也不領情。

  一群人打了起來,在沒有動刀的狀態下,戴允浩也加入混戰。

  雖然他的確不會武功,無法像季南風如一尾蛟龍般在場穿梭,但他會空手道,也是柔道黑帶,也會自由搏擊,要應付一般侍衛還是行的,尤其在他們忌憚他身份的情況,他一拳又一拳的狠狠重擊,神情狠戾的痛毆,讓數人砰然倒地。

  「皇甫斳,你吃錯藥了啊?居然帶這些人來攔我!」季南風氣急敗壞,出手又打倒幾人。

  「你瘋了嗎?」賽兒仍被團團護衛在馬車上,但掀著簾子觀戰的她為季南風與范香著急的氣壞了。皇甫斳到底在做什麼啊?

  「把公主的嘴還有季南風……不是可以點啞穴、昏穴?不管什麼穴,讓那兩個人都給我閉嘴!」

  戴允浩氣得要抓狂,武俠劇、武俠小說跟電影都有提到這功夫,他要他們安靜!

  季南風怒髮衝冠,「你才閉嘴!你根本不知道……該死!」

  幾名武功高強的侍從在他一句「擒賊先擒王」的指示下過來圍攻,害季南風根本無法再說下去,偏偏他肩傷未愈,等於只有一隻手能跟他們對打,反擊得很狼狽,沒一會兒,他就被制服了,在其中一人點了他的昏穴後,黑暗頓時襲來。

  賽兒看著季南風倒地昏厥,氣到眼眸都浮現淚光。

  但下一瞬間,有人點了她的啞穴,換她發不出聲來,再點了不知什麼穴道,她接著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丈夫冷著一張臉走到她面前。

  「唔唔……」她被點了啞穴,根本無法說話,只能用瞪的表示憤怒。

  「你竟然想要跟他私奔?你說我瘋了?瘋了的人是你!」

  他是因為這樣才追來?他誤會了!

  怎麼辦?他那雙像燃著烈焰的黑眸散發濃濃危險氣息,令她不由得心一驚。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笨蛋!」就算勇氣可嘉也不可取。他下顎緊繃,眼內冒火。心口抽痛。

  為了保護她、為了不在未來的某一日她會被人唾棄吐口水,只能抬不起頭來的過下半輩子,他必須做一件殘忍的事!



  於是,昏厥的季南風被送回王爺府,至於賽兒……

  養不教,父之過,從來沒想到要會會皇帝的戴允浩,為此走了一趟皇宮。紅牆黃瓦、金碧輝煌的皇宮處處是風景,可他無心欣賞。

  金鑾殿上,一身龍袍的皇上高高坐在金燦燦的龍椅上,面容沉肅,雍容挺拔,散發著矜貴氣勢。

  不過,在他身旁的太監、隨侍都很清楚,皇上平常可沒這麼嚴謹,他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規矩,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少煩我」君王。

  皇上蹙眉撫須,細細打量外傳這女婿變化極大,看來確是如此,不僅神情嚴峻,一雙黑眸更冷颼颼的迸著寒光,挺嚇人的。

  當然稍早前,他也已從他口中聽見女兒的荒唐事了。

  「朕知道公主……咳,出嫁從夫,怎麼處置,朕全由著你。」

  「唔唔……」賽兒仍被點著啞穴,表情裡盡說這是個天大的誤會,但沒人理會,她父皇還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她。

  戴允浩瞪了她一眼,冷峻的氣勢讓她也只能噤聲,可美眸裡的怒火仍是不小。

  幹啥鬧到父皇這裡來?他實在太不瞭解父皇了,只要別來煩父皇,什麼事都好商量,可現在這樣會很麻煩啊!

  皇上還真的沒耐性,眼見兩人大眼瞪小眼,又想到新選進了的一批美人兒都已經在朝陽殿等待覲見,他忍不住催促,「你快決定,看是要對勾引賽兒的季王爺來個誅連九族?還是要不人道的讓他當太監……」

  「不必如此,我的打算是……」戴允浩抱拳一揖,「請皇上下旨為季南風指婚。」雖然硬是拆散他們很殘忍,但有了婚配方能杜悠悠之口,也才能讓賽兒死心斷念。

  賽兒腦袋「轟」地一響,怔怔的瞪著他。

  甭說是賽兒,萬人之上的皇上也被他這個要求給怔愕住,尚未有反應時,他又說:「皇上聖明,皇甫斳在此謝謝皇上了。」

  所有人又不由一怔。這傢伙瘋了不成?皇上根本連應都沒應啊?

  賽兒也傻眼,但她深知父皇個性,他不會錯過快速解決問題的好時機。

  果真,就見皇上大手一揮,「就這麼決定了。」

  鳳眸一瞪,賽兒頭一回如此憤怒,腦袋嗡嗡作響,偏偏沒法子出聲音。

  一直到他們打道回府、進到寢室後,戴允浩才命人解了她的穴道。

  憋了好久好久的怒火,令她沖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憑什麼破壞別人的幸福?」他怎能因一個誤會壞了季大哥和范香的好事?

  又怎能這麼不信任她?

  侍從跟丫鬟們不敢多停留,不待駙馬爺開口,已急急的退出這是非之地。

  在房門帶上後,戴允浩深沉得不見波動的黑眸才有了反應。

  他只是「別人」嗎?他心寒了。

  過去女人對他來說除了肥瘦、胸部大小的差別外,貌美貌醜,關上了燈全是一個樣,需求解決即一拍兩散。

  可此際這個「別人」竟有能力讓他怒氣大發?天知道在他原來的世界,曾有雜誌專訪他後,形容他是住在北極的人,連血都是冰的!

  眼前的「別人」頭一回讓他知道什麼「吃醋」,還酸到他想吐,酸到他氣得牙癢癢的想揍人……

  不管是誰說的?愛情讓人盲目,他都無所謂了,他只知道他已克制不了自己的心,那強烈的妒火失控狂燒了。

  他不許她走!她只能是他的!她的人生跟幸福當然也全由他管!

  心好痛,他的胸口像掀起了狂風巨浪,那有如要擊碎岩石的力道硬是衝破了他以鋼鐵護衛的心,釋放了他一直壓抑的情愫,深濃情感排山倒海的撞擊他胸肋,教他痛得像要死掉了……

  「快說啊!你憑什麼?」不知他的心已痛到翻騰,賽兒氣炸的咄咄逼人。

  戴允浩突然逼近低吼,「就憑這個!」語畢他陡地張臂一把將她扣入懷中,狠狠的封住了她誘人紅唇。

  她驚愕的瞪大眼,卻屏息的任由他狂妄索吻。

  這個吻霸道粗蠻,挾帶著怒火的舌放肆地採入她柔軟的雙唇,吻得她的唇有點疼,也讓她雙腿發軟、全身發熱。

  激情的吮吻宣示著掠奪,令他氣息粗嘎,她嬌喘連連。他的大手狂肆的在她身上遊移,陌生的快感竄過她全身。

  她感到困惑,也感到害怕,但也只有那麼一下下,他火熱的唇舌不知何時已往她的頸脖移動,輕輕嚼咬,帶來一陣微疼的酥麻感。

  在他邪氣高超的調情技巧下,未經人事的她無力招架,意亂情迷的陷入被他點燃的情欲之火中,迷迷糊糊下經歷了人生初體驗的痛。

  接下來,他溫柔的放慢步調,重燃愛火,讓她在目眩神迷的激情交纏中,一次又一次的進入一波波洶湧的浪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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