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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惡魔物語之一 黑魔王傳說Part II】[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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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0:53:34 |倒序瀏覽




  事情真的粉奇怪喔!
  一般的“敵營”不是應該要氣氛緊張、戒備森嚴嗎?
  為什麼這裏的人卻和善得不得了,不時對她笑咪咪的,
  連當家神官都放任她四處爬爬走,吃喝玩樂、為所欲為,
  嗯~~她不懂,有人當臥底當得這麼輕鬆的嗎?
  害她一點身在敵營的危機意識都沒有哩!
  不過,好在她擁有行動自由、言論自由的特權,
  才讓她可以仔細觀察、小心求證,
  好找出那個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然後,喀嚓一刀,解決他的“小命”,好普渡眾生!
  只是……根據她的“明察秋毫”,
  那個“應該是”大魔頭的人根本一點大魔頭的“樣子”都沒有耶!
  怎麼會這樣咧?
  還是……啊!其實大魔頭有分身,或是有精神分裂症、多重人格,
  才能大玩特玩那種“我變我變我變變變”的無聊遊戲……


  內容簡介

  時代:架空

  背景:類似歐洲中古世紀

  人物簡介:西方大地──風之地

  安亞:女主角,黑髮黑眼的東方人。
  狄修斯:男主角,黑髮銀眸的風族人。
  賽利:狄修斯的愛豬。
  風神:融合之神。
  黑魔王:黑髮黑眼,是風魔依附的風塔爾族之王。
  神官:原是東方大地的大巫師,因為某種原因和兩個妹妹逃到西方大地來,其中一個妹妹綠竹在尚未逃離東方大地之前便失散了,另一個妹妹紅楓在逃到西方大地之後不久,便嫁給風塔爾王而生下黑魔王。
  嘉肯:神官的養子,被風神依附的黑魔王替身。
  白髮神女:白發紫眸,火族的神女,聖潔美麗,卻是一切災難的始作俑者。
  洛司:金眸的金司特族的現任族長。
  艾諾特:綠眸的木諾諾族的現任族長。
  唐恩:藍眸的水連恩族的現任族長。
  梅格:唐恩的妹妹,後來嫁給莫桑倫。
  莫桑倫:琥珀眼的火桑族的現任族長。
  凱德:褐眸的土蘭德族的現任族長。
  拉達:雜貨販,土族人,也是安亞和莫桑倫的聯絡人。
  蓋文:丘隆山上庇護安亞的老獵戶。
  蒂絲:丘隆山上庇護安亞的老獵戶妻子。
  碧翠:丘隆村的村民之一。
  尼克:丘隆村的村民之一。
  莫麗:丘隆村的村民之一。
  科萊:神官莊園的總管。
  雲莎:神官莊園的女僕之之一。
  西麥:黑武士特衛隊隊長。

  人物簡介:南方大地──沙之地

  殘羅王:南方大地北面臨海最兇殘的殘羅族之王,是金魔依附的殺戳之鬼。
  卡羅:殘羅族的巫師。
  威勒:殘羅王的弟弟,懷孕的妻子被殘羅王淫虐致死。
  沙達王:南方大地最勇猛的悍羅族之王。
  賈克:沙達的表哥,悍羅王最親信的人。
  瑞夫:沙達的堂弟,一個憨直傻氣的巨無霸。

  人物簡介:北方大地──冰之地

  白巫女:溫柔美麗又善良堅強,還有一顆為子民不惜犧牲奉獻的心。
  族長:北方大地一族之長。
  火魔:紅發紅眼的破壞之神。
  千隨:美麗的女侏儒,災難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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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0:54:17

續曲

  有人說,南方大地的藍天最澄藍。

  的確如此,仰首眺望,那無窮無盡的澄藍,楚楚的風吹拂著輕柔可人的浮雲,說不出是多麼飄然、道不出是如何超脫,有一股清逸寧靜的氣息,冷寂中又帶點兒淡淡的淒寥。

  然而,若是垂下眸來極目望去,卻又是一片與蔚藍天空完全相反的滾滾黃沙,廣褻無垠的層層黃色波浪,第一眼看見,雖有一種粗獷不羈之美,以及雄偉的邪魅,但除了起伏不定的沙丘,以及偶爾可見傾廢的村落之外,一望無際的沙漠著實單調得令人乏味、教人厭煩,甚至使人心生恐懼。

  無盡的藍天、無垠的黃沙,讓人不由自主地失去了時間和方向感,炙人的豔陽烘烤著大地,陣陣熱浪織成一片模糊的水氣,教距離和形狀都扭曲了。若不是生長在這片黃沙中的沙漠民族,大概只要踏入一步,就無可避免的註定要成為黃沙中的一具白骨,伴同這片黃沙邁向永不止歇的時光之河了。

  此際,天色漸暗,東方天際由灰白轉為橘色,一隊約五、六百騎的武裝騎隊迤邐而行,黃昏的火焰映著黃沙,將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好像一條黑帶在無垠的沙漠上移動。

  騎隊前面約九成是沙漠駿馬,馬背上都被著帶穗的絲氈,馬上騎士一律穿著包頭連身寬袖長袍,頭巾半掩著臉孔,只露出一雙雙鷹隼般銳利的目光。至於剩下的一成則是馱著旅行用具的單峰駱駝,在長途旅行中,萬一路過的綠洲乾涸了,駱駝就是人和馬維生的救命糧食了。

  悍羅族,是南方大地西南綠洲上最勇猛的沙漠民族,也唯有它才能與北面臨海的兇悍殘羅族分庭抗禮。

  至於東南山上的宇羅族則太過溫和,除了自衛外,宇羅族人從不向外發展。其餘的更是一些人數少得幾乎算不上一族的遊牧民族,他們一年到頭四處遊移,在浩瀚的沙漠中掙扎著求生存。

  “太慢了……”前導左邊的騎士扭頭望著身後慢吞吞的隊伍,懷疑地低低嘟嚷。“沙達王,這樣來得及嗎?”

  “沒有問題,”右邊的騎士──悍羅族沙達王沉穩果斷地直視著前方。“只要前哨在殘羅王那傢伙離開之後立刻快馬回報,我們再趕過去就可以了。我很清楚他的能力,他一定可以攻下西方水族的領地,如此一來,他就不可能太快回來了。”

  “說得也是。”左邊的騎士點頭,“再說,他也沒有想到我們會得知他要去攻擊水族,否則絕不敢傾巢而出,放個空巢讓我們乘機撿便宜。”並發出嘿嘿的奸笑聲。“這叫以牙還牙!”

  “應該說是他沒有想到他的親弟弟威勒會出賣他吧!”沙達王冷笑。“那種人簡直就是畜生,居然趁弟弟不在的時候,去強暴弟弟新婚不到半年的妻子至死,而且,當時她已經懷有身孕了,也難怪他弟弟會這麼恨他。”

  “還有,他趁咱們去尋找新的綠洲(注)的時候,”左邊的騎士接著說。“居然跑去劫掠咱們悍羅族的各村落,不但搶走了駱駝和羊群,以及所有的年輕女人,甚至也把沙達王你的未婚妻給搶走了!”

  沙達王沈默了一會兒。

  “威勒說,她早已自殺死了,無論如何,我必須替她報仇,這攸關男人的自尊,但我也不願意拿族人的生命去下賭注,如果雙方就這麼正面拚鬥的話,只會導致兩敗俱傷的結果。”

  “所以,這回的機會可真是來得正是時候,對吧?”左邊的騎士笑道。“說起來,這完全是他的貪婪所致,真不曉得是不是應該感謝他一下?”

  沙達王輕輕點頭,“會的,我會留下個人,叫他轉告那個殘羅王,讓殘羅王知道我有多感激他的慷慨!”他語帶嘲諷地說。

  左邊的騎士笑得更大聲了。“真想留下來看看他的臉色。”

  就在沙達王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突然雙目一凝,望定前面遠方片刻,隨即輕輕道:“來了!”

  “來了?”

  “是的,消息來了!”沙達王兩隻翡翠般綠的眸子倏轉冰冷,語氣間也隨之多了份嚴酷。“咱們該去讓殘羅王知道咱們有多感激他了!”

  聞言,左邊的騎士趕緊拉下頭巾,並從馬側取來牛角放在嘴邊,於是,一陣陣悠然盤旋而上的悲鳴昂揚傳出老遠,整個騎隊迅即加快了腳步……


  注:因為風沙和水氣的關係,沙漠中有些小湖泊會在一夜之間突然間消失不見,並出現在另外一處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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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0:54:53

第一章

  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晚上睡覺沒女人陪的殘羅王,在首次見到黑魔王的那一?那,初嚐恐懼到亟欲逃避的可怕滋味。

  迎風飄揚的黑髮、黑色斗篷與黑色盔甲,一眼望去,看起來似乎比他還要高大魁梧,鋼鐵般結實的體魄恍如巨岩般強悍,還有那形之于外的冷峻嚴酷氣質,以及沉重得足以令人窒息的迫人煞氣,仿佛蓄勢待發的撒旦。

  那傢伙就是黑魔王?

  生性殘暴的殘羅王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為什麼?為什麼其他人──包括他在內──穿起盔甲來就沒有黑魔王那種無與倫比的強悍氣勢?為什麼黑魔王能夠散發出那種無堅不摧的懾人煞氣?為什麼光是黑魔王那兩道冷酷的目光,就足以令他膽戰心驚?為什麼從不知害怕為何物的他,此刻竟然會有退縮的意圖?

  不!這太丟臉了!

  他不能退縮,也不需要畏縮!

  卡羅說過的,黑魔王雖然是風魔,但他殘羅王也是金魔,沒理由金魔會打不過風魔。況且,他的人馬至少比黑武士軍團要多出幾近一倍以上,勝券很明顯的是掌握在他手上,他根本沒有必要退縮呀!

  是的,他不會退縮!

  而且,他還要把如今這種情勢視作是大神給予他的機會,原本他必須先攻下水族的領地,之後才輪到黑魔王,可是現在,他可以一次就把兩件事情全部搞定,然後整個西方大地就等於落入他的手中了!

  沒錯,這是一個機會!殘羅王告訴自己。

  然而,在他還沒有完全說服自己之前,驀然間,轟雷般的殺伐聲倏起,馬蹄聲震動大地,他忙抬眼一看,赫然瞧見黑魔王居然已帶頭沖了過來。

  他沒有機會後悔了!

  於是,他只好咬緊牙根、硬起頭皮領著族人迎向前去。片刻後,短兵隨即相接,巨劍短斧撞擊出刺耳的金屬聲,鏈子錘四處飛舞,不過半晌工夫,便死傷遍野,而且是很明顯的呈現一面倒的態勢……

  * * *

  在殘羅堡城垣上往遠方眺望的卡羅,內心在無法自主的緊張憂慮中有更多的困惑與不解。

  不久前,第一個狼狽逃竄回來的族人才面色青白、全身顫抖地告訴他,這一次信心滿滿的出征結果有多壯烈、有多悲慘,他聽了實在不太敢相信,於是趕緊爬到城垣上等待。如果那人所言屬實的話,他很快就可以等到其他殘餘部隊了。但是……

  金魔怎麼可能會打不過風魔?

  而且,殘羅王明明是去攻打水族的,怎麼會一照面便對上了黑魔王?

  不過,在遠遠地瞧見去時大軍浩蕩,此時卻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的人馬時,他的信心便被徹底打敗了。

  為什麼會這樣?

  莫非……莫非主宰毀滅的風魔,他的力量厲害到足以毀滅一切,包括主宰殺戮的金魔?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能夠說明,為什麼生性殘暴好劫掠的殘羅王從來不曾考慮過要進軍西方大地。事實上,通過西方與南方大陸之間唯一的陸道到水族的距離,甚至只有遠攻到悍羅族距離的十分之一多一些而已,但殘羅王卻寧願辛辛苦苦地越過大半個沙漠去攻擊悍羅族,就沒想過,僅僅就在隔壁而已,還有一個更吸引人的目標。

  如果不是他的慫恿鼓勵,甚至威脅恐嚇說,如果不進軍西方大地,殘羅族很快就會滅亡了,若非這樣,殘羅王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自動踏上西方大地吧?

  對於自己的天敵,本能上總是會主動避開的。

  如此一來,就無怪乎金魔會一踏上風魔的領土便碰上風魔,而且搞得灰頭土臉、一敗塗地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這種不妙的感覺在見到殘羅王那張恐怖的閻王臉時,卡羅就更加確定了。以他對殘羅王的瞭解,殘羅王似乎正打算拿他開刀,以發洩他滿腔的憤怒與窩囊,以及嚴重的屈辱感。
  這絕對是殘羅王這輩子吃過最慘痛的虧了!

  最可悲的是,他不能躲,也避不開,否則,殘羅王肯定會上天入地的找到他,然後用最殘酷的手段整死他,讓他後悔為什麼要生為人類!

  “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殘羅王憤怒地狂吼。“你不是說我一定會贏的嗎?”

  卡羅有點驚訝,因為在殘羅王表面的震怒底下,似乎還有一絲隱藏不住的畏懼,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殘羅王從來就不懂得“畏懼”這兩個字的意義呀!

  “我王,這是個意外,誰也沒料到我王一到那兒就碰上了黑魔王呀!”卡羅小心翼翼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辯詞作反駁。“我曾經說過,我王或許對付得了黑魔王,族人們卻不一定應付得了黑武士軍團,所以,沒有神女是不行的。”

  殘羅王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隨即又放棄,終究還是不好意思說出,他一見到黑魔王就畏懼得差點掉頭落跑了!

  “他媽的,神女!神女!神女!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他低罵。“仗都打輸了,還想拐人家的神女,你在作夢嗎?”

  猶豫了一下,“這可不一定,我王,事實上,因為擔心他們事先把神女藏起來,所以我另外派了一小隊……”卡羅突然頓住,並注意傾聽剛剛跑進大廳裏來的族人湊在他耳邊的低語,隨即興奮地笑開了嘴。“太好了,我王,抓到了!抓到了!我們抓到神女了,甚至連水王也逮到了!”

  “咦?真的?”殘羅王似乎不太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他做不到的事,別人怎麼可以做到!

  但是,接下來的情形卻讓他不得不相信,看著那幾個被武士押進來的人,特別是最前面的那個女人,滿頭白髮卻高雅飄逸、美若天仙的年輕女人,一見著她,他即雙眼猛凸,下巴落地的看傻了眼,什麼憤怒都不翼而飛,所有的屈辱感亦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美……美人兒?”

  相對的,神女則是一見殘羅王,便臉色蒼白地差點吐了出來。

  “你……你就是殘羅王?”

  “美人兒……呃不!神女,我的確是殘羅王,不過呢!嘿嘿嘿……”

  看殘羅王那副雙眼發直,口水流泄滿地的猥褻模樣,神女不由自主地連連倒退,直至撞上後面的殘羅族武士為止。

  “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淫笑著步向前,殘羅王看起來更教人噁心了。

  “嘿嘿嘿!過了今晚之後,我就是妳的丈夫了。”

  “什麼?”神女脫口驚叫,臉色更難看了。

  雙目淫光暴射,殘羅王終於忍不住一把摟來神女的柔軟嬌軀,看來他特別鍾愛女人害怕的模樣。

  “我要妳替我生下下一任神女!”

  “不可能!”神女尖叫,同時驚慌失措地奮力掙扎著,“你……放開我!放開我啊!”卻怎麼也掰不開那雙比她的腰還粗的手臂。“你……你不可以這樣,神女的丈夫是由她自己決定的,你不能強迫我呀!”

  一聽,殘羅王更是狂肆地大笑了起來,“誰說不能?我就是要妳!”吐著腥羶的口臭,他不斷在神女左右閃避的臉蛋上留下噁心的口水。“唔……唔……真香……唔……媽的,忍不住了,我要先洞房了!”說罷,他便一把抱起不斷尖聲驚叫的神女往臥室而去。

  “不!不!你不能強迫我,你會遭天譴的!”神女握著粉拳拚命捶打著殘羅王。“我……我會詛咒你的!聽到了沒有?我發誓,你要是敢碰我,我會詛咒你,詛咒你的子子孫孫,詛咒你生生世世!”

  “只要能得到妳,我才不在乎是大神或撒旦要來找我!”殘羅王得意地大聲道。“何況,我的子孫就是妳的子孫,妳才不會詛咒自己的子孫呢!”

  “不!不會的!不應該這樣的……”神女終於察覺到她無可挽回的悲慘未來了,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天哪!不要,唐恩,救我啊!安亞,救我啊!天殺的,我是偉大的神女,你們快來救我啊!”

  怎麼救?

  安亞和唐恩無奈地互覷一眼。

  他們都自身難保了,又如何解救“偉大的神女”?就算她想代替偉大的神女“犧牲”,可是人家要的是能生下下一任神女的女人,又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或母豬都可以,她又如何自告奮勇法?

  隨後,當卡羅若有所思地繞著力持鎮定的安亞走了一圈,繼而滿意地直點頭後,她更發覺,她不但不能代替神女犧牲,而且還另有“重責大任”。

  “好,決定了,在明天祝賀神女成為殘羅族王妃的祭祀上,妳將成為我們的祭祀品……”

  咦?祭祀品?

  有沒有搞錯啊?她是人,不是東西耶!

  “……我們將挖出妳的心奉獻給大神,祈求大神的賜福……”

  耶?活……活人祭祀?

  太扯了吧?這種時代了還搞什麼活人祭祀?

  那她的身體要奉獻給誰?

  “……嘿嘿嘿,如此一來,我們殘羅族很快就可以如願以償地得到西方大地了!”

  不不不不會吧?

  是真的?!!

  媽呀!救命啊~~~~~~

  * * *

  正當這時,在遙遠的另一邊,楓林圍繞的莊園裏,神官心血來潮地蔔了一卦。

  “啊……”他觀察著幾塊龜甲,清俊的臉龐顯得專注又仔細。“終於開始了嗎?嗯、嗯……原來如此啊……嗄?嘖嘖!真教人意外哪……哦、哦……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唔、唔……咦?”

  他突然吃驚地拿起其中一塊湊到眼前來看了又看,而後呆住了。

  “真是沒想到啊!我還以為是命運牽引妳來的,原來……”他喃喃自語著。“所以是妳嗎,安亞?”

  沒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些什麼,只有路過的僕人因為窺見他難得的開懷大笑而驚訝不已。

  “太好了,安亞,太好了,從現在開始,一切就看妳的了!”

  * * *

  裸身佇立在塔型窗前,任由黎明的金光照射在她一身瘀血烏腫上,神女神情憔悴、面無表情地眺望著遠處那一望無際的沙漠。

  原來如此。

  就在殘羅王粗暴地穿透她的那一瞬間,大神竟然選在那種尷尬的時刻給予她久未降臨的啟示,讓她頓時了悟為何大神不再像以前那樣眷顧她,更教她明白,為何大神容許她遭受到這種災難,可是……

  她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這個疑問很快就獲得了解答,就在她被抓到殘羅堡的翌日早上,當一大堆侍女服侍她穿上華麗的王妃禮服後,殘羅族的巫師卡羅便恭謹地告訴她了。

  “神女,請問妳願意主持祭祀嗎?”

  “祭祀?”

  “是的,當我王和神女的婚禮舉行過後,為了慶賀神女成為殘羅族的王妃,我們將挖出祭品的心奉獻給大神,祈求大神的賜福。”

  神女皺眉。“動物?”許久以前西方大地也有這種活物獻祭,但在三百多年前就已被禁止了。

  “不,是處女。”卡羅小心翼翼地覷著神女。“因為本族已沒有處女了,所以,只好拿昨天和神女一塊兒來到殘羅堡的女孩獻祭,不知神女是否同意?”如果她反對的話可就不好辦了,臨時要到哪兒再找個處女來呢?動物當然也是可以啦!但總是沒有處女獻祭那麼“誠心”呀!
  豈料,神女不但沒打算反對的樣子,甚至雙眸一亮,嘴角同時也愉快地揚了起來。卡羅看了不禁心生忐忑,因為神女的笑容不但一點也不聖潔,甚至還陰狠詭譎得很,在這一刻,神女倒比較像是魔女。

  “安亞嗎?”神女喃喃道。“嗯!當然,這是殘羅族的習俗,我沒理由反對,不是嗎?”

  於是,安亞的命運就這樣被決定了!

  * * *

  “他們打敗了!”聽罷前哨的報告,沙達疑似作夢地低喃。“而且敗得很慘!”這怎麼可能!就連他在全軍盡出的情況下,都沒有把握能打敗殘羅王,頂多就是平手而已,為什麼黑魔王那個傢伙就能夠那麼輕易地打發了那個生性好劫掠殺戮的殺戮鬼?

  “是,王,”前哨似乎很興奮。“聽說殘羅王一到水族領地就和黑魔王拚上了,而且,黑魔王的人馬只有殘羅王的一半,卻一開始就造成了一面倒的情勢,幾乎沒有多久工夫,殘羅王就倉皇地帶著僅餘四分之一的族人逃回來了!”

  是嗎?一直聽說西方大地的黑魔王有多厲害,沒想到竟是如此驚人的厲害,居然以以寡敵眾之姿還能讓殘羅王敗得如此狼狽,如此徹底嗎?

  沙達不可思議地暗忖。“那麼此刻呢?殘羅王必定暴跳如雷,正忙著到處找人洩憤囉?”

  “不,”前哨搖頭。“他們的巫師另外派出的一小隊人馬幸運地抓到了白髮神女,此刻殘羅王正在歡天喜地的舉行婚禮當中,聽說只要娶得白髮神女做妻子,再舉行一場處女祭祀,殘羅王就可以得到大神的特別恩寵了!”

  “處女?”沙達雙眉一挑。“他們殘羅族居然還有處女?不是早就被殘羅王玩光了嗎?”

  “那是昨天跟白髮神女一塊兒被抓來的。”

  “難怪。”沙達沉吟片刻。“好,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去把白髮神女和處女抓來,讓殘羅王的心願落空!”

  始終伴騎在他身邊的人聞言一驚,忙道:“可是他們有盔甲、寶劍和錘斧,我們卻只有長矛和大彎刀而已,這樣行嗎?”

  “怎麼?”沙達揶揄地斜睨著身邊的人?“賈克,你怕死?”

  “胡說!”賈克立刻臉紅脖子粗地否認。“他媽的我才不怕死,我只是謹慎一點而已嘛!”

  沙達輕輕一笑。“你剛剛沒聽清楚嗎?他們正在舉行婚禮,你聽過哪一族的人會全副武裝舉行婚禮的嗎?”

  賈克呆了呆。“那倒沒有。”

  “這就是了,所以,兩方條件是一樣的,甚至我們還比他們更佔優勢,若是前哨所說的話屬實,殘羅族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人了,而我們這邊卻有全族一半的人馬,只是搶兩個俘虜都還辦不到嗎?”

  賈克胸脯一挺。“當然沒問題!”

  “好!”沙達猛一點頭。“那還不快叫大家準備,在完成祭祀之前,一定要把那兩個女人抓來!”

  賈克呵呵笑了。“殘羅王肯定會哭死!”

  沙達亦露齒一笑,那森森白牙好似掠食前的野獸。

  “那可就省事了,不是嗎?”

  * * *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美過。

  烏亮的長髮柔順地披散在腦後,白紗長衫薄薄地裹在玲瓏有致的嬌軀上,外罩一件祭祀專用的白色綢緞長背心,全身上下還飄散著淡淡的花香,襯上她那張東方氣息的臉蛋,更顯得如此神秘迷人,可是……
  嗚嗚……不要啊!她寧願醜一點沒關係啊!

  到底有沒有人會來救她呀?

  呃……大概沒有吧!她又沒有神女那麼偉大,也不像唐恩那樣有個了不起的族長頭銜,就算那些人打算救回神女和唐恩,或者是嘉肯閑來無事想救個人玩玩,恐怕也是來不及了!

  因為秘密藏身處只有唐恩知道,嘉肯也慎重地告誡過她,至少要過兩天之後才能偷偷派個人出來瞧瞧黑魔王到底離開了沒有,所以說,當他們覺得不對的時候,她早就把她的一顆“誠心”獻給大神啦!

  看樣子,現在有能力拯救她的大概只剩下神女了,別的事殘羅王可以不聽,祭祀的事可就不能不經過神女的同意了吧?但問題是……

  神女幹嘛握著祭祀用的小刀子站在她身邊,還用那種貓咪看老鼠的眼神盯著她呢?難道神女……神女沒意思要救她嗎?

  安亞的心頭不覺有些泛涼。“神……神女,妳……妳想幹什麼?”

  神女完全不帶絲毫笑意地笑了一下。“妳說呢?”

  “神女,妳妳妳……不會吧?”躺在祭臺上,雙手雙腳皆被銬上鐵環鎖住的安亞顫聲道。“我們……我們西方大地沒有這種活人祭祀啊!”

  本就美若天仙的神女在華麗的王妃裝扮下,更是美豔絕倫,可惜神情有些憔悴黯淡,甚至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恨意。

  “可是我們現在是在南方大地呢!”她淡淡道。

  實在不想問,又不得不問。“什……什麼意思?”

  “入境隨俗啊!”神女徐徐揚起一抹陰狠的笑容,有點幸災樂禍的意韻,也有些洩憤的味道。“老實說,我現在一肚子恨無處發洩,而妳,恰恰好可以成為我很好的出氣筒,因為在我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討厭妳,討厭到恨不得當場掐死妳的地步!”

  安亞頓時張口結舌,作不得聲。

  簡直莫名其妙嘛!她到底哪裡惹到這位偉大的神女了?

  “不過,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了,因為那時候我就有預感我不會生下下一任神女,而將會由妳來代替我成為下一任神女,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是,大神已經決定由妳來替代我成為下一任神女,而且是黑髮神女……”

  嗄?

  她?

  下一任神女?

  不是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我……我根本沒意思做什麼神女嘛!管他是白髮神女或黑髮神女都一樣,我……我才不……”

  安亞趕忙作辯解,但神女根本不理會她。

  “……因此,只要除去妳,我就不會失去神女的身分,下一任神女也將會由我生下來,白髮神女的血脈還是會繼續維持下去,直到永生永世……”

  安亞的雙眸驚慌地大睜,不由自主地盯住神女手中的祭祀刀不敢眨眼。“喂、喂、喂!妳……妳冷靜一點好不好?冷……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嘛……”天哪、天哪!這個老女人是不是瘋了?

  依然不理會她,神女徐徐舉起手中的祭祀刀。

  “……所以……”

  “不……不要所以啦!神女,我們……我們再商量一下嘛!”

  神女冷笑。“沒得商量,妳就乖乖認命吧!”

  話落,在跪伏於祭祀台下一群人的期待眼神下,祭祀刀閃電般地落下,安亞驚駭欲絕地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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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0:56:48

第二章

  當親眼見到黑魔王在戰場上的卓越的戰鬥技能,以及冷酷的殺人手段時,莫桑倫等人一方面暗自慶倖沒有傻到真的去跟他正面對上,另一方面又尷尬於竟然被他們恨了好幾年,並誓言殺害的“仇人”給救了。

  然而,真正令他們難以調適的,卻是他們之間的仇恨“責任問題”,雖然不想承認,但追根究柢,當初惹下禍端的還是他們這邊。

  搞了半天,大聲唱得不亦樂乎的長恨歌居然是走調的!

  這樣想著,再仔細加減乘除計算一下彼此的“仇恨”,結果,他們好像除了苦笑之外,也只剩下苦笑了。既然如此,他們也無話可說、無怨可歎了。

  不過,大家就算打平了不行嗎?既然已經打過仗,過足了戰鬥的癮,又救回他的替身嘉肯了,他是不是應該打道回府了?為什麼還要逗留在這兒讓大家心驚膽戰地欣賞他發飆的英姿呢?

  “她在哪裡?”

  單手掐住了嘉肯的脖子,還將他整個人高高提起來使他雙腳懸空,黑魔王以仿佛從地獄深處低吼出來的聲音憤怒地質問。

  相反的,嘉肯則是滿臉漲紅,兩隻手拚命想要掰開黑魔王的手指頭未果,只能雙腳掙扎著交互揮動表示他的痛苦。而雙方的人也都只敢躲在遠處偷窺,誰也沒那個膽子敢湊上前參一卡。

  真沒同情心!

  “我、咳咳……我真的、咳咳……真的不、咳咳……不知道、咳咳……啊……”

  很顯然的,黑魔王並不接受這種答案,因為他把嘉肯提得更高了。

  “她在哪裡?”

  嘉肯大口大口地掙扎著吸氣,臉色開始發紫了。

  “我、咳咳……不能、咳咳……呼吸了、咳咳……先、咳咳……把我、咳咳……放下、咳咳……下來吧……”

  頭盔內的雙眸冷芒一閃,黑魔王倏地使力一甩手,嘉肯頓時摔跌到三步遠處的地上,可是在他還未喘過氣來之前,一隻重逾千斤的腳便又壓上了他的胸口。

  “她、在、哪、裏?”

  “天哪!這……這樣……還不是……一樣……”

  “說!”

  真想哭!

  但是,大男人哭起來實在太難看了,所以,嘉肯只好拚命把淚水往肚子裏吞。

  “那個……我要……我要她和唐恩帶……帶神女去……去躲起來,等過兩天……過兩天後再出來……”其實,當時他也沒有考慮太多,只是覺得安亞比較機靈,所以才要她帶神女去躲起來,要是早知道黑魔王會這麼急著見安亞,他就不敢那麼做了。

  壓在他胸前的腳立刻消失了,可是不到一秒後,黑魔王便狠狠地將他踢飛到十尺之外去了。

  “給我找出來!”他大吼。

  “好嘛!”嘉肯趕緊苦著臉捂著屁股爬起來,懷著一顆懊悔不已的心,狼狽地指揮人馬找人去了。

  還好他早就被“欺負”慣了,否則,這下子不要去他半條命才怪!

  * * *

  滿頭冷汗涔涔,雙眼下望,安亞一動也不敢動地盯著已經戳破綢緞背心觸及白紗長衫的刀尖,連呼吸都停止了!

  “不好了,我王,殺過來了,悍羅族殺過來了呀!”因為這句話,殘羅王的狂肆笑聲驟然中斷,神女的剖心祭祀也暫停了。

  “他媽的,那個沙達竟然敢侵略到我的地盤上來!”殘羅王立刻跳起來憤怒地大吼,壓根兒沒想到是他自己先去侵犯人家領土的。“拿刀子來,我要和他決一死戰!”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帶頭沖出祭祀祠外了。

  ?那間,祭祀祠內除了卡羅、神女和待宰的“祭祀品”之外,其他人全都一跑而空了。片刻後,神女才慢吞吞地回過頭來,那支祭祀刀卻仍停留在原處,既不拿開,也不下戮,看得安亞心驚膽戰得差點尿褲子了。

  “那……那個神女啊!我……我們有話好說,妳……妳先把刀子拿開好嗎?”

  神女不語。

  安亞幾乎快哭出來了。“神女啊!我真的沒有意思要代替妳做什麼黑髮神女啦!甚至於,我根本就不是西方大地的人,怎麼做神女嘛,對不對?”

  “由不得妳,”神女終於出聲了,語氣異常陰冷。“那是大神給我的啟示,誰也改變不了,除非妳死,否則妳就是下一任神女。因此,為了讓我白髮神女的血脈不致中斷,妳非死不可!”

  剛從祭祀台階梯下趕上來的卡羅聞言,雙眼倏睜,神情佈滿驚訝之色。

  “我發誓,我絕對不做神女!”安亞可憐兮兮地叫道。“這樣還是不行嗎?”

  神女笑了,好似在嘲笑她的單純無知。“跟妳講話簡直是浪費時間,我實在不明白,大神為何要作這種決定,但既然大神已經告知我了,我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不是妳就是我,而我的抉擇是……”她重新舉起祭祀刀。“我比妳更適合做神女!”

  於是,祭祀刀再一次閃電般落下,安亞又一次失聲驚叫。然而,在祭祀刀尚未碰上安亞的衣衫前,神女的手就被抓住了。

  神女憤怒地扭頭。“卡羅,你敢妨礙祭祀?”

  卡羅神情恭謹,卻依然緊抓住神女的手不放。“神女,對不起,可是這位既然是大神屬意的下一任神女,我們當然不可以拿她當祭祀品。”

  “不需要她!”神女怒道。“有我就夠了,只要她死了,我依然可以生下下一任神女!”

  “神女,大神的旨意不可違背。”卡羅堅定地說。任何事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隨便便讓它過去,唯有牽涉到大神的事,他不能,也不敢。

  “你……”神女的神情驀地轉為猙獰。“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詛咒你了,卡羅,琨在我還是神女,所以我有那個力量,詛咒你生生世世為畜生的力量!”

  卡羅微微皺眉。“現在我有點瞭解大神為何要選擇其他人代替妳做神女了,神女必須淡薄心性、無欲無求,才能承接上天的啟示,轉達大神的旨意,並為大神的子民祈福,所以,當妳開始貪求時,就失去做神女的資格了。再說,詛咒是黑巫女的邪惡行為,難道神女即將變成黑巫女了嗎?”

  “不,我不是黑巫女,我是神女!”神女怒叫。“我是歷經兩千年以上的白髮神女一脈,沒有人能夠傷害我,也沒有人能夠代替我,我想做什麼更沒有人能夠阻止我,這個世界上我最偉大,你聽到了沒有?我最偉大!”

  “不再是了,神女,”卡羅輕輕道。“不再是了!”

  “你……你這個無禮的混蛋,放開我!”神女突然像個潑婦一樣又叫又罵,不顧形象的又打又踢。“放開我!你這個混蛋!讓我殺了她!放開我、放開我呀!”

  “請自製一點,神女,自製一點!”卡羅毫不放鬆。

  “你放開我,我就自製一點!”

  “除非神女答應我不傷害這個女人。”

  “作夢!她是今天的祭品,我非殺了她不可!”

  “那很抱歉,神女,我恐怕……”

  突然間,一根長矛毫無預警地由上而下劃入兩人之間,兩人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各自往兩旁躲開去,同時轉眼瞪住那個舉著長矛的人,一身沙漠民族的標準打扮,包頭連身長袍,胸前戴的卻是悍羅族的族徽項煉。

  “看樣子,我來得正及時啊!神女,還有那邊那位‘祭品’小姐。”那人笑容可掬地打著招呼,好像在跟久未見面的老友寒暄似的友善。“我叫賈克,可以麻煩兩位跟我走一趟,到敝族作客嗎?”

  * * *

  隨著時間的流逝,黑魔王身上那股子煞氣一時比一時濃烈,他的眼神冷酷得簡直可以直接致人於死,所有的人遠遠瞧見他便一溜煙逃得比飛還快。

  因為他們一直找不到安亞。

  即使他們發動了雙方全部的人手,翻遍了水族四周所有的領地,就差沒上天入地去尋找,卻還是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直到兩天後,一個始終昏迷不醒的傷患終於清醒過來了,由他口中,嘉肯才知道安亞和神女被殘羅王的部下趁亂擄走了。

  黑魔王一聲不吭,立刻跳上馬背怒蹄奔向殘羅族的領地去了。

  “等等、等等,風王,拜託你可別全殺光了呀!”嘉肯追在後面焦急地狂呼。“否則,他們要是把人給藏了起來,我們要到哪裡去問啊?風王啊!你聽到了沒有?”叫著叫著,他忽地停住腳,而後轉身怒吼。

  “你們這些笨蛋,還不快快準備,好跟我追風王去!”

  而後,當他們好不容易追上主子大人時,黑魔王早就一個人將殘羅族人殺得四處潰逃了,只剩下巫師卡羅一個人仍留在祭祀祠裏,不是他不怕或不想逃,而是根本來不及逃,且他那根細弱的頸子,早已落在黑魔王的鐵手之下,再稍微加點力道便會喀嚓一聲折成兩段了……

  * * *

  也許是因為多了兩位不習慣沙漠旅程的女人同行,所以,悍羅族儘量趁著黎明和黃昏時趕路,但對安亞和神女而言,天氣仍然熱得令人難以忍受,旅途依舊辛苦得教人想哭。每一回出發不到片刻後,天生怕熱的安亞就會渾身汗水涔涔,不但全身痠疼不已,連頭也開始痛了。

  在這片連接天際的沙漠中,原先那種教人敬畏不已的殘酷之美感,到了此刻都失去了吸引力,一眼看去,除了火辣辣的豔陽和黃澄澄的沙海之外,還是火辣辣的豔陽和黃澄澄的沙海,最多再點綴一些荊棘、仙人掌和沙漠毒蛇、毒蠍之類的玩意兒,其他再無別的了。

  不過,無論悍羅族為什麼要搶走她們,至少她還能多活些日子,這個就夠讓她甘願忍耐這一切煎熬了。

  橫手抹去額上的汗珠,同時歎了口氣,就在這時,安亞所騎乘的馬匹剛好攀上一座高大的沙丘,她舉目一望,旋即興奮地咧開了嘴。

  那是一座小綠洲,遠遠看去不過方寸大小,近前一看,竟然還有個不算小的水池,三株椰影在水池中輕輕搖曳,四周還有天然沙牆圍繞著,數株荊棘和仙人掌在白岩之間頑固地佇立著。

  “紮營!”

  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句,頓時加快了隊伍的速度。不過一會兒工夫,泉水四周便紮滿了一座座帳篷,粗糙的地面上鋪上了羊毛毯子和軟軟的坐墊,有些人在生火做飯,有些則忙著殺羊或照料牲口,只有安亞和神女閑閑沒事幹,不過,即使他們要安亞幹活,她大概也動不了了!

  而神女就更慘了,可以說從出生至今從未做過比洗澡、吃飯更辛苦的事,無比嬌柔高貴的人,現在不但被人綁來綁去的,又違背意願地被強暴,還要她整天在大太陽底下騎馬,這簡直就像要她的“老”命一樣,可是,個性高傲的她從不叫苦,只是咬緊牙根忍受。

  因此,這兩天來,每一回下了馬,就看見她差點癱在地上,哪還有空去思考如何除去安亞,更沒有精神應付安亞想要和她“講和”的意願。但她冰冷的態度和堅決的眼神,很快就讓安亞清楚地瞭解到──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放過安亞的!

  真是有夠衰的,她到底招誰惹誰了,為什麼走到哪裡都有人莫名其妙的要找她麻煩呢?

  就在安亞哭喪著臉,自憐不已地偷偷揉著屁股時,突然一道暗影掩到了她和神女面前,她下意識地抬眼一看,赫然是那個她們被劫掠那一天所見到的沙達悍羅族的王,事實上,她們也只見過那一回而已,之後,她們一直被安排在隊伍中行進,再也不曾看見過他了,直到此刻。

  沙達的頭髮是深褐色的,隨意披在肩上,面容方正英俊,眼睛則是翡翠般的綠,濃眉如山、顴骨寬闊,雖然相當年輕,而且非常高大粗獷,卻已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還有一種權威氣質,以及有力的陽剛氣概。

  這傢伙倒是比殘羅王中看多了!安亞暗忖。

  “兩位很辛苦嗎?”他的聲音也很沉穩,還帶點沙啞的喉音。

  辛苦?

  不不不,她們一點也不辛苦,只不過是快死了而已!

  於是,神女冰冷地瞪了他一眼,而安亞則是又皺眉、又皺鼻子的垮著臉。

  “既然被你抓來了,我們也無話可說,但好歹也得預先通知我們一下我們的下場會如何,好讓我們有點心理準備吧?”

  沙達聳聳肩。“老實說,我還不知道。”

  “耶?”安亞愣住了。“不知道?那你抓我們到底要幹嘛呀?太無聊了嗎?”

  “很簡單,只是要讓殘羅王那個傢伙難過而已。”沙達低聲道。

  安亞眨了眨眼,倏地啊了一聲。“我知道了,你有虐待狂!”

  沙達失笑。“是啊!我一天不虐待一個人就不爽,最好三餐各一次,那我整天的精神都會很好。”

  又擠了擠眼,安亞故意壓低聲音說:“我希望你的變態嗜好對象只針對男人。”

  笑得更大聲了。“沒錯,我族的男人沒有欺侮女人的習慣。”

  “太好了!”安亞很誇張地松了一大口氣。“那就請不用客氣,男人不整不成器、不虐待不成材,你要是希望你的族人各個是英雄好漢,最好先把他們整下一、兩層皮來再說!”

  “好狠!”沙達大笑道。“不過,我就喜歡像妳這種大膽活潑的女人。妳幾歲了?”

  “十六歲,幹嘛?”安亞隨口道。“想娶我啊?”

  沒想到沙達不但沒否認,甚至還斂去笑容,很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而後反問:“妳願意嗎?”

  “咦?”安亞錯愕地呆了呆。“喂喂!我是在開玩笑的耶!你怎麼當真了?”

  “我在想……”沙達瞄了神女一眼。“如果我娶神女做大妻子,娶妳做二妻子,這樣應該不會太委屈妳吧?”

  “耶?等等、等等!”安亞兩手亂揮。“跟你說我在開玩笑的啦!拜託你別當真好不好?”

  “任何事都可以開玩笑,就是這種事我從不開玩笑!”沙達嚴肅地說。“現在,妳的回答?”

  “耶!回……回答?”安亞頓時不知所措地慌了手腳,兩眼四處亂瞟尋求幫助。“可……可是我們……我們才剛認識耶!”

  “我喜歡妳的個性,這樣就夠了。”沙達很乾脆地說。“最重要的是,我族已經沒有適合我的處女了,因為我沒有興趣娶小女孩做妻子,而妳們兩位恰恰好就很適合我。”說著,他挪過視線打量著神情冰冷的神女。

  “據我所知,神女才剛和殘羅王舉行過婚禮,還沒有時間完成所有的結婚程式(注),不是嗎?”雖然態度倨傲得可憎,但以神女的身分而言,她是有資格如此傲慢的。

  “這個……”安亞迅速瞥一下神女,似乎想說什麼,旋即又把原先要說的話硬吞了回去,並轉口道:“神女是否願意,自然要由她自己決定,至於我呢……”她小心翼翼地堆起一臉歉然的笑容。“我根本沒有結婚的打算,所以,嘿嘿!只能謝謝你的好意囉!”

  濃眉一揚,沙達並沒有不高興的表情,但他的語調卻突然降溫了。

  “我想,我最好先告訴妳一件事。”

  立刻察覺有什麼不對了,“什……什麼事?”安亞忐忑地問。

  “沒有人可以拒絕沙達王,否則只有死路一條!”沙達冷冷地說。

  心頭一跳,安亞忙道:“你不是說你們族人不欺負女人的嗎?”

  沙達哼了哼。“娶妳做我的妻子是看得起妳,怎麼會是欺負妳呢?而且,妳別忘了,妳是我劫掠來的俘虜,難道妳寧願做悍羅族的妓女,也不願意做沙達王的妻子嗎?”

  臉色瞬即綠了,“不……不會吧?”安亞??道。“你們抓去的女俘虜都要做妓女?”

  “沒錯,除非有人要娶她們,”沙達輕輕頷首。“否則,依照悍羅族的規矩,她們都得做妓女。”

  安亞再次傻眼。怎麼這個人看起來還頗人模人樣的,做起事來卻跟殘羅王一樣混帳王八蛋!

  “現在,妳的選擇?”

  選擇?

  要煎還是炸?

  “能……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考慮?”考慮該怎麼逃亡!

  “好,就給妳三天!”沙達很大方地說,繼而轉朝神女問:“妳呢?”

  安亞認為神女肯定也會拒絕的,沒想到神女卻毫不猶豫地應允了。

  “可以,但是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我是神女,當大神給我資訊時,你們便要聽從我的指示行事,不得違抗。”

  “那是當然。”沙達也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那就沒問題了。”說罷,神女目光陰冷地斜睨著安亞,唇邊還噙著一抹冷笑。

  安亞馬上就猜到神女的頭一個“大神的指示”必定是──找一個十六歲的東方女孩來做活人祭祀!

  哈哈,這下子就算她不想逃也不行了!

  * * *

  又是兩天過去了,安亞還在苦苦思索逃亡方式和逃亡路線,賈克就“好意”跑來通知她某件“重要事項”。

  “明天就要到悍羅族部落了,沙達王要我提醒妳一下,時間只剩下一天而已喔!”

  耶!明天?

  那怎麼成,一旦到了他們的地盤,無論是白天黑夜,都有那麼多雙眼在盯著,她根本就甭想逃了!
  不行,她還不想死啊!

  而且,她根本就沒有結婚的計畫,過兩年,她還要設法到東方大地去逛逛呢!何況,就算她要嫁,也不打算嫁給那個混帳王八蛋,要嫁就嫁……嫁……呃!這個以後再來慢慢討論,總之,先逃再說!

  至於逃亡方向,如果她沒認錯的話,只要對準夜空中的獵人星座最尾巴那顆星星過去就對了。

  好,那麼就是今晚了,錯過今晚就再也沒機會了!

  一輪明月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野曠天低,星星好似觸手可及,入夜後,沙漠的氣溫便開始迅速降低,但在帳篷裏卻仍然十分悶熱,安亞邊揮著汗水默默等待眾人入睡,邊思考著一些問題。

  原本她也猶豫了很久,想說是不是要叫神女一起逃?

  但考慮過神女目光中對她的憎恨始終有增無減後,她明白,自己永遠得不到神女的諒解;而且,神女也是自願要嫁給沙達王的,總好過被那個野獸般的殘羅王強佔去。於是,她終於決定自己一個人落跑就好了,如此一來,即使她不幸迷失在沙漠中,也只是她一人落難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作下一人逃跑的決定後,隱約竟然有種逃過一劫的詭異感,仿佛她作的如果是其他決定的話,也許就會死得很慘也說不定。

  終於,她估計著,除了守夜的人以外,其他人應該都入睡了。於是,悄悄趴在帳篷邊,開始小心翼翼地扒開沙土,幸好她的身軀不大,只要挖出一個小坑就行了。最後,揹上羊皮囊,再看看熟睡的神女最後一眼,隨即毅然決然的從帳篷底下鑽出去了。

  果真如她所猜測的,守夜的人警戒的是週邊,而不是裏頭,只要越過那座最高的沙丘,她就可以拔腿狂奔了。

  今夜的風不算小,到淩晨時,她的足跡應該都已被湮滅了。

  可惜,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在她離開後不久,一個半夜起來噓噓的人不小心發現俘虜的帳篷底下居然多了一個坑洞,連忙喚醒沙達王稟告。於是在一聲憤怒的吆喝之後,沙達王便帶著二、三十個人徒步追上去了。

  至於安亞,她也不曉得自己到底跑了多遠,只知道不能不停下來喘口氣了,否則她肯定會先缺氧而死!

  運氣還算不錯嘛!至少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

  她才剛這麼想著,驀地,某個人不聲不響地抓住了她的腰,她失聲驚呼,並扭回頭一看,居然是那個閑閑沒事幹就逼良為妾的沙達王追上來了。

  上天真不長眼!

  “妳寧願迷失在沙漠中成為一具骷髏,也不願意嫁給我嗎?”

  “我說過了,我不想結婚!”安亞既懊惱又氣憤地說。

  “可惜由不得妳!”沙達說著,箍緊了她的腰,準備把她往回帶。

  “不!”安亞立刻尖叫著開始掙扎。“我不要結婚!死也不!”

  “乖乖聽話別掙扎了,否則妳會受傷的!”

  “作夢!”

  她大叫著,更是拚命扭動身軀,又踢又抓,但拘禁住她的手臂絲毫不肯放鬆,於是她一火大,便張口咬向對方的手臂;手臂旋即鬆開了,她乘機迅速地逃開。

  然而,沙達並沒有放過她,她再次被他由背後抱住,一手腰部、一手頸部,讓她無法再咬他。

  她尖叫著把指甲用力掐進對方的肉裏,但桎梏住她的雙臂就像鋼鐵般毫無反應。

  然後,沙達開始拖著安亞往回走,但她並未放棄反抗,依然又叫又踢腳,雙手還胡亂揮打,好像被翻倒殼的烏龜一樣。

  於是沒過多久,大概是沙達對她的堅決反抗感到很沒面子,而且,她又剛好在他臉上抓出了幾條血痕,沙達怒?一聲後,就把她仰面摔到沙地上去了,她立刻抓了把沙子朝他的臉龐丟過去,再翻身拚命地往外爬開。

  她聽到沙達的咒?夾雜在一片哄笑聲中。

  然而,不過片刻之後,她就被抓住猛力翻過身來,下一刻,沙達已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了。她憤怒地揮出一拳正中沙達的下巴,她趕緊乘勝追擊再出另一拳,這次高中大獎的是沙達的眼睛。

  沙達大吼著滾離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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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0:57:10
  她再次翻過身去死命地爬,但是,只不過才爬開半尺而已,她又被壓住了。這回沙達龐大的身軀很不客氣地坐在她背上,讓她根本無法掙扎,她只能又叫又罵,弄得滿嘴都是沙,並徒勞地劃動身邊的沙子。

  “妳這個愚蠢的女人!”

  沙達怒?著揪住她的頭髮猛力往後扯,使她的上半身被動地抬起並往後仰,就在這一瞬間,在安亞的視線被強制移向前方沙丘上方的那一瞬間,她的尖叫聲突然像斷線的琴一樣猝然中斷了。

  “咦?”

  沙達以為是自己太用力而不小心折斷了她的頸骨或背脊之類的東西,連忙鬆開手,誰知道,安亞卻依然保持上身直立、仰臉向上的姿勢一動不動,好像響尾蛇似的,他不覺疑惑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旋即抽了口氣,也跟著僵住了。

  皎潔的月光下,沙丘上方有匹烏黑如墨的高大駿馬傲然佇立,馬上騎士一身黑色包頭連身長袍,頭巾半掩著臉孔,只露出一雙恍若萬年寒冰似的冷酷黑眸,在闇夜的包圍中如幽魂般清冷寂寥,更似那來自虛無的靈魄,背對著星光閃耀的夜空,顯得比他四周的沙漠更深沉不可測。

  他默不作聲,鷹隼似的目光遙遙地盯住安亞,只有掩住下半邊臉的黑色頭巾迎著冷風啪啪作響。
  安亞在見到他的那一?那就知道他是誰了!

  只有他才有那種能夠散佈死亡氣息的邪惡煞氣,也只有他才有那種足以穿透人心的嚴酷眼神,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唯有他。

  黑魔王!

  然而,令她不解的是,他怎麼會追到這裏來了?

  難道是來追殺神女的?

  “妳……認識他?”沙達突然低啞地問,聲音不掩緊張。

  “是。”

  “他是誰?”

  安亞咽了口唾沫。

  “黑魔王。”

  “什麼?”

  沙達驚喘一聲,立刻從安亞的身上跳起來退後兩步,而安亞則是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就在這時,沙丘上的騎士突然策馬往前行,在二、三十雙悍羅族人忐忑的目光注視下,仿佛幽靈似的,悄悄地、毫無聲息地來到安亞面前,沙達不自覺地又退了好幾步。

  然後,黑魔王下了馬,在安亞還沒決定好是要立刻轉身逃命,還是要向前求救之前,他就用雙手握住了她的纖腰,把她側放到馬背上,接著,他回身向後面對沙達,眼神更為冷厲無情。

  “滾!”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仿佛有形的兇器一樣揮過來一道有形的威脅,沙達終於明白殘羅王為什麼會敗在黑魔王手上了,但是……

  他現在只有一個人,不是嗎?

  沙達不禁猶豫了,以他身為悍羅王的自尊心,實在不允許他就這樣輕易退縮,不但再一次被搶去“未婚妻”,並且在眾多族人面前表現出懦夫的行為,如果他不站出來說話,以後他又要如何帶領族人呢?

  不過,這事也沒讓他煩惱多久,他的族人便替他作了抉擇。

  瑞夫,沙達的堂弟,一個憨直傻氣的巨無霸,遲鈍的他感覺不到黑魔王的恐怖,也不知道要害怕,只懂得偉大的堂哥怎能認輸呢?

  所以,他拔刀擋到沙達前面,大聲道:“你才應該要滾!立刻把我堂哥的未婚妻還來,然後馬上滾離悍羅族的領地!”

  黑魔王已經夠高了,瑞夫卻比他更高一個頭不只,看起來光用壓的就夠壓死黑魔王了,但黑魔王根本就沒把他看在眼裏。

  眸中寒芒驟熾,冷月下,銀光倏閃,在大家尚未意會過來之際,黑魔王的寶劍已如疾雷般斜斜地揮向瑞夫。

  沙達驚呼一聲忙一把扯住瑞夫往回拖,好不容易才險險地躲過一劍,不料,他們還未站穩,第二劍又已殺過來了。

  “大家一起上!”

  沙達狂吼著拔出刀來格住第二劍,對方劍上的力道卻雄渾猛烈得讓他踉蹌退了好幾步,差點連刀子都脫手了。同一時間,其他悍羅族人也團團圍了過來,這才解除了沙達和瑞夫的危機,其中一個還猛吹著求援的號角,那嗚咽聲在夜空中傳出老遠。

  月光下,銀光霍霍,人頭到處亂亂飛,雖然是以一對三十個武士,但黑魔王卻好似面對的只是三十顆西瓜而已,只見他輕鬆自若地揮動著沉重的寶劍,灑落下一攤攤的鮮血,毫不在意地取走一條條新鮮的人命。

  而且,他好似對砍傷敵人沒什麼興趣,也不屑剁掉對方的手腳之類的,他只會一劍劈下敵人的首級,或者橫腰把對方斬成兩截。那些以往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悍羅族武士們,此刻面對黑魔王,卻好似小孩面對大人一樣驚慌無助。不過眨眼間,三十個人便已剩下十人不到,而黑魔王身上的長袍卻連破道裂口都沒有。

  天哪,他不是人!

  包括沙達和瑞夫在內,剩下的生存者全都無法隱藏住恐懼的心態,大家面面相覷著,不知該不該繼續作無謂的犧牲?
  再一次,沙達的族人又替他作了抉擇。

  那些聽聞求援號鳴而趕來的一百五十多名悍羅族武士一見到滿地族人的屍首,立刻義憤填膺、滿腔怒血地圍殺過來了。於是,黑魔王毫不遲疑地繼續揮動著寶劍砍下一顆顆頭顱,他的眼神毫無解凍的徵兆,也完全看不出他有殺到手軟的跡象。

  一百五十多名武士不過是像一百五十多顆西瓜而已!

  安亞卻看得驚心動魄、手腳發軟,腸胃翻騰、噁心欲嘔,差一點點就吐出來了。她從沒有見過如此冷血、如此無情,又如此悍不畏死的人……不,他根本就不怕死,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死!

  但是,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一大群悍羅族人圍殺黑魔王一個人,她卻覺得那些悍羅族人實在好愚蠢、好淒慘、好可憐,這真的太不公平了,就算叫上一千人來圍攻黑魔王一個人都嫌不夠,他們不過才一百多個人而已,明擺著就是自尋死路嘛!

  可是,她要如何阻止他們呢?或者該說是她有能力阻止他嗎?

  就在她眼看著悍羅族人又只剩下三十人不到,卻又越急越是想不出辦法來的時候,驀地,悍羅族人之一突然驚恐地大叫起來──是賈克。

  “天哪、天哪!你們快住手,快住手呀!”

  若在以往,可能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叫聲,但是此刻,在悍羅族人已被殺得魂飛魄散之際,賈克的聲音又是如此驚慌恐懼,頓時,所有的人都被嚇得趕緊收回彎刀,並退回去遠遠的,再循著賈克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瞬即,每個人都低喘了口氣好似見了鬼一樣凍結了,連眼珠子也凸了出來,還有人嚇得腿軟跌坐到沙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就在黑魔王适才出現的沙丘之上,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了一大隊人馬,整整齊齊地橫列在沙丘上,各個有如石雕一樣沉凝肅穆,就連馬兒也都安靜得仿佛泥塑一般,最特別的是,每一匹馬頸上都是右掛鐵斧,左拴鏈子錘。

  “老天,黑武士!”沙達戰慄地低喃。

  不過,在他們發現黑武士之後,只有一騎從沙丘上奔下來,而且是直奔到安亞的馬旁。

  “安亞。”

  “嘉肯!”安亞驚喜地咧開了笑臉。

  “安亞,快!快把他叫回來,否則他非把他們殺光了不可!”嘉肯的語氣非常急切。

  “耶?”吃了一驚,安亞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我?為什麼又是我?”她有舉牌喊“有”嗎?

  “因為上回妳就成功了!”嘉肯不耐煩地指指黑魔王。“快!快把他叫回來呀!”

  “嗄?”安亞不覺垮下了臉。“怎麼這樣,我……你要我怎麼叫他回來嘛?兒啊!你快回來讓老媽抱抱嗎?”

  想笑又不能笑,嘉肯強憋住。“隨便,隨便找個理由啦!”

  “理由啊……”安亞猛扯頭髮。“啊!對了,你老婆快生了,快回來看看吧!”

  嘉肯白眼一翻。“安亞啊……”

  “咦?他還沒娶老婆嗎?”

  嘉肯眼一瞪。“安亞,我警告妳……”

  “好嘛、好嘛……”安亞又開始愁眉苦臉地拚命咬嘴唇,沒想到最後還是……“哎呀!人家不知道啦!還是你……”

  “安亞,難道妳真的要看他們全都被殺光嗎?”嘉肯眼神威嚇地盯住她。

  啊,好賊喔!居然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來了。

  安亞不由得噘高了小嘴兒,不滿地橫他一眼後,才又用力地想了想,而後吞了口口水,再下定決心似的猛然吸一大口氣,旋即提高嗓門,有點自暴自棄地叫道:“黑、呃不……風王,人家好睏了啦!我們回去了好不好?”他肯聽最好,不肯聽就宰了她吧!反正她無所謂。

  嘉肯聞言,頓時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妳好睏?

  安亞雙手一攤。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

  實在是很荒唐的理由,安亞自己都這麼覺得,卻沒想到黑魔王一聽,竟然扭回頭來看了她一眼,隨即很乾脆地轉身不再理會那些嚇呆了的悍羅族人,一面收起寶劍,一面回到他的馬旁跳上去坐在安亞背後,再一扯韁繩讓馬掉頭離去。

  靜靜地,那隊黑武士也跟隨在他身後消失了,而那群劫後餘生者卻仍然瞪著沙丘動彈不得。

  良久、良久後──

  “記住,以後碰上黑魔王,有多遠躲多遠,躲不掉就自殺吧!”


  注:南方大地的結婚習俗必要程式,包括女方要穿上已婚貴婦的服飾跪在男方面前,讓男方當著全族民的面前宣佈她是他的妻子,再共飲三杯神酒、共食兩塊糕餅、共眠一夜,全部完成之後,才能算是正式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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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0:58:12

第三章

  離開悍羅族人已經有好大一段距離,那場廝殺也仿佛是昨日的事了,可是安亞依然搞不太清楚狀況。

  為什麼她會坐在黑魔王的馬上呢?

  無意識地悄悄側過腦袋去往上瞄了一下,卻好死不死正好對上他下俯的眼神,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後,她不禁嚇得趕緊垂下眼瞼坐正身子。

  天哪,好冰冷的眼神呀!

  但是……好奇怪喔……她情不自禁地往他懷裏偎去。

  他的懷抱好溫暖呢!

  而且……這個更奇怪了,他的懷抱竟然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好像她曾經靠在類似的懷抱裏似的……

  不!不可能!

  她曾經待過的只有媽媽和蓋文伯父、蒂絲伯母的懷抱,他們的懷抱不但溫暖,而且令人安心得很。而這個傢伙的懷抱雖然溫暖,卻絕對不可能讓她安心!

  對,沒錯,待在這個傢伙的懷抱裏絕對不可能得到安心感!

  在她墜入夢鄉之前,她依然這麼堅持著,然而下一刻,她就安心地依偎在他懷裏睡著了!

  她睡得很沉醉、很舒適、很滿足,睡到她產生好似又回到丘隆山上的錯覺,所以,當她醒轉過來的時候,完全沒預料到會一睜開眼,就對上一雙陰鬱冷森的黑瞳,害她驚喘一聲,瞬間由最high降溫到最low。

  緊接著,她又驚訝地發現天光早已大亮,而且黑魔王竟然正抱著她鑽進一座帳篷裏,並將她輕輕放在毛毯上,然後,他直起身和她對視了一會兒,隨即便離開了。

  她怔忡片刻,越來越搞不懂這個世界到底轉成什麼樣子了!

  有點困惑地甩了甩腦袋,已經不再有任何睡意的安亞小心翼翼地掀開帳篷,赫然發現就在帳篷前,竟然有一泓清澈的小湖泊,池畔椰林叢密,還有一些針葉翠綠植物,光是看著都覺得清涼沁心,她不由得揉揉眼睛再看,確定那不是夢境後,禁不住歡呼一聲,並雀躍地跑到帳篷外。

  在椰樹的遮蔭下,她痛痛快快地洗淨了手和臉,完全感覺不出炎日的毒炙。最後,她終於發現池畔只有她這一座帳篷,其他的帳篷全都與她的帳篷隔開有一段距離,包括黑武士和十幾個被嘉肯找來帶路的沙漠遊牧民族的帳篷。

  “安亞,妳醒啦?”
  “嗄?”安亞迅速回轉身。“啊!嘉肯。”

  嘉肯微笑著上下打量她。“看妳的樣子,應該是睡得很好。”

  安亞聳聳肩,不想承認,也不好意思否認。“嘉肯,你們怎麼會追到這兒來?是為了追殺神女嗎?”

  嘉肯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詭異。“不是。”

  “不是?那是為什麼?”

  “為了救妳。”

  “耶?”安亞立刻露出一臉的不相信。“騙人!”

  “如果不是的話,妳以為我們追到這邊來做什麼?”

  安亞張了張嘴又闔上,繼而困惑地喃喃自語,“對喔!如果是為了追殺神女,就不該現在就回頭啊!可若說黑魔王真的是為了救我而專程跑到這兒來,又實在是不太可能的事,這樣的話……到底是為什麼呢?”

  嘉肯笑咪咪地望著她身後。“安亞,風王剛剛進妳的帳篷裏去了,他要妳進去服侍他換衣服。”

  一聽,安亞那張臉馬上沉了下去。“你說什麼?”原來是這種沒安好心眼的目的嗎?

  嘉肯見狀輕歎。“安亞,我騙過妳嗎?”

  安亞愣了一下。“呃!好像沒有。”他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那我害過妳嗎?”

  更疑惑了。“好像……也沒有。”

  “那就是了,相信我,我不會騙妳,也不會害妳,”嘉肯誠懇地說。“有很多妳不瞭解的事,只要妳進去就能搞明白了,難道妳不想弄清楚這一切嗎?”

  安亞注視他片刻,又遲疑了一會兒。

  “你發誓沒有騙我?”

  “沒有,”嘉肯認真地搖搖頭。“也不會害妳。”

  又皺眉想了想,“我只要幫他換衣服?”安亞又問。

  嘉肯笑了。“對。”

  安亞歎息道:“好吧!誰教我那麼好奇呢!”最好奇的大概莫過於黑魔王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頭一次服侍人。

  於是,她毅然轉身來到帳篷前,不假思索地用力掀開帳篷進入,待她習慣了帳篷內黯淡的光線,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黑魔王的裸背,原來他已經自行脫下長袍和內衫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不覺盯著他背後那個黑色風形胎記猛瞧,奇怪的是,黑魔王也佇立不動,好像有意要讓她看個清楚似的,然而,安亞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只是非常好奇地想看清楚銀色風形胎記和黑色風形胎記除了顏色之外,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不同?

  然而,看著看著,她開始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了……咦?是她眼花了嗎?耶?不……不會吧?

  胎記在變色?

  耶耶耶耶耶耶?怎麼……怎麼變成銀灰色的了?!!

  “還沒有看夠嗎?”

  聞聲,安亞雙眸猛睜,頓時吃驚得合不攏嘴。
  不……不是吧?那個聲音……那個聲音並不是黑魔王那種低沉陰森的音調,而是……而是她很熟悉的那種慵懶語調……

  不可能!

  絕不可能!!!

  她對自己作最堅決的否定,卻又忍不住驀然沖向前抓住黑魔王的肩膀用力扳過來……

  正在帳篷外與黑武士小隊長討論回程事項的嘉肯,突然聽到帳篷裏發出一聲“非人”尖叫。

  “騙人!!!”

  緊接著,安亞便從帳篷裏怒虎也似的跑了出來,並沖到嘉肯面前,一手緊攫住他,一手指著帳篷,嘴裏不斷說著,“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嘉肯不由得哈哈大笑。“很難以置信吧?”

  安亞驀地停住,瞪眼片刻後,再開始把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嘉肯又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隨即命令小隊長離開,再把衣服褪下一半,好讓安亞看看他的背部。

  “告訴我,安亞,妳看到什麼?”
  “耶耶耶?怎麼……怎麼黑色胎記跑到你這邊來了?”安亞驚叫,已經覺得有點頭昏腦脹了。“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天地顛倒過來變成地天了嗎?

  嘉肯不語,待穿好衣服後,才偕同安亞在池畔白岩上坐下,略一沉思之後,他反問:“之前我在水族講的故事,我相信妳應該都還記得吧?”

  “不,”安亞搖搖食指。“不是記得,是想忘也忘不掉!”

  嘉肯輕笑。“好,那麼我就不用從頭再說一次了,當然,那些都是事實,但其實還有一些事我並沒有說出來。”

  “什麼事?”

  嘉肯先往帳篷那邊瞄了一眼,然後才輕輕地說:“風神和風魔雖然是雙生兄弟,而且風神是哥哥,然而事實上,弟弟風魔的力量反而比較大,而且大很多。至於風神之所以能夠壓制風魔,也只不過是因為祂是哥哥,風魔自願低頭而已。也就是說,若是認真拚起來的話,其實風神根本拿風魔沒轍。”

  “原來如此!”安亞恍然道。

  “另外,因為風魔和風神是雙生兄弟,所以,祂們擁有一種能力是其他神魔所沒有的,那就是……”嘉肯突然神秘地眨眨眼。“當風魔是風魔時,風神便是風神,可是當風魔想成為風神時,風神也只好變成風魔了!”

  “嗄?”繞口令?

  嘉肯又笑了。“好吧!簡單地說,我是風神,這沒錯,但我也是風魔;同樣的,風魔是風魔,那沒錯,但他也是風神;至於到底誰是誰,這都要由力量較大的風魔來決定。譬如,在換衣服之前的黑魔王是風魔,而我是風神,但之後他決定要做風神了,於是我就只好變成風魔了,這樣妳應該懂了吧?”

  “耶?原來……”安亞不可思議地喃喃道。“原來你們是可以交換的呀?”

  “是的。”嘉肯頷首。“所以,我絕對不可能幫任何人對付風魔的,因為他不但是我的弟弟,同時也是我。就算有人用卑鄙手段害死了黑魔王,結果也只會導致風魔和風神全都依附到我身上來,這樣我保證他們會有更悲慘的後果的。”

  安亞想了一下。“可是……可是風魔為什麼想變成風神呢?”

  嘉肯不禁長歎了。“因為太痛苦了!即使到現在為止,他都無法完全排除害死父母和所有親人的罪惡感,就算不是他親手害死的,但起因還是他──他始終這麼認為。那種深植內心深處的痛苦與仇恨使他不斷想殺人洩憤──這是風魔的毀滅特性,但另一方面,他的人類本性又不想真的去殺人洩憤,所以,他只好選擇逃避,逃到擁有開朗融合特性的風神庇護下,希望能讓他自己看開一點。

  但有時候,若是他又去回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並譴責自己時,譬如,當初為什麼他抓不住繩索?或者思考一些永遠也找不到答案的問題,譬如,他為什麼是風魔之類的愚蠢問題的話,那就連風神都不足以安撫他了,於是,他只好讓自己暫時失去神志了。”

  “他白癡啊他?”安亞不禁脫口罵道。“他才六歲耶!怎麼可能抓得住五匹馬的力道?就算他正當壯年,也不可能……”

  “他現在就抓得住六匹馬。”嘉肯歎道。“為了這一點,他對自己要求得可嚴格了。”

  安亞呆了呆,隨即又不甘心地說:“即使如此,那也是現在,絕對不可能有任何一個六歲小孩子可以抓得住五匹馬的呀!”

  “他也明白,”嘉肯苦笑。“可就是忍不住會這麼想,然後自己痛苦到抓狂,妳又能拿他如何?”

  安亞了然地點點頭。“哦!所以他才需要不定時的失神一下。”

  “沒錯,他是個相當纖細敏感的人,因此,不要讓他想太多是防止他發作最有效的方法,甚至完全不要讓他思考更好。但是我說過,他以前都很被動,不但不太喜歡理睬別人,甚至極力避開與他人的接觸,所以,即使我知道該怎麼做也沒用。直到妳陪伴在他身邊後,因為妳是特別的,他的心思才逐漸轉移到妳身上來,情況也才開始有顯著的進步。”

  沒有特別去注意到“因為妳是特別的”那句話,安亞追著又問出她最感奇怪的一件事。

  “可是,為什麼風魔在你身上的時候就不會像他那樣冷酷無情?”

  嘉肯聳聳肩。“因為我原本就是風神嘛!不管風神在不在我身上,我的身體還是屬於風神的身體,現在只是讓風魔暫時借住在風神的軀體內而已,雖然我可以借用祂的部分力量,但祂終究是無法控制我的。所以,無論我是不是風魔,我的眼睛始終保持著銀灰色,而不會像他一樣在銀灰色和黑色之間相互變換。”

  “哦……”安亞這才明白,為什麼嘉肯身上會有煞氣,卻又不像黑魔王那般兇殘。“所以,你才會成為風王的替身?”

  “也沒錯。”

  安亞皺眉思索片刻,而後有點困擾地往身後的帳篷一比大拇指,問道:“那他現在……到底是誰?”

  “這個嘛……”嘉肯苦笑。“老實說,他現在的個性已經有點混亂了,所以才會有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怪習性。因為他常常任由風神的個性控制住他,卻又不甘心被風神完全控制住,導致他兩邊的個性三不五時便互相拉扯一下,彼此好像是互不相讓,實際上卻又不願意完全掌握一切。或許他自己也覺得這樣滿有趣的吧!”

  “有趣?”安亞翻了翻白眼。“簡直是白癡!”

  嘉肯失笑。“啊!那是另一種說法。”

  “那他有可能恢復原來的個性嗎?”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他沈默許久。

  “可能……不容易了。妳要知道,只有在六歲以前,才是他原來的個性,但風魔覺醒以後,他已經讓風魔控制住他太久了,之後又輪到風神,我想,以前的他恐怕是很難再找回來了。”

  安亞也靜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

  “那麼,妳願意繼續幫助他嗎?”嘉肯目光中盈滿祈求與期待。“現在只有妳才幫得了他了!”

  毫不遲疑地,安亞許下了承諾。“那當然!”說罷,突又疑惑地眯了眯眼。“可是我還是不懂,為什麼是我?就因為我和他母親很相像嗎?”

  “這個……”嘉肯似乎也很迷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妳出現在神官莊園之前,神官已經等待妳半年多了,至於為什麼?我完全不知。”

  “這樣啊……”安亞聳聳肩,而後起身。“那我回去以後再問神官好了。”

  嘉肯也跟著起身。“我想他應該會告訴妳的。”

  “那才不一定呢!”安亞轉身走向帳篷。“神官最詐了,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老愛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

  嘉肯跟在後頭。“咳咳,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什麼一點?明明就是很……”一掀起帳篷,安亞便愕住了,“咦?他睡著了?”她不信地走進去一看……“耶?居然真的給我睡著了!”

  “他好幾天沒睡了,”嘉肯也跟在後面進來。“他一直在找妳,沒日沒夜的找,找得快瘋了!”

  跪在熟睡的人身邊,安亞輕撫著那張疲憊憔悴的容顏。“沒想到他這麼關心我。”

  “他可是比妳想像中的更關心妳、在乎妳呀!”嘉肯低低咕噥。

  只顧心疼地撫挲著那雙熊貓眼,“嗄?”安亞漫不經心地沒聽清楚。

  “沒什麼,那他交給妳,我走囉!”

  “哦!好。”

  嘉肯離開了,安亞則在熟睡的人身邊盤膝坐下,盯著他瞧了半晌後,不自覺地歎口氣。

  真沒想到你就是黑魔王呀,狄修斯!

  * * *

  狄修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翌日近黃昏時,狄修斯才醒轉過來,吃過晚餐之後,黑武士特地做了一個帷幕,讓安亞和狄修斯好好地洗了個澡,隨後他們就趁著太陽尚未下山之際出發,這時候,嘉肯已經代替狄修斯成為風王了。

  雖然不太習慣側騎,但安亞仍然和狄修斯共乘一騎,反正不用她控韁,怎麼坐都無所謂。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彼此都很熟識,而且是熟識到沒事就吵個架、鬥個嘴,心情不好還拿他當出氣筒的程度,但在這一刻,她總覺得有點不太自在,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然地面對他,也許是因為還無法完全接受他和黑魔王是同一個人的緣故吧!

  而狄修斯似乎也很能體諒她的感受,所以也不和她多說話,只是靜靜地擁著她,由著她偷偷地打量他、觀察他、思索他、評判他。

  落日逐漸隱入地平線下,一輪圓月悄悄升起,熱氣卻依然從沙裏不停的冒出來。安亞著迷的盯著一顆汗珠緩緩地從他的額頭滑落下來,幾乎要滲入掩面巾內了,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下他的面巾,繼續看著那滴汗珠往下掉到下巴,最後滴落到她等待的手掌心裏。

  無意識地盯著那滴汗珠看了一會兒,而後徐徐把視線往上移,如預期般地碰上一雙隱隱泛著笑意的銀灰眸,於是,安亞情不自禁地又對著那雙銀瞳出了神。

  她很困擾。

  一開始,當她明白一切事實時,她的感覺很單純,就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啊!不過……嗯!沒問題,既然她已經瞭解到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實,好奇心已經得到滿足了,那麼,一切還是可以按照原來的進行方式進行下去了,反正狄修斯還是狄修斯嘛!當時她是這麼想的。

  可是,一旦真的面對清醒的狄修斯,她頭一個反應竟然是:不知所措!

  那雙慵懶的銀灰眸曾經流露出令人無比膽寒的邪惡光芒;那張悠然地輕舔著乾裂唇瓣的嘴曾經下過不只一次“格殺勿論”的冷酷命令;那雙白□修長的手曾經握著沾滿鮮血的寶劍殘忍地砍去無數個敵人的腦袋。這些都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即使此刻的他看起來完全不像魔鬼,甚至連一絲絲惡意都沒有,總是懶洋洋的,漫不經心似的看待周遭的一切事物,一副好像從來沒見過鮮血的無辜表情,可事實上,這個人確確實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冷血魔王。

  她如何能當作沒這一回事?

  或者,她要如何把這兩個完全相反的人重疊在一起?

  真難啊!

  無奈地垂下眼瞼,安亞瑟縮地抱著自己的雙臂。夜逐漸涼了,風颳在臉上,開始有點刺痛的感覺。她什麼也沒說,但是,狄修斯立刻從鞍袋裏抽出一件披風裹住她,她仍然沒說什麼,只是悄悄地把身子偎進他的懷裏。

  是的,難怪她會覺得溫暖、難怪她會感到似曾相識、難怪她會安心的睡著,因為這是他的懷抱呀!

  不過……

  為什麼他的懷抱就會讓她感到既溫暖又安心呢?

  這又是另一項不解。

  夜越深了,冷風颼颼吹得袍子啪啪作響,刺骨的寒意無情地鑽入披風內。狄修斯又為她加了一條毯子,仍然繼續趕夜路,因為他知道,她寧願挨冷,也不願頂著又狠又毒的大太陽趕路。

  由這點看來,狄修斯應該是個相當細心體貼的男人,只是她一直沒有注意到,大概是因為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太正經,個性也不太正常,而且很喜歡捉弄她。

  想到這裏,她不禁又開始疑惑,到底是他不太正經、不太正常,又很喜歡捉弄她,而細心體貼的則是風神,或者是風神不太正經、不太正常,又很喜歡捉弄她,而細心體貼的則是他?

  哦!天哪,真是搞不懂,明明是一個人,為什麼要有那麼多種個性呢?又是風魔、又是風神、又是他的本性,還有綜合個性,她到底該如何和這種多重人格相處?

  真是超高難度的問題啊!

  算了,慢慢來吧!反正時間還長得很。

  於是,她又安心地睡著了,直到翌日早上,她才被逐漸升高的溫度熱醒。不久,他們又來到另一個小綠洲,比前一個小很多,但已足夠讓她保持清涼,不至於熱得抓狂,而那些男人們則統統跑去睡覺了。

  她和狄修斯依然沒說什麼話,彼此之間似乎仍舊保持著一道無法越過的鴻溝。

  然後,又是另一個同樣悶熱的黃昏,他們依舊趁夜趕路。但這晚前行沒有多久,狄修斯就開口了。

  “還是不習慣嗎?”

  雖然狄修斯問得沒頭沒尾的,但是安亞立刻便知道他在問什麼,她不禁遲疑了一下。

  “其實也不是不習慣啦!而是……”略一猶豫,她還是決定說老實話。“我沒有辦法忘掉另一個你的存在,又不知道該如何把你們兩個相疊在一起,所以覺得有點困擾。”

  “忘掉?”狄修斯苦澀地低喃。“妳這麼不喜歡他的存在嗎?”

  “這個……該怎麼說呢?”她不想隨便應付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清楚。“我……呃!這麼說吧!我不太能接受他就是你的事實,你們兩個實在相差太多了,我根本沒辦法把你們兩個湊在一起。就好像水跟火本來就是對立的,應該是怎麼做都無法讓它們融合在一起的,對吧?”

  “為什麼?”

  安亞微愣。“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妳不能接受他就是我的事實?”

  “啊!這個嘛……”能說嗎?

  看她遲疑的神情,狄修斯忽然自嘲地輕輕一笑。

  “因為他太殘忍、太恐怖、太邪惡、太兇暴、太冷酷、太無情嗎?”

  唇瓣輕啟,卻沒發出聲來,安亞不自在地回開視線,於是,狄修斯不再出聲,又恢復了先前的沈默,而且一直持續到天亮。

  然而,這一晚卻跟前一晚不太一樣,前一晚他是在等待,等待她先開口;但是這一夜,他卻不曉得在想些什麼,想得好認真、想得都忘神了。連安亞都被他影響而開始胡思亂想,也想得睡不著了,因此,第二天當大家都窩到帳篷裏去補眠的時候,她也跟著陣亡了。

  可是才剛過午,正當陽光最炙熱的時候,她就醒了,被嘉肯搖醒的。

  “安亞,妳知道狄修斯跑到哪裡去了嗎?”嘉肯的神情有點緊張。

  “我哪知啊!”安亞揉著眼睛,不耐煩地咕噥。“他不見了嗎?”

  嘉肯沒有回答,只是一疊聲地叫著“糟了!糟了!”地跑出去了。

  安亞聳聳肩,轉個身又躺回去了,可是不到一秒,她又彈坐起來,滿臉的驚詫。

  “狄修斯不見了?難不成他又……拜託,這兒可是沙漠耶!”

  於是,慌慌張張的,她也跟著跳起來跑出去了。果不其然,一出帳篷,她就發現全部的人馬都在找狄修斯,他是真的不見了!

  嘉肯開始派遣人手出去尋人,安亞連忙趕到他身邊,一近身,她就聽到他一邊指揮、一邊焦急地嘟嚷。

  “怎麼會這樣?他到底又給我胡思亂想些什麼了?”

  一聽到嘉肯的話,安亞直覺就想到昨晚她和狄修斯之間的簡短對話,還有他後來的沈默不語。

  老天,是她害的!

  是她逼他胡思亂想的!

  “這下子糟糕了,也不曉得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要是不趕快把他找回來……”

  “我也要去找!”又是愧疚、又是不安、又是心焦,安亞抓住嘉肯的手臂急切地要求。

  “妳瘋了!”嘉肯不以為然地瞪她一眼。“到時候連妳也不見了怎麼辦?”

  “不會、不會,我保證……”

  “妳保證個屁!”嘉肯口不擇言地低罵。“妳留在這兒,以防我不在的時候他自己回來了。”

  可是直到夜幕低垂,他們仍然沒有找到他,而狄修斯也沒有自己回來,根據遊牧民族的猜測,狄修斯應該早就迷失在大沙漠中了。

  而且,在陽光下曝曬這麼久,如果他無法補充水分,也沒有把自己遮掩好,不但會中暑,還會曬傷,再倒楣一點的話,還可能碰上那些毒蛇、毒蠍什麼的,那就只好等著替他收屍了;即使沒有那麼衰,要是晚上再找不回來,到翌日再曬一天,他也可以直接向老祖宗去報到了!

  “這次我一定要自己去找!”安亞堅持道。

  看她神情那麼堅決,恐怕不讓她去她也會自己偷偷溜走,而且,他也有一種很奇怪的預感,好像只有她才找得到狄修斯,所以,嘉肯就帶著一個遊牧民族跟著她去找了。


  也不曉得走了多久,只知道在淒涼的夜空下,他們高高低低的爬過許多沙丘,當遊牧民族正想提議回頭時,安亞突然定住了。

  銀色月光下的沙漠有如一張波浪起伏的灰布,安亞眯起眼遙指著灰布上的一顆類似小石子的白點。

  “那是什麼?”剛問罷,突見那小石子好似在蠕動,於是不待回答,她便又滾又爬地跌下沙丘往前奔去了。

  兩者之間的距離越縮短,她就跑得越快,因為越靠近,她就越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的確是一個人,一個抱著一團毛毯坐在沙地上指著星空不曉得在咕噥些什麼的人,在寒冷寂靜的夜色裏、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沙漠中,就好像一個被惡意丟棄的孤兒,獨自一人默默忍受著深沉的哀傷、寂寞和痛苦。

  直沖到那人面前,“狄修斯?”安亞立刻撲跪下去仔細察看那人的面貌,旋即又驚又痛地低呼,“天哪!”

  月光下,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人的臉上、脖子上和手上,只要是暴露在空氣中的地方都長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嘴唇也已經乾裂出血了,他的眼神恍惚、呼吸急促,坐在沙地上搖搖晃晃的,一根手指頭卻還固執地指著天空。

  “有……有一隻駱駝飛……飛過去了……”他的嗓子沙啞得幾乎聽不出聲音了。

  “天哪!天哪!”安亞捂著嘴嗚咽,心痛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看起來是那麼那麼淒慘、那麼那麼無助。“天哪!狄修斯。”

  “……牠……這樣……這樣飛,那樣……那樣……飛……”

  哽咽一聲,淚水倏地溢眶而出,“哦!狄修斯……”安亞伸出顫抖的手想安撫他,卻又遲疑著不敢碰觸他。

  “不要碰他!”剛趕到的遊牧民族適時低喝。

  安亞趕緊收回手,看著遊牧民族為狄修斯檢查傷勢。
  “相當嚴重,”遊牧民族凝重地說。“他的皮膚好像比其他人都白,這種人特別容易曬傷,我看他的皮膚至少要半年以上才能完全恢復正常。”

  “半年?”安亞不禁掉出更多的淚水了。“那我們趕快去找唐恩,他是水神依附者,水神是醫療之神,應該可以快點治好狄修斯的。”

  “不,他身上的水神還未覺醒,”嘉肯立刻否決了,同時小心翼翼地扶著狄修斯,再用濕布潤濕他的唇瓣,並設法倒一些水進他的嘴裏。“事實上,他們五個人身上的依附之神都沒有覺醒。”

  “亂講,在風魔覺醒的同時,所有的神和魔都會跟著覺醒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啊!”

  “因為他們並不是原來的依附者,其實,早在六年前的那四場殺伐中,真正的金、木、水、火、土神的依附者都已經戰死了,之後祂們才轉移到現在的依附者身上。”

  “可是當年水族並沒有……”

  “水族是沒有參戰,但當時的水神因為喜歡上土族的一位女子,所以特地跑去幫忙,結果……”

  “也戰死了?”

  嘉肯點頭,安亞頓時沮喪地垮下了臉。

  “那現在怎麼辦?”

  “還有一個辦法……”

  安亞精神一振,忙問:“什麼辦法?”

  “找殘羅族的巫師,聽說他特別精通曬傷的治療。”

  安亞臉色一喜。“那我們趕快去找他吧!”

  於是,嘉肯抱起已經意識不清的狄修斯跟在遊牧民族身後,安亞則緊隨在他身邊,不時用愧疚、心疼的目光輕掠過狄修斯。

  “啊……”

  揩拭著淚水,“又看到什麼飛過去了嗎?”安亞柔聲問。

  “有……有一隻椰子……飛過去了……”

  “是嗎?它怎麼飛?”

  “它……那樣……那樣飛……這樣……這樣飛……”

  狄修斯不但嚴重曬傷,而且因為中暑而發高燒。一回到營地裏之後,他們便立刻按照遊牧民族的指示,先除去他所有的衣物,再用濕毛巾不斷擦拭他全身上下,除了曬傷的部分之外。多虧沙漠入夜後的低溫幫助了他們,他在午夜過後不久就開始退燒了。

  “除非完全治癒,否則,他曬傷的部位絕對不能再曬到陽光。”遊牧民族一邊警告他們,一邊在曬傷起水泡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層薄薄的白色藥膏。“他一醒來就給他喝加鹽的水。”

  清晨黎明前,狄修斯半睜開眼,模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個字,“水。”

  安亞慌忙地用遊牧民族給她的蘆葦杆把水緩緩滴入他嘴裏,至少喝下大半杯之後,他才微微偏開頭又說了兩個字,“好痛。”聲音雖然沙啞不清,卻有點委屈撒嬌的味道。

  安亞不禁又心疼又好笑地俯下腦袋在他臉上輕輕吹著氣。“好、好,我幫你吹吹、我幫你吹吹,這樣就不痛了喔!”

  直到他又睡著,她才停止吹氣,並溫柔地輕撫著他的頭髮。那烏黑細長的發絲在她的手指之間,感覺起來是如此柔軟與清爽,他的臉龐原該是那樣細緻端秀的,他的皮膚原該是比女孩子還白皙嬌嫩的,可是如今卻弄得這般淒慘,這到底是誰的錯?

  緩緩地,一股自責與憐惜之情在她胸口擴散開來。

  是她!是她的錯!

  為什麼現在才讓她發現自己竟然是這麼自私呢?

  從一開始,她腦子裏想的就都是她自己,她該如何西對他?她該如何適應他?她該如何對待他?卻完全沒有顧慮到他的心情,沒有顧慮到會被風魔依附又不是他自願的,風魔的覺醒也不是他願意的,從過去走到現在,會演變成今天這種結果更是違背他的意願。

  明明他才是最無奈的,所以他會逃避,逃避到風神的庇護下。她卻要把這一切都歸罪到他身上嗎?

  其實,不管他的個性有多爛、思想有多扭曲、行為有多乖張,那全都是他,只要是他,她就有辦法“對付”,不是嗎?

  黑魔王原本是要滅絕水族的,不就是她用幾句話便使他反過來幫助水族擊退侵略者了嗎?當黑魔王打算斬絕擄走她的悍羅族時,不也是她拿出一個荒唐至極的理由就把他給叫回來了?

  水跟火無法融合在一起,那就接受它們必須分開的事實,然後兩個都接納不就行了!

  所以說,要擺平他應該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才對,既然是那麼複雜的個性,那就把他當作是不聽話的彆扭小孩子一樣看待不就萬事OK了?

  他不乖就罵他、他生氣就哄他、他胡鬧就踢他屁股、他彆扭就潑他一盆冷水、他耍白癡就揍扁他、他使壞就處罰他、他做錯事就糾正他、他笨就敲他腦袋、他聽話就獎賞他、他乖乖的就稱讚他,他有進步就鼓勵他、他體貼就謝謝他,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還要思考這麼久呢?

  她不禁歎息了。

  “對不起,狄修斯,都是我不好,不過你看著好了,等你再清醒過來,一切都會恢復原狀了!”

  可是天一亮,氣溫逐漸升高,狄修斯又開始發燒了。昏睡中,他呻吟著要去抓臉、抓手,大家只好按住他的手,然後一個人儘量喂他喝水,另兩個人拚命替他擦拭身體退燒,這樣折騰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終於又退燒了。

  “水。”

  安亞驚喜地發現他又清醒了,連忙喂他喝水,同時忍不住氣憤地嘮叨道:“該死的狄修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又跑去把自己弄成得這麼淒慘,我就先把你扒下一層皮來再說,聽到了沒有?”

  而狄修斯則一邊喝水,一邊聽得兩眼開始發亮。

  “妳……在罵我嗎?”

  “不然你以為我在幹嘛?唱歌給你聽嗎?”

  狄修斯笑了,雖然僅僅是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而已,但他的確是笑了,從他眼底的笑意就可以明顯的察覺到。

  “我喝不下了。”

  “不行,再喝,你要多喝一點,免得明天又發燒了。”

  “不要。”

  “不要?你這傢伙,你要我掐著你的鼻子灌下去嗎?”

  “妳喂我。”

  “不然你以為我現在是在幹什麼?跳舞嗎?”

  “用嘴巴喂。”

  “……來人啊!給我掐住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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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1:00:29

第四章

  狄修斯沒有再發燒了。

  事實上,他臉上、手上雖然傷得很嚴重,但精神卻好得很,於是,嘉肯決定可以開始趕路了,因為狄修所曬傷的部位並不會影響到他的的行動。不過,他們都是在天黑的時候儘量多趕點路,天一亮就休息。

  只是,因為手傷的關係,狄修斯無法隨意控韁,嘉肯建議要和他共乘一騎,狄修斯卻喃喃唸著,“我才不要,跟男人一起騎馬一點都不好玩,又沒有豆腐可吃。”堅持一定要和安亞共騎,於是就變成安亞控韁,而他則抱著安亞的腰部,並且總是很依賴似的靠在她背後。

  “你這傢伙,很重耶!”

  “我累了嘛!”

  安亞噘了噘嘴,不說話了。明明知道他是在揩油,卻又擔心他是真的累了,只好任由他煎煮炒炸她這塊嫩豆腐了。

  該死的狄修斯,如果不是已經答應嘉肯了,誰理你啊!

  當他們終於又回到殘羅族時,還真是把殘羅王給嚇得差點又落跑了,已經損兵折將到殘餘無幾的殘羅族再也沒有能力實現任何妄想了。

  但是,安亞看得出來卡羅還沒有放棄,從他注視她的眼神中就可以感覺得出來,更誇張的是,他的目的與標的也改變了。

  “別那樣看我,卡羅,我不會做什麼神女,更不願意嫁給你們那個猩猩王,”安亞很嚴肅,也很不耐煩地警告他。“我最想做的是閹了那個色狼,免得他再去荼毒其他少女,這樣你明白了吧?”

  “什麼神女?”一旁的狄修斯好奇地插進來。“妳變成神女了嗎?什麼時候?怎麼會?那妳……”

  “沒你的事,你給我惦惦!”安亞立刻把他轟回去,然後又認真地對卡羅說:“無論如何,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再這樣下去,你們殘羅族會更灰頭土臉的,搞不好還會煙消雲散呢!”

  卡羅沈默不語。

  安亞不禁搖頭歎氣,“卡羅,我知道你們這種沙漠生活的日子真的是很不好過,但你也不能因為這種緣故,就想去侵佔別人的領地啊!你們可以用和平的方式去加入他們嘛!”她用最後僅剩的一點點耐心勸告他。“好了,現在麻煩你幫我們這個頑皮的壞小孩治療一下,等他好了之後,我就可以好好打他一頓屁股了!”

  “什麼時候我又變成頑皮的壞小孩了?”狄修斯不滿地咕噥。

  “就從你莫名其妙給我跑去把自己曬出一堆水泡開始!”安亞忿忿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狄修斯低喃。

  是啊!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心口一疼,安亞不覺緩下臉色。“我知道啦!反正你給我聽話點,快些把這些水泡治好,看了很讓人心痛的你知不知道?”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狄修斯的眼睛立刻彎成了下弦月。

  她會心痛嗎?

  嘿嘿,太好了!

  於是,他們就在殘羅堡裏暫時住了下來,嘉肯也先行將半數的黑武士遣送回風堡,免得空城計唱得太久,人家還以為是空堡待售。

  可是一個多月後,不知道為什麼,嘉肯就突然帶著剩下的黑武士匆匆趕回去了,只留下黑魔王的特衛黑武士隊保護狄修斯和安亞,就連狄修斯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嘉肯只說:“有點麻煩,但是我會處理,沒有問題的。”然後就離開了。

  算了,他說他會處理,那就讓他處理吧!

  “不要摸!”安亞抓住狄修斯的手臂,發出第N次的警告。

  “我又不是要摸,我只是想抓抓癢而已嘛!”狄修斯低低嘟嚷。

  卡羅的特效藥膏果然厲害,只不過一個多月而已,狄修斯的灼傷已經迅速恢復到開始“換皮”了。

  真像蛇!

  安亞竊笑著指指他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紅紅嫩嫩的疤痕。“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什麼?”

  “剛剝皮的兔子!”

  “我哪有那麼恐怖!”狄修斯大聲抗議。

  “更恐怖!”

  “妳……胡說!”

  目的達到,安亞趕緊轉身落跑好讓他追,希望能儘量讓他忘記傷口正在痊癒時的不舒服。不過,再怎麼跑也跑不出堡內,因為他還不能曬到太陽,這點也是個麻煩,再說,狄修斯外表看起來雖然一副裏外無公害的樣子,可實際上卻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所以,在這兒還是跟在神官莊園一樣,老是見到安亞跳腳怒?。

  不過,感覺上他現在比以前正常多了,也不再那麼喜歡捉弄她,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和她鬥鬥嘴、玩玩鬧鬧而已,明明是兩個大人,看上去卻好像兩個頑童似的。

  “好吧!那就是像剛剝皮的賽利。”

  “妳敢剝我的賽利!”

  安亞突然停下來失聲大笑。

  “什麼?”狄修斯詫異地也跟著停下來。

  “你……”安亞抖著唇。“你的賽利……你的賽利什麼時候被做成一條毯子了?”

  “呃?”狄修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我們……我們發現你的時候,”安亞邊笑邊說。“你……你把一條毯子當成賽利抱得好緊呢!那副樣子真的……真的好白癡喔!”

  皺眉想了一下,狄修斯忽地曖昧地擠擠眼。“對,是很白癡,我應該抱著妳才對。”

  “去你的!”把手上的幾顆沙漠野果扔過去,安亞轉身又跑。

  可是在跑進大廳之前,狄修斯突然用力的抓住了她。

  “不要進去,殘羅王在裏面!”

  “咦?你怎麼知道?”

  搔搔腦袋,又聳聳肩,“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就是知道。”狄修斯自己似乎也有點困惑。“每次只要他在附近,我全身肌肉就會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他要是有惡意的話,我的腦子裏就會出現一個警鐘敲個不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安亞輕輕眨了眨眼。“會不會是風魔在警告你?”

  “風魔現在又不在我身上。”

  “對喔……”安亞抓抓耳後。“啊!對了,你是他的‘老闆’嘛!所以,就算他不在家,也要在你身上設下一點防衛系統,免得一不小心,他就無家可回了。”

  狄修斯噗哧失笑。“妳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城堡還是莊園?”

  安亞俏皮地皺皺鼻子。“破屋子一棟!”

  “風魔才不住破屋子呢!”狄修斯笑道。“也說不定是風神在警告我吧?”

  安亞愣了一下。“唔……說得也是。”

  “管他是誰在警告我,反正妳要儘量避開殘羅王就是了。”

  “為什麼?他現在不是怕黑魔王怕得要死嗎?”

  “黑魔王現在又不在這裏!”狄修斯反駁。“而且,他的目的不在黑魔王,而是妳。”

  “我?”

  “沒錯。”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妳是北方大地最後的一位處女吧!”

  安亞立刻往他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狄修斯哎喲一聲苦著臉捂住肚子。

  “會痛耶!”

  “活該!”安亞冷哼道。“你確定?”

  狄修斯好似很委屈地指指自己的腦袋。“確定得很。”

  原來是他的警鐘在響了!

  安亞頷首。“好,我知道了,我會離他遠點兒。”

  “還有……”

  “還有?”

  “那個卡羅,”狄修斯沉吟道:“我覺得他的眼神很詭異,總覺得他好像有什麼詭計似的。”

  “會嗎?”安亞不甚在意,因為經過那次勸告之後,卡羅的表現一直很正常。“喂!你很差勁喔!人家可是費盡心力替你治療,你才會好得這麼快耶!”

  “他只是想取信於妳而已。”狄修斯咕噥。

  “你說什麼?”

  “沒什麼,反正對他妳也要小心一點就是了。”

  “好啦、好啦!你真多疑耶!”說著,她轉向另一個方向。“該是你換藥的時候了,去找卡羅吧!”

  狄修斯先皺眉瞥一眼大廳內,再隨後追上去。

  希望真的只是他多疑而已!

  * * *

  又過了半個多月,狄修斯的傷終於完全痊癒了。

  在南方大地,九月的太陽依然熱得像火焰,幸好近海,隨風而來的水氣消去不少窒悶的感覺。但是,安亞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來到南方大地差不多有兩個月了,居然沒見過沙漠下雨是什麼樣子的,如此乾燥的環境,換作是她,最多一年她就會乾枯而死了!

  瞭解安亞怕熱的習性,而且他也不喜歡繼續持在殘羅堡,所以,狄修斯決定要儘快離開這裏回到自己的地盤上,至少西方大地沒有南方大地這麼悶熱。

  而卡羅一得知他們要回去了,便提議要設宴為他們送行,安亞也不好意思太過堅持,只好答應下來了。

  這天中午,在殘羅堡大廳裏擺上了將近十桌宴席,主桌上坐的只有狄修斯、安亞、卡羅和殘羅王,二十位特衛隊黑武士外加隊長西麥則分別散坐四周,而陪坐的竟然有上百位殘羅族族人。

  狄修斯幾乎什麼都沒吃,甚至連飲料也點滴不沾,因為他不喜歡卡羅和殘羅王的眼神,雖然各自有不同含義,卻同樣令人不舒服。而安亞卻只知道要遠遠避開殘羅王,和卡羅倒是有說有笑,極為融洽的樣子。

  直到宴席即將結束的時候,殘羅王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可以開始了吧?”

  狄修斯居一皺,安亞一臉茫然。

  卡羅則在環視周圍一圈後,才說:“可以了。”

  安亞正想問他們在說什麼,狄修斯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待她把注意力轉向他後,他才用下巴指指四周,安亞這才發現其他桌的黑武士全都“喝醉”了,只剩下清醒的殘羅族武士。

  “怎麼一回事?”他們酒量有那麼差嗎?

  狄修斯再用下巴指指卡羅和殘羅王,她又發現原先還很自製的殘羅王,此刻竟然毫不掩飾地對她猛流口水,而卡羅則用歉然的目光對她流露出“情非得已”的笑容,於是她終於明白了。

  “原來你還是不肯放棄嗎?”

  “安亞小姐,頁的很抱歉,”卡羅無奈地苦笑。“或許妳會覺得我很齷齪下流,我也承認,我的個性的確是比較卑鄙,但至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殘羅族的福祉著想,而不是為我自己。”

  “我知道,因為你對大神的敬畏之心是很認真的,”想到當初他下手阻止神女殺害她,安亞就不能不承認這點。“而且,你又是殘羅族的巫師,當然只能做對殘羅族有益的決定,但是,你這麼做又有什麼用呢?”

  卡羅長歎。“因為殘羅族不但需要遷移到好一點的居住環境,也需要神女的祈福庇護,否則,頂多再過個二、三十年,殘羅族便會滅亡了,所以,我真的是不得已的,請妳千萬要諒解。”

  “笨蛋,那是因為你們太喜歡侵犯別人了,人家才會還手呀!”安亞忍不住拉高嗓門。“只要你們安分一點,不要太貪心,就算你們打算全族都遷移到西方大陸去住,風族也會幫助你們的,對吧?”她側過臉來。“狄修斯?”

  狄修斯右眉一挑。

  會嗎?

  安亞雙眼倏眯,臉色陰沈。

  不會嗎?

  狄修斯想了一下,繼而聳聳肩。

  是、是,妳說會就會!

  安亞這才滿意地轉回去對卡羅鼓勵地笑笑。“如何?讓風族幫你們吧!”

  “不行,”殘羅王搶著先提出反對票。“殘羅族不需要聽命於他族!”

  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誰要你聽命於別人了?”安亞厭惡地斜眼瞄著他。“只是要你們接受別人的幫助而已,很困難嗎?這世上多的是幫來幫去的情況,又不是只有你們,沒什麼好丟臉的啦!”

  “可是,安亞小姐,西方大地沒有屬於殘羅族的地方呀!”卡羅無奈地指出事實。“不管我們住在哪裡,都是其他族的領地,所以,我們就必須聽命於那一族族長的命令,否則我們就會被趕走,這是不爭的事實,不是嗎?”

  “這……”安亞下意識地又把求助的目光移向狄修斯。

  不料,狄修斯竟然當作沒看見,立刻把眼神升到天花板上去看蜘蛛網。

  不關我的事!

  安亞見狀,不由得心頭火起,忍不住使力踩了他一腳,他哎喲一聲瞪過眼來,安亞也哼一聲用力的轉開臉。

  “那種問題我們到時候再來研究,反正總會想到辦法解決的,你放心好了!”

  忍不住白眼往上一翻,狄修斯輕蔑地嗤笑一聲。

  是喔!到時候看妳怎麼解決!

  安亞連臉都沒轉過來,桌底下又是一腳踩下去,狄修斯不禁齜牙咧嘴地直吸氣。

  “我不認為辦法會那麼容易就有,除非……”卡羅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覷了安亞一眼。“除非神女是屬於殘羅族的人,那麼其他族就不得不禮讓殘羅族一些了。”

  這下子,卡羅是真的讓安亞生氣了。

  “你這個豬頭!跟你說我不是神女,你聽不懂嗎?我又沒有聽見過什麼大神的啟示,也沒有神跡顯現在我面前過,你少給我亂套名詞我跟你講!”

  “現在或許還不是,但是將來……”

  “將來個頭!”安亞更生氣了。“你怎麼看不出來呢?我的七情六欲太豐富了,喜惡也太明顯了,生活上的現實層面廣泛到不能再廣泛,所以,我根本沒有資格做那種淡薄心性、清心寡欲的神女,我受不了那種無欲無求的單調生活,還沒開始做神女,我就會先發瘋了,你明不明白呀?”

  “這個……”卡羅遲疑了。“其實,我也不太能理解大神為什麼會選上妳,但白髮神女說過……”

  “她說個屁!”安亞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好,她說我是神女,那我說我不是神女,現在兩個神女的話,你到底要聽哪一個的?”

  不但殘羅王聽愣了,連卡羅也聽得直攢眉,而狄修斯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妳……在說什麼呀?”

  “你惦惦!”安亞頭也不回。“說啊!你到底要聽哪一個的?”

  “我……”卡羅猶豫著。“我認為兩位說得都沒錯,不過,安亞小姐現在或許不想做神女,也的確不適宜做神女,但將來就不一定了,人的個性是有可能改變的,因此,安亞小姐也不能斷言自己絕對不可能成為神女吧!”

  “你……”好吧!她明白了,這個人不但卑鄙齷齪,還是顆頑固的大石頭!“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希望安亞小姐能成為殘羅族的王妃。”卡羅很乾脆地說。

  “可以,”安亞也很乾脆的回答。“等我死了再說!”

  “安亞小姐,”卡羅慢吞吞地道。“即使妳不願意,依照我們南方大地的習俗,只要妳穿上王妃的服飾跪在殘羅王面前,讓殘羅王當著全族民的面前宣佈妳是他的王妃,再共飲三杯神酒,共食兩塊糕餅,共眠一夜,那麼你們就算正式結婚了。”

  “耶?”安亞頓時張口結舌。“這樣就算?”

  “是的,這樣就算。”

  “你們這是什麼鬼習俗啊?一點都不尊重女人!”

  卡羅保持沈默,不予置評。

  殘羅王卻在這時喃喃唸了一句,“我也可以先上啊!”

  安亞雙眼一瞪,還未及發火,鏘的一聲,狄修斯已然重重一拳捶得桌上的酒菜砰砰亂響,湯灑酒倒。

  “那我就先殺了你!”

  殘羅王和卡羅好像這時候才發現狄修斯的存在似的驚訝地看過來,隨即不屑地轉開眼。

  “現在所有的黑武士都睡死了,如果這位不想意外受傷的話,最好不要逞強。”

  狄修斯雙眼一眯,正待發飆,安亞忙安撫地按住他的手臂。

  “等等,狄修斯,讓我再試試看,我實在不希望為了這種事動刀,實在太不值得了。”又拍拍他的手,她才回過眸來鄙夷地瞟一眼殘羅王那張淫邪的嘴臉,再看向卡羅那邊。“卡羅,我是誠心的,你實在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幫助族民,否則……”她瞄一眼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狄修斯。“倒楣的可是你們喔!”

  卡羅剛為難地皺起眉頭,殘羅王已經不耐煩地站了起來。

  “說太多廢話了!”他粗魯地伸出毛茸茸的手抓向安亞,準備先“吃”了再說。“我先和她共眠一夜,明天早上立刻舉行婚禮進行其他步驟,這樣一來,等明天中午那些黑武士藥效過醒來後,一切就成定局了!”

  他打的如意好算盤,卡羅也覺得在這種狀況下,那樣做應該是最適宜的程式了,不料半途驟然飛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硬插隊。

  “想都別想!”

  當然,殘羅王根本不以為他能構成任何威脅,輕蔑地哼了哼後便不在意地隨手一甩,以為輕易便可甩脫那只看似柔弱無力的手,沒想到不用說甩了,竟然連動也動不了分毫,驚訝之餘,他不禁詫異地望向那張五官端秀的臉容,這才發現那個平常看似散漫懶惰的傢伙一旦冷峻起來,竟然有股相當驚人的氣勢。

  同樣的,卡羅也察覺到狄修斯似乎不像他們想像中的那般懦弱無用,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不安,但是,他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族人的未來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是黑魔王,他相信應該沒什麼應付不來的。

  於是,他朝四周瞥了一下,那些陪宴的族人就全都抽刀圍了過來,還在那邊努力想要擺脫狄修斯那只手的殘羅王,一看幫手全都聚集過來了,立刻粗暴地一腳踢翻桌子,安亞連忙躲到狄修斯背後,卡羅也趕緊避到大廳的角落去了。

  “你這個軟腳蝦,還不快放開我?你以為你一個人就對付得了我們全部的人嗎?”

  明明掙不開人家的手,還敢叫人家軟腳蝦,又搬出所有的族人來做幫手,這個殘羅王實在可笑得令人歎息。

  銀芒一閃,狄修斯驀地放開殘羅王的手,旋即反手拔出掛在大廳正面壁上做裝飾的刀,雖然好看,卻不是很銳利。安亞見狀,未經思索便攫住他的手臂,不希望他再大開殺戒,可是,當他俯下眼來凝視著她時,她立刻明白了。

  他是可以帶著她立刻離開,但那些被下藥昏睡的特衛隊黑武士們呢?能不管他們嗎?

  喟歎一聲,她只好放手了。“不過,我可先警告你喔!你不要又一刀一顆腦袋了喔!傷手傷腳讓他們不能動就可以了啦!”語罷,她退開一步,任由狄修斯上前兩步面對所有的殘羅族人。

  而殘羅王領著那些族人看似也要圍攻上來了,卻又驀然停住,各個皆用驚疑的眼光盯住狄修斯。

  因為躲在狄修斯背後,所以安亞完全不知他們在等待什麼,只覺得狄修斯的身上突然冒出一股令人戰慄的煞氣。

  至於那些面對狄修斯的殘羅族人和位在角落上的卡羅,就無可避免地察覺到狄修斯驚人可怕的轉變,僅僅是在須臾片刻間,他就化身成為魔鬼了。

  無風自飛的長髮,嚴酷緊繃的臉龐,比夜色還冰冷的黑眸,陰鬱地抿成一線的嘴唇,已經完全脫離他原先給人的纖弱印象,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更是邪惡凍人,他那副瘦高的身軀在這一刻竟然好像突然膨脹了似的,變得十分高大魁梧。

  “黑黑黑……”卡羅面容慘澹,已經結結巴巴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黑魔王!快快快……快逃啊!”

  可惜他的警告還是遲了一步,他猶在那邊黑黑黑,狄修斯早就舉刀殺了過去;當他叫完“快逃啊”三個字,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條胳膊大腿四處亂飛了。

  “耶?你你你你……你這個傢伙,我叫你傷手傷腳,不是砍手斷腳啊!”安亞看得目瞪口呆,不禁脫口大罵。

  在以一對百的酣戰中,狄修斯竟然還有空冷然地瞥她一眼,而後,他稍稍收斂了一點刀勢。斷手斷腳的確不再滿地亂丟,可是結果卻更教人噁心。

  手臂的確沒有“斷”,至少還有一根細弱的血管吊著;大腿也沒有和身體“分家”,至少還有一小段薄薄的皮連接著。

  看那些人任由鮮血宛如噴泉一樣噴得滿身,根本沒想到要先止血,卻只顧小心翼翼的扶著自己的手臂或大腿,戰戰兢兢地保護著那根藕斷絲連的血管或一小段皮,並哭天喊地的要人家趕快把他們的手腳包紮起來,免得“真的斷”了,好像血流光了不打緊,手腳斷了就是不行!

  這裏頭還包括斷了一手一腳的殘羅王,只剩下一隻手的他,不知道該先顧著手,還是顧著腿?

  安亞終於忍不住轉身哇的一聲吐得滿地。片刻後,她一抹嘴,再深吸了口氣,隨即回身大吼了一句,“統統給我住手!”

  大概是她的肺活量夠充沛吧!眾人果真在?那間都住了手,跟著,安亞便氣勢洶洶地跑到狄修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然後開始猛力前後搖晃,順便把她嘴裏的酸臭味全都噴到他臉上去。

  “回來!回來!快給我滾回來!你這個超級大白癡!”她很清楚,知道再怎麼怒?風魔都只是浪費口水而已,先把祂踢開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也許是她的嘴真的很臭,臭到風魔受不了趕緊落跑,所以很快的,黑眸回復銀眸了。於是,安亞停止搖晃,開始臭?。

  “你是故意來跟我作對的是不是,混蛋!叫你不要砍斷他們的手腳,你那樣算什麼東西嘛!王八蛋!還是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啊?笨蛋!下次你要是敢再製造這種‘特殊效果’,我就讓你吃三天青椒,聽清楚了沒有?你這個蠢蛋!”

  狄修斯眨了眨眼,輕聲讚歎,“罵得真溜!”

  安亞猛一瞪眼,立刻右手握緊,一拳揍得他匡當一聲刀子落地,並彎腰抱肚呻吟。

  卡羅終於明白了,誰也別想得到未來的神女安亞,因為她是專屬於黑魔王的……呃不,她是專門制裁黑魔王的神女!

  * * *

  安亞實在非常同情殘羅族。

  但同時她也認為是他們自己活該倒楣,因為一開始就是他們先啟戰端,所有的災難都是他們自己惹來的──就如同當年的金、木、火、土四族一樣。

  不過,要是他們希望風族能幫助他們,她還是會請狄修斯儘量給予協助的。

  所以說,她根本就不適合做神女嘛!她太現實了,也跟一般人一樣擁有自私的一面,報復心也滿重的,總是以自己的主觀思考去作判斷,並沒有什麼偉大的情操,更沒有氾濫的同情心或犧牲精神。

  她的心地不算壞,可是也不會特別好;有時候很心軟,有時候卻又鐵石心腸,對於喜歡的人犯了錯,她會用最大的耐心去儘量原諒對方,可對於厭惡的人,只要做錯一點點小事,譬如嘲笑她太矮了之類的,就足以讓她把對方綁上死刑臺上了。

  像她這樣的人若真是當上神女,看著好了,包管不出一個月,就會被大家拿石頭活活K死了!

  總而言之,他們愛作夢請儘管去做,別硬扯到她身上來就好了。

  再見到艾諾特,他們還真是有點尷尬,不過,他們對黑武士已經沒有敵意了,好像是嘉肯已經和他們討論過某些問題,彼此也已溝通出某種程度的共識,只要能通過時間的考驗,將來總有一天,風王會把各族的領地歸還到原來的領主手上。

  “考驗?什麼考驗?”

  “嘉肯希望,即使領地歸還各領主之後,整個西方大陸依然能像現在一樣沒有任何界線。也許各族之間的習俗和生活習慣不盡相同,但只要大家能夠彼此互相幫助、互相體諒,維持最基本的和平,這樣就能避免無謂的糾紛與爭戰了。”

  “很有道理,”安亞連連點頭。風神果然是融合之神!

  “他還告訴我們,這也是為什麼風王會以高壓手段來統治各族的原因,因為只有這樣,各族族人才會以被動的形式很快的相互融合在一起,只要異族的界線一消失,就再也不會有什麼族與族之間的戰爭了。”

  “啊……”安亞頓時恍悟。“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嘉肯明明是個很溫和的人,怎麼會用那麼強硬的手段呢?果然是有原因的。”

  “而且,他還提醒了我們一件事實,一件我們因為被仇恨蒙蔽而忽略了的事實。”

  “什麼事實?”

  艾諾特苦笑。“其實,風魔一直在無形中保護著西方大地的人民,如果不是有風魔在西方大地,金魔可能早就侵略到西方大地來了,而我們也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住他;還有水魔、火魔、木魔、土魔,誰也不敢擔保他們什麼時候會突然想要到西方大地來逛一逛。”

  “咦,對喔!”安亞猛拍了一下大腿。“如果不是有風魔在,其他五魔可能早就跑到西方大地來搗蛋了也說不定!”

  “就是這樣,所以說,我們就算被風魔統治也無話可說,因為……”

  “因為至少現在大家都過得很安樂。”安亞跟著說完。

  “不過,現在的情況又不一樣了,等我們替風王重建好風塔爾堡之後,他就會設法取得風王的同意,先將管理權交還給我們。”艾諾特情不自禁地漾出興奮的笑容。“也許十年,最多二十年,待風王確定各族都能夠很融洽的生活在同一塊大地上之後,黑武士就會退出各族的領地,不再干涉各族的事務了。”

  安亞凝視著不遠處,又在很無聊的拿箭射樹上果子的狄修斯。

  “沒問題,風王一定會同意的。”

  “那也不一定,不過……”艾諾特的笑容微斂。“就算他不同意,我們也沒話講。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風王會滅四族是為了報仇,但我總以為他的手段太毒辣了,所以,我也非報復回去不可。可是,當我知道原來他的手段還比不上當年父王他們的手段那麼殘酷狠毒時,我就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如果換了是我……”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我一定會用同樣的手段讓對方親手殺死自己所有的親人之後再殺死對方,可是這樣我還是會痛苦一輩子,想來風王也是吧!”

  安亞沈默片刻。

  “希望以後不要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了。”

  “不會了,”艾諾特堅定地說。“我們幾族之間都有共識,無論這件事的事實有多醜陋,我們還是會把事實傳給後代作為警惕,希望他們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依然是一箭一顆,狄修斯不斷射下果子,四周則圍著一群小鬼爭先恐後地撿拾,安亞看著,不覺泛出溫柔的微笑。

  “對他來講,這樣應該足夠了。”她低喃。

  艾諾特深感訝異地注視著她那陌生的溫柔笑容好片刻,又望向狄修斯那邊,正好瞧見狄修斯不小心踩著一顆果子而摔個四腳朝天。

  “他到底是誰?”他好奇地問。“為什麼風王的特衛隊會跟在他身邊?去救妳的明明是風王和嘉肯,為什麼會變成他和妳一起回來?”

  安亞忽地頑皮地眨了眨眼。“如果我說他就是風王呢?”

  狄修斯狼狽的爬起來,還未站穩,又踩著另一顆果子跌個狗吃屎,四周的小鬼不但大笑不已,甚至還一個個疊到他的背上去,艾諾特看了不禁猛搖頭。

  “不可能!”他斷然道。

  抿唇笑了,“看起來是不太可能,不過……”安亞聳聳肩。

  目光忽地又拉回她臉上,“妳喜歡他?”艾諾特問。

  “他?”安亞驚訝地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怎麼可能,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不是嗎?”

  “當然不是,”安亞毫不猶豫地否認了。“是嘉肯要我照顧他的,而他呢!也的確需要人家看著,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麻煩呢!”她的神情好似很無奈。“不過呢!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很盡責的,所以,我當然會盡心盡力的去照顧他囉!可能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有那種錯覺吧?”

  艾諾特仔細審視她半晌,倏忽笑了。

  “就算是這樣吧!可是……”艾諾特瞄一眼狄修斯。“他肯定是喜歡妳的!”

  “少來!﹂安亞否認得更徹底了。“沒那回事,他才喜歡捉弄我呢!沒事就嘲笑我,要是那叫喜歡,他就是虐待狂了!﹂

  艾諾特悶笑。“有些勇人就是喜歡捉弄自己喜歡的女孩子。﹂

  白眼一翻,“我才不信那就叫喜歡!﹂安亞打死不信。

  “可是……﹂艾諾特稍稍躊躇了一下,隨即搖搖頭。“算了,這種事還是要妳們自己去意會,別人講什麼都沒用的。不過,至少我不必再擔心妳的未來了,嘉肯已經跟我提過,他說那個狄修斯是好人,我……﹂突然又看見狄修斯好不容易挺起身來,又一個小鬼跳上去壓住,他立刻啪一下又趴回地上去了,艾諾特不覺失笑。“咳咳!相信他的話。﹂

  兩道柳眉高高一揚,“你在講什麼啊?什麼不必擔心我的未來?狄修斯是個好人,誰要你擔心我的未來了?狄修斯是不是好人又關我啥事?﹂安亞一臉的不以為然。

  艾諾特輕輕一歎。“不管妳怎麼想,我還是把妳當妹妹看,原本我是打算幫妳在唐恩他們幾個之中找個丈夫……﹂

  “停!﹂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大XX,“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拜託不用替我找丈夫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可以吧?﹂安亞立刻謝絕好意。

  “我知道了。﹂艾諾特點頭道,繼而又微微黯下臉色,神情略帶點歉意。“還有一件事,我希望妳能原諒我。﹂

  “什麼事?﹂

  “其實……其實妳的蓋文伯父和蒂絲伯母並沒有死,當初只是為了勾起妳同仇敵愾的心理,我才騙妳他們被黑魔王殺死了。﹂

  安亞呆了呆,隨即驚喜地叫了起來。“真的?太好了!我真的以為……沒想到居然是……﹂她咬唇拚命忍住歡喜的淚水。“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妳不氣我?﹂

  安亞搖頭。“不,只要他們沒事就好了。﹂

  “謝謝。﹂

  “不客氣。﹂安亞雙目一凝。“啊!對了,他們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吧?﹂

  “是的。﹂

  “很好,那我們稍微繞點路先去看看他們好了。﹂

  “妳不想回去和他們住在一起?﹂

  艾諾特是有意這麼問的,可惜安亞沒有注意到,小兔子立刻落入獵人的陷阱。

  雙手一攤,“沒辦法啊!我已經答應嘉肯要照顧狄修斯了,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安亞狀似無奈地說。

  艾諾特不由得暗暗好笑不已。“那要照顧到什麼時候?總該有個期限吧?﹂

  “期限?﹂安亞愣了一下。“這我倒沒有想到過哩!﹂

  “或許是永遠沒有期限也不打緊吧?﹂艾諾特忍不住調侃道。

  狐疑地雙眼一眯,“你這是什麼意思?﹂安亞語氣不善地問。

  “沒、沒,沒什麼特別意思!﹂艾諾特忙舉雙手投降。“我是想說,既然妳已經答應人家了,當然要好好去做,至於蓋文和蒂絲那邊,我會抽空替妳去探望他們的,妳放心好了。﹂

  臉色立刻又緩下來了,“如果可以的話是最好的了,因為丘隆山和神官莊園畢竟相隔有一段相當的距離,我實在不太方便,那……我就先謝謝你囉!﹂

  “不用了,﹂艾諾特輕輕道。“雖然妳我沒有血緣,但在現實層面上,我們依然是一起長大的兄妹,我是這麼想的!﹂

  安亞開朗地笑了。“也就是說,要是有人欺負我,我來找你就對了?﹂

  “欺負妳?﹂艾諾特喃喃道。“算了吧!妳不去欺負人就不錯了,誰還敢來欺負妳呀!﹂剛說完,他的肚子上就吃了安亞一拳,彎腰抱肚哼哼唉唉的了。

  “活該!﹂安亞幸災樂禍地說,但其實她心裏高興得很,因為這是她和艾諾特頭一回有這麼親昵的感覺,好像他們真的是兄妹了。

  一會兒後,艾語特問安亞,“妳什麼時候要去神官莊園?﹂

  “再過幾天吧!狄修斯好像玩得挺愉快的,就讓他多玩兩天吧!﹂

  結果隔天他們就出發了,因為神官突然派親信傳來急報,催促他們馬上啟程回風塔爾堡。

  為什麼?

  嘉肯被抓走了!

  被誰抓走了?

  北方大地的白巫女。

  她幹嘛抓他?

  因為白巫女以為他就是風王本尊。

  所以?

  她要風王“嫁﹂給她,並且隨她回北方大地去!

  耶?!!白巫女要風王“嫁﹂給她?!!


  沒錯。

  難不成她……是個高大威武的男人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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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1:02:16

第五章

  白巫女不是男人婆。

  相反的,她溫柔美麗又善良堅強,還有一顆為子民不惜犧牲奉獻的心,所以,她才願意犧牲自己的幸福去“娶﹂冷酷殘暴、高大醜陋的風魔。

  那是北方大地的信仰習俗,無輪是巫師或巫女,都只能娶,不能嫁。因為妻子必須完全聽命于丈夫,是獨屬於丈夫的財產,而巫筮者是屬於所有子民的,怎麼可以聽命於任何人,或屬於任何人所獨有呢?

  但是,她沒有料到的是,風王竟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溫和,甚至還是個迷人的美男子,根本就不像傳言中那樣冷酷粗暴或醜陋。更教人詫異的是,應該戰無不勝的風魔竟然被火魔打敗了,這簡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這就是之所以她抓到風王──喜肯之後,依然逗留在風塔爾堡,並沒有立刻啟程回北方大地的因素。

  因為她懷疑。

  無論如何,她必須“娶”回風魔,但並不是說隨便抓個人說他是風魔就行的。

  “請妳別忘了,風魔是毀滅之神,妳要一個性格狂妄霸道的神聽命於妳?風魔可是只懂得毀滅,不懂得何謂聽命於人的喲!”嘉肯提醒她,一面悄悄打量白巫女。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壞人,但是,為什麼她會和那個該死的火魔合作呢?

  白巫女窒了窒。“這……這也是沒辦法的,如果不讓風魔聽命於我,難道要任由他毀滅北方大地嗎?”

  嘉肯略微轉動了一下被鐵鏈束縛住的雙腕。“妳怎麼認為風魔會聽命於妳?”最近好像有點流年不利的樣子,這已經是他今年第二次被綁起來了!

  “占卜告訴我的,”白巫女非常有自信地說。“它說風魔會聽命於一個女子。”

  “那麼,占卜也告訴妳……”他放鬆身軀往後靠著床頭,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些。“那個女子就是妳?”既然不能不做俘虜,那就做得舒服一點,反正就算他虐待自己也不會有人同情他,至少眼前這個說要“娶”他的女人就不會。

  “不,它是沒這麼說,不過……”

  “請坐。”這是他的……不!風王的臥室,不過,也差不多可以算是他的啦!而他呢!一向是個很有風度的主人,怎麼可以讓“客人”站著說話呢?雖然這個“客人”對他不怎麼客氣。

  “嗄?呃,謝謝!”白巫女一時有些錯愕,不太自在地坐下。“呃……占卜並沒有告訴我那個女子就是我,但我聽說到目前為止,風王身邊並沒有出現任何女人,也許是風魔太可怕了,所以沒有任何女人敢接近他。因此,只要我願意接受他,我就會成為他唯一的女人,自然他也會聽命於我了。”

  說得真輕鬆,可惜風魔已經找到那個女人了!

  “妳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不過……”嘉肯停住,隨即轉開話題。“妳為什麼要和火魔合作?妳不知道他是戰爭破壞之神嗎?”

  “當然知道,可是……”白巫女苦笑。“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犧牲自己來‘娶’風王?”

  “妳不說我怎麼知道。”

  白巫女垂眸望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而後抬眼認真地凝視著他。

  “你到底是不是風魔?”

  嘉肯微微一笑。“妳說呢?”如果他是的話,火魔怎麼敢跑到西方大地來撒野,甚至還向他挑戰呢?這麼簡單的道理,偉大的白巫女會不知道嗎?

  白巫女微蹙眉尖,輕咬下唇,“你應該是風魔,因為你背後有風魔的胎記,那個是假不了的,但是……”她更認真的打量嘉肯。“風魔不該是你這樣子的,所以,有可能是因為你已經能夠控制風魔、只在你想讓他出現的時候才讓他出現,而現在的你是風魔尚未覺醒前的你,是這樣嗎?”

  笑得很神秘,“隨便,妳說是就是。”嘉肯無所謂地說。

  他這種輕慢的態度終於惹惱了白巫女,那張清麗的臉蛋上薄薄地出現了一份怒意。

  “那你為什麼會被火魔打敗?”

  “妳說呢?”嘉肯依然滿不在乎地反問。

  白巫女咬了咬牙。“是……是你還不能完全駕馭風魔,所以當你要他出現的時候,他卻不一定肯出現嗎?”

  嘉肯聳聳肩。“妳不是會占卜嗎?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白巫女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占卜不出來,我沒有我母親那麼厲害,不是樣樣事都占卜得出來的。”

  “那就請妳母親占卜啊!”

  “她……死了,”白巫女低語。“一年多前被火魔殺死了!”

  “啊……抱歉。”

  白巫女勇敢地仰起下巴。“不要緊,你只要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風魔就行了。”

  嘉肯雙眉一挑。“好讓妳立刻把我帶回北方大地嗎?”

  白巫女雙眸一喜。“這麼說,你果然是風魔囉?”

  嘉肯垂下眼瞼。“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求你跟我回北方大地,我的族人需要你!”白巫女央求道。

  不屑地哼了哼。“妳是說要風魔‘嫁’給妳,然後乖乖的跟妳回北方大地?”

  白巫女微微一窒,“這……這只是我們的習俗,當然,我不會真的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況且……”她微赧地別過視線。“我知道我很美,我也會對你很溫柔,這樣……這樣還不行嗎?”

  嘉肯若有所思地注視她片刻。

  “先告訴我,妳為什麼要和火魔合作?妳的族人又為什麼需要風魔?”

  白巫女遲疑了下,隨即臉色一肅,好似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就在這時,敲門聲突地響起。

  “什麼事?”

  “巫女,有個少女說有重要的事要見風王。”

  “少女?”白巫女狐疑地瞄向嘉肯。“年輕的女人?”

  “是。”

  白巫女柳眉輕鎖,不安地咬著下唇沉吟片刻。

  “帶她過來。”

  “是。”

  白巫女望定嘉肯,眼神擔憂。“難道傳聞有誤,你……你身邊已經有個女人了嗎?”

  嘉肯淡淡一哂。“如果那少女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少女的話,那麼,回答是否定的,因為她不是屬於我的。”是屬於風魔本尊的。

  白巫女很明顯地松了口氣。“可是這種時候有誰敢來找被擄的風王呢?”

  嘉肯沒說話,只是興奮地望著門扇等待著。

  終於,他想著,他們終於來了!哼哼,只要有那個傢伙在,看他怎麼整回那個膽敢挑戰他,又極盡能事地羞辱他、淩虐風族人的火魔!

  不一會兒,門開了,果然是安亞率先跑了進來。

  “哎呀!嘉肯,你真遜啊!怎麼又被綁起來了?”

  這還用問嗎?

  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嘉肯正想回她幾句,可一見到跟在安亞後面的人,他不禁失聲驚叫,“他?”

  安亞回眸一瞥,隨即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嘿嘿!沒辦法,他一見到賽利就變成這樣了。”

  嘉肯不由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著那個抱著賽利指著天花板的傢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啊……”

  “是、是,又是什麼飛過去了?蝴蝶?”

  “有一隻蟑螂飛過去了……”

  “咦?不是吧?我最怕蟑螂了!”

  “……牠這樣這樣飛……那樣那樣飛……”

  “我管牠怎麼飛,別飛到我身上來就行了……呃……”安亞瞄了一下白巫女。“叫牠飛到那個想娶男人的男人婆身上好了!”

  白巫女聽得啼笑皆非,嘉肯的火藥庫卻突然爆發了。

  “搞什麼鬼!當我正需要你的時候,你敢給我變成這樣!”

  “啊、啊!別生氣、別生氣嘛!”安亞忙安撫道。“其實,他也是因為太擔心你,擔心你有沒有受傷,或者已經被帶到北方大地去了,又覺得對你很愧疚,因為你老是因為他而受到這種莫名其妙的罪,不知道該如何補償你,所以他就一直想、一直想,雖然我有很努力的在阻止他胡思亂想啦!沒想到反而讓他一見到賽利就……”

  “又開始逃避了?”嘉肯冷冷地說。

  安亞尷尬地笑笑。“他很纖細敏感的嘛!”

  “纖細個屁!”嘉肯怒?。“高頭大馬的比我還ㄎㄞ,跟人家說什麼纖細,真是笑死人了!”

  “喂、喂,那是你說的耶!”安亞抗議。

  “胡說!我怎麼可能說那種噁心的話?”嘉肯完全不認帳。

  “可那明明是你……”安亞哭笑不得。“喂!嘉肯,你到底在發什麼火呀?你以前不會這樣生氣的說。”

  沒錯,他以前是不會這麼生氣,但是這次該死的不同啊!

  “我為什麼不生氣?”嘉肯忿忿道。“一開始,仗著風堡本身的堅固和天險,我們倒是沒吃什麼虧,可他畢竟是火神,是戰爭破壞之神,半個多月後,風堡還是被他強行突破了。”他說得一臉不甘心。

  “之後,雙方就開始進行接觸戰,沒想到戰到最後,我居然被那個紅頭髮的火魔一腳踢下馬,然後又被那傢伙耍得團團轉,最後還叫人押著我跪在地上向他磕頭,不過,這都不算什麼,丟臉就丟臉,又死不了,最可惡的是那個王八蛋竟然……”

  他喀嚓一聲咬緊了牙根。“竟然當著我的面和他的部下一起輪奸來不及逃走的女僕,她們尖叫著求我救她們,我卻無能為力,只能任憑她們被糟蹋,任憑他們嘲笑我。然後,他們又抓來同樣來不及逃走的男仆,一個個剁下他們的手臂扔到我面前,剁下他們的腿扔到我面前,剁下他們的腦袋扔到……”
  “不要說了!”安亞捂著嘴尖叫。白巫女羞愧地別開臉,狄修斯則抱緊了賽利,垂著腦袋好像睡著了似的。“那……那黑武士們呢?那些護堡的黑武士們呢?他們也都……都死了嗎?”

  “他們死了將近一半,”嘉肯黯然道。“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們輸定了,所以就叫剩下的人在能逃走的時候盡速逃走,然後分頭去集合其他駐守在金、火、土、風族領地的黑武士部隊去找你們。”

  “我們並沒有碰見他們。”

  “我想也是,”嘉肯輕歎。“你們來得太快了!”

  “我們接到消息之後就儘快趕來了,可是……”安亞瞟一下白巫女,而後壓低嗓門。“火魔現在好像不在堡裏耶!”

  嘉肯冷哼。“他去追殺逃走的黑武士了,不過,他留在堡裏的部下不多,所以他應該不敢離開太久。”

  “那神官呢?他什麼都不管嗎?他沒有事先警告什麼嗎?”

  “他說有些事就算他事先知道也不能插手,”嘉肯無奈道。“否則後果會比現在更悲慘!”

  “這樣啊!那……”安亞愁眉苦臉地瞅著他手上和腳上的鐵鏈,雖然沒有固定在某處,卻大大影響了行動。“現在怎麼辦?”

  嘉肯苦笑。“我也……”

  “我餓了!”狄修斯突然出聲了。

  安亞和嘉肯不由得面面相覷。這種時候,也只有他會喊餓。

  “我好餓喔──”狄修斯抱緊賽利,更大聲地說了一次,而且就像鬧彆扭的小孩子一樣滿臉的任性。“我要吃剛剛在天上飛的蜘蛛!”

  蜘蛛在天上飛?

  他要吃在天上飛的蜘蛛?

  白巫女不以為然地皺皺眉,而後說:“我們到大廳去吧!我叫人先準備一些東西給你們吃好了。”

  狄修斯雙眸一亮。“有蜘蛛嗎?”

  白巫女不可思議地看他一眼。“當然沒有,可是有燉肉喔!”

  狄修斯馬上又噘高了嘴。“我要吃蜘蛛!”

  安亞白眼一翻。“你自己去抓!”

  “我要吃蜘蛛!”

  “管你去死!”

  “我要吃蜘蛛!”

  “你很煩耶!”

  “我要吃蜘蛛!”

  安亞火大了。

  “好,我就抓蜘蛛給你吃,到時候你敢不吃我就硬塞到你嘴巴裏!”

  * * *

  狄修斯沒有吃蜘蛛,因為他一看到那鍋香噴噴的燉肉就歡呼一聲,和賽利兩個趴在桌上吃得不亦樂乎了。

  白巫女有點噁心地斜睨著他們那副囫圇吞棗的吃相,那個白癡甚至還用手抓呢!“他們都是這樣吃東西的嗎?”看起來那只豬吃得比那個白癡還斯文哩!

  安亞輕咳兩聲。“呃!偶爾。”

  嘉肯斯文地掰下一塊麥餅。“現在妳應該可以告訴我們,究竟為什麼要和火魔合作,又為什麼要‘娶’風王回北方大地了吧?”

  白巫女聞言,先環視周圍一圈,確定都是服侍她的侍女之後,她才歎息著放下湯匙。

  “我也是不得已的,我的子民都已經快活不下去了,身為巫女的我,不能不為了他們的生命而努力呀!”

  看著狄修斯那副吃相,安亞也覺得倒盡胃口了,她推開盤子,決定等他吃完了再吃,現在還是專心聽白巫女的解釋吧!

  “妳的子民為什麼會快活不下去了?”

  白巫女又歎息,並垂下眼瞼。“十八年前,當西方大地的風魔覺醒的那一刻,北方大地的火魔和土魔也因而覺醒了……”

  大吃一驚,嘉肯咬麥餅的動作頓時停住了。“哇!火魔和土魔都在北方大地?那北方大地不就很慘了?”

  白巫女苦笑。“那還用說嗎?剛開始只是次數相當頻繁的小地震,而後隨著土魔的成長,地震的規模也越來越大,到後來,火山開始爆發,最後連死火山也噴火了。我的子民們只能到處逃難,卻沒有一個安全的地方能夠久住,若非北方大地湖泊特別多,他們還可以抓魚吃,否則在那種環境之下,連樹木花草都所剩無幾了,根本就不可能種植任何穀物蔬菜,他們非活活餓死不可!”

  “好慘!真的沒有安全的地方嗎?”安亞喃喃道。

  “有,最北方的永凍區,可是那兒根本無法住人啊!”

  “你們沒有想過要除去那個土魔嗎?”嘉肯問的就實際多了。

  “那樣真的有用嗎?”白巫女無奈地反問。“你應該知道,除非是自然死亡,或者是主宰毀滅的風魔親手殺她,那樣她必死無疑,否則,無論你殺害她多少次,她還是會轉移到別人身上去。更何況,祂身邊一直有火魔在保護她,我們根本就傷害不到她。”

  “火魔為什麼要保護她?”不會是情侶或兄弟姊妹之類的吧?

  從安亞的表情上,白巫女就猜到她在想什麼了。“不要想得那麼美好,事實上是,這個世界越混亂,火魔就越高興,他希望能保持北方大地的混亂狀況,所以才自願保護土魔的。”

  “可是……”安亞困惑地抓抓頭髮。“這樣下去的話,不要說別人了,那個火魔和土魔自己不是也會很慘嗎?”

  白巫女又苦笑了。“我剛剛忘了說,除了永凍區之外,還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什麼地方?”

  “土魔所在的方圓十裏之內。”

  “咦?”

  “可是那個範圍就算擠得下所有的族人,卻無法提供所有族人的生活所需,所以,土魔以她的需要來限制少數可以進入那個範圍內生活的人,其他大部分族人的死活她都不管,而保障她的命令確實被實行的就是火魔。”

  嘉肯放下麥餅,“還真是兩個狼狽為奸的混蛋!”他也沒胃口了。

  “可是不到一個月前,不知道為什麼,火魔突然說要到西方大地來……”

  嘉肯和安亞互覷一眼,沒出聲。

  因為風魔離開西方大地跑到南方大地去了!

  “我很訝異,照道理說,風魔在西方大地的話,火魔就不敢到西方大地來才對。不過他這麼一說,我終於想到解決整個困境的辦法了,就是……”

  “把風魔‘娶’到北方大地去,”嘉肯搶著接下去。“這樣一來,不但風魔會把土魔和火魔都趕走,而且再也不會有什麼魔敢到北方大地去搗蛋了!”

  白巫女頷首。“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嘉肯搖搖頭,“的確是,不過……”他慢條斯理地瞄一眼仍在埋頭奮戰的狄修斯。“妳只顧到你們北方大地人民的需要,有沒有想過,要是火魔和土魔統統都跑到西方大地來的話,這裏的人民怎麼辦?甚至,要是水魔和木魔也溜過來了,那這邊的人民不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白巫女張了張嘴,卻沒吐出聲音來。

  “妳有想過?”嘉肯見狀頗意外地愣了愣。“可是妳顧不了那麼多了?”

  螓首半垂,白巫女依然無語。嘉肯不由得怔忡半晌,然後更用力的搖頭。

  “妳好自私!”他輕蔑地說。

  “我……我……”白巫女掙扎著想為自己辯解。“我是北方大地的巫女,我的子民全都靠我了,所以我……我……”

  “那真是抱歉了,雖然很不想潑妳冷水,但是……”嘉肯嘲諷地輕輕一撇嘴角。“妳真以為這麼簡單就可以把風魔綁到北方大地去嗎?告訴妳,風魔絕對不可能被妳‘娶’走,更不可能跟妳到北方大地去,他不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逼得了他,妳死了那條心吧!”

  “他?”白巫女若有所思地盯著嘉肯的臉,好像這點才是最重要的。“你……為什麼說他呢?風魔……不是你嗎?”
  嘉肯忽地轉眼去瞧著狄修斯,安亞正忙著替他擦拭臉跟手,而賽利早已溜下地跑不見了。他徐徐地對上狄修斯的眼睛,並緩緩拉出一臉輕快的笑容。

  “妳還是不懂嗎?為什麼火魔敢跑到西方大地來?為什麼火魔能夠如此輕易就打敗了我?妳真的還是想不通嗎?”

  白巫女的臉色開始不對勁了。“為……為什麼?”

  嘉肯輕笑一聲,突然舉杯不知對誰敬了敬,白巫女頗為納悶地轉過視線去,隨即訝異地睜大了眼,狄修斯微笑著也舉杯對嘉肯敬了敬,兩人同時仰首喝幹了杯中的酒。

  “因為風魔根本不在西方大地,所以火魔才敢過來搗蛋;因為嘉肯不是風魔,所以火魔才能打敗他!”回答白巫女的是安亞。

  “咦?”白巫女頓吃一驚,“風魔……風魔不在西方大地?那……那……”她又轉回來傻傻地看著嘉肯。“你到底是誰?”

  嘉肯倏地露齒一笑。“風神。”

  一聽,白巫女便無法自己地呆住了。他是風魔的兄弟風神?也就是說……

  她抓錯人了?

  沒錯,他一直沒有承認他是風魔,也難怪他一點都不像傳說中的風魔,又如此輕易就被火魔打敗了,可是這樣一來,她不就等於又白白浪費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嗎?在這段時間裏,她的族人不知又喪失了多少條寶貴的生命,而他們居然還這麼輕鬆地在這裏耍她?

  “那風魔呢?他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她的語氣很著急,好像在生氣、在抗議、在責備,又帶點質問的味道,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我為什麼要告訴妳?我的族人就不需要風魔嗎?”

  “可是我的子民快死光了!”白巫女脫口道。

  “所以就該輪到我們西方大地的人民受苦嗎?”嘉肯冷冷地反駁回去。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女人才好,對她的子民,她真的非常盡心盡力,是個真正的好巫女;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未免太狠心了,只想要好好保護她的子民,卻不顧其他人民的死活,這跟土魔又有什麼不同呢?

  她就不會想來找風魔商量出一個解決的辦法,為什麼一定非要把風魔“娶”到北方大地去不可?是因為必須如此,北方大地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五魔的問題嗎?

  太自私了吧?這女人!

  “這……這……”白巫女為難地咬著下唇,幾乎快咬出血來了。“我想……我想我可以在西方大地支援不下去的時候,暫時把風魔借給你們,這樣可以嗎?”

  哦!那真是謝謝了。

  開玩笑!“白巫女,妳是不是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嘉肯面無表情。

  白巫女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坐姿。“什麼……什麼事實?”

  嘉肯目光冷森。“風魔是我們風族的族長,也是西方大地的統治者,妳居然說要把他‘借’給我們,妳是急昏了頭還是什麼?什麼時候他變成屬於妳的私有物了?或是妳自認溫柔美麗得足以讓所有的男人都跪在妳的腳底下膜拜?”

  難堪地白了臉,但是白巫女還是強忍了下去,“可是我們需要他呀!”

  “那真是抱歉得很,我們也需要他!”嘉肯斷然道。

  “不公平!”白巫女終於忍不住激動地站起來大聲抗議。“我們更需要他呀!就是此時此刻,我的子民依然在流失生命、在痛苦哀嚎,難道你們真這麼狠心,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子民受苦而不顧?要是我的子民因此而滅絕了,那全都要怪你們,一切都是你們的錯,是你們把他們推進死亡幽谷裏去的,是你們!你們!”說到最後,她已經接近歇斯底里的邊緣了。

  哇咧~~居然把責任全推到他們身上來了!

  安亞和嘉肯不由得面面相覷,哭笑不得。正當這時,驀地一聲砰然巨響,狄修斯冷然地拍桌起立。

  “你們就算全死光了,又關我們什麼事?要是受不了的話,妳就陪他們一起去死不就得了!”

  白巫女愕然怔住。

  打一開始,她就沒把注意力放在這個看起來軟弱無用的白癡身上,即使剛剛他的表現好似有點“異常”,她也不以為意。然而此刻,那個白癡居然在眨眼間就變了個樣,不僅言詞冷酷無情,而且神情陰鷙異常,令人在乍見之下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慄。

  而狄修斯在一罵完之後,便很突兀地轉身離開大廳。

  “咦?狄修斯,你上哪兒?”安亞忙問。

  “樓上!”狄修斯頭也不回,一說完就消失在轉角處了。

  “樓上?”安亞愕然望著嘉肯。“他突然跑到樓上去幹什麼?”

  嘉肯微一思索,而後雙眼一亮。

  “會不會是……那個混蛋回來了?”

  “那個混蛋?”安亞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啊!那個混蛋。”

  “沒錯!”

  “有可能,”所以他的神態才會驟然改變。“不過,這跟狄修斯上樓有什麼關係?”

  嘉肯笑了,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殘酷的興奮。“去拿劍,那把劍只有風魔拔得出來,所以那個混蛋沒拿走。”

  “原來如此。”

  “你們……”白巫女疑惑地來回看著他們。“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嘉肯和安亞相視一笑。

  “妳不是想知道風魔跑到哪裡去了嗎?”

  神情一喜,“你願意告訴我了?”白巫女忙問。

  嘉肯搖頭。“不,不用我告訴妳,待會兒妳自然就會知道了。”

  “咦?為什麼……”話問一半,白巫女便驀然驚喘一聲神情驚懼地跌坐回椅子上了。

  大廳口,狄修斯已經回來了,他就站在那兒凝視著安亞不語,周身環繞著冰冷的煞氣,狂傲邪佞的黑眸閃爍著血色的光芒。

  安亞會意。“這回我不管,你儘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仍然一語不發,狄修斯立刻轉身大步離去了。

  “差勁!”嘉肯不滿地咕噥。“也不會先幫我……”他舉起手上的鐵鏈。“把這些玩意兒砍斷再說!”

  安亞失笑,“反正又用不著你幫忙,我們看熱鬧去吧!”說罷便起身欲待跟去。

  白巫女忙拉住安亞,她的手微微顫抖著。“他……他……”

  安亞看向嘉肯,嘉肯聳聳肩。

  “我剛剛不說了嗎?不用我告訴妳,妳自然就會知道了,現在妳知道了吧?”

  * * *

  那是個紅發紅眼的怪物,手長過膝,身軀比腿長,裸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全都長滿了紅色的茸毛,看起來真的很像猩猩──紅猩猩。不過,他的五官倒是挺端正的,皮膚也很白皙,穿的衣服又是大紅色的,一身紅紅白白的特別鮮明,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雖然他沒追上那些四散逃跑的黑武士,路途中卻毀了不少村落莊園,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追不上那些黑武士的,但他不在意,連風魔都被他打敗了,還有誰能奈何得了他?

  不過,他還是得先保住風堡,有個根據地總比到處亂跑方便多了,想想,將來他就可以如同風魔一樣,佔據著風堡,統治整個西方大地,如果太過平靜的話,就叫土魔來鬧一鬧,這樣不是很好嗎?一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日到了!

  就在他率領部下進入風堡廣場內時,心裏還在思考著要如何多召集一些部下來幫忙他多製造一些混亂,突然間,他全身都敲起了劇烈的警鐘,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危險的戰慄感,那讓他無法自己地泛起全身雞皮疙瘩的恐怖戰慄感。

  他立刻扯住馬韁往前看去,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興奮與期待感。

  在主樓前的階梯上,一個男人提著沉重的寶劍佇立著,滿頭黑色的長髮狂亂地飛舞著,好像是被風吹的,又好像不是;他的黑眸冷酷得像冰,他的神情比惡魔還要兇殘暴戾,他散發出的邪惡氣息足以令人窒息,光是看著他,雙腳就不由自主地顫抖了。

  是的,就是這個!

  這才會是一場真正的戰鬥!火魔興奮地暗忖著。一場能讓他在打敗對手之後,湧起一股勝利滿足感的戰鬥!

  他錯了!

  這是一場讓他在無法打敗對手的時候,湧起一股絕望恐懼感的戰鬥!

  他只不過才問了一句,“你是誰?”

  對方就如同閃電般殺了過來,措手不及的火魔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馬兒就被砍掉了四條腿,於是,他整個人無法自主的跌了出去,下一刻,當他好不容易擺脫勾住腳的鞍蹬,把壓在馬下的腿拔出來,狼狽地爬起來定睛一看,令人心寒的恐怖感驟然襲來。

  他的兩百多個部下竟然已經只剩下一半了!

  一個人!

  僅僅一個人就在短得令人心寒的時間裏解決了一百多個人!

  而最教人感到恐怖的是,他一站起來,就發現身邊四周被一堆殘肢斷腳和頭顱給堆滿了──他的部下的殘手、斷腳和頭顱!

  雙眼猛凸,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怒吼,是憤怒,也是壓制恐懼,然後他拔刀殺了過去。可是,那個可怕的人根本不理會他,甚至在回避著他,而他部下的手、腳和頭顱卻仍然繼續飛到他身邊掉落,鮮血灑了他滿頭滿臉,已經分不出是頭髮紅,還是鮮血紅了!

  飛揚的殘肢血雨,淒厲的慘嚎悲鳴,火魔幾乎要瘋狂了,而他甚至連敵人的劍都還沒碰到!

  “啊!嘉肯,他在替你報仇呢!”安亞咕噥。“可是我剛剛應該跟他說不要傷害馬的,牠們是無辜的嘛!”她就站在狄修斯原來站立的階梯上觀戰,滿臉報復快感的嘉肯在中間,再過去則是看起來快昏倒的白巫女。

  “他原來有四、五百個部下的,但在攻下城堡後,有一半的人馬就被他分派回北方大地去保護土魔了。不過……”嘉肯聳聳肩。“就算他全部的人馬都在這兒,對狄修斯來講,差別也只不過是要多花一點時間而已吧!”

  “好……”白巫女捂著嘴,臉色泛著青灰色,看她的神情,好像還想捂住耳朵,可是人最多只有手一雙,她只好選擇最迫切需要的地方使用。“好殘忍!”

  安亞瞥她一眼。“想吐嗎?沒關係,去吐一吐會比較舒服。”

  白巫女沒有吐,卻仍然緊捂著嘴。“他……他才是風魔?”

  “沒錯,這樣妳還敢把他‘娶’回北方大地去嗎?追敢叫他聽妳的命令嗎?”嘉肯語氣挖苦地問。“告訴妳,他一個不高興,用不上半天時間就可以把妳北方大地所有的人全都殺光了!”

  “可……可是……”

  嘉肯哼了哼。“別妄想了,他身邊已經有一個女人了。”

  白巫女覷向安亞,後者正惱怒地嘀咕著。

  “該死,那馬兒只不過是站在那邊而已,他幹嘛砍牠呀!好,待會兒非警告他不准再傷害動物不可,否則我就剝了賽利的皮!”

  嘉肯失笑。“妳敢?賽利可是他的寶貝寵物耶!”

  安亞立刻橫過去一眼。“我不敢?好,今天晚上我就宰了賽利加菜!真是莫名其妙,就沒看過誰養豬做寵物的!”

  “哈哈哈,他是第二個,我才是第一個,”嘉肯得意地說。“而且我養的還是……哇~~怎麼只剩下兩個人了?”

  就這麼幾句話之間,主樓前的廣場上已經變成一片腥風血雨的修羅場了。除了白女巫,以及躲在她身後的侍女之外,火魔的部下死得一個不剩,只餘下火魔獨自一人和狄修斯對峙。

  在主樓裏窗後偷看的那些被強暴的女僕,此刻跟嘉肯一樣有著相同的報復快感。

  而火魔卻突然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他的部下竟敢未得到他的允許便擅自“離開”他,讓他一個人獨自面對這樣一個魔鬼!

  “你……你到底是誰?”

  狄修斯默然無聲,只是冰冷地盯著他,舉在他手上的寶劍仍在滴落鮮血,殺了那麼多人,他身上的煞氣更是有增無減。

  “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拖著鐵鏈,嘉肯慢慢走下階梯。

  “什……什麼事?”

  在狄修斯的身後站定,嘉肯露出白牙齒笑得很血腥。“我不是風魔。”

  面上忽地掠過一抹恐懼,“你……不是?”火魔的聲音有些微的顫抖。

  嘉肯把煉著手銬的手舉高,同時用手肘頂頂狄修斯。“喂!狄修斯,你也拜託一下好不好,你就那麼喜歡看我戴著手鐐腳銬嗎?”

  一聲不吭,狄修斯回手兩劍就鏘鏘鏘鏘地解除了嘉肯的桎梏,嘉肯這才吐著解脫般的呻吟籲了一大口氣,並揉著手腕。

  “兄弟,我不需要他向我磕頭,”他悠然地說,“可是絕不能讓他死得太痛快,明白嗎?而且……”他又露出白牙齒,一雙銀眸斜斜地睨著火魔。“你也沒有機會依附到別人身上去了,火魔!”

  終於明白了!

  火魔不由得機伶伶地一顫。“他才是風魔?”

  “答對了!”嘉肯哈哈大笑著退開。

  就在同一時刻,沒有半點警告,狄修斯倏地欺身上前寶劍一揮,以往即使在千軍萬馬中,殺人亦如切菜,從未逢敵手的火魔,此刻卻連一絲招架之力也沒有,不過眨眼間,在還未察覺對方的劍究竟是怎麼揮過來的之際,他便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嚎,同時,刀子落地,整個人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了。

  然後,他冷汗涔涔地聽見匡當一聲,對方也把寶劍扔在地上了,接著,他兩眼往下望,魂飛魄散地發現對方正把腳踩在他的胯下……

  白巫女終於忍不住用雙手拚命捂住耳朵,但那令人不寒而慄的淒厲慘叫聲依然不絕於耳;而安亞則目瞪口呆地看著狄修斯在踩爆火魔的“寶貝”之後,打算用腳一寸寸的踩碎火魔全身的骨頭。

  他現在才剛踩完一隻手……

  咕噥一聲,嘉肯猛打一個哆嗦。“那個……我是不希望火魔死得太痛快啦!可是這樣……這樣未免太……太慘了吧?”

  “同感!”安亞猛點頭附和。

  “但是……”嘉肯猶豫著。“現在去跟他講的話,他會不會先踩碎我的骨頭,再繼續他現在的工作?”

  第二隻手……

  “要不然怎麼辦?我們進去裝作沒聽到?”

  嘉肯不禁瞪過眼來。“妳是說,讓他先踩碎我的骨頭也沒關係?”

  安亞聳聳肩。“等他要踩你的骨頭的時候,再輪到我去勸他嘛!”

  “為什麼妳不先去勸他?”

  “那他要是要踩我的骨頭怎麼辦?”

  “他不會踩妳的骨頭的啦!”

  “你敢保證?”
  第一條腿……

  “我保證!”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的保證?”

  “妳為什麼不信?”

  “拜託,我們講的是我的骨頭耶!”

  “我說了,他不敢動妳的骨頭的啦!”

  “那他要是動了怎麼辦?”

  “那我就拚了老命阻止他!”

  “哈!你阻止得了嗎?”

  “我試試嘛!”

  第二條腿……

  什麼都不用試了,安亞已經忍不住大吼了過去。

  “喂!你有完沒完啊?他叫得真的超級難聽耶!”

  正要往火魔小腹踩下去的腳驀地停住了,然後,那只腳徐徐移到另一邊火魔的頸子上,接著,喀嚓一聲,恐怖的慘嚎聲終於停止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大口氣,可是下一刻,一顆頭顱突然淩空飛來,恰恰好就落到白巫女腳前,那雙暴凸滲血的紅眼也正好瞪著白巫女,在安亞的失聲尖叫中,白巫女嘔一聲,把早上吃的東西全都吐在那顆頭顱上了!

  真是好一場別致的臨別“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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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1:03:49

第六章

  三天後,風堡內就完全恢復原狀了。

  堡內清理乾淨了,黑武士回來了,被殺的僕人和被強暴的女僕都得到了補償,雖說無論怎麼補償都不夠,但嘉肯已盡力去做了。

  最後,連神官也跑來了。

  “你來幹什麼?”一進大廳,就見到在那裏閑閑喝酒聊天的神官,安亞劈頭就這麼問。

  “咦?我不能來嗎?”神官神定氣閑地反問回去。

  安亞不甘心地哼了一聲。“堡裏有麻煩時你不來幫忙,需要人幫忙整理時你也不見人影,現在全都OK了,你才跑來喝酒!”

  “我老人家年紀大了嘛!”神官笑咪咪地說,讓那張年輕斯文的臉龐更顯灑逸。“這種辛苦事還是要靠你們年輕人哪!”

  白眼一翻。“少來這一套,你這樣要是算老,這世上就沒有年輕人了!”

  “哎呀!這句話說得我老人家真是高興啊!”神官戲謔地眨眨眼。“是不是喜歡上神官我了呀?”

  一旁正在啜酒的嘉肯頓時噗一聲噴得滿桌,跟著又嗆又笑又咳的忙得不亦樂乎,連白巫女都不禁抿唇偷笑,安亞則是又氣又罵。

  “喂、喂,別忘了你是神官耶!居然說這種話,真丟臉!”說著,她轉身又跑走了。“不管你們了,我還有事要忙呢!”

  依然笑咪咪地,神官端起酒來。“她真活潑。”

  “何止活潑,簡直是凶婆娘一個!”嘉肯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咕噥。“記得她剛到莊園裏時,狄修斯沒事就喜歡捉弄她,偏愛看她生氣的模樣。可是現在啊!狄修斯就怕她生氣,都不太敢捉弄她了!”

  “我猜……”神官沉吟著。“應該是從她把你綁到水族,之後殘羅族又把她綁到南方大地時開始的吧?”

  “沒錯,就是那時候開始的。”嘉肯重新倒了杯酒。“我想,大概是因為安亞的離開,才讓狄修斯終於搞清楚自己有多喜歡她了吧!總之,你也知道風魔在發飆的時候是聽不進任何話的,一個不爽,搞不好連你我都會被他殺掉,可是安亞的一句話就能讓他馬上改變主意,這種事在以前根本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很好!”神官聽得似乎很滿意。“如此一來,要讓狄修斯隨心所欲地控制住風魔並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嘉肯愣了一下。“你是說……”

  神官喝了口酒,而後放下。“其實,只要狄修斯願意,他是可以控制住風魔的,畢竟他是風母親自挑選的宿主,風魔不能不依從他。但是……”他輕輕喟歎。“當年他所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他寧願放棄自我而受風魔控制,直到他報了仇後,他又躲到風神的庇護下生活,長久的失去自我,要讓他再找回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看樣子他已經開始慢慢找回了自我,並且嘗試著要控制風魔了。”

  嘉肯蹙眉思索半晌。

  “聽你這麼說……果然是吧!記得以前他要從風魔回復到風神時,都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甩得掉風魔,可是現在只要安亞一叫他‘他媽的快給我滾回來!’,他就能立刻把風魔甩開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神官頗覺有趣地笑了。“真這麼厲害?”

  “是有這麼厲害!”嘉肯用力點了一下腦袋。“我在想啊!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他就不再需要風神了。”

  “我也這麼認為,不過,我想他的個性已經沒有辦法完全擺脫風魔的影響了,多少會比原來的他要來得冷酷一些,但即使如此,那也是……”

  話說到這裏,神官突然沒了聲音,並與其他兩人一起訝異地看著狄修斯急毛竄火地跑進大廳裏來,並沖向嘉肯,然後一把將賽利塞給嘉肯。

  “我警告你,嘉肯,賽利要是被剝皮的話,我就剝你的皮!”

  “嗄?”

  嘉肯剛一愣,安亞就沖進來了。

  “狄修斯,還不快把賽利交給我,我要剝牠的皮!”

  砰咚一聲,嘉肯馬上跳起來抱著賽利逃掉了,而且急得連椅子都翻倒了。安亞立刻追過去,狄修斯也緊跟在後頭。

  “混蛋,嘉肯,站住!”

  “安亞,是妳說讓我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啊!”

  “嘉肯,把賽利給我!”

  “好嘛、好嘛,安亞,我發誓不再砍馬了啦!”

  三個人又喊又叫,前前後後一起消失在大廳口了。

  神官忍俊不住失笑。“原來她是在忙這種事啊!”他搖搖頭,而後轉向白巫女。“現在,妳應該明白妳所想的計畫是不可能實現了吧?”

  一句簡單的問話立刻讓白巫女明白,神官與嘉肯剛剛那些對話是有意說給她聽的。

  “可是我的子民……”

  “我可以給妳一個建議,去找安亞幫忙吧!只要她說一句話,狄修斯一定會幫妳的忙的。”

  白巫女雙眼一亮。“你是說……”

  “不,不是那個意思,”神官笑著否認了。“狄修斯絕不可能讓妳‘娶’回去,但是,他可以幫妳除去土魔,這樣不也可以嗎?”

  “可是以後……”

  “以後的事何妨以後再說,嗯?”神官噙著一抹神秘的微笑。“說不定妳以後再也不需要風魔了喲!”

  不過,天下事總是難以預料的,事情並不像神官所說的那麼簡單,要說服安亞是很容易,可是想說動狄修斯就有相當的困難度了,原因並不複雜:他厭惡火魔,而白巫女已經被他歸類為“和火魔一夥的”了。

  就連安亞都覺得很頭大,簡直想海扁他一頓,因為這時候的狄修斯就跟小孩子鬧彆扭一樣難纏,跟大人說道理還比較輕鬆,跟小孩子說道理根本是對牛彈琴嘛!

  “他們是一夥的!”狄修斯始終這麼堅持。

  “就跟你說不是了你還說!”

  “他們是結夥一起來的不是嗎?”

  “但是,他們的目的不一樣啊!”

  “是、是,她只想要救她們北方大地的人,西方大地的人死光光也沒關係,我為什麼要幫她?”

  “這……”安亞一時啞口,她無奈地瞄一下羞愧低頭的白巫女,再無助地望向嘉肯。“嘉肯?”

  嘉肯想了想。“狄修斯,如果安亞要去的話,你也不去嗎?”

  “她去幹嘛?”

  “嗄?啊……玩雪?”

  狄修斯雙眼一眯。“是嗎?那很好!”

  “很好?”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嘉肯頓時傻住了。

  “當然好,”狄修斯面無表情。“以後就沒人管我在這邊做什麼了,不管我砍人、砍馬,砍阿貓阿狗,都隨我高興,就算我把西方大地的人全砍光了,也沒人在我耳朵旁邊碎碎唸,這樣不是很好?”看他的樣子,好像安亞前腳一走,他後腳就要出堡去砍人了的模樣。

  哇咧~~真是嚴重的威脅!

  嘉肯也沒轍了,視線不由自主地往神官那邊瞟過去,神官微微一笑,繼而抬手向狄修斯招了招。

  “來,狄修斯,你來一下!”

  “幹嘛?”

  “來一下嘛!”神官擠擠眼。“我有秘密要告訴你,你不想聽嗎?”

  “秘密?”這就不能不聽了!狄修斯馬上走過去。“什麼秘密?”

  神官又叫他把頭低一點,好讓他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到底是什麼秘密嘛!”狄修斯不耐煩地問,“耶?”沒想到聽不到兩句,他的雙眼就突然開始發亮,“騙人!真的?”他好似很興奮地往嘉肯那邊看過去,“什麼時候?”跟著又瞥一眼白巫女,“那他要過去嗎?”他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然後又笑得跟什麼似的。“OK、OK,沒問題,就交給我了!”

  跟著,他又拚命對嘉肯曖昧地擠著眼。“嘉肯,你要感激我喲!”

  耶?“為什麼?”

  嘉肯滿頭霧水,狄修斯卻只是嘿嘿直笑。

  “狄修斯,神官到底告訴你什麼秘密?快告訴我!”這個彆扭的傢伙居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那個秘密一定超級秘密,她非知道不可,否則一定會生病!
  笑咪咪的,“等上路了我再告訴妳。”狄修斯如此應允安亞。

  “哼哼!你最好別騙我,否則我就讓你血雨一片!”剛剛是他威脅她,現在換她威脅他,這才公平。

  “還有我!還有我!”嘉肯忙道。

  “你?”

  “是啊!既然要我感激你,至少也得讓我知道為什麼吧?”

  “嘿嘿嘿嘿……”狄修斯笑得更曖昧了。“抱歉得很,任何人都能知道,就是你……嘿嘿嘿,死都不給你知道!”

  “耶?”

  * * *

  時序已入秋,天像洗過似的那般湛蒼,雲外遙山聳翠,暖暖的太陽和煦地輕撫過鮮綠的草原,清涼的和風吹拂,將高及膝部的茵茵綠草蕩出一圈圈的漣漪,好似波浪一般搖晃著悠然醉人的溫馨。

  禁不起甜膩草香誘惑的梅花鹿,羞怯地半隱藏在綠草間,並悄悄地用那雙好奇的烏黑眼珠子打量著坐在樹蔭下草地上享用午餐的奇怪動物,不知他們是打哪兒來的怪物?

  “大概再過兩天就可以過海了,過海之前,請兩位穿上厚一點的衣服,雖然現在才秋天,但那兒已經很冷了。”白巫女輕聲道。

  即使在一般時候,狄修斯看起來不但一點都不可怕,甚至還很無辜的樣子,但她依舊很怕他,打死她都忘不了風魔在瘋狂時的模樣。其實不只她,她那四個侍女也是一樣,在他面前總是戰戰兢兢的,不曉得他什麼時候會突然翻臉也說不定。

  “真的很冷嗎?”安亞好奇地問。“冷到會下雪嗎?”她還沒有看過雪呢!

  “最北邊那兒應該已經開始下雪了,但是,我們不會到那邊去。”白巫女指指東邊。“我們會往東邊一點去。”

  “這樣啊……”安亞有點失望地垂下臉,可一會兒又興奮起來了。“聽說北方大地有很多動物是西方大地看不到的,是真的嗎?”

  “是不少,但是……”白巫女苦笑。“現在不知道還看不看得到了。”

  “哦……”安亞再次沮喪地歎了口氣,隨即不高興地垂眼瞪著自己的大腿,狄修斯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了。“你幹嘛?”

  “吃飽了,我要睡午覺。”他還是很討厭白巫女,所以,一路上都當沒她那個人,甚至故意拖拖拉拉的延長到達海邊的時刻。

  “你當我枕頭啊?”

  “專用的。”

  “你很囂張喔!”

  “別吵,我要睡了!”語畢,他果真側過身去闔上眼了。

  安亞不敢相信地瞪了半天眼,而後咕噥道:“真是欠扁!”可是還是順手扯來一件披風蓋在他身上。

  不一會兒,狄修斯就發出細細的鼾聲,可見他是真的睡得很沉,那張秀氣的臉龐也顯得格外天真純稚,如果不是曾經親眼見到風魔發飆,肯定沒有人會相信他就是那個嗜血狂魔。

  “他真的很喜歡妳。”白巫女突然說。

  老是聽到這種話,安亞真是有點受不了了。“拜託!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呢?明明他就是把我當成他母親的替身,所以,有時候才會讓人覺得他比較聽我的話而已嘛!難道妳不知道嗎?我跟他母親一樣都是東方大地的人耶!”

  “是嗎?”白巫女疑惑地歪著腦袋看了熟睡的狄修斯片刻。“不,我不覺得他是把妳當成他母親,而是把妳當成一個他喜歡的女人。”

  “哎呀!錯覺、錯覺!一切都是錯覺啦!”安亞揮揮手道。“我根本就感覺不到他在喜歡我呀!”

  “難道他都沒有跟妳提起這方面的問題?”

  安亞聳聳肩。“只有一次,他說要我嫁給他,可是我一聽就知道他是在開我的玩笑,自然不會當真囉!”

  “妳怎麼能確定他是開玩笑的?”

  安亞哈了一聲。“因為這個人特別喜歡捉弄我,從來沒有個正經的時候,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把人家氣得半死,隨便一個舉動又可以讓人家笑得半死,所以說,他說那種事也只是隨口說說調侃我而已的啦!”

  “那麼……”白巫女認真地注視著她。“至少妳是喜歡他的吧?”

  “哦……拜託!”安亞不由得撫額哀歎。“怎麼這樣?我只是盡責一點,為什麼大家就要說我是喜歡他呢?老實說啊!如果不是嘉肯拜託我照顧他,我才懶得理他呢!”

  “妳不喜歡他嗎?”白巫女看起來似乎更困惑了。“那為什麼妳常常用那種很溫柔的眼光看他呢?”

  這話可就讓安亞著實愣了一下。“我有嗎?”

  “有!”白巫女非常肯定地點點頭。“譬如剛剛,妳幫他蓋上披風的時候,眼光就是既無奈又溫柔的;還有今天早上,他說要吃妳的栗子時,妳注視他的眼光也是那樣帶著溺愛的溫柔;甚至昨天,他在抓兔子玩,妳不過就是坐在那邊看著他,眼神就越來越溫柔,好像可以一輩子那樣看著他似的;再有就是……”

  “夠了!”安亞擺出stop的手勢。“我說啊!那根本不是溫柔好不好?那只是我覺得他那樣子還滿可愛的,所以……啊!對了,就像看可愛的小孩子一樣,妳總不會凶巴巴的看他們吧?什麼溫柔啊!那根本沒什麼特別的啦!”

  “妳確定嗎?真的是妳說的那樣嗎?”白巫女好似很不甘心。“那我問妳,妳都沒有過見了他就臉紅心跳的情形嗎?”

  “咦?啊……這個……倒是有喔!”安亞突然想到了。“唔……記得那是在我帶嘉肯到水族之前,我突然發現自己一見到狄修斯就開始心跳加速,又緊張、又發燒的全身都不對勁,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似的,特別是一和他的眼睛對上,我都覺得自己好像要尖叫出來了。”她攢眉回憶著。

  “後來我就去問神官我這究竟是什麼病,神官就一直笑,最後才告訴我這是只有狄修斯才治得好的病。那我就只好去找狄修斯囉!沒想到狄修斯那個混蛋傢伙竟然藉口說要替我治病乘機偷吃我豆腐,我當時就甩了他一巴掌……咦?妳們笑什麼?”

  不只白巫女,連她那些侍女們聽了都竊笑不已。

  “沒……沒什麼,那……後來呢?”

  安亞狐疑地看看她們,然後聳聳肩又繼續說:“後來啊!再見到他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是風魔,當時嚇都嚇死了,大概那個病就這樣被嚇沒了吧?”

  “這樣嗎?那麼……”白巫女沉吟。“之後妳都沒有什麼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了嗎?”

  “這個嘛……”安亞搔著腦袋想了想。“還是沒什麼特別的啦!就只是不喜歡和他分開,八成是擔心我不在他身邊的話,不曉得他會不會又亂殺人了;還有,就是在他身邊我都會特別開心,大概是因為我已經習慣和他在一起了吧!另外就是不高興別人替我照顧他,這個應該是不樂意人家搶了我的工作;再有就是很喜歡他纏著我,這就表示我的工作做得很好;然後就是……”

  “夠了!”白巫女學她擺出停止的手勢。“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明白妳是個白癡!”感情白癡!

  “耶?妳怎麼罵人?”

  “因為啊……”從安亞的大腿上突然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妳本來就是個白癡!”

  “耶?你……什麼呀你,居然……”安亞正要抗議,不料狄修斯雙手一扳就把她的腦袋扳了下去。“啊……你幹什……嗚嗚……”

  對於那種限制級的鏡頭,白巫女和侍女們都很識趣地立刻轉身避開,沒想到不過一下子而已,她們就聽見好響亮的啪一聲,然後……

  “你這只豬!又吃我豆腐!”

  五個女人不由得面面相覷,頭一次覺得狄修斯實在很值得同情!

  恐怕就算他的臉頰被打扁、打爛了,安亞還是會以為他親她是在占她的便宜、吃她的豆腐吧?

  * * *


  他們終於來到與北方大地相對的海邊了。

  雖然很難以令人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明明這邊還是藍天白雲、晴空萬里,可只不過隔道兩條河寬的海峽而已,那邊卻是寒風陣陣、冷氣逼人,而且不時天搖地動一下,連馬都騎不得。

  “這……這還能住人嗎?”

  狄修斯披著大斗篷,並緊緊地摟住安亞,將她既溫暖又安全地包裹在他懷裏。此刻,她的聲音就是從他懷抱裏穿透出來的。

  “這種氣候沒什麼,我們都習慣了,只是這頻繁的地動,將所有的一切都毀了!”

  的確,一向自認不怕冷的安亞都感覺自己快結冰了,白巫女她們卻不覺得有多冷,最多只再套上一件無袖長毛衫而已;事實上,狄修斯好像也不覺得冷。

  真沒用,原來她是既怕熱又怕冷還怕地震!

  “那……我們現在就直接到土魔那兒去嗎?”

  “不,我們會先經過我們暫居的村落裏休息一晚,然後再到土魔那兒。”

  “哦!那……”安亞悄悄地往上瞄了一下狄修斯。“能不能不要告訴妳的族人狄修斯是誰?我不希望看到有人用奇怪的眼光探索他。”

  白巫女也跟著覷狄修斯一眼。“好,我知道了。不過……”她扭頭往後和侍女們相互交換眼神片刻。“我的族人在這種環境中已經辛苦掙扎了許久,心情難免會差一點,說話可能不太中聽,希望你們能不要太在意,原諒他們有苦無處訴的悲哀。”

  “我們不會在意的,”安亞說著又往上看。“對吧!狄修斯?”

  狄修斯聳聳肩。“妳說對就對。”

  “那我們就啟程吧!大概兩天的路程就到了。”

  的確是兩天,歷經兩天頻繁得嚇死人且越來越厲害的地震之後,他們到達了一個廢墟,一個被岩地裂開來的大洞分成兩半的廢墟,安亞看得張口結舌,只會哇哇哇的叫。而後根據某人留下來的記號,他們繼續往另一個方向走。

  又過了三天,天氣越來越冷,地震卻越來越輕微,頻率也越來越少了。

  “我的族人在冒險!”神情凝重的白巫女突然這麼說。

  “嗄?”沒頭沒尾的她在說啥呀?

  “這裏越來越靠近土魔的地方,所以地動也越來越輕了。”

  “妳是說妳的族人搬到這附近來了?”

  “是的。”

  “那很正常啊!這裏比較安全嘛!”

  “不,這兒一點兒也不安全,土魔常常會派人出來把住在附近的人趕走,要是太麻煩了,就乾脆殺掉。”

  “哇咧,太狠了吧!”

  白巫女苦笑。“也許她也是在報復吧!”

  “報復?”安亞奇怪地問:“為什麼?”

  白巫女歎息。“其實,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她是土魔,但是她……長得很特別……”

  “特別?很醜嗎?還是很畸形?”

  “不,老實說,她很美,看起來非常天真無邪,惹人憐愛,只不過她……”白巫女猶豫了一下。“是個身高不到一百公分的侏儒。”

  安亞呆了呆。“原來有人比我還要矮呀!”聽到某人在偷笑,斗篷底下,這邊就狠狠地掐了某人一大把,同時很滿意的聽見某人拚命吸氣的聲音。

  “不過,乍見之下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任何人都會以為她只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但其實她已經二十二歲了。記得……”白巫女微一思索。“好像是在五年前吧!她喜歡上一個男人,沒想到大家都嘲笑她,連她自己的親姊妹都嘲笑她,笑她還沒長大就想男人。而那個男人更可惡,居然在玩弄過她之後,才說他只是想嚐嚐侏儒的味道……”

  “該死的男人!”這種男人,活該死上一千次!

  “……她一氣之下就親手殺了那個男人!”

  “哇~~”安亞不覺愕然。“真的殺死他了呀?”她的嘴有這麼臭嗎?

  “那時候,我母親才占卜到她就是土魔,而且,北方大地的地動災難就是因她而起的。之後沒多久,她就和火魔合作了,除非是她看得順眼的人,否則任何人都不准踏進她的安全範圍之內。”

  “她在懲罰那些嘲笑她的人嗎?”安亞喃喃道。“可是並不是所有的族人都嘲笑過她吧?”

  ~如果連她自己的親人朋友都要嘲笑她,那麼,跟她毫無關係的人更要嘲笑她了!”狄修斯突然說話了。“就算當面不笑,背後也會偷偷談論她、嘲笑她的。”

  安亞猛然仰首看著他。“如果是你,你會這麼想?”

  “會。”

  安亞想了想。“唔……我想這也是很自然的推論吧!”

  狄修斯悄悄地俯下嘴在她耳邊。“四年前我就曾經聽到過有人背著我對她的丈夫說,如果不是我,她的父親、哥哥們就不會死了。當時我就認為,大家只是不敢當面那樣對我說而已,其實他們心裏一定都是那麼想的。”

  “啊……”安亞頓時恍然。“所以,你才那麼不喜歡接近別人,而且刻意避開人們隱居到神官莊園裏去?”

  狄修斯頷首。

  “那這樣說起來……”安亞咕噥。“也不能全怪她嘛!”

  狄修斯蹙起眉,隨即用手背頂起她的下巴,使她雙眼對著他。

  “安亞。”

  “幹嘛?”

  “我並沒有殺了那些人。”

  安亞微愣。“啊,對喔!你只是躲開他們而已。”

  放下手,“他們畢竟都是我的族人,除非不得已,否則我不想傷害他們。”狄修斯說。

  雙目倏地一凝,“這是風神說的,還是你說的?”安亞很認真地問。

  狄修斯沈默片刻。

  “我。”

  安亞笑了,“好、好!”並伸長手去拍拍他的腦袋。“乖乖、乖乖!”

  狄修斯兩眼立刻往上瞟。“請問妳那只手在做什麼?”

  “嗄?啊!”安亞嘿嘿笑著收回手。“給你一點鼓勵嘛!”

  狄修斯哼了哼。“我才不……”

  他驀地噤聲,同時用力摟緊了安亞,並用披風蓋住了她的頭部,安亞正感納悶,突然又是一陣天旋地轉般的搖晃震動,她反射性地立刻抱緊了他的腰。一如往常般,無論地震搖晃得有多厲害,甚至山崩地裂、飛沙走石,狄修斯那雙腳總是好像被釘在地上似的一動不動,只是常常會傳來一些碎石或劈裂樹幹的聲音。

  好一會兒後,一切終於又恢復靜止,哈利路亞!

  安亞悄悄掀開披風探出頭來,果然瞧見四周又圍了一堆碎石和斷樹,這是狄修斯為了保護她而空手劈碎那些飛擊而來的岩石、樹幹等,也只有他才有辦法做這種魯莽的行為,要是換了別人,恐怕什麼都還沒劈到,自己的手就先完蛋了!

  至於白巫女……

  “咦?她們呢?”

  狄修斯用下巴指指另一邊,在一片已經塌方過的的殘岩壁下,五個女人縮成一團躲在那兒,身上早已被灰塵砂石和斷枝碎物蓋住了。

  “天哪!這種日子怎麼過呀?”安亞嘟嚷,而後大聲喊過去。“喂!妳們沒事吧?”

  五個女人狼狽地從灰石中鑽出來。

  “沒……沒事!”

  安亞放心地松了口氣,隨即納悶地看著四周。“奇怪,怎麼又突然這麼厲害呢?”

  白巫女拍掉身上的灰塵,邊回道:“不奇怪,土魔一定又在換地方了。”

  “換地方?”

  “是的,她要是在某個地方住膩了,就會換個地方搬過去,她在移動的時候,只有在她周圍方圓一裏之內是安全的。”

  受不了地翻個白眼,“真麻煩!”安亞大聲道。

  白巫女歎氣。“我們還是趁下一場地動來臨之前儘快多趕點路吧!”

  一聽,安亞不由得沮喪地垮下了臉,並自言自語地低喃:“為什麼不能騎馬呢?”

  狄修斯立刻自告奮勇。“我讓妳‘騎’吧!”

  安亞聽不懂,但其他人懂,所以,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都禁不住紅著臉失聲笑了出來,安亞更困惑了。

  “妳們又在笑什麼了?”

  “妳不‘騎’我嗎?”狄修斯狀似無辜地又問。

  “我又沒在問你!”

  狄修斯聳聳肩,“如果妳不‘騎’的話……”他瞟向白巫女她們。“那就讓她們‘騎’好了!”

  “不要!”白巫女幾個全都驚叫著先跑了,卻還不斷傳來竊笑聲。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身為風魔的自覺啊?

  安亞越加困惑了。“她們到底怎麼了?”

  然而,狄修斯對白巫女她們怎麼了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對一件事有興趣。

  “可能還要走很久喔!妳真的不‘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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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1:05:50

第七章

  這是一座建築中的大村莊,位於一片看起來相當穩固,但荒涼無比的花崗岩區中,大部分的房子都只是半成品,而且很簡陋,還有一些剛建好一半又倒塌的,到處都可以看見露天的睡鋪,人們坐在地上吃飯、縫衣服,只有正中央那一棟既大又完整地具備遮風擋雨的作用,那應該是族長的住屋。

  而不遠處那座小小的湖泊,湖邊有片凋零殘破的樹林,樹葉沒幾片,可憐兮兮的斷枝殘幹苟延殘喘地在風中掙扎,不用說,那就是他們的食物來源。

  至於村莊裏的人就跟這村莊一樣,無論男女老幼,各個都是既落魄襤褸又瘦弱疲憊,而且每個人身上多少都帶著傷,斷手斷腳也不算稀奇,模樣比乞丐還淒慘,瞧得出來他們的日子過得有多艱辛困苦,教人看了不由得倍感心酸。

  當那些人一見到白巫女時,說是歡聲雷動也不為過;可隨後當他們發現白巫女身後並沒有他們期待中的人物出現時,看那些人的臉色,安亞真有點懷疑那些人是不是準備把白巫女當祭品扔進火山口裏去祈求平安了。

  她不是他們崇敬的偉大白巫女嗎?

  這個疑問,安亞忍不住立刻就問出口了。“他們不是應該很崇敬妳嗎?”

  此刻,他們正往族長的住屋而去。

  “我……我才接白巫女之位一年多,而且我……”白巫女困窘地垂下羞愧的臉。“我說過,我的占卜沒有我母親那麼行,所以……所以……”

  “我懂了。”安亞沒讓她說完,只是默默跟在白巫女後面,並悄悄地觀察著四周的人們。很快的,她就察覺到他們注視白巫女的眼神飽含憤怒怨懟,那並不是有意的,而是環境折磨他們太過,他們只能遷怒,只能找個發洩的對象,否則他們會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生存下去。

  至於狄修斯則從頭到尾都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好像完全不在意周圍那些人,卻又三不五時朝那些五、六歲的幼童們頑皮的擠著眼。最後,在臨進屋之前,他還把身上所有的食物全掏給那些小鬼們了。

  這是狄修斯頭一次對除了她、神官和嘉肯之外的其他人表現出主動的態度。

  安亞立刻明白,她一時心血來潮要求白巫女不要把狄修斯的身分洩露出去,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很好,有進步!

  不過,接下來的情況就令人相當厭煩了,特別是那個剛愎自用的族長,即使明知道他是為了族人著想,還是教人恨不得踢他一腳。

  “巫女,妳沒有把風魔‘娶’回來嗎?”族長和他身邊的兒子們一樣,都是高高瘦瘦的,卻依然很健壯,說起話來很有權威,也很傲慢霸道。

  “族長,風魔身邊已經有個女人了。”白巫女細聲解釋。

  “妳不會去搶嗎?只要是男人,就禁不住女人刻意的誘惑,妳又長得美,沒理由他對妳沒興趣,除非……”族長突然提高了聲音。“妳根本沒有認真去做妳該做的事,即使為了全體族人,妳也不願意犧牲妳自己,是嗎?”

  聞言,安亞立刻瞭解到究竟是誰逼著白巫女去把風魔“娶”回來了。

  “我說過,族長,”白巫女耐心地辯解,“風魔一生只對一個女人忠心,他絕對不會再看其他女人一眼,所以,這不是我認不認真的問題,而是有沒有用的問題啊!”

  “這麼說,妳是連試都沒試過囉?”族長的語氣帶著責難。

  白巫女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狄修斯一下,卻發現他正冷眼瞪著她,她不覺脫口道:“我不敢!”

  “為什麼?”

  白巫女苦著臉,再也不敢多看狄修斯一眼。“族長,如果是你親眼看到風魔隻身單劍就把火魔的部下兩百多人一個個全都斬手斷腳砍頭,還有火魔,他最慘,他的雙手雙腳都被風魔一寸寸地慢慢踩碎,那淒厲的慘嚎聲到現在我還忘不了,如果不是風魔的女人阻止,可能不只這樣,總之,如果是你看到這樣的風魔,你還敢對他做什麼嗎?”

  臉色驟然發青,“他真的……真的這麼兇狠殘暴?”族長囁嚅道。白巫女垂首不語,族長雙拳倏地握拳。“那至少……至少要試試看請他來幫忙除掉土魔,到時候……到時候我們再設法留住他也可以啊!”

  頭也不敢抬,就怕看見狄修斯的神情不對,“我試了。”白巫女小小聲地說。

  “結果呢?”族長忙問。

  “他說:你們就算全死光了,又關我什麼事?妳要是受不了的話,就陪他們一起去死不就得了!”

  族長頓時傻了。沒錯,風魔這種回答並不令人意外,但他就是無法接受,否則,他的族人怎麼辦?難道只能這樣等死嗎?

  “阿爸,我看我們還是離開北方大地吧!”族長的長子提出建議。

  族長苦笑。“我們能到哪裡去?”

  “西方大地呀!”

  “風魔既然拒絕幫助我們,你以為他會讓我們整族人全都遷移過去嗎?對他來講,那等於是侵略他的領地,他不會容許的!”

  “那……到東方大地?那邊現在已經分裂成許多小國了,而且彼此之間還不斷征戰,就算我們全部的人都過去,他們也沒空理會我們的。”

  族長搖頭長歎。“東方大地也不比我們這邊好多少呀!想想看,水魔和木魔都在那邊,那邊的情況該有多淒慘,用肚皮猜一猜就知道了!”

  “那……南方大地?”

  “金魔在那邊啊!”

  “……永凍區?”

  “你在開什麼玩笑?那兒是雪熊和雪狼的地盤,而且,除了冰原之外,就是永凍土,我們如何存活得下去?”

  “既然雪熊、雪狼牠們可以在冰天雪地中生活,為什麼我們就不能?”

  族長沈默片刻。

  “或許不久的將來,為了族人的延續,我們真的必須到那邊生活了!”他黯然道。“可是大家都要有很大的覺悟,我們不但要學習如何在一年四季的冰雪中生存,還要和雪熊與雪狼爭地盤,能不能成功還是個未知數,也許在還未成功之前,族人們就全都死光了也說不定,這點大家一定要有心理準備。”

  實在聽不下去了,安亞從白巫女身後探出頭來。“土魔到底在哪裡呀?”還是趕緊把土魔解決了就沒問題了吧?

  白巫女正要開口,族長好似找到出氣筒似的脫口便粗聲粗氣地問:“他們是誰?”

  白巫女又想回答,安亞就搶著說:“我叫安亞,他叫狄修斯,我們是來幫忙的啦!”

  一聽是來幫忙的,族長趕緊仔細上下打量他們。敢說要來參一卡,至少要有兩手吧?可是一瞧他們一個是嬌小玲瓏的女孩子──尖叫可能喊第一;一個是高高瘦瘦,看似弱不禁風的年輕人──大概風一吹骨頭就折斷了,不禁打從鼻子裏輕蔑地哼了一聲。

  “風魔沒來,來這兩個軟弱的傢伙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要我們分出人手去照顧他們嗎?而且,我們也沒有多餘的食物來喂多餘的人!巫女,妳占卜不行,難道連辦件事都辦不好嗎?”

  白巫女只能歎氣。實話不能說,謊話不能講,她還能說什麼?
  聽見這種話,若是在平常時候,安亞可能早就發飆了。可是現在不行,她可以感覺得到她身邊這個傢伙已經很不爽了,要是她一冒火,這傢伙肯定會馬上變“眼色”,當場把這裏搞得從此不用再憂愁了!

  於是,她拉著狄修斯轉身就走。“走,狄修斯,我們去找食物!”

  可是身後卻依然追來族長的大嗓門。

  “他們以為食物這麼好找嗎?這裏的動物都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湖裏的魚也一天比一天少,他們還能到哪裡找食物?真是沒吃過苦的笨蛋,搞不好你們一走出村莊,就被地震的落石壓死了,過兩天我們還要浪費時間去找你們的屍體……”
  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這麼大嘴巴的族長!

  * * *

  那個族長是個講話不經大腦的混蛋,但是,他有一件事的確沒胡說。

  北方大地的動物都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一隻瘦巴巴的雪兔,這就是安亞和狄修斯找了大半天唯一的收穫,而且,狄修斯還不吃免肉呢!

  “怎麼辦?”

  “到永凍區去找吧!”

  於是,狄修斯把包袱裏的衣物全往安亞身上套上後,兩人就往極凍區去了。

  兩天後──

  族長屋子裏,正因為食物短缺而打算召集人手冒險到永凍區打獵,順便找那兩個笨蛋屍體的族長,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興奮的喧嘩。

  “雪熊!雪熊!他們獵到了一隻雪熊!”

  他們獵到了一隻雪熊?

  誰獵到了一隻雪熊?

  驚詫之下,族長馬上跟在兒子們後頭跑出去,直到村莊口,他硬推開圍觀的族人,終於發現那兩個他估計早已死到南天門去的笨蛋居然又出現了,而且,那個女孩子竟然還披著一件雪熊的皮毛,那個年輕人則把扛在肩上的雪熊肉往地上一扔。

  “你們拿去吃吧!”那個叫安亞的女孩子很大方的這麼說。

  ?時間,原本就流露著貪婪目光的族人們,立刻就像螞蟻嗅到糖味似的一窩蜂圍了上去,連小鬼們也急切地從下面鑽進去搶肉,用刀割,用手撕,甚至有人用嘴咬,他們就像瘋了似的搶劫那些熊肉。

  是的,他們已經太久沒有嚐到肉味了,每天除了魚還是魚,最近幾個月來,甚至連魚都要分配分量,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感受到“吃飽”是什麼滋味了。雖然住在海邊就不怕找不到食物,但是,海嘯可比地震更可怕,只要來上一場大的,就可以把一切都“清洗”得乾乾淨淨了!

  呆望著那些熊肉在眨眼間便被瓜分殆盡,再看著白巫女向那兩個笨蛋道謝,族長還是不敢相信。

  就他們兩個去獵到了雪熊?

  而且還是空手?

  不可能!那只雪熊一定是早已經死掉的吧?然後運氣好被他們“撿”到了……對,就是這麼一回事!

  因為有雪狼的威脅,所以,北方大地永凍區的雪熊是近似群居的動物,就算單獨行動也不會跑太遠,一有危險就立刻嗥叫,“家人”們馬上會趕來救援。所以,上回他們試著去獵雪熊的結果,代價是失去了三個族人,成果……

  什麼也沒有!

  所以說,那兩個膽敢單獨到永凍區打獵的笨蛋,沒有被雪熊或雪狼獵叼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能夠“撿”到雪熊也純粹是運氣,下一回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族長……”

  “嗄?啊!”突然發現白巫女不知何時已來到他面前,族長不禁嚇了一跳。“什麼事?”

  “他們說……”白巫女遙遙指了一下安亞和狄修斯。“他們好餓,能不能分給他們一些魚?”

  不知道為什麼,族長總覺得他們的眼光好像在挖苦他似的,可是,他能說不嗎?

  “呃!去跟蘿梅要一些吧!現在食物都是她在管裏分配的。”

  “謝謝。”

  這句謝謝好像更挖苦!

  這天晚上,族人們自動把最好的房子讓給了安亞和狄修斯。可說是最好,其實也只不過是蓋好了還沒塌而已。

  小小的屋子裏,安亞把披風鋪在角落上,再和狄修斯一起蓋著毯子和雪熊毛皮。不過,雪熊毛皮再大也不夠蓋兩個人,稍微有點縫隙,冷風便有如冰針似的鑽進去,所以兩人只好緊挨在一起。

  然而不過片刻,安亞就開始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了。其實,狄修斯以前也摟抱過她不少次了,她都不怎麼在意,甚至也已經習慣成自然了,可是這一回,也不曉得為什麼,依偎在他胸前,她竟然會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啊!對了,他們以前從來沒有在單獨相處時這麼親昵地睡在一起過。

  但是,也只不過是他們兩個單獨睡在一起而已,會差這麼多嗎?

  此刻的他,幾乎就像南方大地盛夏的豔陽一樣炙熱,不但灼燙了她的肌膚,也燒熱了她的呼吸,讓她再也感受不到寒天的冰冷。

  嗯!這樣很好,這樣她就不怕冷了。

  可是……可是他好像還怕她不夠溫暖似地緊緊摟著她,臉頰相依偎,軀體相貼合,純男性的氣息緩緩呼在她臉上,呼得她臉上熱辣辣的仿佛火燒一般,與他緊密黏貼的小腹之處也悄悄升起了一股異樣的騷動,使得她幾乎快透不過氣來了。

  天哪!怎麼越來越糟糕了,她到底是怎麼了?又……又病了嗎?

  她喘息著暗忖。

  “妳怎麼了?安亞。”狄修斯在她唇邊輕輕吹著氣。

  老天!他的聲音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好聽得令人顫抖?

  “我……我不太舒服……”

  “哦?”他繼續吹氣。“如何不舒服?”

  她快死了!

  對,她一定是快死了!

  “我……我好熱,又……又不能呼吸……”

  “那可不行,”他的嘴悄悄移向她的唇。“我想,我最好吹點空氣給妳。”

  咦?

  啊……

  這一次,安亞沒有甩狄修斯一巴掌,雖然他用他的唇和舌頭堵住她的嘴之後,她差不多完全不能呼吸了,但是,她只能用雙手緊攫住他的衣服,任由昏厥感侵襲她的腦部,再也無力做任何反抗了。

  片刻後──

  “耶?”狄修斯不可思議地瞪著懷中的女人。“竟敢給我昏倒?”

  他是該驕傲自己的吻功太厲害?

  還是該怨歎她太不給面子了?

  * * *

  她完全沒有睡著的記憶,只有快昏倒的印象,而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醒了,被某人吻醒的,毫不考慮的,她立刻一巴掌甩出去,但這一次,她的攻擊沒有得逞,而且雙手都被抓住了。

  某人繼續賣力地親吻她。

  於是,她又開始覺得熱烘烘的,一種莫名的渴望在她周身到處氾濫,而最恐怖的是,她竟然不希望他停止,甚至希望他再多做一點什麼,再多一點點、再多一點……哦!天,她又開始呼吸困難了,她的頭又昏了,她……她又快死了……她……她……

  她到底要死幾次啊?

  “咦?不會吧?”狄修斯瞪大雙眼。“又昏倒了?”

  哦!好吧!是他的吻功太厲害了,佩服他吧!

  當安亞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呃!這麼說好像不太對。對生長在西方大地的居民來說,所謂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然而,這樣看似正常的自然定律,到了北方大地,特別是越靠近永凍區,卻被徹底的顛覆了。

  雖然已經避過北方大地永畫的季節,但在這個月份裏,晝日依然比黑夜長得多。因此,在晝夜反常的北方大地上,如果還硬想做個聽話的乖寶寶,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矩,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因為過勞和睡眠不足而翹辮子了!

  在這兒,“正常”來講,在夏季前後半年裏都是天未黑就入睡了,而且不管你多快醒來,頂在頭上的太陽好像永遠都會早你一步先行爬上天空去掛著。所以,剛到北方大地的人,生理時鐘都會被打亂,得過上些日子才能適應得來。

  老實說,安亞一點也適應不過來,事實上,她根本就摸不清楚此時到底是何時,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別人作息。人家說該睡了,她就去睡;該醒來的時候,自然有人會叫她,雖然沒什麼壓力,卻好像傀儡似的很不自在。

  算了,反正也就這一段時間而已。

  至於這回,是白巫女來叫醒她的,甚至還讓侍女端水來供她梳洗,而狄修斯卻早就不見人影了。

  “他在門口,族長正在和他說話。”

  在她梳洗時,白巫女這麼告訴她。

  “哦!是在告訴他該到哪裡去找土魔嗎?”

  “不是,因為土魔已經遷移了,所以,我們必須另外派人去探聽她遷移到哪裡去了。可是我們又不能隨便進入土魔的禁區,所以查探起來可能比較費時,希望你們能再耐心的多等幾天,我們一定會儘快查出來的。”

  “這樣啊……”安亞放下毛巾。“那他們是在說什麼?”

  “這個……”白巫女有點尷尬地牽了一下嘴角。“族長是在問他昨天那只雪熊是在哪裡……呃!撿到的。”

  安亞皺眉,再眨了眨眼,而後懷疑地輕問:“撿?”雪熊可以用撿的?這麼好康的事怎麼都沒人告訴她?

  白巫女無奈地歎息。“族長不信那是你們獵來的,他認為可能是有所謂的雪熊墓場剛好被你們撞上了,所以,他想再去多撿幾隻回來。”

  聞言,安亞雙眼往上看了半天,確定她剛剛沒有聽錯,然後再放下眼來正經八百地注視著白巫女。

  “請問你們族長幾歲了?”

  白巫女愣了一下。“五十多,怎麼了?”

  “五十多歲了嗎?”安亞喃喃道。“我還以為他只有十歲呢!”

  白巫女明白了,同時也更尷尬了。“他也是希望能多替族人找點食物,妳知道,昨天那只雪熊根本就不夠大家分,沒搶到的人都在抱怨,所以他才不得已來找你們的。”

  “我瞭解,可是……”安亞斜睨著她。“撿?”

  白巫女微微蠕動了一下嘴巴,卻不知還能說什麼。

  “那妳要我們怎麼跟他說?”安亞啼笑皆非地翻了翻眼。“只要走路看著地上就可以撿到嗎?”

  “我……我……”白巫女躊躇著。“我是想……是想……”

  安亞看了她一會兒,而後搖搖頭。

  “老實說,要我們幫你們去找食物也沒問題啦!直說就好了啊!反正還要等你們去找出土魔到底在哪裡嘛!閑著也是閑著,可是你們偏偏要這樣拐彎抹角的,明明肚子餓得半死,卻還那麼傲慢,不但要死守住面子,還要別人向你們低頭,實在讓人厭惡得很,難道你們北方大地的人都這麼幼稚嗎?”

  “我們……”白巫女黯然垂首。“真的苦了好久了!”

  “那又如何?”安亞嗤之以鼻地道。“誰沒苦過?要說苦,狄修斯比我們誰都苦,但他還不是熬過來了?而且還把他的族人從絕望中拯救回來,而你們卻只會等待別人來拯救你們,難怪你們越來越悲慘!”

  白巫女無言可反駁。

  “再說……”安亞朝門外瞄了一下。“現在要我去跟狄修斯講這件事也已經太遲了,我敢保證你們那個族長已經把他給惹毛了,這樣我說什麼也沒用,只會讓他更惱火而已。所以,這件事先暫緩一、兩天再說吧!等他心情好的時候我自然會跟他提,這樣機會比較大一點。”

  果然,安亞話才剛說完,狄修斯已經臭著一張臉進來了,安亞趕忙掛上一臉笑容迎向前去。

  “誰惹你啦!這麼不高興?”

  “……”狄修斯瞥她一眼,沒說話。

  安亞眨了眨眼。“誰跟你說了什麼嗎?”

  “……”還是不吭聲,那張臉卻益加緊繃。

  “讓你很不爽的話嗎?”

  “……”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超級不爽?”

  “……”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呢?”

  狄修斯終於開口了。

  “我一個字也沒給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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