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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曼茵]女大不婚[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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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19:42:51
第九章

  「……我的好小姐,頭髮都整理好了。」奶娘滿意地放下梳子,順了順璿瑩的長髮,笑意慈藹,宛如看待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

  璿瑩望向鏡子,摸摸頭上精巧的髮髻。

  頭皮有點兒痛呢!梳理這麼一頭長髮,要它們規規矩矩地盤在腦袋上可不容易,在家做閨女,不比和綺南雁在一起時自由放縱,可以三天五天不梳頭,衣帶隨意一紮就成了。

  從村姑變回小姐,穿了質地上好的羅裙,金釵翠玉仍按從前那樣配戴,卻不知怎麼回事,竟有些不自在……

  璿瑩自嘲地笑笑。她啊,就是太好命了,闖了那麼大的禍回來,照樣被人捧在手心裡。

  休息了幾天,昨晚爹娘特地設了筵席為她接風,姐姐、姐夫也一起過來,全家人吃了頓團圓宴。娘親整晚沉默不語,爹爹則是難得溫情地為她挾了幾口菜肴,連句責備的話也沒說。

  她的事,想必姐夫都跟姐姐說過了。姐姐僅是握了她的手,捏捏她臉頰,心疼地說:「瘦了。」隔天便差人送來許多她平時愛吃的糕點,堆滿了桌案。

  璿瑩走過去掀開盒子,瞧了瞧,便和奶娘說:「都分派去給丫頭們吃吧!」

  「這、這可是大小姐特意送來的……」

  「有什麼關係?我只有一張嘴,哪吃得了這麼多?與其放壞了,不如叫她們都來嘗嘗。」

  璿瑩說到此處,忽然噗哧一笑。「我成親那天,你們大夥兒肯定都受罰了吧?再不討好丫頭們,只怕將來沒人肯伺候我啦!」

  奶娘聽她這麼說,不覺露出笑意,便喚丫頭們來把糕點端出去分食。「看來小姐真個懂事了,還會體恤人。」

  璿瑩聞言只是伸伸舌頭。奶娘啊,到底是疼她入骨,平時「作惡多端」都不算,偏偏記得這些小乖小巧。

  沒一會兒,奶娘挽著幾件剛換下的衣服出去,外頭忽有哄笑聲傳來。

  她踱到窗邊,就見丫頭們圍在吃食前有說有笑。秋風涼意起,還有人體貼地提著熱茶分派給眾人,一干丫頭熱熱鬧鬧的,好不開懷。

  璿瑩也笑了。這是她孰悉的景象,總算有點兒回家的感覺了……

  是真的,她是衷心這麼想的……

  只是短暫的喜悅無法延續,笑著笑著,嘴角不知怎麼便無力了。

  她別過臉,失神地挨著窗邊的椅子坐下,總覺得渾身乏力,心裡空空蕩蕩的,就是沒辦法像從前那樣開懷暢笑。

  還以為自己最大的願望就是一輩子不出嫁,侍奉爹娘終老,和這幫貼心的丫鬟成天胡鬧,怎麼……明明是如願以償了,卻不快樂呢?

  不知道綺南雁現在在做什麼……

  璿瑩倏地回過神,不覺苦笑。

  怎麼老揮不去他的影子?才分開幾天而已,卻像隔了好幾輩子似的……

  「我得和姐夫一塊回家,所以……不能再待在這兒了。」她小心翼翼地垂著眼瞼,對著綺南雁,輕聲道。

  那日,和姐夫說了一會兒話,事情都解釋清楚了,他們勢必得分開一段時間。

  綺南雁聽完,半天沒答應,未了,只點點頭。「好。」

  璿瑩忽然沒來由地心一沉,抬頭迎上他漆黑的眼眸。原以為他或許會說些體己話,或者……無論什麼都可以,說他很快就來找她,有空時會來看看她,或是……其他別的,什麼都好……

  冗長的沉默持續回蕩著,良久,她清清乾澀的喉嚨。

  「那你……你要跟我們回去嗎?」

  「你們先走吧!」綺南雁想也不想便回答她。

  璿瑩的心一冷。

  只有這樣?沒有別的話?她還以為,他倆關係已經不一樣了……明明就不一樣了呀!

  「那我……就走了?」她最後說道。

  「走吧!」綺南雁下頷往旁邊一努,自己反倒先走了。他和令狐雅鄘說完幾句話,便回頭等著送她離開。

  又來了,又是這副不痛不癢的模樣,這混蛋!璿瑩幾乎被他氣哭。

  他還不知道嗎?她最受不了他這樣待她,到底她史璿瑩是哪裡不如人了,難道非得一輩子死纏著他,非得永遠在他面前低聲下氣嗎?難道非要她死皮賴臉地挽著他的手臂,求他跟她回去才可以?

  這……這壞人!她再也不想追著他屁股後頭跑了,真的——

  於是,她氣呼呼地轉頭就走。

  哼,有什麼了不起!

  她越想越氣,策馬奔馳了一陣,離他越遠,心中失落也跟著越深。想不到臨別最後一刻,竟是如此不歡而散……

  「瑩兒,等等我。」令狐雅鄘隨後追上來,身後跟著一列行伍。

  「你還是先別理我吧!」璿瑩拉起韁繩。

  「別動氣了,他就是這樣的人嘛,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令狐雅鄘仍是追到她身側,與她並肩共騎。

  「可是……」璿瑩懊惱地皺眉,她就是不痛快嘛!

  「你若對他有所期盼,不妨直說,否則我看他啊……嘖嘖!」他緩緩搖頭,不再往下說。

  「你不知道,向來都是我苦苦追求他……」璿瑩雙眸含怨地望著姐夫。「從來都是我跟他示好,我主動勾引他。如果我什麼也不做,他早就掉頭走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啊,好深的怨氣。」雅鄘失笑道。

  「不是嗎?」璿瑩眼眶泛起些許淚意。「但,我可是姑娘家呀!」

  「你想讓他回頭追求你一次?」令狐雅鄘偏頭瞅她一眼。

  「唔?」璿瑩怔怔的,俏臉驀地發紅。

  山路崎嶇狹窄,兩匹馬兒並行似乎太勉強了,令狐雅鄘只得率先走到前頭。

  兩人一前一後,行進片刻後,他忽又提起。「或許,你能做到我和岳父都做不到的事呢!」

  「什麼事呀?」璿瑩困惑地朝前方的令狐雅鄘喊著。

  「讓南雁出任官職。」

  嗄?「南雁……不是你的人嗎?」她睜大眼。

  「我的人?」令狐雅鄘似乎在品味著這個美妙的字眼,有些啼笑皆非。

  「你別以為他真那麼聽話,除非事關我生死,他才肯乖乖待在我身邊,我要他任官,他就跑得比誰都快了……連你爹也拿他沒轍。」

  「那怎麼扯上我呢?」璿瑩莫名其妙地橫他一眼。

  「難道他要兩手空空的上門提親嗎?」令狐雅鄘失笑。「至少也該過點兒像樣的日子,才好娶妻成家吧!」

  「嗄?若他不甘束縛,索性連我也拋棄了,怎麼辦?」她牙一咬,黯然道。

  「他絕對拋不了。」令狐雅鄘說得篤定。

  她挑眉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令狐雅鄘聳聳肩,不欲解釋,反而側身低笑。「他若敢跑,我便向朝廷請調一支禁軍,抓他回來任你宰割,如何?」

  「呸,沒個正經!」她聽了,便朝姐夫啐了一口,羞惱不已。

  對綺南雁,她沒有那麼大的自信。

  因為從以前到現在,她碰釘子已經碰得怕了。

  而後幾天,她失眠得厲害,大白天昏昏欲睡,而夜深人靜時,梗在胸口的那根刺,便不斷刺痛她。

  當初和姐夫閒聊時,她並未多想什麼,直到回家,平平靜靜過了數日,某天,她才從床上驚坐起,額頭滿是冷汗。

  「楊興岳之死,固然非你所願,但你終究是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現在肯定天人交戰,不知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吧!」

  她怎麼這麼傻?姐夫明明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明白了呀!

  綺南雁對她的身份有顧忌。

  往昔的回憶如潮水湧來,她到現在才後知後覺,明白了。

  為什麼他老是離她遠遠的,寧願靜默無聲地守護她,寧願她嫁為人婦,從來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意,就因她是富貴人家的嬌嬌女,所以他才拒絕她。

  如今,她身份並未改變,她仍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啊!

  那……那……若她已平安無事,也得到自己最初想要的……

  他還會回來嗎?

  璿瑩摸摸自己的臉,又冰又冷。

  丫鬟們還在花園裡嬉笑著,彷彿不知憂,不知愁。

  這曾是最令她開懷的景象,她期待能一直保有,直到終老的。

  他還會回來嗎?

  這幾天,她問了自己不下百次。他還會回來嗎?

  璿瑩突然掩住耳朵。好煩,不想去聽外面喧鬧,偏偏有一道清明的聲音悄悄鑽入她腦海,似是上蒼對她的警告——

  若他不回來,她這輩子……或許就是這樣了。

  ***

  冬。小雪。

  天空黑沉沉的。昨夜才降下初雪,今早雪勢稍停,說不得入夜後又要再下了。

  璿瑩皺眉踱著步,往園子四處探看。

  梳子、梳子、梳子……她究竟把梳子放哪兒了?花圃也瞧遍了,涼亭臺階都沒有,今天還去過什麼地方呢?

  她想破了頭,似乎到處都找過了,難道有人偷了它?

  不。她飛快搖頭,自行否決這念頭。不會的,她房裡多的是值錢的小玩意兒,要這把梳子做啥?這把梳子只有她當寶,雖然是塊翡翠,質地卻不算出眾,賣也賣不了好價錢。

  到底丟在哪兒呢?

  她懊惱皺眉,身後忽然有人呼喚。「小姐,在找東西啊?」

  她回頭,一名丫頭正哆嗦地搓著手,朝她喊道;「好冷啊,小姐不多加件斗篷嗎?要的話,小的這就去取。」

  「不用了,我不冷。」璿瑩朝她擺擺手。東西都找不及了,還穿那什麼累贅的東西呢。

  「您在找什麼啊?」丫頭見她魂不守舍的,好奇問。

  「我常玩的那把梳子,不見了。」璿瑩仍不死心地左顧右盼,丫頭立刻提著裙子跑來。

  「那我也來幫忙……」

  一主一婢窩在花園裡東翻西找。下午她還在亭子裡把玩著,想來想去,應該只會落在這附近,偏偏怎麼找就是找不著。

  「算了,你去休息吧!」璿瑩終於氣餒。

  丫頭瞧她失意的模樣,癟癟嘴兒,又問:「要不,再多叫些人手過來?」

  她搖搖頭,道:「不必,讓明兒負責灑掃的下人注意些就行了,不過一把梳子,又不會自己長腳,橫豎是會找著的,你去吧!」

  「是。」丫頭福了福身子,便領命退下。

  可能被落葉掩沒了吧……她心想,反正人都不在了,執著於一把梳子有什麼用呢?她憂傷地歎口氣,扶著冰冷的欄桿,緩緩步上臺階。

  須臾,日暮盡而明月起,濃霧一下子便彌漫聚集,將整座園子烘托得縹緲如夢。稀薄的月光忽明忽掩,宛如覆上一層紗。

  她終於覺得冷了,雙手環抱著自己,不時搓搓臂膀,轉身正要離開,忽然瞥見欄桿上掛著她的貂毛斗篷。

  咦?剛剛好像沒有這件斗篷啊?真奇怪……

  璿瑩過去摸了摸,確認的確是自己的,不禁狐疑。

  這件原本該放在她房裡吧?誰那麼大膽子,敢隨意取走她的衣物,又隨手扔棄在此?

  細想起來,近來這樣的怪事還真不少。璿瑩低頭沉吟。

  比如她擱在一旁已經冷卻的手爐,一摸突然又熱了,問是誰添的火炭,丫鬟們卻面面相覷,有時,推開的窗子自己會關上……

  是誰做的?

  璿瑩瞪了那斗篷一眼,一瞬間,頭腦竟有些暈眩……難道是他嗎?想到還有這種可能,雙腿便不自禁地虛軟……混蛋!

  她才不稀罕這種來歷不明又曖昧不清的關懷,她偏不要!

  低哼一聲,她故意別開臉,往旁邊站得遠遠的。

  寒風持續拂動她的髮,她凍得十指僵住,天上卻偏偏降起細雪。皚皚雪花飄飛而來,逐次吻在她臉上、頭上,她躲也不躲。

  斗篷像是自己有生命似的,不但自行展開,甚至主動披上她肩頭。

  身子才一暖,她立刻將它甩掉。

  它不死心又回來,她就再一次甩開。

  終於,身後的人開口了,粗啞的聲嗓伴隨著熾熱的氣息,幾乎燒灼她耳朵。

  「別跟身子過不去——」

  「你甭管!」

  他執意要她穿,她偏不領情,回頭便把斗篷從他手裡奪過來,狠狠拋到亭外。

  真不敢相信!

  她瞪著發紅的眼牢牢盯住他,若眼神能殺人,他現在必定死透了。

  「乾脆拋棄我算了,這是做什麼?」她冷漠地開口,不復溫柔。「這樣看著我、折磨我,你很痛快嗎?」

  這個人怎麼還好意思站在她眼前?怎麼還好意思含情脈脈地看著她?連月來不聞不問,也沒有隻字片語,好像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女子……既是如此,反正該玩都玩過了,要拋棄就拋棄吧!他到底還想做什麼?

  知道她有多害怕嗎?知道她每天是怎麼過日子的嗎?怕他就此不回頭,發狂似地日日夜夜想著他、等著他,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結果,他居然站在她的地獄外頭悄悄看她?

  綺南雁蒼白著臉。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軀霎時掩去最後一絲月光,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壓抑緊繃的神情。

  「我錯了。」他伸手擁住她,深深摟進懷裡,並在她耳畔艱澀地低語。

  「你走、你馬上走!」她使勁推他,卻掙不開他的懷抱。

  「我錯了,對不起……」他抱得更緊。

  「我不是非你不可,你少臭美了——」她氣得捶打他胸膛,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不,他休想再這樣,忽冷忽熱害她一再煎熬,不要,她已經受夠了!

  「對不起……」他還是只有這句話。

  「放開我,你走啊,還不放開我?」怎麼扭也掙脫不了,她氣惱,聲音卻不爭氣地哽咽。

  「我打算離開京城,暫時不回來了。」他在她耳畔輕聲說。

  此話一出,璿瑩頓時忘了掙扎,眼前似乎天旋地轉……肯定是受到太多驚嚇所致。沒錯,她只是……只是嚇到了而已,絕對不是因為失望,絕對不是因為最後一絲希望完全幻滅,才突然變軟弱。

  「是嗎?」她眼神空洞地望著他,神情麻木。

  所以說,他是來話別的?「那走啊!」她使勁推著他,很好,一刀兩斷,各不相干,她已不知該說什麼了,最好永遠不見——

  但他下一句話又令她錯愕不已。

  「你要不要跟我走?」他說。

  低如蚊蚋的話語,在她耳裡聽來宛若石破天驚,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要她……怎麼樣?她沒聽錯吧?

  綺南雁凝視她淚濕的眼眶,伸手拂去她頰上的淚水。

  「一起走,怎麼樣?」他再說一次。

  「為什麼?」

  璿瑩聽了他的話,呆若木雞,許久才回過神來,狠狠地推開他。

  「你不是都看見了?我爹爹是什麼人,我住的又是什麼樣的地方?吃的、穿的、用的……無論是什麼,只要我開心,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你以為我稀罕你啊,你沒那麼了不起——」她刻意提高音量,然而臉上豆大的淚珠卻不斷滾落。

  氣死了,她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真沒用!

  明明是想大聲嘲笑,笑他的自不量力,笑他的自以為是,可到頭來,卻是她嚎啕大哭,哭得淒涼又可憐。

  「瑩兒……」綺南雁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何必跟你走……我何必……」璿瑩仍捶著他胸膛泣道。

  她真的恨死他了,每次都對她忽冷忽熱,每次都輕易拋下她,她多想讓他嘗嘗後悔的滋味,多想讓他也承受一次被拒絕的折磨看看!

  可恨她手上的籌碼實在太少,若當真把他逼走了……一思及此,璿瑩又是一陣大哭。要是他再走,她真的不想活著受折磨了……嗚……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錯了……」他輕撫著她的頭髮,柔聲哄她,繼而低頭吻她的額,接著是她淚痕斑斑的臉龐,最後落到她唇上,熱烈地貼熨,逐漸加深這個吻。

  璿瑩終於停止啜泣,柔順地偎在他胸膛。

  「跟我走吧?」綺南雁額頭抵著她的,嗄聲道。

  「你現在是要我拋棄自己的爹娘,和你一塊兒私奔?」璿瑩抹抹眼淚,仍覺得一切好像作夢似的。

  「是。」

  「你打算照顧我一輩子?」

  「是。」

  「那……為什麼……拖到現在才來?」可知她是如何椎心刺骨地盼望他!

  綺南雁無言地望著她,眼中盛滿的情意,溫柔得教人心碎。

  因為心疼她,因為他把她的幸福,看得比自身還重,因為他終究是個江湖人,他怕她……有一天會後悔跟了他這樣的浪子。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從她離去後,他始終徘徊在走與留之間,反覆思量,遲遲難以抉擇。

  他走,她自然會難過一陣子,可也許挨過這陣子就會好了。

  畢竟,他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她到底看上他什麼?他始終不明白。

  這段時日,他時常默默隱身看她,期待她逐漸忘了他,恢復以往的模樣,可等著等著,卻只見她眼神變得黯淡,活潑的神采逐漸變得幽靜,最後成了一個槁木死灰的女人。

  她的眼神,讓他想起失去爹爹的娘親。他娘一輩子都守在秀川,固執地陪伴那三尺黃土,無論四時寒暑如何更迭,他娘眼中的時光,彷彿完全凝結。

  她讓他走不開,難以言喻的甜蜜與痛苦同時折磨他。他終於明白自己究竟傷她多深,若她從此失去笑顏,他還能說自己的作為只是為了她好嗎?

  但,如果她要的只有他,只能是他,那就這樣吧!

  或許,他無法給她富貴的生活——這一、兩年在雅鄘身邊,他已看夠了朝廷裡的藏汙納垢、虛偽和算計,很清楚自己不是捧這碗飯的料,也無意在宮廷裡對任何人卑躬屈膝——但他想帶她一起走,讓她試試他的生活,若她願意一直陪著他,那就一輩子這樣走下去——

  「原諒我最後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嗯?」

  是,他確實是個自以為是的混帳,讓她獨自承受那麼多痛苦,真的,他再也不會這樣了。

  璿瑩總算破涕為笑,伸手攬上他脖子,大喊:「綺南雁,帶我走吧!」這是她一直想說,卻說不出口的,現下終於痛快地喊出來了。

  啊,真痛快!痛快極了!她開懷大笑,模樣神采飛揚,彷彿世間的美好全都掌握在她手裡。

  綺南雁定睛凝視她,也看得癡了。



  翌日。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啦——」丫頭跌跌撞撞地衝進正廳,雙手發顫地遞上一封書信。「二小姐她又不見了!她又留書出走了——」

  史己禮聞言,猛然抬頭,迅速接過書信,展信細看。

  下人們的議論紛紛響起。

  「什麼?又不見了?」

  「為什麼不見,又跑到哪兒了……」

  「昨兒不是好好的……」

  「小姐是自己一個人嗎?」

  管事的尤其急得滿頭汗。苦命啊他!怎麼偏遇上這麼難伺候的小姐,十幾年來闖禍闖個沒完,簡直「混世魔女」轉世來的,他究竟得為這丫頭折多少壽才行啊?

  「老爺,小的這就派人去找——」

  「不用了,不准去!」史己禮沉聲一喝,眾人頓時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完了,這下老爺氣瘋了,打算和二小姐斷絕關係不成?

  「禍福由天,這丫頭我再也管不了了,你們統統不准去找!」史己禮說完,便把書信納入懷裡。

  沒人敢多吭一句,人人渾身繃緊,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反正……小姐逃家是逃成了精,人說煞星難死,小姐應是福大命大的吧!等過些時日,老爺氣消了,仍會派人把她找回來的。

  稍晚,史己禮獨自進入書房,燃起燭火,並取出書信細看。

  女兒不肖,已與綺君私訂終身,望爹爹成全。勿憂。

  瑩頓首百拜

  這不肖女。

  日前,楊晉之前來懇求他掩蓋真相,他還遲疑未決,特地把令狐雅鄘找來商量。

  「岳父就依了楊老將軍的心願吧……」他聽了,卻縱聲大笑,十分爽快地點頭。「反正對瑩兒無傷。」

  「無傷?此言何意?」史己禮疑道。

  令狐雅鄘便把綺南雁在將軍府的情況說了一回。

  「南雁已當眾許諾,願意交付自己來抵瑩兒一命,且瑩兒也認定他了,岳父何不順勢成全?」

  說實話,像瑩兒這樣獨一無二、萬中選一的魔星,放眼朝廷,有幾人消受得起呢?錯過了綺南雁,將來誰肯要她?

  當日,他便認定這個女婿了。

  「瑩兒……」史己禮不禁惋惜,將書信放到燭花上,看著紙頭一點一滴焚燒成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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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19:43:10
終章

  兩年後

  秋風起兮,明月如晝,史丞相府自從少了兩位小姐,難得喧鬧。

  住在錢塘江的親人送來一批秋蟹,欲送往令狐家,史璿翎得知,便道:「莫要送來送去的,就在娘家辦一場小宴吧,請兄弟姐妹都來嘗嘗,也好讓家裡熱鬧熱鬧,添些人味。」

  上回家中設宴,已經是幾年前元彬、元哲兩位表兄中舉的事了。當時她和璿瑩仍是未出閣的姑娘,孰料轉瞬間滄海桑田,兩位表兄皆已成家,她也從少女成為人母,而瑩兒……

  「這兒還空著一個位子。」元彬瞅了眼璿翎身邊的位子。

  「是留給瑩兒的。」璿翎笑說。

  「瑩兒啊……」

  提到史璿瑩,自然又勾起眾人陣陣吁歎。

  從她消失無蹤後,各種是非傳聞在京城裡從未少過。一說她和自己的情郎私奔,又有人說她害死了楊興岳,不堪惡鬼纏身,便選擇離開家門自我了結,也有說她自認罪孽深重,遁入空門。

  自家知道內情的,皆閉口不談,然而即便過了兩年,史家兩位姐妹仍是京城裡人人樂道的話題。

  「唉,這惹禍精……姨丈還沒氣消嗎?都過了兩年,當真不想把她找回來了?」一名遠房表姐忍不住問道。

  「找她回來做啥?」元哲將手裡的酒杯重重放下,不悅冷哼。「千年禍害精,從小就知道惹麻煩,從沒見過這樣刁蠻的姑娘,不回來才省事!」

  「元哲!」元彬聞言皺眉,一干兄弟姐妹紛紛沉默不語。

  「可不是嗎?一而再地逃婚,累得眾人為她東奔西跑,好不容易才把人逮回來,孰料她一不做二不休,大婚日竟把未婚夫害死,自己卻和情郎躲起來逍遙……要不是仗恃著姨丈的權勢,她早該被砍頭啦!」

  「那只是意外罷了!」史璿翎呐呐地細聲道。

  「好,就當她失手誤殺,並非出於歹意,但總也是條人命吧!」元哲低啐一口,又憤然道:「好不容易替她擺平這樁大事,還以為她能安分點兒,誰曉得平靜不到三個月,居然學人家私奔——我要是姨丈,見了不打斷她狗腿才怪。」

  「你——」史璿翎聞言,頓時惱了,秀眉不悅地蹙成一塊兒。

  元彬見弟弟越說越火,連忙出言阻止。

  「夠了吧,人都失蹤那麼久,到現在還生死未卜,何必淨說這些風涼話?」頓了頓,他又道:「難道瑩兒是外人嗎?闖了禍,就不是你妹妹了?」

  元哲神色微變,忽然別開臉,過了半晌,才放軟口氣歎道:「那叫綺南雁的傢伙,聽說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瑩兒跟了他,不可能出事的……」其實眾表親裡,就數他和璿瑩私交最好,言語間,他總是罵最凶的,心坎兒裡,卻也是最心疼的。

  「總算還有點兒良心。」史璿翎模糊地咕噥了兩句。

  「翎兒,聽說你又有孕了?」元彬突然轉開話題。

  「啊?是……是啊!」史璿翎嚇了一跳,連忙點頭。

  「雅鄘怎麼沒跟你一道過來呢?」元彬又問。

  「他……他公務繁忙嘛,呵呵……」史璿翎朝他咧嘴微笑。

  元彬看得出神,一時間竟愣住了。那模樣,真有股說不出的古怪……

  瞧她眼底眉梢那股活潑淘氣,無疑是璿瑩的眼神,可瞧她的打扮裝束,又不見任何異狀,這……

  難道是自己眼花?

  他兀自狐疑,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悅耳的女聲——

  「瑩……瑩兒?是……是瑩兒嗎?」

  元彬驚詫回頭,卻見丫鬟們正簇擁著一名和史璿翎相貌一模一樣的姑娘進來,而且一路嬌呼。「瑩兒!」

  不僅是他,眾人皆是錯愕。

  接著,原本自稱「史璿翎」、和他們同桌說笑的姑娘卻撫桌大笑。

  「姐,你總算來了,怎麼這麼晚啊!」

  「真的是你!」

  姐妹倆相擁而泣,元哲卻嚇得從椅子上跌下來,狼狽地爬起身,指著璿瑩的鼻子驚道:「你……你才是瑩兒?」

  「好久不見啊,表哥——」璿瑩笑得秋波盈盈,暫且放開姐姐,朝眾人亭亭揖了一禮。「我這『千年禍害』平安回來啦!」

  中秋月,團圓夜,連璿瑩都回來了,庭園內頓時喜氣洋洋,秋黃蟹肥正當時,把酒談笑,賓主無不盡歡。

  當晚史己禮、令狐雅鄘和綺南雁皆未現身。璿瑩解釋,他們是接到姐夫的書信回來的,好像有什麼要事商量去了,細節還得等他們談完了才曉得。

  她白天回來,聽聞晚上府裡設了宴,一時玩心大起,便要人把她扮成姐姐的模樣。而娘親已叨念她一整天,怕晚間攪擾了小輩們的興致,便推說頭痛,提早回房歇息,眾人一直聚到深夜,才依依不捨地打道回府。

  兩姐妹回到閨房,璿翎迫不及待地問:「你和南雁要留下來長住嗎?」

  「嗯呃……我……我有孕了。」璿瑩羞澀地粉頰酥紅,垂頭說道:「因為不大適合東奔西跑,所以……應該是會住下吧,至少住到孩子出世,身子將養好了再走。」他們把秀川的小園林買下了,打算將來在那兒定居。

  璿瑩笑吟吟地說:「姐也懷了第二胎,明年正好一塊兒待產。」

  「好,那太好了。」璿翎聞言大喜。

  璿瑩接著便把自己兩年來的遭遇說上一回。她和綺南雁離開後,幾乎大江南北都走遍了,她總算見識到天下之廣,以及那些從前待在閨閣裡,無法想像的極致美景。綺南雁人面極廣,四海皆有朋友,有時難免遇上一些江湖風波,也有驚心動魄的時候。

  「江湖是非之多,和我這點小淘氣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璿瑩格格笑說。

  連番經歷冒險,連璿翎也感到羨慕,從前那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彷彿脫胎換骨似的,一身光彩奪目,她總算放下心。原來這丫頭,本就不該乖乖綁在閨房裡的,多虧綺南雁這樣的男子,才是她求之不得的伴侶。

  說得再多也不嫌累,偏偏門外卻響起叩門聲。「可以進來嗎?」是綺南雁的聲音。

  璿翎只好依依不捨地放開妹妹。「晚了,以後再說吧!」

  兩姐妹難分難捨,綺南雁不禁有些自責。

  「我回來早了?」早知道就拉雅鄘在外頭多喝兩杯,乾脆讓她們同睡一起才是。

  「不妨礙,總是來日方長嘛!」送走了姐姐,璿瑩笑著拉丈夫回房,第一件事,便是要他幫忙把髮髻拆卸下來。「疼死我啦,丫頭梳得我頭皮好痛。」她哇哇叫道。

  綺南雁從妝台取了一柄梳子,失笑道:「你怎麼不吭聲?」

  璿瑩微笑地眯起眼,吐舌道:「以前是這樣,都怪跟著你,時日一長,性情便越發懶散,受不了丫頭們這樣折騰。」

  「如此說來,到底多久沒見你這副尊貴模樣了,來,讓我好好瞧瞧。」

  夫妻倆挪到床邊坐下,綺南雁雙手扶著她臂膀,仔仔細細打量她。

  昏黃燭火下,丫鬟們精描細繪,果然將她妝點得婀娜多姿,妍麗動人。綺南雁不覺屏息,抬起手,食指徐徐拂過她的臉。

  若不是跟了他,如今她仍是錦衣玉食,梳頭化妝樣樣都有丫鬟伺候。他心頭掠過一絲淡淡的愧疚。

  璿瑩受不住那樣深邃的凝視,粉頰頓時火燒似地飛紅,扭頭背過嬌軀,低聲道:「幫我拆掉吧!」

  「嗯。」綺南雁漫聲應著,執起她一繒髮絲,小心梳理,仔細拆除丫鬟在她頭上留下的折磨。

  他手勢極輕,不疾不徐,指腹偶爾滑過她纖細的頸,或擦過她敏感的耳垂,璿瑩不禁歎息著垂下眼瞼,身子如春雪般融化在他臂彎裡。綺南雁也就順勢將她轉過來,伏臥在自己大腿上,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繼續仔細為她打理。

  梳子穿過髮瀑,彷彿微風拂過柳枝,就怕不小心碰壞了她一根頭髮。璿瑩舒服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像隻滿足的貓兒膩在他身上。

  誰能料想得到呢?

  原以為自己跟了個江湖浪子,自個兒少不得辛苦些,沒想到這粗漢關上了房門,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模樣。他簡直當她是一尊易碎的瓷器娃娃,怕她痛了、怕她碎了,伺候得比昔日丫鬟們還周到。

  不久,綺南雁放下梳子,彎腰為她脫去鞋襪。她等他放下床幔,一起睡到床上來,伸手攬著他的腰。

  他今晚有些沉靜,幾乎什麼話都沒說。

  璿瑩敏感地發現了,不禁悄聲低問:「在想什麼?」

  綺南雁笑了笑,低頭親吻嬌妻的額頭,將她抱緊了些。「我在想,若是沒有你,我現在不知還在哪個客棧裡倒頭爛醉吧!」

  璿瑩一聽,格格地笑駡。「我耽誤你爛醉了嗎?」

  「當然不是。」綺南雁莞爾,隨後斂起了笑意。

  也許是再度回到京城,勾起他一些回憶。如果當初楊興岳不死,如果當初璿瑩沒逃婚……他忽然感到心驚。他和璿瑩能結為夫妻,完全歸功於她的執著,若當初她再軟弱一些,再認命一些……此時此刻陪伴在她身旁的,便不可能是自己了。

  「我已經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日子了。」綺南雁低聲道。

  璿瑩才是兩人之中勇敢的那一個,如今,他領悟得更深。

  璿瑩對自己所執著、所追求的,一次也沒有退讓過。她令他汗顏,自兩人相識以來,說不定他心動的時機比她還早,可他什麼也沒做,眼睜睜看著她痛苦,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然後絕望……但她對他的愛戀,依然熾烈如火。

  「不能想像沒有我啊?」璿瑩笑眯眯地支著皓腕,眼眸水靈靈,滿臉甜蜜。

  「還有沒有?再多說一點啊——」

  「傻姑娘。」他揉亂她的髮,迎來璿瑩傾身一吻,甜笑道:「我傻嘛?不是吧,我瞧你想說的,分明是另外三個字——」

  說著,她湊到他耳邊悄聲喃喃。

  綺南雁笑意更深,瞥了她一眼,直笑。「果然是傻姑娘——」

  以及,他要一輩子捧在手心裡珍藏的姑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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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19:43:41
後記  蘇曼茵

  農曆年前,家裡出了件大事——我們一家三口全部一氧化碳中毒,小年夜是在大醫院急診室的留觀室,戴著氧氣罩度過。

  活著真好哇!(哭哭)

  這本稿子在當時還在修稿中,險些無法問世。(哭哭)

  事出的原因,跟一般電視新聞描述的一模一樣,在密閉的空間開熱水器洗澡,結果瓦斯燃燒不完全,一氧化碳很快在室內聚集。

  是我女兒先出現不對勁的狀況。她只有七歲,當時正在玩最近很夯的XBOX遊戲。老公洗完澡後,我接著去洗,渾然不知死亡的氣息正悄悄籠罩。

  我洗到一半,小女兒忽然放下遊戲,暈暈軟軟地跑向她爸比,撒嬌說:「我玩可愛動物玩到頭好暈喔!那個遊戲一直叫我和美洲虎轉圈圈……」

  她爸比把她抱到床上,還不覺得情況嚴重。不久,我濕著頭髮從浴室裡出來,女兒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趴在床上動也不動,微微喘息。

  「她怎麼這樣?」

  「說玩可愛動物玩到頭暈。」

  「會暈這麼久嗎?血糖過低唔?」我自己有貧血的毛病,會暈成這樣,莫非是貧血?我轉身拿了塊巧克力喂她。如果是血糖太低,吃這個應該會好些吧?

  但女兒看來很虛弱,我硬把巧克力塞進她嘴裡,沒想到她連咬都咬不動,一道溶化的巧克力從她嘴角流下來,像極了黑色的血液什麼的。我趕緊拿毛巾擦,同時頭腦忽然一陣昏眩。

  我也暈了,是因為被女兒嚇著了,情緒太緊張嗎?還是我剛從浴室出來,貧血的老毛病又犯了?我那時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接著女兒開始胡亂踢著雙腿,嘴巴發出無意義的嘶喊。現在回想起來,她可能連呼吸都很困難。

  總之,我們夫妻倆都被她的模樣徹底嚇壞。

  「你去穿衣服,準備送妞子到醫院去!」我急忙推著老公,同時頭部也是一陣一陣的暈。「我也有點暈……」

  「有必要嗎?」老公還有點遲疑。

  「不要拿小孩來賭,快點去!」我一邊推著他,腦袋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你都沒有異樣嗎?會不會是一氧化碳中毒。」否則沒道理我和妞子都出現差不多的症狀。

  老公不確定地搖頭。「我只是有點累。」

  累個頭,就是中毒!我呼吸越來越困難,妞爸一邊忙著穿衣服,一邊半信半疑地打開家中所有窗戶,關掉瓦斯。

  差不多只過了兩、三分鐘,我們衝出家門時,已經沒辦法直著身子走路了。老公這才相信我們有可能是中毒了,他跌跌撞撞地抱著妞子,我則是扶著牆壁,半蹲半爬地走向電梯口。

  開車上路又是另一波驚險。老公臉色蒼白,我從照後鏡看他大口呼吸,小聲背著九九乘法,一路不要命地飛車,並且狂按喇叭。這趟路肯定要吃不少紅單吧!

  我有點無可奈何地想。老公拒絕我叫救護車的要求,說救護車來也要時間,他不想等,多等一分鐘都危險。不過在我看來,像他這種拍電影式的不要命衝鋒還比較危險吧!這就是我老公啊,喜歡衝鋒陷陣的火爆牡羊!

  車子在急診室門口停下,我們幾乎是用爬的爬進去,急診室的護理人員一看到我們,轉關朝裡頭大叫:「拉三張病床過來!快!」然後,我們統統裝上了氧氣罩。女兒一個人會害怕,和我同睡一張床,老公自己躺一張。我們抽血檢驗確定中毒後,就被推到留觀室去吸氧氣,借著氧氣把體內的一氧化碳洗乾淨。

  鬼門關前走一遭,我忍不住想起妞子出門前還哭嚷著說:「我不要生病,嗚……我也不要中毒,嗚……我好愛我爸比,我也愛我媽咪……」

  這是小傢伙的遺言嗎?我忍不住想笑。

  老公事後摸摸女兒,溫暖地說:「妞子,這次你救了我們全家人喔!因為你先不舒服,痛得在床上哭,媽媽不放心才叫爸比開車送你去醫院的。」如果再猶豫十分鐘,可能我們全都倒地不起了。

  妞子聽完,大感驕傲。她第一次在醫院過夜,第一次戴氧氣罩,恐懼過後取而代之的是好奇與新鮮感。我們整晚沒睡,大半是被她連珠炮的問題炸得無法合眼。

  除夕夜,回婆家吃晚餐,大家舉杯慶祝我們「大難不死」,來年盼望「必有後福」。老公是我們當中最後一個發現自己呼吸不過來的,他到院測量的一氧化碳濃度高達二十八,醫生說這考驗病人的耐受度,有人濃度二十幾已經昏倒了,而我和妞子比老公還嚴重,只是一進醫院就先接上氧氣,所以測出來的數值低一點。

  當晚,新聞播報又有一家人因一氧化碳中毒不幸釀成悲劇,我們一家人吃著團圓飯,特別有體會。

  活著真好!過稿真開心!能活跳跳地為自己的新書寫後記,實在太有福氣啦!

  在此,也祝福大家新的一年健康快樂,平安且順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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