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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呂希晨(晨希)]預約刁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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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3:31 |倒序瀏覽
預約刁妻 作者:呂希晨(晨希)

內容簡介:

十年前,小游設計一出喜新厭舊、嫌貧愛富的老舊戲碼, 讓他一氣之下做出主動分手、黯然遠走他鄉的蠢事, 忍了十年,他決定向那個任性妄為的小騙子索討他曾失去的一切…… 那個狠心"拋棄"她的男人不但回來了還放話要娶她當老婆? 想得美…為了躲他,她忍痛收掉"愛情設計工作坊"準備落跑, 誰知她還來不及打包行李就被逮個正著……卑鄙! 靳朔漠居然換了她家的門鎖、堂而皇之侵入她的地盤? 她不會認輸的。他最好在她發飆前滾出她的視線——嘎? 只要她有本事搞垮他創立的公司,他就不再來騷擾她!? 成交!她開業這麼久還沒扮過商業間諜這麼炫的角色, 她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讓他變成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她該不會被耍了吧?這老奸巨滑的男人說要安排她在他身邊當機要秘書, 可打從她進公司以來,連送企劃案這種小事都輪不到她, 成天被晾在辦公桌後頭,就算蹺二郎腿喝茶也沒人管, 既挖不到公司醜聞也查不到營運漏洞,根本"無機可乘"! 為了捍衛自由身,她得再設法扭轉對她不利的局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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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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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4:05
第一章

    砰的一聲,門鎖開啓後半晌,門板重重的被甩上,發出的聲響引得傳著夢回頭,映人眼簾的人足以令她秀麗端莊、風韻不減當年的容貌出現訝異神色。

    她那出去就像失蹤的寶貝女兒意外的、破天荒的…踏進這個家門了。

    還來不及回頭,一雙和自己同樣白皙的手臂自身後攬住她的頸子,伴隨辛辣基調的香水味入鼻,緊接在後的是俏鼻淨往自己頸子磨蹭的親呢。

    “離上次見面已經四年多了吧?”道出數過的日子,發現真的好久不曾見到這從自己身上分出的另一個生命,素來沒有起伏的口吻因此産生輕淺的波動。“這一晃眼都四年多了…”

    “好像是吧。”

    佟若夢的女兒吻了母親在她眼裏依然纖細柔美的頸背一記才松手,右手一撐、長腿一跳,越過沙發背,壓上母親身旁的空泣。

    “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佟若夢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扯開一抹淺笑,苦澀難解。“你希望聽到什麽答案?”

    “如果你會依我的希望回答,那就說你已經另結新歡了。”

    躲開女兒窺視的眼,佟若夢淡然道:“媽老了。”四年多不見,再見面時震撼難免,何況是她踏進這家門。

    上一次見面還是約在外頭,這女兒才肯點頭答應的,事實上…

    十年…

    這個家沒有女兒來回穿梭的身影已經十年了。

    “鳳韻猶存,還是美人胚子一個。”

    側首吻上母親的臉頰,酷似母親卻多道英氣和自傲的臉上漾開一抹笑。“依然秀色可餐。”

    “小遊。”面對女兒的調侃,佟若夢一如上次母女倆見面時的反應,淡淡一笑,“哪個女人在你眼裏不美?你這審美觀就跟…”

    “好香啊!這是什麽味道?”

    呂遊…佟若夢難得見上一面的女兒,搶白打斷她的話,顧左右而言它:“娘,你煮了什麽好料?”

    看了女兒一眼,佟若夢心知肚明她的故意,遂配合道:“南瓜粥。”

    “呵呵,撿到便宜了。”直覺老早告訴她來這裏有好處,果然,她一身哪裏有好處就往哪裏鑽的獨門功夫總算沒白練。

    “那我就不客氣了。”

    “遇上什麽事了?”

    知女莫若母,分別四年多的女兒突然毫無預警的出現在這幢別墅,用不著深思就知道她是遇上了什麽無法解決的難題。

    正磨刀霍霍,准備舉步向廚房痛下殺手的呂遊頓在中途。

    不狼懷她十月的親娘,要有她這等精明的女兒,沒有優于常人的智慧還真不行。“你不想我瓜分美食就說一聲,何必提醒我。”

    “如果只是單純回來看我,多少都煮給你吃。”

    呂遊雙肩一聳。“當我跟美食無緣吧!”嗚…別了,南瓜粥。她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味了說…無緣呐!

    “小遊。”

    呂遊坐回母親身邊,轉個身枕上她柔軟的大腿,兩腳大刺刺地挂在沙發扶手上,懸空晃動,連歎數聲才開口:“他回來了。”

    佟若夢柳眉擡了擡,垂視女兒。“你不知道?”

    “你也知道他回台灣了?”

    “他來過,爲了見…”佟若夢噤口,避免提起女兒最忌諱的人。

    呂遊哼笑了聲,“想想也是,那可是他最崇拜的家夥,還曾經說要效法哩!”

    “他以爲你還住在這裏。”

    “那又如何?”幹她何事?“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兩個字筆畫少,簡單好寫又容易說出口,但是背後的原因呢?”

    喝!躺平的呂遊馬上直起上身,回頭看著母親。“娘,你什麽時候開始當起探子來了?收了他什麽好處?”

    “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是錯嗎?”

    呂遊搖頭,“這理由再正大光明也不過,但是娘,分手是他提出來的,人家我是從頭到尾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您還記得吧?”呂遊指著外頭花圃。“十年前就在那兒,您美麗大方的寶貝女兒被舉紅牌離場,裁判的人可不是我。”

    就不知道她多無辜啊,被人在家門前判出局。

    “你技術犯規、存心拿紅牌,被判離場是自找的。”知道前因後果的佟若夢很難同情自己的女兒。

    呂遊哀叫一聲,雙手按上心口,可憐兮兮地道:“所以我只好抱著一顆碎成千片萬片的心離開這塊傷心地,一個人偷偷躲起來舔傷口啊!人家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哩!”

    弱女子?“聽說這幾年你做了不少讓人頭痛的事。”

    “噢呵呵呵…”高尖的笑聲惹得親娘蹩眉,但這已是呂遊衆人皆知的隨身招牌,拆也拆不掉。

    更何況,招牌的正主兒連想都沒想過要拆招牌。“要人家不做讓人頭痛的事實在太難了。卿卿吾娘,想想你女兒是什麽人啊!

    要是不做點讓人頭痛的事,怎麽叫呂遊呢?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可是爲了遊戲人間才來到這世上的。”

    佟若夢暗自歎氣,她真的不知道女兒是跟誰學來這套論調。

    一樣都受台灣教育,可唯一從己身所出的女兒,卻也是呂家唯一的怪胎。

    “就算這樣也不該麻煩到別人。”

    “娘,人生在世不可能沒有麻煩到別人的時候,麻煩別人一次也是麻煩,兩次也是麻煩,那就沒有避免的必要;再說人家可從來沒有主動麻煩別人,是他們自己一廂情願到你女兒我的面前讓我麻煩的,這就叫作…呵,自找麻煩。”要說自找罪受也成,任君挑選。

    “你是來氣我的?”

    “我一出生就左拿天生反骨、右執不孝敗家的招牌,隨娘怎麽想喽。”

    佟若夢又歎了口氣。

    久未見面的女兒回來,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一來是因她性情淡泊、沒有太多情緒,二來也因女兒如此乖僻,想法又異于常人,讓她無所適從,內心的擔憂往往多過見面的開心。

    她更知道女兒不會沒事踏進這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他是來談婚事的。”

    婚事?

    呂遊濃裝豔裹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狼狽,馬上決定以笑聲裝傻帶過,“呵…‘朔陽科技’的老板大人這會兒看上誰?這婚事大夥兒一定樂見其成!想想看,有錢人和有錢人,正是所謂的門當戶對哩!”

    “你愈來愈像電視劇上的媒婆了。”

    “這幾年我還真作了不少煤。”

    “他希望我們把你交給他。”佟若夢頓了會兒,覺得需要再加以補充:“他要娶你。”

    招牌笑聲乍止。“開玩笑的吧?”

    “他是會開玩笑的人嗎?”

    呂遊只手托腮。“也許他在美國學會了開玩笑,要知道美國人是很幽默的。”

    “拿婚姻開玩笑是很新潮的想法。”

    沒料到會被自己的娘將一軍,呂遊一時找不到話,很是尴尬。“呃…有沒有人說您的口才愈來愈好了?看不出來是一個人住呢,親愛的娘。”

    “若謙常常回來陪我。”佟若夢看著女兒,頓了一會兒又繼續道:“我並不寂寞。”

    這話是說來騙她,還是給自己聽的?

    呂遊在心底萌生此問,但意外好心的沒有說出口,畢竟還是生她的娘,惡劣脾性多少得收斂些。“他還真孝順哩!”

    “你也可以,只要你願意回來跟我…”

    “親愛的娘,您怎麽不說要搬到我那裏住呢?”呂遊抱住母親依然珍攏有致的身軀,撒嬌道:“人家可是天天打掃,等您隨時到我那裏相依爲命呢!”

    “我在這兒住了二十幾年,很習慣了,這裏沒什麽不好。‘’

    “也沒什麽好啊…”呂遊在嘴裏咕哝。沒讓身邊的娘聽清楚。

    “你說什麽?”

    “沒。後來這樁好笑的婚事談得怎麽樣?”

    “你爸…呃,他當然答應了。”

    “這世上真有巧事呢,他又蹦出了個女兒,還跟我同名同姓真令人意外。”

    “小遊,你都二十九,也該定下來了,我很擔心你。”

    “該擔心的是即將娶她的人!”

    ^~^

    一陣搶白介入難得相見的母女之間,伴隨在後的是關門聲。

    “噢呵呵…我說杜青天杜檢察官,我區區一個文弱女子,何德何能從你的金口聽見這等贊美,人家聽了會不好意思哩!”

    聽見如雞拔毛時尖高笑聲的杜若謙先是覺得耳朵痛,之後又被她夾槍帶棍的話氣皺一雙劍眉。

    “小遊。”佟若夢低喚她的名字以示警告。

    只見她細肩一聳,無可奈何的灘了攤手。“是是是,小女子失禮了,還望杜青天見諒。”

    早看穿她骨子裏一點歉意也無的杜若謙挑了挑眉。“真有歉意就不要再被開單,順便把罰單繳清,不要扣在我頭上。”

    哎呀呀!“開什麽玩笑,要真繳,十幾萬都罰不完,這種愣頭愣腦的人才會做的事,我怎麽可能做得出來?”

    開玩笑,滴滴都是血汗錢,她跟錢過不去啊!

    “違反秩序就該罰”

    “可是難得有特權可用,不用太可惜了。”呂遊皺皺鼻,似乎對這種道理沒啥好感。

    “罰單丟給你是讓你有享受特權的機會,你的同行利用職權注銷罰單紀錄的大有人在,你幹嘛自命清高,有渾水就該趟上一趟嘛!”

    “不要再讓我看見任何一張寫了你名字的紅單,否則…”

    “否則怎樣?”

    他還能對她怎樣?呂遊雙手叉腰,等待下文。

    “我就派人去查你那跟青樓沒兩樣的工作坊。”他知道她視那工作坊如寶,正所謂打蛇打七寸,只希望她有所收斂。

    只可惜…

    “哈!用不著閣下去查,敝工作坊早關門休業,本姑娘不玩了。”手上的漂亮妹妹都沒了,難道還親自上陣啊!

    杜若謙先是眼睛一亮,之後想到這個妹妹的爲人處事,“你該不會又在動什麽歪腦筋了吧?”

    “沒什麽。”

    事情太多,她壓根兒來不及動腦筋。

    尤其現在四處都有敵人環伺,噴,她敢打包票,那些曾遭她明算暗算的人,一定巴不得把她五花大綁送到靳朔漠面前。

    靳朔漠…想到這個名字,呂遊的心沒來由的一沈。

    十年呐,那家夥還真的給她飛黃騰達了起來,撈到個總裁,全身鍍上十八K金回國,這樣自己當年演得像個愛慕虛榮的惡女,讓他一口怒氣吞不下而提分手就沒意義了嘛。

    “沒什麽最好。”

    杜若謙的聲音拉回她失神的思緒,只顧著警告以捅樓子爲己任、亂人心秩序爲正事的妹妹。

    盡管同父異母,身爲家中長子,那份天生的責任感就是讓他無法不管,再加上身爲檢察官那份在現今世上已屬罕見,似乎只能在古人身上看見的正義感,更驅使他開口:

    “你就要結婚了,凡事都該收斂點。”

    結婚?

    “誰要結婚了?”

    “你。”頓了頓,覺得自己似乎說得太過冷漠,于是補充:“恭喜。”

    “除非地獄變成天堂,撒旦變成上帝,否則結婚兩個字我一輩子都不知道怎麽寫。”

    “朔漠會教你。”他等著看地獄變成天堂,撒旦變成上帝的一天。

    “可惜本姑娘不受教。”俏鼻一哼,呂遊先是吻了佟若夢臉頰一記才起身。“我走了。”

    “不留下來吃飯?”

    淡泊平靜的表情有了一些波動,佟若夢跟著站起,似乎想留住自己的女兒。

    “你最愛吃南瓜粥了,不是嗎?”

    “是啊不過…”

    呂遊咧嘴一笑,笑眯的眼藏住許多心緒,不讓人,甚至是自己的母親窺視一、二。“我還有事。”

    “我不信。”佟若夢搖頭,太清楚女兒走得這麽急的原因。“都這麽多年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他,爲什麽你…”

    “娘。”呂遊飛快打斷她的話,表情無法再佯裝開朗,嗓音由高轉低: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原諒他了,因爲我從不認爲一個女人真能做到像你這樣無怨無悔的地步,也許你恨他,只是你不承認…”

    “呂遊!”瞧見佟若夢慘白的臉色,杜若謙厲聲喊著,試圖阻止。

    可惜,怒火一起,就算是呂遊自己想澆也澆不惜。

    “娘是娘,我是我,不管你恨他不恨、怨他不怨,我的態度和想法都不會改變;再說恨的時候說恨、愛的時候就該愛,沒什麽好隱瞞的,隱藏自己的感覺遷就對方就不叫愛,那叫包容、叫犧牲,我從不認爲一昧的包容和犧牲就是愛,愛沒那麽偉大,它是世上最自私的東西。”

    “別再說了!”佟若夢輕搖螓首,不想聽也聽不下去。“我不想聽。”

    “最後幾句話我說完就走。”唉,她也不想提及會讓她難過的事,但這話題是她先起頭的,她想避也避不了。

    “就算你真的不恨,可是我恨,就當作是我替你恨好了,畢竟恨會讓一個女人面目猙獰、變得醜陋,這種事我比較適合做,娘還是繼續過著與世無爭的淡泊生活,永遠這麽美麗好了。”

    望著和記憶中相去不遠的容貌,一張較爲年輕卻夜夜落淚的嬌顔也同時浮上她記憶的海面,開始激起波浪。呂遊柔化滿帶尖刺的口吻:“不管你是看開或是認命,看到你過得這麽自在,我也很高興。”

    “小遊。”佟若夢訝異地看著女兒,這話…她從沒聽她說過。

    她來,不單爲靳朔漠的事,也爲她這個做母親的,想看看她嗎?

    “呃…”兩抹酡紅染上雙頰,這種惡心的話她呂遊也說得出口?“當我沒說,走了。”急忙揮手,呂遊逃也似地沖出大門。

    “若謙。”望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開了又關的門後,佟若夢輕喚的聲音帶有多少的懊恨和擔憂,只有在場的杜若謙明白。“是我害她變成這樣,我…”

    “不關您的事。”杜若謙上前擁住不計較他的存在,反而視如己出,將他扶養長大的母親。“媽,她這樣是自己造成的,不是您的錯。”

    “不是嗎?”怅然若失的佟若夢哺哺自語,凝視門板的眼浮起熱霧,最終還是忍不住滑下自責的淚水。“是我。”

    “不是!”杜若謙收緊雙臂,借由擁抱打斷她的話。“自己要變成什麽樣子本來就由自己決定,是她決定把自己變成那樣,怪不得誰。”

    “你不會明白,那孩子不壞,她很好,真的很好…”佟若夢哽咽著,斷斷續續道。

    “我知道,要不然朔漠怎麽會四年多前回頭派人來台灣找她。如果不是想通了、了解她的真性情,他不會回頭找她。”杜若謙笑道:“對她要有信心,她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佟若夢搖頭,不是她對自己的女兒沒有信心,而是…“你不了解,她受了傷…在心裏。”

    “把她交給朔漠不好嗎?”杜若謙擡手爲她拭淚。“他是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如果她真需要有人爲她療傷止痛,朔漠是最好的人選。”

    “真的嗎?”佟若夢不確定的問,雖然在靳朔漠找上門那一天,她已經確認他對女兒的真心,但女兒呢?能不能爲他開啓心扉?願不願意接受他?“他真的能讓小遊…”

    “能。”知道她需要更多信心,杜若謙體貼地道:“我認識朔漠這麽多年,還沒見過他有辦不到的事。”

    “是嗎?”佟若夢低喃,現在的她只能暗自祈禱,希望這個保證會是真的。

    要不然她的女兒就真的太孤獨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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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4:49
第二章

    如果說這世上有讓靳朔漠佩服敬重的人,那這個人便是呂學謙。

    並非指他年過五旬近六開頭的年紀至今未停的風流史教人折服,而是在商場上無所不用其極、精確掌握時機、目光的高瞻遠矚,甚至是來回商場的氣度…姑且不論他私生活如何,因爲他無法苟同那樣的風花雪月;但在公事上,這份精明幹練的確不容人小觑。

    他佩服敬重的,也僅止于此。

    離開夏國,靳朔漠第一站就是呂學謙的公司。

    打從被秘書迎進董事長辦公室大門,這兩個即將成爲嶽父女婿關系的男人就以市場論斤論兩買賣的目光打量對方,沒有絲毫溫情,反倒像一場瞪眼比賽,誰先動搖誰就輸了似的。

    看盡人生半百的眼總比年輕人來得犀利些許,映入的臉是五官分明深邃的陽剛輪廓,表情自信和倨傲不下的堅毅,以及一絲和自己相似,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機巧。

    年輕人的眼打量的焦點雖然不若年長者的精准,但也不至于失之偏頗,眼前的年長老者擁有超乎自己想像的俊朗容貌,歲月仿佛收受他的賄賂而放他一馬,讓他年近六旬的臉、身型,都像極四十快過五的模樣,難怪他的風流史至今仍未間斷。

    盡管已是第二次見面,他依然驚訝。打量到最後,呂學謙斷定這瞪眼比賽的結果是雙方平手,遂先開口:“和她打過照面了?”

    “是的。”靳朔漠見狀,躺回椅背放松較勁的目光,眯起笑意。“今早在夏園見過。”

    “她見到你的反應如何?”精光一閃,呂學謙深具趣味地瞧著對面的年輕人,等著知道他桀骛不馴的女兒,見到昔日的舊情人時會是怎麽個反應。

    靳朔漠的雙眉因爲這一問而皺,停了許久才回答:“拔腿就跑。”

    拔腿就跑?“哈哈哈哈…”呂學謙仰首大笑,不若平日嚴峻風範。“拔腿就跑?哈哈哈…”

    “我不覺得好笑。”笑聲漸斂,呂學謙眨眨至今對女人仍有某種誘惑程度的桃花眼,笑意難掩,“至少可以知道她記得你。”

    靳朔漠抿起淺笑,這是他之所以不追上她的原因,知道她還記得他,才能走下一步。

    將在美國的事業化整爲零,只扛一塊“朔陽科技”的招牌回台灣,不單是打算衣錦榮歸、回台灣發展,也爲了追回設計他主動提出分手、黯然赴美工作的始作俑者。

    帶著心傷到異地,像逃避似地借由工作、妄想丟開過去的他,是如此地痛苦掙紮,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她設下的圈套。只爲貪圖不受拘束的自由、只爲結束和他的感情!

    這麽一來,他將近兩年的傷心欲絕就叫愚蠢!這要他如何不氣?怎麽要他功成名就後不回來找她算帳!

    是她作賊心虛使然呵,他赴美不久便得知她離家的消息。他一直借由杜若謙知道她的消息,但在四年多前她卻突然失了蹤影,讓他不得不派人回台灣找,總算在一年前得到她的消息。

    消息來源是無法容忍她繼續無法無天的大哥、他的朋友杜若謙,他這才又知道自己被蒙在鼓裏多少年。

    而杜若謙之所以不說,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無法違抗養育他成人的佟若夢的請求。四年多前,她以此爲條件才答應和佟若夢見面。這女人,連和自己的母親見面都要談條件!

    紅顔禍水,既然是禍水就要履行禍水的義務。

    當年以爲她說的是打發他的玩笑話,但從這幾年她的所作所爲,和爲了找她而逐漸了解她,甚至到完全了解的程度來看,她當年所說的並非玩笑話。她的確是非常“盡責”地做她的禍水紅顔;要不,在夏園遇見的八個人不會用沈冤得雪的表情瞅著他。

    而其中,以那四個男人尤甚,臉上大大地寫著“拜托”兩個大字。

    “別讓我知道你欺負她。”呂學謙的聲音喚回靳朔漠的思緒,讓黑如子夜的瞳眸重新鎖上自己,同時也讓他很清楚地看見那雙眼裏對他這句警告的訝異。“你對我的話感到驚訝?”

    “我以爲你不在乎呂遊。”

    “她是我的女兒。”靳朔漠揚了揚眉,訝異未減。

    當他登門說明來意時,眼前的長者只聽他說出名字和擁有的事業後就答應將呂遊交給他,是以,要他怎麽相信他在乎自己的女兒?“你答應將她交給我,不是因爲我的財勢?”

    “一半。”呂學謙十指交纏撐在辦公桌上。

    “另一半是…”

    “我清楚十年前的事。”呂學謙笑著欣賞年輕人的驚訝。“再者,我答應不代表呂遊會乖乖回到你身邊;拒絕又能怎樣?不如賣個人情給你,將來在商場上你也不至于不留情面給我。”

    “所以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會吃虧。”原來這才是他的盤算。

    “沒錯。”

    “老狐狸。”

    呂學謙呵呵直笑,不以爲忤。“你不就看上老狐狸所生的小狐狸?”

    “你不把她當女兒看。”

    爲她抱不平嗎?“呵,我以爲你這趟回來是爲了報複。”

    報複?靳朔漠愣了下。

    剛回來時的確是,但私下和呂遊的母親談過後,這兩個字便被他遺忘在廢棄的記憶庫不再想。“你在慫恿我報複她?”

    “只要你敢,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毀了你的朔陽科技,讓你後悔回台灣。”呂學謙笑意盈然的臉配上不相襯的警告。

    這樣的前後不一讓靳朔漠摸不著頭緒。“你在威脅我?”

    “聽不出來就枉你在商場上混這幾年。”

    “我不懂。”靳朔漠失笑搖頭。“關于你的事,我在商場上時有所聞,會說這種話不像傳言所形容的你。”

    “你是指風流不改、拈花惹草,換女人好比換衣服,底下子女沒一個出自同一個母親、關系複雜?”

    這算是自知之明嗎?靳朔漠鎖緊深思的眉,瞅視看似自貶又像對外界傳言不以爲意,反而覺得有趣的呂學謙。

    “傳言有真有假,端看人怎麽想。在你眼裏,我呂學謙又是怎樣的人?”

    “在商,我佩服你也敬重你;于私,我不欣賞你。”靳朔漠坦言無諱。

    “你不怕我收回承諾?”

    “不管你答不答應,無礙于呂遊的決定,征求你的同意只是禮貌。”

    “哈哈哈…”有意思!“難怪若謙口口聲聲說只有你制得住小遊。”不下于他女兒的倨傲中,靳朔漠還多了一點形式上合宜的禮貌。

    “我不想制她。”提起吸引他回台的人,靳朔漠放柔了目光。

    他不想制她,只想要她心甘情願回到他身邊,別再躲他。

    “是什麽原因讓你決定不報複她?”呂學謙頗感興趣地問著此刻從臉上就看得出“舊情難忘”四個字的靳朔漠。

    “原因…”靳朔漠頓了頓,黑瞳定在呂學謙身上。

    呂學謙會意地點了頭,勾起無奈的淺笑。

    他知道原因在哪裏了。

    ^O^

    呂遊看了自家鐵門半晌,低頭望著躺在手上的鑰匙,再隊門鎖好一會兒,就是沒有動作。

    或者,該說半刻鍾前她已經做了將鑰匙插入鎖孔開門的動作,只是…打不開,不管她怎麽試,就是打不開。

    這情形有幾種可能,可能之一是她走錯家門,但除非她瞎了或失憶,否則這住了幾年的窩不可能走錯;之二是鑰匙壞了,但這鑰匙好好的躺在她掌心上,沒有一個地方缺了角。

    至于之三,就是門鎖不對勁,不是她換,就是被人換了。

    她沒有叫人換鎖,唯一的可能就只剩…

    踩著高跟鞋轉往回來時的方向,沖進電梯殺到一樓會客廳,煞車停在管理員駐守的櫃台前。

    “喝!”正沈醉于電視節目中的管理員被嚇了好大一跳,老眼瞪得跟銅鈴一般大。“老黃!不要告訴我本大姐家的鎖被哪個死家夥給偷天換日去了!”呂遊一手拍上台面,吆喝櫃台後頭的年輕管理員。

    “嘿…”面對呂大小姐的怒氣,老黃一雙眼染上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愛慕之意。

    “再看我就戳瞎你那對老鼠眼!”呂遊不客氣的撂下警告,即使是動怒,美豔的姿態還是讓管理員忘了她話裏的威脅,嘿嘿直笑。

    “說1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是在你回來之前嘛…”住在二十二樓的呂小姐還真是漂亮呐!怎麽看怎麽覺得漂亮,尤其是生氣的時候,更是美麗。老黃心想,嘴邊不忘說話:“你男朋友來找你…真是的,明明有男朋友還說沒有,根本就是騙我嘛!還好我沒有對你展開追求的行動,要不然就變成奪人所愛的小人了。”

    著火的美目狠狠地瞪了他一回,手肘撐在台面上,先比出一根食指。“本姑娘絕對沒有男朋友,這是第一點,你要給我記在腦子裏,還有…”中指接著出頭比了二,“就算閣下開飛機來追也不可能追上本姑娘,你給我牢牢記住了!”

    老黃聽見第一點先是燃起希望,隨後的第二點卻又像冷水嘩啦啦地澆熄他的鬥志,可是年輕人就是不能放棄自己的理想,是不?

    所以…“那我開噴射機追成吧?噴射機比飛機快多了。”

    黑白分明、其中又燒著兩簇火的眼一眯,菱唇彎起圓弧,哼哼哼地笑了幾聲,只聽見嬌滴滴的嗓音如是道:

    “就算你開超音速戰鬥機,本姑娘照樣用地對空飛彈轟了你!”啐!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屁股紅!“說!那個自稱是我男朋友的家夥是哪根蔥、哪顆蒜?”正在氣頭上的呂遊哪管是自己有求于他。

    可這管理員也真奇了,呂遊愈罵他似乎愈開心。

    沒辦法,人說打是情、罵是愛,被心儀的呂小姐罵著不就表示她愛他嗎?嘿嘿嘿…

    “你再笑下去,我馬上向委員會要求換人!”

    “不要啊!我不笑就是,我說,我說嘛!”離開這兒怎麽見得到她嘛。老黃這才緊張,乖乖捧出訪客名冊,點出一行字。“就是這個人。”

    呂遊定睛一看,明白之余也忍不住翻白眼。“我衷心建議你去捐贈眼角膜。”

    “我是有辦一張器官捐贈卡啊,等我死後…”

    “我說的是現在,現、在!懂嗎?”

    “可是我這麽年輕,又還沒死…”

    “反正你根本不需要眼睛!”日遊指著那一行字咬牙道:“世界上哪有人姓‘你知道’名‘怎麽找我’!”

    老黃揉揉眼,定睛一看。“啊!真的很奇怪耶,怎麽會有人叫‘你知道怎麽找我’哩?”

    她真想一拳轟上他這張無辜的蠢臉!“你讓本大小姐的門鎖被人偷換,現在十一點多又找不到鎖匠…”粉拳握出令人訝異的喀喀聲響,十分駭人。“你怎麽給我個交代?”

    “我…呃!”盯著揚在面前的拳頭,老黃吞了吞口水。

    雖說打是情、罵是愛,但是打會痛哩!

    粉拳逼向前,呂遊厲聲道:“說!怎麽給我交代?”

    “你可以住我那裏,我、我會照顧你。”

    雙眸一眯,菱唇揚起邪笑。“本大姐要睡就要睡席夢思的水晶床、蓋天然蠶絲被、聽MatthewLien的音樂,還要Motif的熏衣草精油作室內熏香,你那裏有嗎?”

    “什麽?什麽什麽?”

    席夢思他知道,可接下來的東西…什麽啊?

    “我有。”低沈的嗓音夾帶好不容易壓抑住的笑意自呂遊身後響起,“你可以睡我那裏。”

    呂遊聞聲,連回頭看一眼說話的人都沒有,直接轉身向大門走去。那家夥不是寫著“你知道怎麽找我”嗎?這不就表示他不在這裏?

    如果不是這樣,她老早跑了,哪會跟這遜腳的管理員擡杠。

    天欲亡她何必來這一招?十年不見,靳朔漠像修煉了什麽神功回來似的,這麽奸詐!

    “呂遊!”等了她一個晚上的靳朔漠哪容得了她這種態度,大掌一扣就是不讓人走。

    “放開。”

    “我回來就是要找你,你不會不知道。”

    “知道又怎樣?我沒有義務讓你找到。”依然只讓他看著自己的後腦勺,呂遊說什麽都不回頭。

    回頭還得了,她不想看見一張凶神惡煞的臉。

    記憶中,那家夥逞凶的臉讓她很討厭。

    “我找了你四年多。”

    “幹我屁事。”粗魯的話意義簡單明了,的確像呂遊的作風,像只刺猬似的。可惜對方壓根兒不吃她那套,無視刺猬滿身紮人的尖刺。

    “別像個小鬼頭說粗話。”

    粗話?呂遊哼了一聲,忘了之前一直叮咛自己不要回頭的事,猛地回頭就是開口一頂:“這叫粗話?本大姐還有更…唔!”

    她就像頭傻氣的獵物,開合的雙唇被身後人俯首鎖扣在陽剛的氣息中,連同身子在鐵臂中轉了半圈,逃也逃不開。

    “喝!”他的呂小姐被…管理員老黃被眼前的情景嚇得魂不附體。

    被強吻的人是怒氣難抑地死瞪著一雙火紅大眼,恨不得將對方燒成灰。

    強吻的人則是悠然閉上眼,享受睽違已久的親呢,直到發現怎麽努力也無法讓對方松口,讓自己加深這個吻。

    稍稍拉開距離,看見她原先鮮紅豔麗的唇緊抿成一條白線。“不開口?”燃火怒眸用足以的傷人的熱度回瞪,連開口讓他有機可乘都沒有,閉門自守得死緊。

    “你真的不松口?”

    你能拿我怎樣!狠瞅的眼表明堅決死守到底。

    “那就別怪我。”同樣黑加深夜的眸子閃過笑意,在讓人頭皮發麻的笑意後是伸出兩指,逐漸接近俏挺的鼻。

    他不會是想…正猜測著卻爲時已晚。

    賴以維生的呼吸閘門就這麽被區區兩指掐住,啥也吸不進,更別提呼出了。

    “要命要守全在你一念之間,等你缺氧昏厥,我還可以效法睡美人裏的英俊王子吻醒你。”奸邪的笑意挂在落下調侃又似威脅的唇邊,“不過到時是不是只有吻,我就不敢保證了,畢竟難得你會讓我有機可乘。”

    睡美人?這老掉牙連三歲孩童都不信的故事從他嘴裏說出,真教人起雞皮疙瘩,但是那威脅的確奏效。

    就在意識只剩殘余,知道自己快翻白眼的急難時刻,呂遊終于開口:“你這個可惡、天殺的王八、卑鄙無…唔!”這一回全盤皆輸,沒什麽守得住,只能任他在她嘴裏、在她身上,點起一把又一把的無明火。

    真可惡啊!她壓根兒不想跟他上演這麽一出火辣辣的激情戲,尤其又是在這…會客大廳!?

    天!一聲哀號從心底呼嘯而過,留下余音回響。

    該死的!她竟然讓他在這種公衆場所吻她?這裏的三姑六婆、四叔七公是有名的長舌呐,要是明天聽見她呂遊有孩子、當了媽的消息也不足爲奇。

    嗅,去他的!他還要吻多久?她的腿都軟了。“喝!”突地被打橫抱起,再怎麽膽子大,也難免驚呼一聲。“你做什麽?”

    “帶你上樓,我那裏有你睡覺時需要的東西。”靳朔漠大步往電梯方向跨,感覺手臂上的重量輕得不可思議。

    十年過去,她變得更清瘦。這讓靳朔漠忍不住皺眉。

    “那是我的地方、我的家!你休想踏進一步!”修長雙腿死命的踢動,要跌倒也要拉他一塊。

    “現在開始是我們的地方、我們的家。”

    “聽你在放…”

    “再說粗話,我就在這裏吻你。”

    “你…哼!”呂遊挫敗地收斂下來,幹脆不講髒字挑釁,直接說正題,“房契上又沒寫你的名字,你更沒付半毛…”雙手壓下他的臉對看,精明如她,馬上想到一件事,不過她說什麽也不相信自己現在想的會成真。

    可惜,靳朔漠偏沒這麽好心。“我已經繳清你的房貸,也更正了産權登記爲共同管理,新的權利書這個禮拜會寄來。”

    “你、你…”他才回來多久,這怎麽可能?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你教我的。”拿磚頭砸自己的腳有多痛?低頭看看懷中人的表情他就知道,用不著親身體驗。

    “那你也不該把它用在我身上啊!”

    “我很懷疑。”

    “什麽?”

    “聽若謙說這幾年你賺了不少錢,剩下的房貸不過幾百萬;你會付不出來?”

    呂遊別開臉,雙手環胸,也不掙紮了,他要抱就讓他抱個夠,反正此刻的形勢他強己弱,掙紮無益,“本姑娘奢侈成性。那點錢還不夠我塞牙縫!”

    “是這樣嗎?”靳朔漠沈聲問。

    “喂,我怎麽花我的錢幹你屁…什麽事,你憑什麽管。”

    “我是你未來的丈夫。”

    “笑話!”呂遊連哼數聲。“你是我不知道第幾任男朋友,還是主動提分手的那一個!”

    靳朔漠聞言,眸色爲之一沈。“很好,你提醒了我這件事。”

    提醒?呂遊想了會兒,還是決定開口問:“什麽事?”

    “你設計我這件事。”

    “啊!”呂遊的臉頓時慘白,連濃裝豔裹也藏不住那打自心底發毛的白。啊!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萬千懊悔也說不盡呂遊此刻的沮喪。

    電梯門關上,孤女無力可回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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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5:03
第三章

    “別…哈啊…我受不了…”忽高忽低的喘息此刻回響在這三十來坪的公寓中,一陣又一陣。

    “我說過要算帳。”回應聲聲喘息尖呼的是含笑的低沈嗓音,夾帶莫名忍抑不住的情緒。“言出必行。”

    “停下來,我不…啊!哈、唔…”抓來手邊椅墊壓上臉,呂遊倔強地不肯再發出任何聲音,只靠不停掙紮的身子做最後的奮戰。“唔、唔…”

    “不准逃。”靳朔漠跨坐在不斷踢動的雙腿上。輕輕施壓。“再動就延長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我…哈啊!我不…唔…”可惡!竟然用這種方法算帳!已經快一個小時了還不放過她,明知道她…

    不行!沒辦法再忍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再搔我癢,我、我怕÷癢…”一邊喳呼,呂遊不忘用手上的椅墊拍打背對她、跨坐在她腿上的惡劣男人。“哈哈哈…放手啦!啊…哈哈哈…”

    靳朔漠空出手搶下椅墊丟到一旁。“還有四十分鍾。”一年十分鍾,十年一百分鍾,他已經很客氣了。

    “哪…哈哈!哪有人這、這樣…哈哈…算帳啊…哈哈哈…”

    “對你,不能用一般的方法。”被強壓在沙發上的人像只川燙過的蜷曲蝦子,壓人的也不見得輕松,額頭滲了點汗,但搔癢的手還是沒停過。

    “啊…哈哈哈…我不玩了!算我輸可以吧,我…哈哈哈…”

    “還有二十分鍾。”靳朔漠一雙手往身下的玲珑身軀各個癢處直搔,堅持報複到最後一分一秒。

    尖叫聲夾帶著狂笑就這麽又持續了二十分鍾,總算平息下來,還給深夜一片安甯靜谧。

    “你…呼呼…你費盡心思就只爲找我算十年前的帳?”

    “還有娶你。”走進廚房端了杯水出來的靳朔漠再度點明:“我已經說過不少次了。”說話的同時,他將水交給她。

    呂遊接過水,仰首就是一大口,根本不把含蓄兩字放在眼裏。

    一杯水喝盡,她咂咂舌道:“你休想。”

    “我沒有辦不到的事。”

    “現在就有一件。”呂遊起身,邊走邊揚手拭汗停在大門邊。“不送。”

    靳朔漠像看不見似的躺在她的長沙發上,閉目養神。“這層公寓我有一半的權利。”

    “我說你沒有就沒有。”她親手一灘。“請滾蛋!”

    就在這話起話落的瞬間,一切快得連呂遊這個有一點身手的人都來不及反應,砰的一聲,一只大掌壓在門上,黑影隨之將呂遊釘在門板上,手的主人、影子的主人,全是眼前奸笑輕揚眉,卻全身毛細孔像會呼吸似的猛吐怒氣的靳朔漠。

    呂遊吞吞口水,識時務地擡起嬌怯無辜的黑眸,放柔了聲音道:“你這樣人家會怕耶!”可惡!她的柔道、空手道全是他教的,打得過她早打了,還會等到現在!

    “你賣乖的本事愈來愈高竿了呵。”說話的薄唇緩緩靠近眨眼間由見人就咬的母獅變成溫馴可人的小白兔的獵物,直到能嗅進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和感受到自肌膚輻射出的熱度,才由靠近改爲隔著若有似無的距離描摹她的輪廓,每說一句話,吐出的氣便直直拂上她的臉,最後停在抹上朱紅的唇前。“多少人買你的賣乖,又有誰躲得過呵?”

    “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賣就不成。”該死!她呂大姐三個字端出去哪裏需要賣乖,只要不使壞對方就阿彌陀佛了,偏偏只有他…“退後!你這樣我根本呼吸不到新鮮空氣!”只有他!活脫像是爲了證明世界上一物克一物的道理有多麽正確似的,蹦出靳朔漠這麽一個人!

    “我剛回國,來不及找住的地方。”收拾在美國的瑣碎事務,直到半個月前才回台灣的他來不及找到固定的住所。

    “你可以住飯店,反正你有的是錢,住一兩個月的總統套房也不會窮。”

    “你未免把我看得太高竿了,我過去只不過是家軟體設計公司的老板。”

    “一兩片光碟就能換來上千萬張華盛頓,還有誰比你更會坑錢?退後!”

    靳朔漠反而刻意向前傾,更靠近她。“說到坑錢,我的功力還比不上你,利用女人賺錢,你的行徑就像古代的老鸨。”

    “哈!那你堂堂一個公司老板幹嘛跟個老鸨糾纏不清?走開!”說她是老鸨!那票子漂亮妹妹現在哪個不是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敢說她是老鸨!

    “和你談筆生意。”

    生意?日遊狐疑地瞅著他。“什麽生意?”

    “我只扛一塊朔陽科技的招牌回來台灣,凡事還在起頭上。”

    “哼,這一塊朔陽科技的招牌背後代表將有多少資金流進台灣,你以爲我不知道?最起碼有十億。”

    “你不是商界的人,卻很清楚這些事呵!”

    “我…本姑娘有的是門路。”

    “也難怪伯父只想把他的事業交給你。”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美目凝起怒極而生的寒氣,冷冷瞠視面前人,像是藏在心底的千百情緒全因他一句話而決堤般,宣泄而出。“誰要那間破公司!”

    “你在跟錢過不去。”食品業的巨擘、正企圖跨足生化科技的“擘譽食品”誰不想要,她倒是說得輕松。

    “我要錢多的是人送上門,鬼才拿他的!”

    她心下的痛究竟有多深?靳朔漠凝視她怒恨交集的表情細讀,可惜讀不出她此刻這份藏也藏不住的怒恨深到什麽樣的程度,也看不出這其中有什麽縫隙可以讓他介人、讓他爲她消解。

    我的女兒排斥感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原因出在我,是我的錯讓她不相信情愛這兩個字;十年前,我以爲你讓她走出了這樣的陰影,結果…

    你能懂嗎?她表面上看起來像個沒事人,愛笑愛鬧、愛作弄人;但實際上,心裏比誰都陰沈、都愛嘲笑這個世界的人事物。因爲我,這全是因爲我…

    如果能,請幫我照顧她、愛她,我知道你對她的感情,否則你不會回台灣,對不對?你對小遊是真心的,對不對…

    他在發呆。因爲靳朔漠動也不動的遲鈍,讓呂遊發現這件事,轉轉眼珠子,她悄悄挪腳往沒有他手臂擋路的右側移動。

    怎知才跨出一步,就馬上牽動失神回想的靳朔漠伸手扣住她。“想逃?”

    “這是我的地方,逃什麽逃。”

    “談談我們的生意。”

    “沒什麽好談。”

    “聽若謙說,你的工作坊專門爲人設計情愛。”

    那個吃裏執外的家夥,竟敢泄她的底!“我關門了,不做生意。”

    “我要你設計的事無關情愛。”

    “我手下沒有員工。”

    “你,我指定要你。”

    “我躲你都來不及了,你想我還會答應你嗎?”

    “這件事只有你辦得到。”

    “要是我不答應,你能怎樣?”

    “如果你想跟我一直糾纏下去,盡管不要答應。”

    這句話的意思是…呂遊終于正眼看他,等待下文。

    “我回台灣發展,事業上會遇上的阻力用不著我說,你應該有數,但我根本不把這點小事放在眼裏,就算到時具有麻煩,也不至于讓我的公司蒙受損失。”

    “行了,我知道你厲害,用不著在我面前吹噓。”

    “所以我要跟你談個交易。”

    “到底是什麽交易?”

    “盡你的全力弄垮它。”

    弄垮它?“哪個它?”

    “朔陽科技。”靳朔漠薄唇揚笑,仿佛在說別人的公司。

    “那是你一手建立的吧?”要她設計朔陽科技—垮它?“我沒有那個本事。”

    “如果沒有,我們就一直糾纏下去。”靳朔漠撥來她一撮發絲在指間把玩。“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就算你不願意嫁給我也一樣。”

    “這是條件交換?”

    “沒錯。

    “你瘋了。”

    “沒你嚴重。”

    要她弄垮他的事業還說沒她來得瘋,啐!

    “而且我讓你進朔陽當我的秘書,只要你認爲有機可乘,隨時可以出招。”

    “呵!你要拿朔陽科技跟我較勁?”

    “沒錯,我要你當進入朔陽破壞的內賊。”

    “內賊?”圓亮的眼珠子頻頻轉溜,腦子裏閃過許多念頭,其中最多的是像孩童看到新玩具時的興致盎然和躍躍欲試。

    設計人當過秘書、管家、太太,就是沒玩過商業間諜這角色,似乎挺有趣的。呂遊在心裏思忖。

    “在你扳倒朔陽之前,我們就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同進同出,這是約定裏唯一的條件;只要你贏,我馬上離開,從此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從此不再!複雜的眸子鎖上眼前自信十足的臉,對這賭磚侃而談的靳朔漠似乎沒有發現她眸光一閃即逝的轉變。

    “給我你的答覆。”

    螓首低垂,呂遊似乎不願讓他瞧見自己思考時的表情。

    “呂遊?”

    “我答應,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不准對我亂來。”

    “你所謂的亂來指的是…”

    “不准se誘我,更不准睡到我床上。”

    “我對你還有影響力?”靳朔漠訝異地挑高眉。

    “食色性也,男女皆同。當欲望來臨、欲火焚身的時候,就算對方是再怎麽沒有吸引力的人,也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

    沒有吸引力?意外?“你是這麽看我的?”

    呂遊沒有回答,她要的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一個答案。“你想住下來就必須遵守這個規定。”

    沈默了半晌,靳朔漠點頭道:“可以。”

    “好。”貝齒隨咧嘴的笑露出半寸潔白,呂遊皺鼻向他擡了擡下颚。“我不會輸你,我一定要把你變成比十年前還糟糕的窮光蛋!不過到時候你不准拿弄垮朔陽科技這罪名困住我。”

    “可以。”靳朔漠望著她挑戰似的神情,真正松了一口氣。

    總算找到方法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了。

    接著要走的下一步是…

    00

    朔陽科技,雖然來到台灣不過近半年,但由于對國外的交易動線並沒有因爲産業移師而中斷,所以幾乎是原規模從美國移到台灣,一口氣租下五層位居市中心的商業大樓,供六十名員工使用。

    其內部主要分爲軟體開發及貿易往來兩部分,分別由一同跨海來台的執行長李仁負責開發部門,及公關葛賽負責生意洽談。

    他們的頂頭上司當然是主控大局的靳朔漠。

    而另一位,也是公司裏唯一但即將變成唯二女性的,是靳朔漠的機要秘書陳靖。

    一大早,三個被上司要求每天早半個小時到公司成習慣的勤勞員工…或說是被當成奴隸虐待的可憐人,如同過去的每一天,在五層中最高的十樓所設的會議室中喝著咖啡,吃早點閑嗑牙,享受上司來之前令人不舍的優閑。

    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公式化反應的一聲“老板早”,字尾終結在三人六目瞥見老板身後炯娜多姿的豔女身上。

    美女的美有千百種,有的嬌羞可人像朵小百合、有的豔麗明亮像玫瑰、有的柔柔弱弱像芙蓉、有的豔光四射像牡丹…各有各的美,但他們眼前的這位卻很不一樣。

    是豔∏美,可是這種美就像一株生長無數杜鵑花的杜鵑樹、一叢長滿刺棘的野生玫瑰叢,渾身無一處不帶刺,讓人看了反而想站遠點,免得被花香吞沒、被尖刺紮出滿身窟窿。

    “朔漠,這位小姐是…”

    “我帶來分擔陳靖工作量的人,她叫呂遊。”

    “旅遊?”好奇怪的名字。“你喜歡旅遊?”負責對外公關的葛賽首先打開話匣子。

    “雙口呂,單名遊。”一早被從棉被裏挖起,起床氣未消的呂遊當然樂于應付自己送上門來的受氣包。“不好就不要逞強,人的喜好跟名字沒有關系。”

    好嗆!葛賽咳了幾聲,摸摸鼻子低頭喝咖啡,沖淡剛被人丟進嘴裏強迫咀嚼的辣椒。

    “喂,你怎麽說都是新來的,這麽囂張還想在朔陽待嗎?”看不慣的李仁第二個出聲。

    可惜,聲音雖大到底還是沒有殺傷力,只換回淺淺一哼:“我也想走,偏偏有人不放我,我也沒辦法。”她擡擡下颚示意那個不放手的人是誰。

    “呵!一點禮貌都沒有,朔漠不請你回家吃自己才有鬼。”

    “你說對了,這世上真的有鬼。”呂遊嗤哼道:“不信就來賭。”

    賭?“賭什麽?”

    “我現在說走,要是你家老板沒有留我,我就隨便你處置,看你想怎麽樣都行。”呂遊壞心地睨著聽見這話回頭看她的靳朔漠,還沒開始上班就已經先送上麻煩。“要是他留我不讓我走,你說你要怎麽辦?”

    基于多年相識,李仁相信這個老朋友不會讓這樣的人待在公司,是以,他大膽放下籌碼:“一樣,要是我輸,就什麽都聽你的。”

    “好。”對這個賭注,呂遊滿意地點頭。“我走了。”

    語畢,她馬上轉身擡腳,剛要踏出一步…

    一只手在同時扣上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唇在她耳邊吹起熱氣,“你敢?”他們的約定還沒開始,她就要抽身?哪有這麽簡單。

    “全看你怎麽決定,老板大人。”呂遊朝他眨了一下帶電的魅眼。“你說走,我哪敢留啊?”

    “你很聰明,吃定我了。”她表面上是跟李仁賭,實際上挑戰的是他。

    呵!她明知道他一不可能讓她走,二不可能讓她輸掉這場讓李仁任意處置她的賭。真是夠卑鄙的賭法。

    “好說。”

    扣腕的手改移到她腰上,帶著她轉向衆人。“李仁,你輸了。”

    “啊?”李仁眨了眨圓亮的眼,張大嘴巴。“你要留她?”

    “我不可能放她走。”

    “那我不就…”

    “沒錯。”呂遊搶白道:“從今天開始,你多了個名字叫奴隸,供我差遣。”

    “看來你只好像條砧板上的魚,任人處置喽,李仁。”坐在最後頭的陳靖不忘丟塊大石給落井的可憐家夥。“你好,我是陳靖。”

    女的?“啊!好帥的女人!”呂遊像見到罕世珍寶似地邁步穿過三個大男人,走到陳靖面前。“我以爲他口中的陳靖是男的,原來是這麽帥氣又漂亮的女人呐!”呵呵,跟她的蛀書蟲有得比,而且更棒。呂遊在她身邊繞圈,一雙眼寫滿看不膩的驚豔。

    000

    一頭利落直短發,一套合腰身的黑色直條紋西裝,白皙的肌膚、玲珑的身段,最難得的是那張介乎俊雅與美麗之間的臉,乍看之下會以爲她是個富家公子。

    真有趣。

    呂遊熱絡的握住陳靖的手壓在胸前。“我喜歡你,很高興能跟你一起工作,天天看著你養眼真是再痛快也不過。”

    陳靖似乎被她的舉止駭愣,一雙狹長的東方眸子動也不動地垂視面前矮自己不過兩三公分的美女,之後盯在自己被迫貼上她胸口的右手。

    “放開她。”靳朔漠一雙火眼死盯著那豐胸前的三只手不放。發現新大陸的呂遊壓根兒沒聽見身後夾帶火氣的聲音,還自顧自的趁人不備,騰手摸上陳靖呆愣的臉。

    “哇!你的皮膚很光滑耶,天生麗質、天生麗質。”真想咬上一口,呂遊心想,身隨意動,仰首噘起紅唇。

    “啊!這…”先是李仁抓著頭發大叫,只差沒喊出“那是我的”四個大字。葛賽則扶著眼鏡好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

    至于靳朔漠…

    長腿跨步,健臂一伸,將企圖染指陳靖的狼女一把攬到身側,冷靜地化解這場危機。

    “你做什麽?”

    “那是我的。”怒目鎖在說話的唇上,字字咬牙。

    陳靖是他的?呂遊不由得一愣,須臾間,沒來由的一股怒氣沖出口:“既然你已經有別的女人,還來找我做什麽?放手!本姑娘要走人。”

    他已經有別的女人?靳朔漠皺眉,老大不爽她莫須有的指控。

    不過再瞧她動怒時盛氣淩人,直想撕了他的狠勁,這才領悟過來,擰起的眉峰因爲唇邊淺不可見的暗笑逐漸平緩。

    這是個非常有趣的誤會,不是嗎?呵,看她的反應可以猜想這十年來念念不忘舊情的人好像不單他靳朔漠一個。

    這個呂遊,很不坦率呵!

    可惡的家夥!昨天的約定是故意騙她來這裏看他的女人嗎?該死的!

    完全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的呂遊吼罵幾聲,怒氣也不見減低半分,甚至像油加在火上似的,燒得更烈。

    “放手!你這個…唔!”

    唇遭封,擋下本來應該出口的穢言髒語;可這回,呂遊回敬他的是兩排貝齒狠狠一咬!

    靳朔漠如遭雷擊地退開,“你咬我?”

    “就咬你怎樣!”呂遊回吼,試著扳開扣得自己腰痛的鐵臂,嘴上不停念道:“如果想跟我炫耀你的女人多漂亮,用不著花那麽大的心思,只要來通電話我就會來看,幹嘛又換鎖又強賴在我家不走?”可惡的男人!

    女人?狀況外的李仁和葛賽茫然的視線來回看著眼前三人。

    什麽時候陳靖變成朔漠的女人了?

    該死,怎麽扳不開!“放手啦!現在你的女朋友我也看過了,我祝你幸福,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在意我有別的女人?”舌尖的痛讓靳朔漠皺眉,但呂遊的反應讓他一會兒皺眉惱怒、一會兒高興,表情變得有點滑稽,讓人看不出他准備要笑還是要生氣。

    “誰在意啊!”不假思索的回應擺明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在意。”

    “哈!我要在意就不姓呂!”

    “再過不久你的確不姓呂,靳太太。”

    “你…”被搶了一陣白,素來被稱伶牙利齒、咬死人不償命的呂大姐,竟初次敗北,啞口無言。

    “朔漠。”他叫她靳太太?葛賽擡手推了下眼鏡。“你要結婚了?”

    “這是我回台灣的目的。”直到此時,靳朔漠才向三名得力助手說出自己半年前力排衆議,毅然決定回台灣的動機。

    “她就是…”

    “不是!”呂遊飛快打斷李仁的話。“他要娶的是陳靖,跟我沒關系。放手!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算什麽!”

    “你吃醋的模樣很野蠻,呂遊。”像個小女孩撤潑似的醋勁大發,還真讓他意外;但也由此可見,他靳朔漠在她心裏還占有一席之地,這是好現象。

    “誰吃…”最後一個“醋”字,被靳朔漠捏住她唇兩側的指頭給收在被強迫噘起的嘴裏。

    “這是我的。”

    “唔…”

    “你的唇和吻都是我的,聽清楚沒有?”

    “放≈!”

    “再惡作劇,我絕對、一定會把你倒吊起來打屁股。”瞧見一雙含火的眼瞪得更大,靳朔漠絲毫不以爲意,照單全收。“我說到做到。”是該有個人教教她什麽叫適可而止了,他心想。

    活了二十九個年頭,仍愛惡作劇就已經是馬齒徒長,再不懂何謂收斂,那就真的是年齡長在狗身上,白活了這麽久!

    這家夥是認真的。清楚看見和自己對視的眼神不單閃著火,還筆直得像把利劍,呂遊困難地咽了咽口水點頭。

    “很好。”得到效果,他終于松手放開她,朝看戲的三個人發號施令:“從現在開始,她和陳靖一起擔任機要秘書的工作,現在葛賽、李仁回工作岡位,陳靖帶她認識環境,之後再到辦公室找我。”

    知道頂頭上司怒氣未消,縱然大夥兒心裏疑雲比百慕達三角洲上空的黑雲還密,也都識趣地摸摸鼻子依令動作。

    靳朔漠的腳步跟著往會議室大門移動,直到身後傳來呂遊低得讓人聽不真切的聲音:

    “你以爲本姑娘會這麽安分,乖乖任你宰割?”他的?她身上每一處都是她自己的,哪兒也不是他的!“我愛親誰就來誰,你靳朔漠管不著。”

    “你說什麽?”聽不清楚的靳朔漠轉身開口問。

    垂著臉的呂遊突然擡頭,拉來離她只有三步遠的陳靖搶下一吻,趁衆人被這幕弄愣了神智的時候,拉著陳靖穿過三個大男人往外沖。

    “哈!我只屬于我,是我自己的,跟你靳朔漠一點關系都沒有,想跟我鬥,先回家練上十年再說!”

    兩道纖影迅速消失在電梯門口,一分鍾過後…

    “呂遊!”

    偌大吼聲險些震聾李仁和葛賽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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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5:20
第四章

    不過,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逃得過尼姑搬不走庵”,就算在認識公司環境的短暫時間裏,呂遊能和陳靖變成臭味相投的姐妹淘,也無法讓陳靖藐視頂頭上司的交代,放她一條生路。

    “自求多福”在呂遊耳邊同情地撂下最後一句話,陳靖趕緊轉身離開。

    “等一下!陳靖!”呂遊伸手撲了個空,眼睜睜看著身邊最後一根浮木飄飄然離自己遠去。“什麽嘛,大難來時各自飛。”她在嘴邊嘀咕。

    “她跟你是同林鳥?”熱氣吹上呂遊的耳珠,靳朔漠十足幸災樂禍的語氣,仿佛不知道自己正是這個災、那個禍。

    “同林鳥都會各自飛,更何況是一個剛認識的朋友。”她豁出去了,管他要怎麽回敬她,既然梁子結下了,她呂遊大不了就是咬牙硬碰硬。

    心念一定,呂遊轉身傲然直視靳朔漠,雙手叉腰增加氣勢。“好,你說你要怎麽對付我?”

    “對付?”靳朔漠垂落指間糾纏把玩的髻發的目光,因爲她的話擡起。“你認爲我該怎麽對付你?”

    呂遊黑白分明的眼珠溜溜地轉了轉,想到昨夜自己的慘狀…“不准你再搔我癢!”

    真可惡!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最怕搔癢,這件丟臉至極的事她跟誰都沒說過,他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靳朔漠搖頭,惋惜她的難得胡塗。“同樣的處罰方法了無新意。”

    了無新意?難道…她氣得暈紅的臉迅速刷上一層慘白。“你真要把我吊起來打屁股?”都幾歲的人了還被這樣對待,要她怎麽見人?“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你說呢?”纏發的手伸至她腦後扣住頭頸,屬于男人陽剛的臉壓了下來,蜻蜓點水般的輕吻紛紛落在呂遊抿緊的唇線上。

    這突來的親呢讓呂遊很不能適應,她這個人通常是軟硬不吃,但此時面對的是靳朔漠;她可以硬碰硬,卻不知該怎麽應對他的柔軟姿態。

    “對不起。”

    對不起?“你說對不起?”一句話、三個字,讓還在傷腦筋如何從他纏人的網中脫身的呂遊聽得是一頭霧水。

    “嗯,我很抱歉。”靳朔漠吻得不亦樂乎的同時邊說道。

    他很抱歉?如今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呂遊連抗拒他的吻這事都忘得一幹二淨,心神全被他一句道歉扣得死緊。

    “你不屬于任何人,你屬于你自己。”

    回到辦公室一個人獨處,腦子就特別容易冷靜;一冷靜,馬上就發現自己再一次犯了老毛病。

    他以爲自己沖動的脾氣在這幾年的磨練之後大有改進,想不到看見她對除他以外的人舉止親呢就無法忍受,骨子裏的霸道專斷又重新回籠,想要將她緊緊拴在身邊。

    當年他就是因爲這樣才失去她,如今險些重蹈覆轍。

    貼在額頭上的輕微涼意喚醒沈陷在自己思緒中的靳朔漠,看見她擡高雙手貼在彼此額頭的動作。“你做什麽?”

    “明明沒病,竟然說出不像你會說的話。”呂遊收回手,雙眼始終寫滿狐疑及戒備。“你哪根筋不對勁?還是被我氣到神經錯亂?”

    “十年的時間你沒長進,不代表我也是。”

    她沒長進?呂遊用力戳著眼前的胸膛,巴不得能戳出一個大洞。“我是哪裏沒長進了,你說啊!”“惡作劇是青少年的專利,容我提醒,再過一年你就三十歲了。”靳朔漠忍不住笑意,輕捏她氣鼓鼓的臉頰,對指尖觸及的豔麗濃妝鎖起眉頭。

    “我的心永遠年輕。”

    “如果你只化淡妝,也許會看起來比較年輕。”靳朔漠收回染指的手,拇指與食指相摩擦,清理指上的蜜粉。“而我最想看的是不沾脂粉的你。”

    “這跟化妝無關。”面對他的坦言,呂遊的閃躲顯而易見。“我就喜歡這樣,就算我濃裝豔裹也一樣年輕。”’

    “好,不談你的妝,那我問你,既然如此你爲何選擇逃避我。逃避感情,像個受到感情創傷、不再相信情愛的成年人?如果年輕,有的應該是勇于言愛的莽撞、不怕受傷的堅強,不是嗎?”

    “不要拿我的話砸我!”呂遊用指尖使勁激進眼前的胸膛。

    “別以爲到今天我還不知道你設計我提出分手的原因;如果不知道,我就不會回來找你。”

    “誰要聽你胡說八道。”呂遊推開他,擡手爬梳淩亂的頭發。“分手是你提的,原因只有你自己清楚,我最多不過是受害者,幹我什麽事。”

    算她孬種吧!當他提及這件事時,她一點擡頭和他對峙的勇氣都沒有。

    另一方面,呂遊也因爲他的話感到訝異。

    他怎麽會知道她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呂遊扪心自問,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向誰說過,一直將這些感覺、想法壓在自己最深最深的意識底下,怎麽會…

    靳朔漠突然提及,讓她頗感狼狽。

    “真正的受害者是我。”再次拉她回來摟困在胸前,提起當年她爲了閃躲逃避而設下的局,就算昨天已經算過帳,他還是無法不介意。

    那份心傷如此真實,他怎麽忘得掉?

    “帶著被你背叛的心情離開台灣,你以爲我能馬上回複、像個沒事人嗎?是你太低估自己在我心中的重要性,還是太高估我遺情忘愛的本事?”情愛這回事,就算當初彼此都是莽撞沖動,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的年輕人,也不可能在轉身的瞬間忘卻背對背不再貼心的舊情人。

    更何況他們之間不只是一時興起的戀愛遊戲,兩人之中至少他是絕對認真的看待這份感情,雖然方法不算正確。

    以愛爲名囚困如同飛鳥般自由不受拘束的她,這是他犯的錯,但她解決這件事的方法同樣錯得令人發指!

    竟然故意設計一出喜新厭舊、愛慕虛榮的老舊戲碼,算准他對感情容不下一點龌龊的脾性,激怒他主動提出分手。

    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石,當年他就是如此才會讓她得逞。

    “你還要抱多久?”懷裏的人悶悶地開口問,只想逃開讓自己愈來愈熱得難受的火圈。“這樣很熱。”還讓人有種快要窒息的桎梏感。

    十年前的感覺再次回籠,沈重得讓她又想孬種地逃開。

    靳朔漠聞言,似乎也感覺到她的緊繃,趕忙松手退步。“好一點了嗎?”

    “你和以前不一樣。”愈來愈發覺他的不對勁,當年交往的時候,他連走路都怕她會走丟似地非牽著她不可;能擁抱的時候,骨子裏的獨占欲便傾巢而出,像張密不透風的網牢牢罩住她,慢慢收緊網口,甚至還抽出裏頭的空氣,讓她險些窒息;可是現在他竟然會因爲她的抱怨而松手,甚至退後?

    十年風水轉,五年人事換,可是他未免變得太多湘形之下,好像她呂遊就真的一點長進都沒有,馬齒徒長到姥姥家,還是老樣子。

    她馬齒徒…啧!她幹嘛菲薄自己厚待他!

    “十年有多久,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靳朔漠反問,“十年的時間夠一個人改變和了解除自己以外的另一個人。”說話間,他仍語帶暗示。

    但呂遊選擇聽不懂。“陳靖在辦公室等我,先走了。”語裏,她轉身就走,所以沒看見身後一只幾乎在她轉身同時間差點要抓住她的手。

    他差一點就抓住她了!靳朔漠收回手,終于明白爲什麽見她背對自己時,心髒便像被人掐住一樣難受。

    呵,時至今日才明白,明白自己還不能從當年她轉身背對他,和另一個男人翩然離去的記憶中解脫,甚至害怕她每一次轉身背對自己,會是又一次的離開。

    他永遠記得那年自己站在原地目送她的情景。她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臂轉身離開,一直到消失也不見她回過頭。

    只要她想離開就絕不留戀回頭,任誰在她身後呼喚也不會回頭,這一點,他親眼目睹,更親身體驗過。

    “小遊!”沒來由的,靳朔漠在呂遊開門前喊住她。

    聞聲回頭。呂遊覺得這男人真的很奇怪。

    “看看你那張臉,笑得那麽詭異。”該不會腦子裏又在想什麽新招要對付她了吧?乖乖,打一照面,她大姐還沒動過鍘刀,這個可惡的男人就已經擺了不少譜,難不成還有?“喂,不准再動什麽腦筋。”

    靳朔漠沒有回答,抿得單薄的後始終挂著令呂遊不解的微笑,半聲也不吭。

    “怪人。”呂遊啤了聲。

    啧,美國風水一定不好,才讓他這個喝洋墨水的人變得怪怪的。

    “小遊。”

    呂遊再次回頭瞅著叫住她又不說話的男人,學他一聲不吭。

    但這次,靳朔漠開口了。“我要補充。”

    “什麽?”

    “十年的時間不但夠一個人改變和了解除自己以外的另一個人,也夠證明一個人有多愛另一個人。”他暗示。

    “是嗎?”呂遊頻頻轉動眼珠企圖裝傻帶過,開門走人。

    “呵呵…”站在原地的靳朔漠往後靠向辦公桌邊緣,低低哼笑著,對于她的回避不以爲意;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回頭了。

    這意味著她還不想離開他,至少現在還不想。

    ^#^

    一點纰漏都沒有!

    呂遊開始覺得自己被某人耍著玩。

    到朔陽科技一個禮拜,她美其名是總裁大人的機要秘書之二,卻完全不機要,根本碰不到什麽能讓她扳倒朔陽科技的東西。

    探不進核心就挖不到致命傷,這樣的安排再笨的人都想得到是有人在背後動手腳,要不然她這個秘書怎麽從沒有送過文案、企劃,只有一天到晚晾在辦公桌後頭,兩腳跷在桌上也沒人理,仿佛被流放到北大荒似的。

    愈想愈不對勁,總覺得哪裏怪,到底是哪裏有問題?嗯…從公司想到家裏,她還是想不出答案。

    最後,她決定用逼問代替揣測。“說!你到底打什麽主意!”

    躺在沙發上翻看商業周刊的靳朔漠沒有料到會突然有人從天而降,跨坐在他腰上,冷不防的被這突來的壓力逼出一聲低喝“做什麽?”

    “說!爲什麽一點纰漏都沒有?”她已經待得不耐煩了,可惡!

    “什麽纰漏?”

    “你的朔陽科技。”呂遊哼了聲,“到目前爲止一點纰漏都沒有,大姐我沒那個耐心再跟你鬥了!”

    “先下來。”

    “除非你說,是不是你暗中搞鬼?”

    “別說你不知道一個女人跨坐在男人腰上代表什麽意思。”靳朔漠將雙手反剪在背後壓著,說話的聲音隱約帶著某種程度上的忍耐。“下來。”

    “別忘記規定。”

    “se誘人的是你,不是我。”他指控。

    “噢呵呵呵呵…這規定是不准你se誘我,可沒說不准我se誘你呐!”笨蛋!重逢後頭一回獲勝的呂遊笑得狂放恣意,震聾別人耳朵不償命似的。

    “好了。”倏地收回笑聲,呂遊雙手揪住他的領口,將他擡高與自己四目相對。

    “老實說,你是不是暗中動了手腳,讓我弄不垮你的朔陽科技?”這一個禮拜她試圖和公司所有人打交道想挖出些機密,要不就弄些醜聞內幕來達到目的,結果是得到回應了沒錯,但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八卦小事,一點沖擊性都沒有。

    “你要毀我的事業難道我不該防守?”靳朔漠扳開她的手,一手輕拍夾在自己腰側的大腿。“離開,否則後果自理。”

    “你輕舉妄動的後果是離開這棟大廈。”噢呵呵呵…終于找到一個方法回敬他了。“說,是不是你暗中動手腳!”

    “我沒有。”這回他開口已經字字咬牙。“快離開!”

    “才、不、要。”呂遊故意傾身,露出鎖骨處一大片白皙。“人家喜歡這樣跟你說話嘛。”就連聲音也變得柔軟暧昧。

    “你…”靳朔漠強迫自己再次反剪雙手。這女人太惡劣了!

    “說嘛,人家想聽你說!你看看,人家在朔陽是孤軍奮戰,而你呢?還有三個幫手。”該死的,愈想愈覺得不公平,她爲什麽要一個人應付連他在內四個人,甚至可能公司上下全和他同個鼻孔出氣!“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凝視的眼帶著魅惑人的電力,更夾帶濃烈的惡意,存心把他燒成灰燼。

    “怎麽辦呢?”一個人的惡劣行徑還能發揮到怎樣淋漓盡致的地步?看看俯身在靳朔漠耳畔輕呼熱氣的女人便知。“這遊戲不怎麽公平呐!”說話間,紅唇有時會不小心劃過他逐漸敏感的耳廓。

    “別鬧了!要是被人看見,會作何感想?”

    被人看見?這裏是她家耶!除了她和他還會有誰?“同進同出這幢大廈,你以爲我還能拿個貞節牌坊啊!十六樓的三姑還問我什麽時候生孩子…”不說沒想到。“噢,可惡,你爲什麽跟那票人說你是我丈夫!”連婚都沒結,她呂遊哪來的丈夫!

    “我說的是…我未來會是你的丈…呂遊!”靳朔漠如遭雷擊似的震了下,馬上抽出反剪的右手,拉開隔著襯衫染指他乳尖的賊手。“夠了!”

    “不夠。”呂遊搖頭。“我本來一個人過得好好的,你偏偏要介入我的生活。”想來就氣,她耶!地球都以她爲中心自轉了,偏眼前的靳朔漠就是個例外,見不得她自由自在過日子,硬是要在她不同意的情況下強行幹擾她的生活。

    一個人過慣了,多一個人是麻煩∏累資。“人家一個人住的時候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多了一個你,還得玩你強迫推銷的遊戲;你根本就是拿弄垮朔陽科技這件事來絆住我,對不對?”

    她知道了?“你知道?”

    “你以爲我是誰?”呂遊懲罰性地輕齧他的耳珠,故意挑逗。“我要是笨,你會回來找我?”

    “既然如此,你可以拒絕,再找個地方躲起來,讓我像無頭蒼蠅般派人四處尋找,反正…”靳朔漠用力閉了閉眼,壓下眼眶微熱的感受,重新睜開。“我所做的一切對你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啊…”呂遊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愣得出神。

    但恍惚並沒有持續多久,至少回神的速度快得讓靳朔漠想乘隙拉開她的時間都沒有,指尖遊走的速度忽然變得急促且更加火熱。

    “呂遊!”

    沒有任何意義嗎?落下的吻和遊走的手沒有停止,心思卻直在這幾個字上打轉,不停反複問自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嗎?

    “呂遊!”靳朔漠再一次粗吼,總算喚回呂遊的心神。

    一回神…啊,她怎麽把他的襯衫給脫了!呂遊看著自己的傑作,被她跨坐挑逗的男人襯衫淩亂地褪至雙臂,露出漂亮的古銅色肌理。

    理智回籠,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動了氣。

    爲什麽對他那句話會覺得很生氣?呂遊問著自己,疑雲萌生,瞪著眼前高低起伏劇烈的胸膛,試圖逼自己找出問題的答案。

    靳朔漠以爲會被自己體內壓抑的熱度焚燒殆盡。他氣她的挑逗氣得咬牙,但當她退開的時候,又感到無比的失望。

    盯著他胸膛直看的呂遊突然飛快地退開,甚至跳下沙發,俯看沙發上被火燒得臉紅的靳朔漠。

    也因爲她退開,靳朔漠才能拉回些許理智,看見她同樣绯紅的臉,察覺到她和自己一樣紊亂的呼吸。

    咳去喉間便住的火炭,他低笑:“自食惡果。”現在好了,一對欲火焚身的男女,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對方,誰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你…”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低啞,同樣覺得自己被火焚燒全身一回的呂遊也咳了幾聲。“你閉嘴!”

    該死!他爲什麽看起來那麽好吃…不是!是聞起來那麽對味,沒有汗臭、沒有香水,只有淡淡的香皂味混合上等雪茄的氣味。

    還有那個身體…那是什麽見鬼的身體!摸起來軟硬適中,指尖滑過的地方每一寸肌理都這麽結實完美…可惡!以前不過像塊不起眼的排骨酥的男人,平常穿起西裝也看不出來有副好身材的家夥,怎麽會有這麽誘人的身體?害她垂涎三尺!

    “看來我對你並非沒有吸引力,不是嗎?”靳朔漠站起身,與她平視。“浴室只有一間,蓮蓬頭只有一個,是你先還是我先?”說話間,他粗重的氣息含笑,卻仍舊不平穩。

    “你沒聽過女士優先嗎!”呂遊困窘的叫道,別開臉沖向浴室。靳朔漠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門前,半晌,終于忍俊不住地笑倒在沙發上。作法自斃,這句話正適合拿來形容她,哈哈哈…

    000

    “喂,老板請你進公司是來打混的嗎?”經過秘書室,瞥見一雙長腿晾在桌上的李仁忍不住開口。

    養眼歸養眼,問題是地點不對啊!李仁心想。

    閉目養神的呂遊聽見聲音,懶懶地睜開眼。“幹嘛?”

    “幹嘛?”還問他幹嘛?“你是秘書吧?”

    “沒錯。”

    “這裏是公司吧?”

    “難道還是我家啊!”這蠢問題也問。

    “那你這副德行是什麽意思!”李仁拍桌。“除了跷腿休息,難道你就沒別的本事了嗎?”

    “有啊。”她會的可多了。

    “什麽本事?”

    “當老板。”她還曾經是堂堂愛情設計工作坊的老板哩,可惜,好不容易將妹妹一個個送到別人手上,順便撈一筆錢玩玩,本想先離開台灣一陣子,結果卻出師未捷先被逮。

    “你說什麽?”

    “當老板,命令別人作牛作馬、任我使喚就是我的本事。”

    “你…”沒料到自己會聽見這樣的回答,一時間,負責軟體研發、自诩創意多多的李仁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老天,朔漠請她進朔陽科技是爲了什麽?一沒才能,二沒人緣又毒舌,三又是個電腦白癡,天曉得她能爲公司帶來什麽,十足的草包美人!

    “你進朔陽是爲了混口飯吃吧,既然如此,就算沒什麽真材實學也該好好工作。”

    工作?那是多累人的事啊!“本大姐不缺這碗飯。”

    “那你進朔陽是爲了什麽?”

    “爲了…”

    叩叩…

    “在忙?”倚在門邊的靳朔漠適時打斷了呂遊的話。

    “呵!今天是怎麽了?我這裏變成著名的觀光勝地了啊?”呂遊嗤鼻呼聲,大刺刺的坐回辦公桌後頭,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場所有人中職位最低的一個。

    “朔漠,她根本一點工作能力都沒有,你…”

    “我有我的用意。”面對李仁的抱怨,他只是淡淡回應。

    “可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靳朔漠一句話堵住李仁勸谏的口,拉著呂遊就往外走。

    擦肩而過的時候,呂遊乘機白了他一眼,氣得李仁直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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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5:38
第五章

    “就說嘛,用不著本姑娘去混,飯就自動到面前來,哼。”這個李仁要是知道靳朔漠帶她出來是提早下班到風景幽美的山中餐廳吃晚飯,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嘴臉呵。“嘻嘻嘻…”

    “別再欺負李仁,他沒心眼,不是你的對手。”對面聽見竊喜笑聲的靳朔漠直直戳中她心坎,歎氣勸道。

    “你言下之意是我心眼多、城府深?”

    “難道不是?”靳朔漠放下刀叉,雙手交叉、肘撐桌沿仔細將對面的人打量一回。“你渾身上下無一不是心眼,說的話、做的事,哪一個沒有目的,嗯?”

    呂遊學他的動作,任由四目膠著,將對方鎖在自己的焦距內。

    “那看穿我的心眼,猜出我說的話、做事目的是什麽的你,難道就純潔直樸?”啐,難怪人家說宴無好宴。“不要以爲請我這頓飯就能讓我乖乖聽話,別忘了,是你要我弄垮朔陽科技,怎麽,現在後悔了?心疼了?”

    靳朔漠勾起唇角淡笑,“讓一家公司因虧損而關門的方法很多,你何必…”呂遊一個叉子搶走他盤中的食物,送進口的動作止住他的話。

    “攻心爲上,孫子兵法你沒讀過嗎?”嗯…好吃。“再說我手上一點錢都沒有,想要扳倒那麽大的公司,不亂亂人心怎麽成?這只是第一步而已,你等著看吧,最近這陣子一定會有很多人到你面前告禦狀,要你開除我。”頓了頓,呂遊朝他一笑,“你當色令智昏的無道昏君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說話的神色、模樣就像在玩一場遊戲似的輕松,而聽的人似乎也不以爲意,從容地品持上的紅酒。“你這是在提醒我?”

    “難道你聽不出來嗎?”哎呀呀,她的表達能力有糟到這種地步?“我這是先禮後兵,不像你,連招呼都不打就出手。”

    還真會記恨。靳朔漠失笑,邊搖頭邊放下酒杯。“這麽愛記恨,小心眼。”

    “我就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心眼,怎樣?你咬我啊?”說著,她又拿叉子搶占對方的地盤。

    這回靳朔漠可有警覺,抓住來襲的賊手往嘴邊送。

    “啊!”呂遊痛呼一聲,低嘶:“你真咬我!”

    靳朔漠又咬一口。“我不是個吃虧不吭聲的男人。”在留下牙痕的微紅手背烙下輕啄,無視餐廳內旁人的側目。

    “你啊…”

    在眼前的靳朔漠真的很吸引人呐…視線被鎖在不時落下親吻手背的舉動上,喜愛靈轉活動的腦子不由自主的脫離主子的控制,開始胡亂想了起來。想起了許多事,有過去,也有現在,沒有順序、沒有條理;但每件事都與她眼前的這個男人相關。

    剛認識他的時候是以互相瞪眼開始的呐,呵呵…那時候的他臉上就寫明“剛上台北”的直樸樣,說不上高瘦,也不能說矮胖,但也不能說有一副好身材;什麽時候開始有男人的肌理了呢?這十年間他的變化不可謂不大啊!

    五年前在美國的商業周刊上看到他的時候,她還真不敢相信,是不是人只要到美國去,就會莫名其妙的變高變壯、變成另一個人?

    要是這樣,那她還真該到美國去呢,想一想,都十年沒去過了哩…

    看到照片的他是一回事,真人出現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在商場上混了段日子,很難不像個生意人,可是…

    愈是像個商人,愈是讓人無法接近,她討厭做生意的男人,因爲男人只要一有錢,下半身就不知道“安分”兩字怎生寫,就像…

    不小心觸及記憶中的禁忌,驚得呂遊猛一回神,擡頭正好看向門口櫃台處,美目一瞠。

    “呂遊?”

    “我能不能先走?”

    “先走?爲什麽?”

    “真巧,你們也在這裏用餐。”呂學謙的聲音先他一步落在飯桌上,打斷未竟的詢問,卻也同時給了答案。

    “不如一塊用餐,我作東。”呂學謙壓根兒不管自己的話得到回應與否,霸道地拉過椅子,先請挽在身側的妙齡女子坐在呂遊左側,再坐到方桌唯一的空位。

    “老師說不能隨便吃陌生人請的東西。”呂遊甜笑說話的同時站起身欲離開。

    靳朔漠趕忙起身拉住她。“別這樣。”

    別這樣?哼,那要她怎麽樣呢?呂遊回頭,朝阻止她腳步的靳朔漠咧嘴直笑,“你是要我當場翻桌,還是要這家餐廳裏的人安安靜靜吃他們的飯?”

    “呂遊?”

    “別說我沒告訴你,要是讓我知道這是你一手安排的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的威脅只有這樣的程度?”呂學謙食指叩著桌面,插嘴道:“小兒科。”真令人失望,還以爲她在外頭這幾年混出一堆麻煩,性情應該很難纏才是。呂學謙有點失望地想。

    “學謙,這位小姐是…”覺得氣氛有異的妙齡女子傾身低間坐在對面的呂學謙。

    “我女兒。”

    “呵,開玩笑,你看起來這麽年輕,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女兒?”

    “真的是我女兒。”呂學謙笑道。“小遊,是不是啊?”

    面對他的詢問,呂遊選擇置若罔聞,兩眼始終瞪著靳朔漠,試圖看出端倪。

    “是你安排的?”

    “巧合。”他也不知道會遇上呂學謙。“真的只是巧合。”

    “這個不講理的丫頭不會相信你的話呵!”呂學謙嗤笑道:“她只信她自己。”

    “總比相信一個下半身不安分,整天只會在花粉堆中打滾的老頭子要好太多太多。這位小姐,我倒想請教你一件事。”

    “啊,請說。”妙齡女子恭敬地道,似乎已經相信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子,真的是呂學謙的女兒。

    “和一個年近六十的老頭交往甚至上床,對你來說有任何戀愛的感覺嗎?”

    “你…”妙齡女子臉上突然一陣白一陣紅,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呂遊!”基于所在場合,靳朔漠只能低聲警告:“注意這裏是什麽地方、伯父是你什麽人!”

    “他只是個陌生人。而你,如果再拉著我,下場一樣。”

    他最好不要太過分,每個人都有能忍和不能忍的事,誰也沒有權利去要求另一個人,就算面對不能忍的事也要咬緊牙忍耐,然後躲在自以爲別人看不見的暗處獨自哭泣。

    就算以愛爲名,也不行!“讓我走!”

    憤怒憎恨的情緒在壓抑過度受傷的內心,偏又強撐高傲自尊而隱隱泛紅的眼眶中寫得清清楚楚,字句間的決絕也不忘配上咬牙切齒的聲調,逼得靳朔漠不由自主的松開手。

    果然,他一松手,呂遊就像子彈似地沖出餐廳。

    “兩位慢用,算是我的賠禮,請讓我作東。”飛快丟下社交辭令,靳朔漠便轉身跨步離去。

    “靳朔漠。”才三步,呂學謙便叫住他。

    “還有事?”

    自信從容的唇角抿起一抹複雜難解的淡笑。“記住,我把我的女兒交給你,不准你欺負她。”

    “讓她受傷的人似乎不是我,伯父。”利眸掃過還坐在原位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妙齡女子,原本帶笑的唇抿起嘲弄的弧線。“告辭。”

    語罷,他轉身追人,走出大門前向櫃台交代了幾句話,並從服務員手中拿了東西才消失在門口。

    不諱言,呂學謙的作爲連他都看得很火大!

    在女兒面前和妻子以外的年輕女子糾纏。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還能如此從容自若!

    可惡!

    ^V^

    滿心焦急的靳朔漠以爲得花些時間找她,但是當他來到停車場看見座車時,擔憂的心馬上放了下來,安穩落地。

    腳步也變得有些輕松。

    “我以爲你會先走。”緩下的腳步有減退幾分擔憂後的輕快,慢慢走向蹲在車旁一襲連身短裙、腳穿細高跟鞋的呂遊。“穿這樣蹲在車旁看起來很奇怪。”他說著,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後車蓋。

    “我找不到計程車。”呂遊擡頭,斜陽殘照下,那模樣由上往下俯視,會讓人一時覺得有種吸引人的楚楚可憐。“你幹嘛帶我跑到這雞不拉屎、烏不生蛋、烏龜不上岸的荒山野嶺吃飯?”說到最後,她還是怪他。

    靳朔漠學她蹲在車旁,食指成勾,撥開遮在她頰邊的亂發到耳後。

    “一身西裝皮鞋蹲在車邊也很奇怪。”呂遊看著他,咕哝道。

    “我不知道會這樣。”

    心疼的,指尖輕輕劃過細嫩的臉,就像碰觸一顆隨時可能消失的泡泡般,生怕一個用力就會戳破這漂亮卻又讓他覺得虛幻的泡泡;對她,他始終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無意讓你難受。”

    呂遊將臉埋在撫著雙膝的手臂上,躲開他的碰觸。

    靳朔漠會因此而退讓?

    不,要是在錯誤的時機退怯,他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功。

    呂遊的拒絕早在他意料之中,因此他幹脆靠車而坐,將她攬坐在自己腿上。

    但他也沒忘,靜靜等待她的拒絕,將他推開站起來。

    令人意外的是,呂遊並沒有推開他站起來;相反的,她躺在身側的暖厚胸膛上不發一語。

    “不推開?”

    “沒有必要。”現在,她需要一個溫暖的椅靠;身邊沒有暖爐,至少還有他是現成的。呂遊這麽告訴自己。

    靜默,就這麽自然而然籠罩在兩人之間,久得讓靳朔漠後悔今天帶她到這裏來。

    打算要給她的驚喜中,並不包括遇見呂學謙這一項。

    “這裏的黃昏和夜景都很美,所以我想帶你來。”末了,靳朔漠打破沈默,說明帶頭提早翹班的用意。

    “你有認識這樣的人嗎?”呂遊的聲音由下至上傳來:“將妻子放在家裏不管,就算知道她每天每晚都躲在暗處,怕被人發現似地哭泣,他身邊女人還是一個換過一個,花心不改、下流不改,還像很得意自己處處留情留種,把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帶回家讓妻子養育成人的男人,你認識這樣的人嗎?”

    “呂遊?”

    “呵呵,那樣的人、那樣的男人,我要叫他什麽?我要拿他當什麽看!你說啊!”

    “呂遊!”

    靳朔漠收緊雙臂,防止她被自己無意識太過激烈的掙動弄傷。

    他不知道,不知道呂學謙這麽明目張膽地在自己女兒面前不改風流習性,直到今天、直到方才那一幕,他才明白爲什麽呂遊恨他、氣他。

    她的恨、她的氣、她的厭情恨愛不是沒有道理,那種完全不以爲意,當著女兒的面和別的女人親蔫摟抱…他同樣無法接受!

    看了一次、兩次…長久下去,怎麽不去質疑情愛的真實?怎麽不去厭情恨愛,到最後避愛躲情?

    要是他自小在那樣的環境裏被養育成人,只怕現在會比她還嚴重。

    這樣的呂遊,令他心疼。

    “呂遊?”沈默得太久,靳朔漠試探性地喚了聲。

    “你在哭嗎?”靳朔漠俯下視線,但呂遊雙手捂住臉,根本不讓人看見她的臉。

    “呂遊?”

    “不能讓他這麽好過。”擡起頭的呂遊突然開口便是這一句,像想到什麽鬼主意而興致勃勃的臉上,壓根兒看不見一滴淚,甚或,唇邊一抹邪笑讓人感到心慌。“開什麽玩笑,讓本姑娘火大,自己卻跟個美人大玩愚蠢的戀愛遊戲,哼!要真讓他順心不就表示我孬了嗎!喔呵呵呵…”

    “呂遊?”

    “你以爲我哭了?”呂遊朝他眨了眨眼,剩余的黃昏未竟,還能清楚看見彼此的臉,因此,她看得見他的擔憂和訝異,邪笑落在碰觸他唇角的淺吻上。“我啊,早過了遇到事情就哭的年齡,讓我不好過的人也休想好過!”她呂大姐的名號是叫假的啊!就這麽離開,以後怎麽混!

    “你打算怎麽做?”靳朔漠勾起一腳,只手撐額,瞅著雙眼閃閃發亮的她,任由她留在唇角的微熱輕輕的熨自己。

    近來他發現她動歪腦筋時臉上的表情很吸引人,兩只眼睛總是在發亮,閃動算計的眸光,兩頰會因爲興奮變得紅撲撲,十分誘人。

    “你要看戲還是陪我?”

    “你希望我怎麽做?”

    “隨你怎麽做都可以,就是不要妨礙我。”

    “爲什麽你沒想過我能幫你?”

    “呵!你別扯我後腿就阿彌陀佛了。你說過他是你崇拜的人,不是嗎?知道我要整他,你會作壁上觀嗎?”

    “我欣賞伯父公事上的表現,僅此而已。”靳朔漠示意她起身,也跟著站起來,將放在後車蓋的盒子放進後座。“我不認同他私下的生活方式。”

    “那麽,就陪我進去順道看戲呵!”呂遊說道,主動拉起他的手往回走。

    00

    “啊…”

    拔尖的叫聲嚇壞同樣在這家餐廳享受好風景、好氣氛的客人。

    “呂遊!”

    隨後的一聲暴吼更是如平地一聲雷,轟愣不少人。

    而始作俑者,擡起下巴高傲垂視眼前濕淋淋的男女時,俏鼻哼出厭惡的輕蔑。

    “澆點冰水讓兩位消消欲火,免得又做不該做的事,這是日行一善呐。”語罷,呂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你好過分!”妙齡女子尖叫道,狼狽的模樣早讓她忘記世上除了“狼狽”二字,還有“失態”一詞。“我的衣服…人家的衣服…”

    “有什麽好可惜的,等會兒撒個嬌、說些貼心話,要買多少衣服都有,不是嗎?你要的不也只有這些?”

    “呂遊!”

    “我說呂先生,你別忘了中國曆代的皇帝大都死在縱欲過度上頭,家裏有妻有子的就夠你忙了,何必讓下半身操勞過度,這樣可是會傷身的,噢呵呵…”伴隨勝利的笑聲,呂遊轉身欲離去。

    好,心情果然愉快多了。她滿意地如是想。

    “站住!”氣得青筋暴凸的呂學謙厲聲叫住她。“靳朔漠,你就這麽縱容她,讓她爬到你頭上?”

    “在這件事上…”和呂遊並肩走的靳朔漠回頭朝狼狽的兩人笑了笑,才說完話:“我並不覺得她的作法有錯。”

    “走吧,本姑娘現在心情大好,這家餐廳的東西看來並不適合我們吃,到別處去吧,噢呵呵呵呵…”在笑聲中離去,那突兀的節奏就像夜裏騎著掃帚作惡的邪惡巫婆。

    牽手走出門口的兩人極有默契地停下腳步四目互望,一陣短暫的沈默過後同樣想起剛才的事,發出噗嗤笑聲。

    “原來你也不是死腦筋,還知道是非善惡。”以前那個循規蹈矩,走路絕對靠右邊的死腦筋簡直從他身上被連根拔起,不見了。

    “我只做我認爲對的事。”靳朔漠帶她走向停車場邊道:“我不是迂腐魯鈍的人。”只要他認爲對,不管作法如何,他就會去做。“如果你沒有往他們身上倒水,可能就是我以下犯上,一拳轟上伯父的臉。”

    “呵…你還真敢說,哪天就做給我看,不要老是一張嘴說得天花亂墜。”

    靳朔漠突然旋身,領著她往餐廳走。

    “你幹嘛?”

    “說做就做。”他說道,揚起的左拳握得喀喀作響,神情認真。

    “我不想再看見他。”呂遊壓下他的拳阻止。“本姑娘累了,不想再玩下去。”她說著,豔麗的臉上的確寫滿疲累。

    “帶你去個地方。”轉往停車場的方向,靳朔漠扣住她的腰,將她身上一半的重量攬到自己身上。

    “什麽地方?”難得的,呂遊順應他的親呢,沒有任何掙紮舉動。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意識到由重逢開始,她一手制造的距離在今天、在此時此刻已意外地歸零。

    “會讓你改變心情的地方。”他只這麽說。

    T_T

    細跟的高跟鞋深深陷入顆粒狀的細沙中,車燈直往前方探照,是一片前仆後繼、不斷湧上的金銀浪花,海浪以它獨有的節奏高唱旋律。

    的確是能改變心情的地方。

    “帶我來海邊?”呂遊側首看向站在身邊,爲自己擋去海風的男人。

    “我們是在這裏認識的,你記得嗎?”眺望黑漆一片的海平面,靳朔漠的聲音在海潮聲下像黑絲絨般柔軟。

    原來這裏是…呂遊坐上車前蓋,兩腳懸空,甩落鞋上的海沙。“呵,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學生到平日飙車族聚集的海岸玩,其中還有個一身愚膽的冒失家夥,挑上當時這裏最有名的車隊。”

    “應該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混在全是男孩的車隊惹麻煩。”

    “呵,我靠自己的實力得到隊長這位子有什麽錯,是他們騎車技術不如人,成王敗寇,自古皆然。”

    “錯就錯在你是女的。”

    “男人敗在女人手上就這麽恥辱?”

    “你還記得?”

    “我沒老到記憶衰退的地步。”呂遊擡手將亂發撥到腦後。“那是我跟你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好一個英雄救美啊,靳大俠。”

    “臉上挂彩卻一滴淚都沒掉的你才讓人驚訝。”那時的她才十七歲,被刀子劃過臉頰竟然神色不變。

    呂遊下意識地撫上左頰,想起同一件事。“一點小傷幹嘛哭。”她的眼淚早就出讓給夜夜爲了丈夫花心,暗自躲在房裏啜泣的娘,就算想哭也沒有眼淚可以掉。“我不覺得痛。”

    “你讓我印象深刻。”他沒見過站在一群比自己高大的男孩面前還能這麽從容不迫的女孩子,呂遊是第一個,像不要命似地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興致勃勃,仿佛近在眼前的脅迫不過是一種新遊戲。

    “你也是。”呂遊笑眯起眼,陷入回憶的浪濤中,忘了平日的針鋒相對。“爲沒有關系的陌生人挺身而出,這種傻勁那時候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因爲驚訝他不求回報的挺身而出,才事後三不五時地找他鬧他,怎麽知道會從他口中聽見交往的要求,而自己竟然答應。

    呵,大概是被當時他那鄉下來的窮學生,未脫的直樸給吸引住吧!呂遊心想。

    可惜現在他已是個有頭有臉的生意人唉…

    “在你身邊不乏這種人。”

    “遇事能閃就逃的人更多。”帶笑的眉眼黯了下來,忽而又像要極力甩脫令人窒息的郁悶直笑著。“總之,結下一場孽緣。”

    “我不認爲。”靳朔漠轉身舉步,遮住呂遊一眼就可望去的海面,站在她面前。“我愛你,就算你曾經騙我、就算你逃避我,我還是愛你。”

    “噢呵呵呵…不要開玩笑了,別忘了我怎麽騙你,又怎麽戲弄你,在別的男人面前羞辱你、說你是個窮光蛋、說你一輩子沒有出息、說我看不起你,你提出分手的決定再正確也不過,我是個沒心沒肺的壞女人,沾上我准沒好事。想想看,要不是分手,你不會去美國,要不是去美國,你也不會這麽風光,所以…”

    “生日快樂。”

    一個唇邊的輕啄、一句道賀,讓呂遊從提醒他自己加諸在他身上的惡形惡狀變成呆楞的訝然。

    “咦?”他說什麽?

    “今天是你的生日,忘了嗎?”靳朔漠放開她,走到後座拿出紙盒,回到她面前。“視錢如命的呂大姐怎麽會忘記能理所當然向人討禮物的大日子?”

    啊?今天是她的生日?呂遊回了神仔細算…啊!“該死!今天真的是我生日啊!”靳朔漠一出現,她的生活亂了秩序,連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都是你,害我光想著怎麽玩倒你的公司忘了正經事,可惡!”

    “你的生日是正經事?”和他的約定就不算正經事?靳朔漠皺眉,質疑她分類事情的標准依據。

    “那當然。”呂遊拍上他的胸口,伸手往西裝口袋探。

    “你找什麽?”

    “手機,我要找人。”

    “在車裏。”靳朔漠說著,看她急急忙忙回車上找出手機直撥。“你要找誰?”

    “誰都找。開玩笑,這種順理成章跟人要禮物的大日子,怎能放過那票子有錢人?”她說得理直氣壯,一連撥了幾通電話,每通都在說完“今天是本大姐的生日,准備好禮物,我馬上去拿!”這句話後不等對方回應就收線,霸氣十足而且語氣認真,一反平日懶散無賴的模樣,仿佛這真的是筆大生意。

    就連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也沒有放過,不但如此,還要他們代爲聯絡一些他沒聽過的人准備好禮物進貢。

    天,伸手向人…不,該說是命令人送生日禮物給她,這世上恐怕只有她呂遊做得到,這不是厚臉皮的人絕對做不出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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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6:03
第六章

    忙了一陣,呂遊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舉動被人從頭到尾看在眼裏,霎時停下動作。

    “聯絡完了?”

    “差不多。”

    “你的人面很廣。”

    “都做過生意。”

    “你是指那家工作坊?”

    “嗯。”今天是大日子,壽星的心情好轉不少,也就沒什麽禁忌。“在這個時代,情啊愛的,很少有人說得出口,我做的就是設計人,逼得他不把這些話說出口不行。人跟人之間,再怎麽緊緊相依、拖得再緊密也是兩個個體,不說明白,誰都不會懂對方在想什麽;與其揣測,不如直接挑明說清楚,很多的誤解都是不必要而且愚蠢的事。

    人生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揣測、誤解這種小事上,這種不說情愛字眼的情況,愈是有錢人就愈容易犯,爲了可笑的面子和尊嚴,甯可不表明,因爲他們認爲這樣做很丟臉。我啊,就討厭這種人,不從他們身上撈銀子,就太對不起那些只擔心三餐溫飽與否的普通人了。”

    “大道理誰都會說,你自己又能做到多少?”

    一句問話,強而有力地反駁了呂遊所說的每一句話,暗暗指責她言行不一。

    “我就是不想浪費時間,才不要愛情那種看不見的東西,比起來,金錢和物質比愛情要真實多了。”呂遊甜甜笑道,同樣也暗示他別浪費時間在她身上。“我啊,不需要愛情,我只想玩。只想遊戲人間,看遍、玩遍所有好玩的事。”

    “一個人的遊戲能得到快樂?”

    “我肚子餓了。”呂遊轉移話題道:“先去吃東西,再去拿我的生日禮物。”

    她的話提醒了他。“本來打算當飯後甜點的。”

    “什麽?”

    他拿起放在車蓋上的紙盒。“打開看看。”

    呂遊依言打開盒子,亮黃的車燈中,照亮閃動鵝黃色澤、亮麗誘人的大蛋糕膿濃的起士味令人垂涎三尺。

    “黑森林的德國起士蛋糕!”她驚呼,是她最喜歡的口味!“你還記得?”

    “我曾經答應請你吃。”直到今日,靳朔漠仍然記得還是個窮學生的自己的承諾,即使這十年發生過許多風風雨雨,他也沒忘。“我說到做到。”

    答應…

    喂喂,我最喜歡吃黑森林賣的德國起士蛋糕,哪天你一定要買一個大蛋糕讓我吃個夠!

    要是變胖怎麽辦?

    呵,是你女朋友變胖又不是我男朋友變胖,我擔心什麽…

    這個男人…她傷他欺他、甚至使計騙他,爲什麽他不恨她?難道真的心胸寬大到這種地步,還是這不過是一種假象,想騙她掉進陷阱,再好好懲治她的設計,一報當年的仇?

    突然間,呂遊覺得迷糊,他是個商人,最懂的就是精打細算,不應該會做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沒有意義的事。

    如果無意報複,而只是單純的這樣對她,實在是太笨,她根本不會回報他什麽,更不可能因此而愛上他。無視內心深處幾不見聞的小小抗議聲,她如是想。

    是的,像她這種人,最適合的就是一個人過日子,別跟誰扯上情愛這碼子事最好,不傷人,也不傷己。

    他到底是別有用意,還是真笨到這種程度,像口頭上說的,仍然愛她?

    好亂,他一出現什麽事都亂了步調、都不對了。

    這樣的靳朔漠讓她覺得很難應付。

    “你不是餓了?”靳朔漠的聲音由遠至近,喚她回神。

    “嗯。”動手切下一塊蛋糕咬進嘴裏,她試圖以此掩飾自己方才的失神;美味入口,馬上被轉移注意力。“嗯,好好吃!又香又濃的起士味,還有細致綿密的口感,好好吃。”

    “真那麽好吃?”看見她一臉感動的誇張吃相,向來對糕點沒興趣的靳朔漠也動了心。

    “廢話!不好吃的東西本姑娘絕對不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呂遊非常認真的爲蛋糕辯護,轉眼間左手只剩起士殘屑,指頭沾了不少柔軟香濃的乳酪。“你吃吃看就知道。”她說,順手要切一塊給他。

    “我吃這個。”靳朔漠不由分說地執起她的左手,含住沾著乳酪的食指,軟舌舔過乳酪,也帶電地觸痛指尖敏感的神經。

    “你…”

    “的確好吃。”松開口,他轉而傾身舔去留在她唇邊的殘屑。“難怪你對這家的起土蛋糕情有獨鍾,如果搭配白葡萄酒會更美味。”

    “你答應過不se誘人家。”

    “那是在家,這是海邊,不算。”靳朔漠捏起一口蛋糕塞進她嘴裏,化成濃郁的起士,溫熱細綿的口感誘得人發昏。“我成功了?”

    “不…”腦袋真的有點昏沈沈,滿滿的起土味熏得她發昏,又覺得很…該死,她明明不知道“幸福”兩個字怎麽寫!呂遊努力緊抓神智想清醒,偏偏一掙紮就又陷進更深的漩渦中,爬都爬不起來。

    末了,她就像得重感冒的病人般,只能虛弱地呻吟;“別這樣,我不適合談情說愛,你最好死心。”

    “公事上我向來通權達變,但感情做不到。”靳朔漠又喂她一口蛋糕,自嘲地笑道:“我知道不愛你會很輕松,但你一再拒絕我的原因讓我無法怪你、怨你,更因爲這樣,無法要求你回應我;所以愛你注定一點都不輕松,只要你過得愈自山、愈不受拘束,就表示你拒絕的態度愈堅決,愛你所帶來的沈重感就會一再加深,我很清楚這一點。”

    “那爲什麽你還對我苦苦糾纏?”

    “我放不開。”靳朔漠舔去沾在她唇邊的乳酪。“在感情上我是死腦筋,一旦認定就無法放手。”

    “你一點都不恨我?”靠在他身上才能順利站著的呂遊揪著他西裝的領口通問:“我對你做了那麽多過分的事,你難道一點都不恨我?”這個男人是聖人啊!不知道什麽叫恨。

    “我恨,至少剛開始的兩三年恨過。”

    “我說嘛!你怎麽可能是聖人。”但是兩三年…“你的恨保存期限未免太短了些。”

    “我也想過要報複你,那是我剛回國的目的。”他坦言。“但是在跟伯母談過之後,我不認爲這很重要。”

    跟伯母…“等等,你跟我媽說了什麽?”

    “應該是伯母跟我說了什麽。”靳朔漠附在她耳邊道:“你以爲我怎麽知道你怕癢?”

    啊!“叛徒!”原來是做娘的抖出自家女兒的弱點。

    “要說叛徒,你才是,無視伯母的傷心執意離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是十年。”

    蛋糕變得不好吃了。

    呂遊甩動大波浪卷的長發,哼笑出聲。“我受夠了。”怪怪,爲什麽她今天話特別多?而且收不住。

    “在鄉下被譏笑沒人要的私生女跟娘過日子並不算苦,就算住的地方很小,吃得也不好,至少她從不哭,天天都很開心。

    可是她等的、愛的男人接她回去、娶了她之後,每天夜裏都會聽到把自己藏在棉被裏哭泣的聲音,不到半年,一個比我大幾歲的男孩子出現,說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要她負責養育,如果只是一個就算了…

    接下來又一個、兩個…多到我都不知道誰是誰,很好笑吧?和妻子只生一個女兒,而這個妻子也賢淑到無怨無悔地教養丈夫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這不是那些小孩子的錯,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錯;但是,女人的容忍跟縱容也不能原諒!”

    “呂遊?”

    “我受夠了她吞忍的表情,也無法忍受她自以爲別人聽不見、看不見的哭泣模樣,如果這世上真的有愛情,最爛的表現方式也不應該是這種!沒有底線的容忍只是自虐的縱容,明明就介意、就嫉妒,爲什麽要裝出一副以丈夫爲天的賢淑模樣!她想證明什麽?還是以爲這樣做就能讓丈夫回頭?”

    “呂遊!”她心裏的痛到底有多深?靳朔漠緊摟住她,這才知道她的身子有多冰冷,在摟住她和脫下西裝外套間困難地動作著,最後將西裝外套裹在她身上,因進自己懷中。“冷靜點!”

    “我不要!就算面前端上的是最好的愛情我也不要。”埋在他胸前的聲音變得模糊,但仍然可以讓身前的人聽得很清楚。“好與壞是並存的,最好的不代表它沒有壞處,與其這樣,我什麽都不要,一個人過日子是這麽自由自在,我爲什麽要讓另一個人介入我的生活,被另一個人影響我的情緒,我不要!說什麽都不要!”

    她在拒絕他!靳朔漠愈聽愈心涼、愈心疼,找不出任何可以怪罪她躲情避愛,又讓他愛她愛得如此沈重的理由。

    愛她是他的選擇,她不要他的愛也是她的選擇。今天如果她是因爲不愛他而選擇不要,除了死心,他沒有第二句話好說。

    但如果不是呢?

    倘若是因爲不敢愛他而選擇不要,那他豈不敗北得冤枉?爲了一個不是他犯的錯而慘敗,怎麽能夠心服口服!

    “告訴我,你是不愛我,還是不敢愛我?”

    “最後的結果都一樣,理由並不重要。”呂遊似乎是回複了冷靜,擡起的臉有點蒼白,但還有些怒氣作用後的血色,不至于讓人擔心。

    “理由對我很重要。”

    “你不怕我說謊?說謊可是女人的專利。”

    靳朔漠聳肩,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想再吃點蛋糕。”她開口,推開他的懷抱,拿起蛋糕就吃,還是粗魯地沾了滿手香濃可口的乳酪的吃法。

    靳朔漠坐在車蓋上,側首看她猛吃的模樣。

    呵,這女人不知道自己的長相跟這吃相完全不搭嗎?他笑著,早習慣她吃東西時的模樣,看久了也覺得有趣。

    “你這模樣就像非洲來的難民。”他不急著得到答案,幹脆與她閑扯。

    “我的確是難民。”

    “利用工作坊賺這麽多錢還說自己是難民?”這話要置那些被她玩弄在股掌間的富家大戶于何地?還是她真侈奢成性,一點理財本事都沒有?

    如果是這樣,呂學謙又何必執意要她接手他的事業?

    “喂,張嘴。”

    “什麽?”她突如其來的要求讓他疑惑。

    就在開口詢問的當頭,抿著一小口蛋糕的唇送進微啓的口,吻住他的話。

    早知道她舉止狂放得異于常人,但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一時間靳朔漠愣住了,口中濃郁的乳酪伴隨著甜膩的馨香,融合成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絕妙滋味,這種美味,引得他即使在神智渙散的當頭也能潛意識地反被動爲主動,勾摟她近身,加深這記帶有濃濃乳酪香味的吻,糾纏在彼此唇舌之間。

    熱吻結束,靳朔漠只感到喉間熾熱。“這是你的答案?”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呂遊舔舔唇,笑道:“這叫轉移注意力,免得你一直在這話題上打轉。”

    “是嗎?”

    “就是。”她轉身往車裏走。“回去了,你要帶我去拿禮物,每家每戶的拿。”

    “你把我當成共犯?”要他跟她一樣像搶匪似地上門討她的生日禮物?虧她想得出來。

    “是你提醒我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共犯是啥?”

    靳朔漠收拾車蓋上的殘局後,配合地坐進車。

    得請人去查查她的存款流向,他不是不清楚她吻自己想轉移的話題是什麽。

    不愛或不敢愛,他沒有逼她回答,以她的聰慧一定知道,就算任性不回答,他也拿她沒轍;但提及金錢流向才見她態度丕變,很難讓人不聯想,就算她巧妙地將話題繞回之前的問題上。

    呵,想用吻轉移他對她用錢方式的注意力,這招到底還是失敗了。

    雖然愛極她的熱吻,但他並不是色令智昏的愚人呵!

    00

    在親眼見到呂遊如秋風掃落葉似地,到每家每戶掠奪她堅稱屬于她的生日禮物後,靳朔漠才知道一個人的惡形惡狀能發揮到何等淋漓盡致的地步。

    幾乎每家每戶見到她的頭一個直覺反應就是關門,其次是女主人熱絡地迎接,再來是孩子的恐懼表情,最後以男主人的咆哮和怒氣送出門作結。

    說來奇怪,每一次進出,她手上都會憑空多出一樣包裝精美的禮物,實在讓人無法推敲她人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堆滿後座的生日禮物讓呂遊心情大好,直到半夜十二點鍾聲一響,才心甘情願的從壽星退回灰姑娘的身份,饒了世人一命,也饒了駕駛座上開一個晚上車的靳朔漠。

    在地下停車場和住所之間來回不知道幾次;靳朔漠只曉得當所有禮物都搬上樓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興致勃勃地玩起拆禮物的遊戲。

    洗個熱水澡出來,她正坐在客廳地板上拆開另一份禮物。

    “呵呵呵…”

    “什麽事那麽好笑?”正動手沖泡咖啡的靳朔漠隨口問。看來她的心情已經回複不少,或者應該說是開始得意忘形。

    “你看看,小依依送我什麽東西。”呂遊回頭,拿著紙盒的手揚在半空中晃動。

    “你這樣晃我怎麽看。”一手一杯咖啡走來,靳朔漠坐在她身旁,將她的咖啡放在另一側,啜進一口屬于自己的黑咖啡,接過禮物,看到禮卡內的文字不禁一愣。

    美國進口高級保險套外加強身健魄、精力源源不絕大補帖一組,祝大姐生日快樂,夜夜笙歌,早日得子。

    依依敬筆

    “很特別的禮物。”

    “噢呵呵呵…那小妮子還在記恨我送她的結婚賀禮呢!”那份賀禮起碼讓勾家老太爺兩年內抱了兩個孫子不是?這麽忘恩負義啊!

    “還有這一份,書蟲送的,九六年閣樓女郎寫真年志,這本可是性感寫真精典中的精典,想不想看?”

    “無聊。”靳朔漠皺眉喝進一口咖啡。

    “你真的不想看?裏頭的模特兒身材都很棒呢!”翻了幾頁,呂遊眯起一雙眼逼近他。“真的不看?”

    被逼不過,靳朔漠反擊:“你在裏頭我就看。”

    “呵!就別讓我發現你偷看。”俏鼻一皺,呂遊又拿出一份禮物拆開。“呵呵呵…是幽人送的,你看!紅色火辣辣性感內衣一組,好玩吧?”兩手單指勾起透明如薄紗的火紅連身內衣,呂遊笑眯一雙眼,透過薄紗內衣看著靳朔漠。“有興趣嗎?送你。”

    “神經。”靳朔漠給她一記大白眼。“淨收些奇奇怪怪的禮物。”

    “好朋友才這麽送呐。”呂遊又拿起一份。“哎呀呀!你看看,我家的小蝴蝶送的是一盒催情巧克力呐!要不要吃吃看?”好個莊小姐夢蝶妹妹,她不過下了點春葯玩玩,她就給她弄了一盒催情巧克力,有意思!

    “你陪我一起吃?”靳朔漠打蛇隨棍上,扣住她的腰隔著衣衫以指磨蹭,壓低聲音問。

    “看來你是找到住的地方,巴不得馬上搬走是不是?”她心情轉好,不意味忘了這個約定。“別趁人心情好的時候作怪。”

    “我喜歡你笑的樣子。”靳朔漠低笑出聲,“那種仿佛將全世界踩在腳底下的狂放笑聲雖然怪異,但很適合你。”

    “哼,真不知道你是在褒我還是貶我。”呂遊挪動身子調整坐姿,沒有意識到自己覺得舒服的坐姿,是把自己嵌進靳朔漠開啓的懷抱、側靠在他身上,仍熱衷于拆禮物的愉悅中不可自拔。

    被當作椅墊的人卻注意到了,從他剛開始介入她生活各坐一方沙發的疏離,到現在肩並肩相擁坐在地板上,這樣的轉變,對靳朔漠而言無疑是種鼓舞。

    在他費盡心力想讓她接受自己的過程中,就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日常生活中,其實已經習慣這樣的相處。

    會嗎?真是她習慣有他的生活,或者又是另一場她精心設計的騙局?

    這女人有演戲的天分呐!光從那四個女人口中聽見她的豐功偉業,不難發現這一點,所以他擔心,擔心她的習慣也是裝出來的。

    “你覺得不自在嗎?”

    “咦?”沒來由的一句話,讓沈迷拆禮之樂的呂遊聽不清楚。“你說什麽?”

    “有我在,你覺得不自由嗎?”

    自由?呂遊轉頭看他。“你問我?”

    “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她轉移話題的技巧真差。

    呵呵。“我真覺得麻煩,就算天皇老子也踩不進我的地盤。”同住這麽久,有些事不承認也不行。“我不是什麽濫好人,不可能讓自己討厭的人踩進家門一步,更別提住進來。”

    “你不討厭我?”

    呂遊往後傾,背躺靠在沙發墊上。“你說呢?”

    “再這麽模棱兩可,我會把它解釋成你接受我。”

    呂遊聳肩,輕佻地搖頭晃腦。“隨你怎麽想喽,我管不著。”

    靳朔漠仿佛被人從背後打了一槍似的,對領悟到的答案感到無比震愕。

    “你不是不愛,而是不敢。”

    啊…怎麽又繞在這話題上打轉?呂遊哀號出聲:“談愛不愛的問題實在太累人,能不能別說?”她討饒,算服了他的不屈不撓。“坦白說,我很佩服你啊,用自己事業的存亡爲籌碼,留住自己想要的女人,如果是一般女人,絕對會被你感動得自動投懷送抱。”

    “你不是,非但不是,還其的動起腦筋想虧空朔陽科技。”

    她兩排濃黑的眼睫如扇般上下扇了扇,笑著搖頭。“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這種老掉牙的台詞只適合六十年代的肥皂劇。”

    呂遊懊惱地彈了指。“啧,早知道就換別的詞。”可惡,連這樣也不行,真是愈來愈精明。“你到底想怎麽樣嘛!好話壞話都說盡,我真的不適合談情說愛。”

    “男人女人,沒有人不適合。”靳朔漠勾她回到懷中,捏緊她的下額,不容她巧妙的閃躲。“你也不例外。”

    “我討厭有錢的男人。”呂遊哼了哼。“男人只要一有錢就不安分,滿腦子飽暖思婬欲。”

    “那勾宿懷、蔚星辰、齊明霁、夏子翔他們怎麽說?你可是把最要好的姐妹交給他們。”她相信那四個男人卻不信任他?思及此,靳朔漠覺得氣惱。

    “這票姐妹自己愛上的,我管不著,我只管得了自己。”

    她的話連聖人聽了都會覺得生氣!“張嘴。”

    “什麽?”呂遊開口,沒料到一塊黑不隆咚的不明物體就這麽飛進自己嘴裏,咕噜一聲吞了進去。“咳咳!你給我吞了什麽!”

    “巧克力。”

    她美目愕然一瞠,馬上轉頭看向剛拆封的禮物,果然少了一顆!

    “啊!你這個…”可惡的家夥!“你怎麽可以這麽做,這個巧克力…”

    “我不知道情趣商品的效果如何。”靳朔漠邪笑道。“你可以試試。”

    “你…”該死!隱隱直覺腹中一團火逐漸竄燒,呂遊怒瞪罪魁禍首。“你竟敢忘記我們的約定!”

    “我沒忘。”靳朔漠揚起的淺笑有與她呂遊相似的邪氣,嚴峻的陽剛容貌變得像古銅色香醇可可般誘人。“我不會碰你、也不會睡到你的床,但我允許你來碰我,爬上我的沙發。”

    “這沙非我買的!”呂遊咬牙嘶吼,突然覺得眼前的人非常秀色可餐。

    可惡!葯效哪有這麽快的,那只死蝴蝶,送這什麽鬼東西!

    “你不覺得客廳變熱了?”靳朔漠不懷好意地問。

    “沒有。”呂遊站起身,踉跄的走向廚房,灌進一口又一口的冰水,出來時還帶了一杯,卻看見靳朔漠脫下睡衣襯衫赤裸著上身。

    “你幹嘛!”她困難地咽進一口唾沫。該死!爲什麽覺得他看起來像極了她愛吃的乳酪蛋糕,晤…好想咬一口。

    “我想睡,晚安。”

    “你…”騙她吞了一塊催情巧克力之後自顧自安然的睡覺?“你這個沒良心、沒道義、卑鄙無恥的大混蛋,故意欺負我!”漸漸被燒灼的熱浪沖昏腦袋的呂遊沒意識到自己像個罵街潑婦。

    “隨你怎麽說。”靳朔漠聳肩,關了大燈只留一盞夜燈,躺回沙發。“祝你有個好夢。”

    “你…”葯效發作的她能有好夢才有鬼!“卑鄙小人!”

    “歡迎你隨時撲上來。”

    沒人沙發只露出兩只挂在扶手上的大腳丫,靳朔漠說完這句話後就像真的睡著般不再出聲。

    “我要真的撲上去就不姓呂!”

    狠狠一咬牙,呂遊撐著意志轉進廚房再出來時,一壺冰水隨身帶,經過長沙發走向臥室,重重甩上門板。

    約莫十分鍾後…

    臥室門忽地被打開,沖出一道黑影迅速跳上沙發,纏鬥原本躺在沙發上的人。

    一開始像野獸般的嘶吼怒罵,莫名其妙的在轉眼間化成低抑斷續的呻吟低語,就像煮得滾燙的麥芽糖,頻頻蒸冒份熱綿膩的香氣。

    厮磨間,靳朔漠夾帶暧昧熱氣的誘人低音回蕩于壓在他身上、極盡勾引se誘之能事的佳人耳畔…

    “過了今晚開始想想,不姓呂,你要改姓什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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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6:19
第七章

    啊…這是不是叫善惡到頭終有報?嗚…爲什麽同樣的手法會反作用到她身上?

    這個死夢蝶,她不過送了兩杯加料的咖啡,她竟回送她一盒加料的巧克力,這個死孩子!

    低頭看著手上的空盒,呂遊欲哭無淚。

    神智被激情沖擊之余還有一絲絲記憶的功能,記得是自己抓來巧克力一塊接著一塊吃,還不忘塞進另一個人嘴巴裏。

    因果報應,屢試不爽,嗚…她不應該太鐵齒,無視這千年來的鐵律。

    外頭的天空是大明大亮,可她卻覺得自己跳進不見天日的陷阱中又深又黑,怨恨呐!

    聽聞隱然含有得意的腳步聲接近,呂遊更是哽咽。“嗚…你欺負人…”

    “假哭騙不過我。”擦拭一頭濕發的靳朔漠將一直以來當床用的沙發讓給還不打算起身的她,坐在單人沙發上。“我並沒有違反約定,是你撲過來碰我,不准抵賴。”

    “你騙我吃巧克力!”她控訴。

    “那只是普通的巧克力。”靳朔漠歎息,可以想見不久之後,知道真相的呂遊臉上會出現什麽表情。

    假哭乍停,她擡起的眼一滴淚水也沒有。“怎麽可能,那明明就是…”

    “今天早上的留言你先聽完就知道。”他打斷她的話如是道。

    縱欲過度、睡得像只迷你豬的她根本不知道今天電話響了幾回,衆多留言中有一則對他而言是好消息,但對呂遊來說卻不一定。

    他等著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什麽留言?”呂遊拉起被子裹身,想站起來又覺得四肢酸痛。“我走不動,抱我過去。”

    似請求又像命令,靳朔漠最後還是拗不過她,依言抱她到電話旁。

    一道又一道的留言聽過,直到她聽見姐妹淘熟悉的聲音…“是夢蝶。”她打電話來做什麽?

    “大姐,跟你說一件事,千萬不能生氣喔!其實送給你的巧克力是瑞士蓮的苦味巧克力啦,因爲…因爲本來打算拿來送你的巧克力不小心被…我和子翔吃光了,昨天接到你的電話又來不及去買新的,所以…就拿家裏現成的巧克力代替,你放心吃吧,那只是普通的巧克力,還有,雖然遲了一天,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靳朔漠只手撐額,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發作,看她如何收拾這殘局,再對他說她不愛他、不需要他等等排拒的字眼。

    青白兩色交錯在呂遊不施脂粉、顯得分外清秀的臉上,淩亂的發頑皮地垂落在臉上,乍看之下很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只要忘了她惡魔般的行爲就行。

    擡手整理她的亂發,靳朔漠歎口熱氣。“找不到方法可以自圓其說嗎?”

    可惡!一切都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巧克力不過是個引子,惜機勾起她平日對他的欲望。

    噢,她要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呂遊在心裏哀號。

    現在好了,她在他面前什麽都扮不成,只能擔綱狼女這個角色。

    天,她真的這麽好色?不過是普通的巧克力呐,嗚…丟臉!

    “呂遊?”

    “我在想要怎麽說,才不會讓你誤以爲我,呃,那個…”破天荒,牙尖嘴利的呂遊竟然有詞窮的時候。

    “愛上我?”他替她接下去。“呂遊,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爲你不愛我。”

    啊?呂遊訝然瞪著他。

    “沒有愛就不會有欲望,你跟我都是這一類的人。”唇壓在纏繞他手指的發絲,說話的聲音裏帶著笑意。“你只是不敢愛我。”

    “就算我是不敢愛,也足以證明我不適合談情說愛,你可以死了這條心。”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逼你愛我,不是嗎?”溫熱的柔軟滑舌舔過細致的耳珠,微沈的聲音在耳畔灑下綿密的低語:“我們賭的是我在你身邊的權利,你贏我離開,你輸我留下,無關你愛我不愛,我要的只是留在你身邊的權利。”

    她不跟人,尤其是男人太親近,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就有非凡的意義,深知這一點的他要的也只有這樣。

    十年的時間足夠他去探尋自己所愛的,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女人。

    她是頭任性使潑、愛惡作劇的野貓,也是只傷痕累累、惹人憐的小貓,聰明慧黠也防人、喜歡和人相處,卻因爲深知人性的真實而常常陷入自我矛盾中;總是嬉笑怒罵帶過真實的情緒,高傲得不願讓任何人分享她的悲和愁,說她冷漠?不,她只是驕傲得不願向任何人求助,讓別人知道她的脆弱。

    他愛上的呂遊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惡劣難纏卻很可愛。

    “你不必愛得那麽辛苦。”沒有一個男人會容忍自己愛得這麽悲慘、這麽弱勢,他何必作繭自縛?“我相信外頭有更多女人等著你青睐。”這一回,她是真心這麽說的。

    “這種台詞說多了一點新意也沒有。”靳朔漠說罷,抱她進臥室,輕輕放在床上。“准你休假一天,我要准備去公司,晚飯我會帶回來,你只管休息就好。”

    “朔漠!”呂遊開口,叫住走到門口的男人。

    他回頭。“闊別十年,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呂遊曲起雙膝,額尖置于膝上,朝他直笑,“你變成一個好男人了。”

    “滿分?”

    “幾乎。”她兩指隔出約一公分的距離。“只差這麽一點點。”

    “勉強接受。”靳朔漠抿抿唇,淺笑道:“好好休息。”

    “嗯,路上小心。”

    00

    降臨台灣的第一道東北季風是冬天來臨的警訊,不但帶來了幹冷的北風,更帶來第一波流行性感冒病菌,陸陸續續在台灣各地造成不少病號,讓各大醫院忙得不可開交。

    但,只要頭好壯壯、身強體健,想躲過這流行性感冒的風潮是輕而易舉,可偏偏…

    凡事總有例外,頭好壯壯、身強體健的人也抵不過一時疏忽,將病毒抗上身,變成“破病雞”的厄運。

    “噢呵呵呵呵…”

    殘忍的失笑聲像魔音穿腦般,刺進靳朔漠疼得發暈的腦袋,擊出滿眼金星,拉起棉被從頭蓋到腳,擋去音波肆虐。

    笑聲的主人並沒有因爲這樣就放過他。

    “還叫我小心感冒呐。”呂遊扯扯棉被。呵,現在才知道要把棉被蓋得死緊有什麽屁用!

    自招禍,活該。“你不是有本事光裸上身在客廳走來走去勾引我嗎?怎麽了?我才剛開始對你這強健的身體有那麽一丁點的興趣,你怎麽不繼續呢?”就說風水會輪流轉嘛,從見面到現在鮮少占上風的她,這會兒連感冒病毒都跟她同一挂,噢呵呵呵…

    “別笑了。”頭癱躺在沙發上的靳朔漠虛弱道。真後悔昨天開窗睡覺,吹了一夜風的結果是現在這狼狽樣。

    “我已經打電話給陳靖,說你今天不上班;先說好,我不會照顧人,肯幫你打電話就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是嗎?她覺得麻煩的想法充分表現在說話的口氣上,靳朔漠聽得明白,更覺得難受。

    他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人,或許是人在生病的時候多少比平常來得軟弱,是以靳朔漠敏感地覺得自己在她眼裏並不重要。

    而這樣的感覺深深刺痛他的心。

    “喂,我出門了。”一句簡單的招呼仿佛就是呂遊的極限,之後是關門聲響,當真決然地留下生病的靳朔漠看家。

    靜默籠罩在整間客廳,讓生病的人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

    對她而言,他究竟是什麽?腦袋昏沈、四肢無力的靳朔漠苦笑地問自己。這幾年來的執著追尋,得到的最多不過是踏進她家門和她同住一個屋檐下;再多的,也只是身體的碰觸、體溫的傳達。

    這樣的關系應該是親密的,至少她願意在她的世界裏多容下一個靳朔漠。但是,也僅止于此。

    體溫的傳達,始終無法更深入連接彼此的內心;他承認,承認自己從一開始爭取留在她身邊的權利就好的念頭,隨著時間一長愈來愈貪心,想要的不單只是她習慣他這件事。

    私心裏,他仍然希望她能承認愛他的事實,盡管他已經知道在她心裏有他的存在,也曾經爲此沾沾自喜。

    然而,時間一久,他更明白一件事。

    感情固然可以靠肢體動作傳達,但言語同等重要;借由前者,感覺到的是自己所揣測出的對方的心意,多少都不切真實,只有聽見對方親口說出的言語,才能明白對方的心思。

    他想知道她的真心,從她口中聽見她真心的話語。

    他想親耳聽見她說愛他,好穩住自己因爲不斷揣測她的心意,太過在乎對錯,而終日惶惶不安的心。

    男人不是那麽堅強的動物!

    或者,該說男人的膽子其實很小,不輕易言愛,是怕受傷害面子挂不住;不輕易表露對一個女人的執著,是怕追求不到時的失望透頂。

    他說服自己抛開這些桎梏,全心全意追尋像刻在鋼板上抹滅不去的她,卻無法說服自己安于她習慣他存在的相處模式。

    他想更進一步、更深一層的相處,想要知道她古靈精怪的腦子裏在想什麽,想知道她心裏對任何人事物的看法,想分享她不欲與人分享的私密,卻不能說出口。

    因爲他很清楚這些要求對她而言,是種箝制她自由的手铐腳鐐;當年他亟欲追求這些的結果,是讓她設計一出分手的戲碼,成爲裏頭的男主角而不自知。

    人生有幾個十年?他不想再栽在同樣的事情上,讓她再次逃離他。可單方面的付出很辛苦,這點她會明白嗎?這個從不曾想過爲誰付出的女人能懂單方面、沒有回應的付出有多讓人感到無力嗎?

    丟他一個病人看家,因爲發燒而炙熱的手拍上隱隱作痛的腦門,靳朔漠忍不住出口埋怨:

    “真是個無情的女人…”

    啪的一聲,突然一片冰涼濕意貼上他捂額的手背,落下一聲冷問:

    “你說誰無情啦?”

    靳朔漠張開眼,方才頻頻抱怨的對象近在眼前。

    呂遊上半身越過沙發椅背靠著,雙眼眨呀眨地瞅著一臉蒼白的病人。

    “你不是出門了?”

    “不出門行嗎?”呂遊拉開他的手,將冰毛巾放在它該待的位置上。“家裏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我可不想陪你一起餓死,多難看。”她邊說邊伸長手將包裝好的外食放在沙發前的茶幾。“要吃不吃隨你。”

    靳朔漠撐著發疼發酸的四肢坐起身,腫痛的喉嚨讓他說話難受也難聽。“爲我買的?”

    “幫你買的。”呂遊糾正。

    “我很窮,請不起你,這要報公帳。”親兄弟都要明算帳了,更何況他們啥都不是。

    “還有這個。”她放下另一只袋子。“退燒葯、維他命…管他的,反正是葯就是了,隨你愛吃哪顆就吃哪顆。”

    煩死了,葯局老板推了一堆葯到她面前,她根本分都分不清哪瓶是哪罐,幹脆全都買回來,要吃的人自己會看。

    靳朔漠看了看,林林總總不下五六種葯裏頭,還有讓他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的葯。

    “爲什麽連嬰兒用的退燒栓塞都買回來?”

    “我又不是醫生,怎麽知道哪個是哪個。”拿了兩個大碗出來,呂遊自然而然地坐到他身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自然得過分。“退燒栓塞是幹嘛用的?”

    靳朔漠傾身向她,附在她耳邊說明其功效和用法。

    只見她一雙美國先是瞠大,而後漾起賊賊笑意,讓被看的人膽寒。

    “想試試嗎?說不定比任何退燒葯都有效。我可以幫你,噢呵呵呵…”

    靳朔漠的回答是二話不說就把粉紅色的栓塞葯丟進垃圾筒裏。

    “真沒趣,難得我知道有這麽好玩的東西。”熱騰騰的粥分成兩份倒入大碗中,呂遊目測兩碗的分量,將小的那碗推給最需要營養的病患。

    她的“孔融讓梨”精神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靳朔漠暗自歎口氣,食欲不佳的他其實並不計較誰粥多粥少,只是眼前呂遊的小家子氣讓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對這種小事情斤斤計較,可是對動辄數百萬的鈔票卻不當一回事,她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

    說吝啬,她並不算;論慷慨,她也不是,很矛盾的女人呐!

    忍住吞咽時喉嚨的疼痛吃完海鮮粥,靳朔漠從葯罐裏挑出普通的退燒葯和維他命,准備起身倒水。

    “你幹嘛?”正好吃飽,摸著肚皮休息的呂遊看著他,不解的問。

    “吃葯。”

    “回去躺你的。”生病還裝出一副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可憐樣,看了就討厭。心裏犯嘀咕的呂遊走進廚房,沒半晌,端了一只冒熱氣的玻璃杯出來。

    “蜂蜜檸檬,樓下六婆說可以補充維他命,又可以減輕喉嚨痛的症狀,沒有效別怪我,是那個長舌婦說的。”不過到樓下問問感冒的人要注意什麽,就慘遭一堆劈哩啪啦的機關槍掃射,啧!熱心過度。

    靳朔漠接過,訝異難掩名實不客氣地寫在臉上。

    那是什麽表情?“我又沒下毒,你緊張什麽。”

    “我沒說你下毒,只是驚訝你會踏進廚房。”

    “不要得意,我不是爲你才這麽做,我是怕被你傳染病毒;要是今天好不了,我明天馬上趕你出門,免得被你傳染,自找罪受。”說話的同時,她拉起被子等靳朔漠吃完葯躺回沙發之後蓋上。

    “閉上眼睛,生病的人沒有說廢話的權利。”

    “到目前爲止,我說的話沒有你多。”他才不接受莫須有的罪名。

    這家夥!呂遊咬牙拉高棉被蓋上他的臉。“悶死你算了!本姑娘難得端出放在冷凍庫的好心你拿來當驢肝肺,去你的!”

    語罷,呂遊起身,從沒有花過心思照顧人,生平頭一遭,感覺是這麽奇怪,說不上來。

    就像以爲自己可以什麽事都不管,愛做什麽就做什麽的時候,偏偏有那麽一件怎麽樣也放不下的事懸在心裏,一點點覺得麻煩、一點點覺得不耐煩,可是會奇怪地覺得其實有件事放在心上也不錯,被人需要的感覺很舒服,但又不想這麽矛盾。

    到現在,她還沒有辦法甩開這種讓自己陷人矛盾的情緒。

    她不喜歡照顧人,因爲嫌麻煩;但是偶爾來這麽一次卻也覺得好玩有趣。啧啧,生活步調全被他打亂了!呂遊暗暗懊惱。

    “在想什麽?”拉開棉被,取下變熱的濕毛巾,靳朔漠正好看見她發呆的模樣;遂開口問。

    “都是你。”愈想愈不甘心,呂遊彈了他鼻尖一記。該死壞承認他帶來的改變也不行了。

    靳朔漠揉著發疼的鼻子,坐起上半身。“我怎麽了?”

    “你…”她側首看見他不安分地坐起來,一根纖指點住他額心,將人推回沙發躺平。“你給我安分躺在這裏不要亂動。”

    到嘴的話馬上不著痕迹的改口,頭一次感覺困窘讓呂遊轉身想走,閃躲這突兀的感受。

    靳朔漠卻出奇不意地扣住她的手腕。

    “你幹嘛?”

    “留下來陪我。”退燒葯的葯效逐漸發揮,所帶來的副作用是讓腦袋昏沈沈,直想睡,但…算他使性子可以嗎?明知道不可能,他還是希望有她陪伴在身邊。

    “都幾歲的人了睡覺還要人陪,不怕我明天到公司宣傳,讓你下不了台,不能見人嗎?”

    “如果你要他們都知道我們同居的事情盡管說,我樂見其成。”

    “看來感冒對你的腦子無損嘛!”呂遊甩開他的手。“當病人就要認命,安分守己地睡你的覺,不要麻煩別人。”語畢,她再度出門去。

    靳朔漠歎口氣,只手遮住眼,放棄地躺回沙發沈沈睡去。

    早該知道的,他愛上的女人不懂得“體貼”兩個字怎麽寫。

    意識昏沈時,腦海中閃過的是這樣的感歎。

    直到下一次醒來之前,他都抱著這樣的想法入眠,睡得很不甘心。

    然而…當靳朔漠從滿身汗濕的不適中醒來的時候。入睡前的想法完全被抛向九霄雲外,不見蹤迹

    以爲已經自顧自出門的人似乎在他昏睡、沒有知覺的時候轉了回來,坐在地板上側靠著沙發,一張懶得抹上平日濃妝的清麗面容壓在他右手臂,雙眸緊閉,睡夢中的表情看來很不舒服。

    留下來陪我…

    他以爲自己這個幼稚任性的要求不可能被她放在心上。

    “不坦率的女人…”

    靳朔漠彎低身,幹裂的唇附在她耳畔低語,忍不住沿著耳珠滑至唇邊,重複了這句話,才輕輕吻上她因爲難受的睡姿而噘起的紅唇。

    不坦率、愛說謊、言行不一、滿腦子壞主意。

    可是,這樣的呂遊卻讓他很愛、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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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6:43
第八章

    “靳朔漠…咳!要…咳!我要殺了你,咳咳咳…”斷斷續續的聲音,讓威脅意味濃重的話變得了無生氣、欲振乏力。

    躺在床上的女人揮舞可憐兮兮的無力拳頭,張牙舞爪的模樣加上蒼白如紙的臉孔,一點都沒有辦法讓被威脅的人萌生危機意識。

    “咳!就說人不能做好事…咳咳!可惡,人家手腳好酸,嗚…”如果不小心生病的人情緒失控是可以被體諒的,那麽比平常還要任性撒潑數倍的呂遊更可以被原諒。

    只因爲她不是自個兒願意生病,而是有個冒失鬼把自己身上的病毒傳給她,結果冒失鬼的病好了,倒黴的她就成了代罪羔羊,躺在床上加人感冒俱樂部成爲新會員。

    “咳…我想吃布了、想吃優格,嗚…全身酸痛,咳、咳…”

    燒得迷糊的呂遊嘴裏直嚷著一堆不合理的要求,纏得照顧她的人手忙腳亂,一個頭兩個大。

    對于一個吻將感冒病毒傳染給她,自己因此病愈,靳朔漠除了抱歉,還有因爲她孩子氣的舉動所引起的笑意。

    “還笑得出來!咳、咳,要不是因爲你…好痛!我怎麽會生病?咳咳!嗚,全身酸痛啦!”趴在床上,呂遊慘叫的聲音會讓人以爲世界末日即將來臨。“都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抱起她調整臥姿,靳朔漠配合她的任性說道,一半也是出自真心。“我不知道一個吻會把感冒傳給你。”

    “不管!”唔,又酸又痛!“我不要感冒,還你成不成?”她說,燒得胡塗的腦子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傻話。”感冒能還?“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我把感冒還你…”燒紅的唇夾帶無與倫比的熱度熨上他的,發燒過度的呂遊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生病好難過…”

    “我知道很難過,所以你該休息,不要說話了。”沒有一個病人像她這樣,燒到三十九度還能在床上活蹦亂跳靜不下來。

    靳朔漠將她壓回床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休息。”

    “晤…咳!好難過。”多少年沒生過病,嗚…全栽在他手上。“我被你害死了,咳咳!”

    “等你病好,要怎麽懲罰我都可以,現在,好好休息。”

    “咳!就說我不能做好事,會倒黴,討厭!喉嚨痛,嗚…”

    燒得燙紅的臉頰將額頭襯得更顯蒼白,葯力發作後逼出的汗一滴滴滲在光潔的額頭上,靳朔漠拿起手邊的毛巾替她拭去。

    ~l~

    “好熱。”全身發汗的呂遊使起變勁踢開棉被,掙紮起身。

    “呂遊!”

    “很熱啦!我要洗冷水澡。”好難過,全身像被火燒一樣。

    “別開玩笑!”洗冷水澡?她瘋了!靳朔漠抱住她,不讓她離開床墊一步。

    “討厭啦!”哪個混帳王八蛋擋她的路!呂遊捶打阻止自己爬到浴室去的靳朔漠的肩。“人家很熱耶,頭好痛、又昏…咳咳…“等你病好了,就算洗冷水澡加冰塊都隨你,現在聽我的!”懷著內疚的心情照顧人到發火,靳朔漠也跳上床,大手大腳壓制亂動不安的女暴龍,強硬地將她扣留在床上。

    “咳咳…很熱。”

    “因爲你在發燒,睡一覺醒來會舒服很多。”

    “你幹嘛故意把感冒傳染給人家啦,好難過…”

    “我無意把感冒傳染給你。”靳朔漠收緊手臂與她的蠻力抗衡。“我當時只想吻你,不知道這樣會把感冒傳染給你。”

    “我不喜歡生病。”

    “沒有人喜歡。”他安撫道。

    “生病的時候會一個人,好無聊,好像被全世界的人丟棄在角落一樣,沒有人理,我不喜歡。”

    “我會理你,沒有人會不理你。”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告訴你!”呂遊突然一個翻身跨坐在靳朔漠身上,一手一邊揪住他的領口。“我最討厭認輸。”

    “我知道。”她的力氣從哪兒來的?靳朔漠一邊配合應和,一邊心想她爲什麽不能像個正常一點的病人?

    普通病人能像她抓著一個大男人又搖又晃嗎?

    “我也討厭愛不愛的問題,煩死人!”她咆哮:“愛或不愛有那麽重要嗎?就算愛,總有一天也會不愛啊!看過我爸媽沒有?”

    “看過。”

    “你知道他們是自由戀愛嗎?從現在的樣子你看得出來,當初他曾經愛我娘愛到不惜跟家族間翻也要娶我娘嗎?看得出來嗎?”

    靳朔漠訝異于這個事實,上一代的事他不清楚,不過真的看不出來呂遊的父母年輕時的愛情會如此激烈。

    “那樣的愛情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麽是可以信賴的?你說啊!”唔!好累,頭好昏,咳咳…人爲什麽會生病?真討厭。“只有自己可以信任對不對?愛不愛有什麽要緊,現在過得好就好了,不是嗎?”

    “呂遊?”

    “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咳咳…所以只要現在快樂就好了,對不對?”

    咚的一聲,呂遊的螓首重重敲上靳朔漠的胸,正式宣告氣盡力竭,癱軟在他身上,陷入黑甜鄉。

    說完話自顧自睡著的人是沒事了,但清醒的人思緒卻百轉千回。

    他該怎麽做才能讓她明白自己不是她父親,更不是十年前困住她、讓她覺得窒息的靳朔漠?

    他回來,不是爲了再一次將她困在身邊,只是要她接受他,接受未來的日子裏有他的陪伴、有他的存在,如此而已。

    他要怎麽讓她明白?愛情並不一定非以束縛對方的方式表現不可,他可以放手讓她自由,可以只留一根細線系住風筝般的她一角就好,只要她飛累、玩累的時候能回到他身邊休息就好。

    他要的只有這樣而已,只有這樣而已。

    這樣你就能滿足了嗎?

    一個反問,悄然轟上靳朔漠心頭。

    他選擇將它壓制在心底,刻意不再去想。

    “唔…”熟睡的呂遊突然從他身上滑到身側,難過地皺起眉頭。

    靳朔漠側躺,將她扣進他弓起的空位相嵌,蓋上棉被。

    溫柔的眼凝視火紅的睡容,淡淡笑了開。

    只要這樣他就滿足了,真的…

    000

    如果說分別的十年間,呂遊曾經到美國看看待在矽谷工作的靳朔漠,她就會知道他的溫柔只給她一個人。

    抱著舊傷、無法忘懷舊情人的生活中,工作是靳朔漠當時唯一的依靠,雖然是老掉牙的方法,卻是愈傷止痛的不二秘方。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甚至懶得花費心力在不必要的人際關系上,更別提溫柔待人、體貼人微諸如此類的態度。

    如果說靳朔漠會溫柔待人,肯定會笑掉矽谷精英們的大牙。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愛上這樣冷漠的靳朔漠,甚至將他不搭理不必要的人的態度,視爲東方男子素有的神秘特質,進而迷戀得無以複加、不可自拔。

    愛莉亞·菲佛就是這樣的女人。

    因爲愛上這麽一位深具東方男子神秘特質的上司,所以自願跟著遠渡重洋來到台灣,在研發部門從事程式設計工作。

    不諱言,她是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有才能、有自信、有姣好的容貌、身材,更有面對二十世紀未,將進入二十一世紀所帶來的沖擊力的本錢,活脫是新時代女性的典範,再加上出色的工作表現,的確吸引不少男同事的愛慕眼光。

    當然,她也有自信去追求想要的男人的權利,自由時代下、又是道地美國人的她,當然不認爲女追男有什麽錯。

    人一生中都有自己想追求的目標,追求目標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對錯可言。

    “靳先生在辦公室嗎?”

    纖指叩上開啓的秘書室大門,傲人的曲線馬上落進辦公室裏坐鎮者眼底。

    “啊!”好豔麗的洋妞!閑閑沒事做的呂遊丟下手邊的雜志,沖到走廊上招呼。“天!你好漂亮!”

    被一個漂亮程度不亞于自己的人稱贊是件很奇怪的事,愛莉亞微蹙棕金色的細眉,第一次看見呂遊。“你是…”

    “新來的秘書,雖然還沒做過什麽事。”呂遊熱切的回答,一雙眼睛不時往她身上打量,啧啧出聲:“你真的好漂亮,也說得很標准,學很久了吧?”

    “還好,六個月。”

    “很厲害呵,才半年就說得這麽好,你找靳朔漠?”

    連名帶姓叫自己的頂頭上司?愛莉亞爲難地點了頭,不習慣眼前這個比美國人遇見陌生人時的表現還來得熱切數倍的東方美女。

    “你臉上擦的是艾爾新推出的蜜粉吧?還有斐勒妮的紫豔口紅不錯不錯,很棒的品味,很適合你的膚質。”

    “謝謝,靳先生在不在辦公室?我有事找他,是公事。”

    “哎呀呀,幹嘛理他,要有空他自己會出來,來!先進來,讓大姐我好好看看你。呵,以一個外國人而言,你臉上都沒有雀斑耶!好漂亮。”

    “我…這個…”愛莉亞擔心地看向總裁辦公室門板。“我真的有公事要找靳先生。”

    “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總有一天會出現,不用急,我們先進去聊聊。”呂遊盯著面前亮眼的美女,她發現朔陽科技裏頭俊男美女真的不少!

    “但是…”

    就在愛莉亞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這雙掙不開的手時,靳朔漠的辦公室大門被人從裏頭開啓。

    “小遊,愛莉亞到的時候叫我。”他的話停在看見愛莉亞一雙藍眼瞅著頂頭上司求救的一刻。“放開她。”

    “你幹嘛出來?”壞她好事的男人。

    “用內線你會接?”靳朔漠走出辦公室,扳開她的手將愛莉亞拉到身後。“不要胡鬧。”

    “不胡鬧怎麽扳倒朔陽?”呂遊不死心地越過他看美女。“她是誰?好漂亮。”

    “先進辦公室等我。”扣住呂遊伸出的魔掌,靳朔漠頭也不回的對愛莉亞命令道。“我等會兒進去。”

    “是的,靳先生。”愛莉亞像逃難似地沖進老板辦公室,砰的一聲關上門,仿佛身後有狗在追。

    “等等,我還有話想跟你說,喂!”

    又一聲砰,是靳朔漠拉她進秘書室關上大門所發出。

    嗅,有人生氣了。呂遊識相地坐四位子上,一聲不吭,等著轟雷落頂,砸她個七零八落。

    但最後,靳朔漠只坐在她身邊的桌沿,低頭看她,將沈默罩在她頭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不得不開口。

    “你不說話?”她擡頭,正好讓他垂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接著是一聲歎息。

    “擔心別人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更何況你擔心的是你母親。”她以爲他看不出來嗎?這幾天她近乎孩子氣的鬧事就是心緒大亂的證明,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好強到你這種地步,真是世上少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重感冒才剛好,過沒幾天呂家就送來令人驚心的消息。

    他知道?呂遊看他的眼透露出驚訝。

    “若謙告訴我伯母留書離家出走,信中沒有說要去哪裏。”他說明,也暗歎。

    如果這件事是從她口中得知,他絕對不會這麽失望,她不告訴他關于自己的事,就表示她還不夠信任他。

    已經讓她習慣有他的生活,接下來他想要的是她的信任,在愛情中,信任是基本中的基本,他一直這麽認爲。

    偏偏,他愛的人只相信自己,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她總是文弱娴靜地站在角落等著,等我需要她的時候叫她、等別人注意到她的時候和她說話,從來不會主動站出來,不管是獨自撫養我的時候,還是嫁給他之後;我一直以爲怎麽勸、怎麽說都無法讓她離開那個家…”呂遊往前傾,枕上靳朔漠的腿。“她離開我應該覺得高興,可是以這種方式,我好擔心。”她幾乎和這個社會脫節了二十年,突然一個人走,萬一出事怎麽辦?

    她可以不管任何人的死活,但是媽只有一個,還是曾經一起苦過的媽!

    “擔心也不該作弄別人,這並不會讓你好過。”他的大掌一下又一下順著她的長發,試圖安撫。“這幾天你表現得像個小鬼,年齡真的全長到狗身上了。”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教。”她擡起頭,眉頭打上麻花結,非常不滿。“別人的媽失蹤你當然不緊張、不擔心!”

    “我的緊張和擔心並不像你用這種幼稚的方式表現。”他歎氣,知道她心亂如麻,更清楚現在並不是爭吵的時候。“我已經雇用征信社找尋她的下落,而伯父那邊…”

    “他一定無關痛癢,繼續他風花雪月的生活。”她搶白,臉頰磨蹭著枕住的腿。“不要跟我提他。”

    “他撇下事業,整個人像發瘋似地在找伯母。”

    “怎麽可能?”呂遊擡頭,直覺的開口就是這句疑問。“不可能!把她當雕像擺在家裏的人就是他,怎麽可能發瘋似地在找我娘,不要騙我!”

    “他愛她。”彎身雙手托住她左右搖動的腦袋,靳朔漠說明幾天來呂家在佟若夢出走後的狀況。“不管他用什麽方式表現他對伯母的愛,他真的愛她,否則不會放著公司不管,一個人開車南下去找她。”

    “南下?他知道娘去哪裏?”

    “不知道。”靳朔漠搖頭,坐正身子。“聽若謙說昨天早上回來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

    “那有什麽屁用!”

    “呂遊!”

    “我不原諒他,絕對不!”以肯定的口吻說出心中的想法,這是她第一次向別人露出自己失控的情緒、近乎示弱的舉動,也是靳朔漠第一次被允許走進她的內心世界。

    然而此時,彼此都沒有閑功夫察覺這件事。

    “不管再怎麽愛,過去的冷落、在外頭花心風流的事實都不會改變!曾經傷過的心就算會痊愈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傷痕,就算事後懊悔、祈求被原諒,也無法彌補曾經有過的傷痛。

    他能還我媽每天夜裏流過的淚嗎?他能讓我媽忘記他在外頭拈花惹草的事實嗎?你以爲我媽她爲什麽走?如果不是忍無可忍、不是死心、不是失望透頂,她不會走,不會走!”

    “那你呢?”道理人人會說,做得到的又有幾個?“你對我難道不是這樣?”

    “呵,挑這個時候跟我算舊帳?”呂遊站起身,退到牆邊,氣焰高張地迎戰他的指責。“很好,你在這個時候跟我算舊帳,嗯?”

    “我只是要你想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曾經傷過的心,就算會痊愈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傷痕;你對我所做的事、所造成的傷害,雖然內容不同,但這種作法跟伯父不是很像嗎?”

    “不要拿我跟他放在一起談!我沒有!”慌張染上呂遊的臉,蒼白的兩頰簡直可以和潔白的牆相互媲美。

    “一樣的。”靳朔漠逼近她,心疼她的退縮,但這時候不說,將來也沒有辦法說。“伯父讓伯母失望,你讓我心痛,這是一樣的,不管有意無意,伯父跟你都在傷害愛你們的人。”

    “我沒有!我沒有…”她沒有嗎?呂遊咬緊唇,思緒被打亂的現在,她沒有辦法逞口舌之快,回堵這些事實,沒有辦法自圓其說。“不要在這個時候教訓我!不要!”

    “如果不借著伯母出走這件事說,你根本不會去想它。”靳朔漠抓住她,將她壓在牆上,首度以逼迫的姿態厲聲道:“你不該再藏在過去的陰影中,過自欺欺人的日子,表面的快樂不是快樂,要我說嗎?最真實的你有多憤世嫉俗,討厭身邊因爲你是呂學謙的女兒而來的巴結奉承,不想踏進關系複雜的家門,不想看見因自己離家而被留下的母親!”

    “我…”

    “你不想碰觸情愛,是因爲你根本吝啬去愛人!你怕、你擔心,擔心會像你媽一樣,所以你追求一個人的自由,輕松自在沒有負擔,因爲你擔不起、沒有勇氣擔起一份愛,對不對?”

    “不要剖析我。”呂遊泛紅的眼仍倔強地拒絕示弱,不表現出任何落淚的意願。“不要把我擺在你的手術台上一塊塊切下來,不要把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個膽小鬼,呂遊。”

    他以爲自己能做到不求回報,只要能留在她身邊就好;他以爲只要能留在她身邊,讓她習慣自己的存在,總有一天她心裏的傷會痊愈。但是他錯了,這樣的作法不對。

    因爲一個不去面對自己舊傷痛的人,只會一輩子抱著傷痛過日子,自欺欺人。

    “你不是躲情避愛,你是懼情怕愛,你害怕愛上一個人,到最後會像你媽一樣,對不對?”

    “你出去,出去啦!”

    “我會出去,但不是現在。”靳朔漠強硬地將她扣進懷裏。“現在的你需要有人陪。”

    “那也不會是你,不會是!”呂遊掙紮著想脫身。

    他憑什麽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之後還抱著她不放!“鞭子與糖的招術對我沒用,放開我!”

    “等你冷靜下來,就算要我抱你我也會說不。”靳朔漠收緊雙臂,力道重得連自己都能感覺到手臂肌肉的拉扯。“安靜點。”

    掙不開他,呂遊只能挫敗地偎在他懷裏,任由淡淡的雪茄混合香皂的味道籠罩自己。

    明明是挑動她情緒、讓她像個瘋婆子般大吼大叫的男人,憑什麽又像情人一樣抱著她,以爲這樣就能安撫她?

    呸!是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逼得她走投無路,現在還裝出關心她的樣子,多虛僞!說什麽希望她過得自在輕松、希望她習慣他的存在,不過是謊話!一堆謊話說得比她還好聽。

    騙人、騙人!一切都是騙人的!

    騙人的嗎?

    在厚實得足以令人安心的摟抱裏,激動怨怼的心不想停卻不由自主的,慢慢地、緩緩地逐漸安靜下來。

    波濤洶湧中激起的泥沙,混濁了原本透明純淨的湖水,但接下來逐漸的風平浪靜,讓這些被卷起的泥沙慢慢沈澱再沈澱,緩緩還原最初的清澈,還原出最真實的自己。

    映照在清澈湖面上的自己,仿佛經曆聖水的洗禮,洗去原本附在身上卸也卸不去的僞裝。

    聖水的洗禮…

    “啊!”她想到了!

    沒料到她的回應會是一聲大叫,靳朔漠嚇了一跳。

    “我知道我媽去哪裏了!”說完,她拉著他往外走,心思迅速移轉到這件事上,也不曉得是故意逃避還是真的著急。

    至于在辦公室等待上司的愛莉亞,已經沒有人記得還有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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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7 19:27:06
第九章

    在呂遊說風是雨的任性發揮到淋漓盡致下,靳朔漠成了就近的受害者,一路開車南下直奔台南鄉鎮,並且依照她的指引左彎右轉,最後停在右側有條僅供步行的碎石道山路旁。

    “你穿高跟鞋爬山?”跟著下車的靳朔漠提醒她注意自己腳上穿的是什麽,攤在眼前的又是什麽樣的路。

    “這條路不長,一會兒就到了。”

    拿她沒轍地聳聳肩,靳朔漠不禁好奇地問:

    “上面是什麽?”

    “教堂。”走在前面的呂遊頭也不回的說。“我出生的地方。”

    “你出生的地方?”靳朔漠忍不住驚訝,瞪著前方的背影。

    聽出他語氣中的訝異,呂遊回頭。“怎麽?有問題嗎?”

    靳朔漠沒有回答,只是催促她繼續往前走,心裏還是頗受沖擊。

    在教堂出生,性格卻是有待爭議的惡劣,這是神給人類開的玩笑嗎?

    如果是,未免大惡質。

    忽地,一間屋子獨立在山腰,四周花團樹叢環繞的木屋逐漸落人眼中,站在門前的兩道人影止住他們兩人的腳步。

    那兩個人是…“伯…”

    “噓。”呂遊及時捂住他的嘴,將他拉到一旁的樹叢躲著。“別出聲。”叮咛後,她蹲低身接近在木屋門前小徑說話的兩人,直到隱隱約約能聽見交談聲爲止。

    “你在做什麽?”跟著這樣做的靳朔漠啼笑皆非的低問。

    “如果沒有遇上他、沒有我,我娘本來是要當修女的。”呂遊一邊偷聽兩人交談的內容,一邊說:“她本來想跟她的教父一樣當神職人員。”

    這樣的說法又令靳朔漠訝異。他和佟若夢談過,可以從談話中發現她的娴靜慈祥;原本就疑惑呂遊擁有這樣的母親,卻沒有遺傳到半點性情,現在又知道佟若夢曾有當神職人員的打算,他自然是訝異萬分。

    計劃當修女的佟若夢就算放棄這個打算、想做普通的母親,這子女也應該受其熏陶,最起碼該像若謙那樣。

    如此想來,靳朔漠覺得杜若謙反而更像佟若夢的親生兒子。

    “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靳朔漠輕描淡寫帶過。他終于明白爲什麽呂遊和呂學謙父女倆見面會如此針鋒相對,像隔世仇人。

    不單因爲呂學謙花心風流的舉止,另外還得加上兩個人太過相似、互相看不對眼的加權原因。

    她的個性完完全全遺傳自她父親,這一點不曉得她自己知不知道。

    可是就他從杜若謙那裏聽來的消息,所有擺在台面上呂學謙的子女中,只有呂遊從父姓,其他一律從母姓。

    這一點又是爲什麽?莫非…

    “笨女人。”呂遊沒來由低嗤這麽一句,拉回靳朔漠抓到一絲領悟,正准備深究下去的心神。

    00

    朝呂遊子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注意的兩位長輩已經不曉得因爲什麽原因而彼此相擁。

    “幾句好話就原諒他,簡直是侮辱女性同胞的智慧。”笨娘親!她噘起唇咕哝。

    “不阻止?”“幹我什麽事。”

    呂遊白了他一眼,轉身同樣是怕被人發現,探頭探腦的朝來時方向走,等到了轉彎處才恢複正常走路的姿態。

    從來不曾偷偷摸摸做事的靳朔漠頭一次嘗到這滋味,卻不明白她爲何來了又走,什麽都沒做。

    照她的性格來推算,應該會沖上前去阻止母親這麽輕而易舉原諒花心的父親這件事才對。

    “呂遊。”走出碎石道回到山路,靳朔漠叫住她。

    “幹嘛?”停下腳步回頭,不滿意仍然明顯寫在呂遊臉上。

    “爲什麽不阻止?”他問,“你應該知道這樣你媽還是會回到你爸身邊。”

    “我知道。”

    “那爲什麽…”

    “這是她選擇的。”呂遊回頭繼續往前走。“她選擇離開,最後還是選擇回到他身邊,總歸一句話…孽緣。”

    “或者你爸會因爲這件事有所改變。”

    “別傻了,要一個男人、尤其是有錢的男人,改變幾十年來花心風流的行徑,還不如去教一只狗說話。”

    “在你眼裏,男人的評價就這麽低?”這女人是故意忘記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也屬于“有錢的男人”嗎?

    “這是人性呐,大哥。”呂遊趴在車頂上,朝他笑眯眼。“山河易改,本性難移,尤其那個人是他,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根本沒指望。”

    “既然如此,你爲什麽不站出來帶走她?”靳朔獵取出車鑰匙,打開車門。

    “我說過,那是她自己選擇的。”呂遊坐進車,等他坐上駕駛座後才繼續道:

    “各人造業各人擔,尤其是感情事,更是別人無法插手的事。”選擇回到他身邊…呵,不狼娘!當不成修女的原因是被魔鬼纏上,到頭來還是舍不得放下,選擇回去陪在魔鬼身邊。

    女人,真是笨呐!只爲了一段感情,甘心送上一生。

    沒注意她片刻沈思的靳朔漠徑自開口:“除了閃躲自己的感情問題外,你向來愛管別人的事,尤其是感情方面。”

    她閃躲。“說話就說話,幹嘛乘機諷刺人?閃躲也是應對方法的一種。”

    “能把這種話說得理所當然,我也拿你沒轍。”他認了,無法放棄這份執著多年的感情,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強迫自己接受必須等她點頭願意面對感情,才能讓彼此關系有所進展的事實。

    “有錢的男人很討厭呐,尤其是有錢又聰明,還長得能看的男人更是糟糕。”呂遊沒頭沒尾的冒出這麽一句感歎。

    她在暗示什麽?靳朔漠側首看她。

    “不開車嗎?”

    “你討厭有錢、聰明、長相稱頭的男人?”

    “我有這麽說嗎?”她裝傻。

    靳朔漠歎口氣,開車滑進山路。一雖然不了解女人,但我知道你們女人擇偶的三H原則…highsalary、highbackground、handsome。”

    “呵…”呂遊邊笑邊打開窗戶,任冬季冷涼的山風吹進溫暖的車裏,逼走暖意。“你把我看成什麽?我根本不打算擇偶,也沒有什麽標不標准,噢呵呵呵…所以說有錢、聰明、長相還能看的男人很麻煩嘛,自以爲這樣就能吸引所有的女人。喂,這算不算是你們男人的夜郎自大?”

    “你還沒說爲什麽討厭條件好的男人。”

    “條件好?”他指的是他嗎?呂遊輕嗤一聲,“有錢的男人容易清閑,一閑下來就愛作怪,比不上朝九晚五、一天到晚忙碌工作,只爲了微薄薪水的上班族來得忠實,至少他沒時間作怪;笨一點就老實,能降低不忠實的機率;而長相普通,哈!有哪個女人會喜歡長相普通又老實再加上身上沒有三兩銀的男人?這種男人的忠實指數可以直逼八十大關。”

    “你的滿分只有八十?”

    “死人的忠實指數是一百。”呂遊瞅著他。“怎麽,想當拿一百分的高材生?”

    至此,靳朔漠才知道自己上了當。抿起不悅的唇角,他直視前方。

    “呵…這樣就生氣了?”呂遊在車裏脫下高跟鞋,縮腳踩在座墊上,臉頰貼著膝看他。“像個小鬼。”

    靳朔漠決定不吭聲,反正她有的是本事自說自話。

    “別說我怠忽職守沒有提醒你。”還是不理她月,也行。“五個小時以前你要愛莉亞在辦公室等你,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在那裏阿。”

    叽!

    突如其來的煞車聲回蕩在山林間,靳朔漠瞪向提醒他的好心人,同時也是讓他忘記這檔子事的始作俑者。

    “該死!”不曾咒罵的他終于忍不住破口低吼一聲,拿起手機准備撥回公司交代陳靖處理善後。

    “喂。”一只手壓下他撥號的動作,笑意洋溢在說話的聲音裏。

    “別胡鬧!”

    懊惱的語氣被堵在呂遊半跪起身送上門的淺吻,兩排黑羽扇近得可以細數,濃甜的香水味取代車內清淡的檸檬芳香劑充斥鼻間。

    靳朔漠忍不住動手,將副駕駛座上的人勾到自己腿上,加深這個吻的熱度。

    血液沸騰間,他難抑疑雲漸生。

    “爲什麽?”松開她的唇,靳朔漠暗啞的聲音附在她柔軟的耳珠旁低問。

    “因爲…”呂遊學他,附在他耳畔說話,唇瓣開合間,有意無意挑逗他敏銳的感官。“我不是沒有改變。”被他那麽一罵,再不去想不就顯得她呂遊很不長進了?啧,雖然不願意,但不得不承認在自己的感情事上,她表現得很孬。

    他退後躺進椅背。“什麽意思?”

    “拜你所賜。”她敷衍,以吻帶過。

    ^&^

    朔陽科技上下陷入一片如臨大敵的緊急氣氛,所有員工,只要位列程式設計、系統維修、防火牆建構人員名單,沒有一個不臉色凝重,眉頭緊鎖“糟糕”的訊息不放。

    就連一般部門的職員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

    而真正的原因在于有駭客正以驚人的速度解除一道道由朔陽科技自行設計的防火牆,企圖侵入主機電腦。

    參與防堵的人員一致認爲駭客的目標是最新一季未上市的軟體,這套以企業體爲銷售目標的軟體價格不菲,而這名駭客的目的不是竊取就是破壞,他們作下兩種結論。

    但不管駭客的目的是哪一個,都會造成公司的重大損失,因此公司上下進人備戰狀態。

    唯一沒有被戰火波及的地區,恐怕只剩總裁辦公室和新辟的第二秘書室。

    原因在于一個是知道犯人身份的明白人,一個正好就是那個犯人。

    此刻,閑閑坐在視野極佳的總裁辦公室喝咖啡的一男一女,臉上淨是西線無戰事的優閑自得。

    “難道你一點都不緊張?”真是逞強,都出這麽大的事情了,也不見他下樓和員工一起集思廣益。

    “那是李仁的工作,與我無關。”

    “怎麽說?”

    “我是朔陽科技的負責人,但不代表我擅長科技,我只會做生意。”

    “真的假的?”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你是電腦白癡。”

    “彼此彼此。”靳朔漠抿唇,很不滿意她的用詞。“至少我會用一般軟體,比起你,還不算太差。”

    遭他一陣搶白,呂遊悻悻然拿起餅幹大咬一口。“哼!”

    “是誰出的手?”雖然一開始就沒打算插手,想旁觀手底下三個大將如何應付這件事,但他還是好奇。

    能把李仁弄得焦頭爛額,接連幾天鎮守在公司很不容易。

    “我是看杜書絕挺個大肚子在家裏無聊,才跟她說如果閑得發慌,就跟朔陽科技的主機電腦玩玩駭客遊戲,反正有事你會負責。”標准呂遊式的說辭。“不過昨天聽她說蔚家老二也下海幫她一起攪亂了。”真看不出來那死小子會跟著繼母學壞哩,呵呵,真有趣。

    “蔚家老二?”

    “蔚星辰第二個兒子叫什麽武帝的,是一個老板著臉,好像別人欠他錢的死小孩。”

    “你認識的人真是三教九流,什麽都有。”末了,他只能以這句話搭配咖啡喝進肚子裏。

    “那當然。”呂遊雙手環胸,相當自豪。“人生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認識什麽樣的人。”

    “喔?”

    “不管見過的人是好或壞,這都是一種樂趣。”呵呵呵…“這個世界之所以多采多姿,就是因爲它是由形形色色的人事物所建構出來的,而其中就以人最有趣,明明都是人,可是心裏想的、一生所追求的都不一樣,有人抱著理想過日子,有人一心追求物質上的需要,沒有一個人會完全相同。”

    “你呢?你又追求什麽?”雖然他也清楚,就算問她,她也不會說。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呂遊今天回答了他。

    “我什麽都不追,也什麽都不求,如果真要我說在追求什麽,我想我是在追求快樂,追求能讓我任性自私、唯我獨尊的過日子的生活方式。”

    “所以在你的世界容不下另一個人的存在?”他黯下眸光,因爲發現到最後自己似乎仍然敗在她不肯開啓心扉容下他的事實上。

    “我曾經這麽認爲。”

    曾經?這兩個字讓靳朔漠擡眼看她。“你說曾經?”

    呂遊放下咖啡杯。“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明明每個人都知道愛情是虛幻、看不見也無法形容的東西,但不論是誰、不管追求的執著程度是深或淺,都會想去追求這份看不見的東西,爲什麽?明明它就看不見,可是只要是人就會去追求,都會照著自己的標准去追求自己理想中的愛情。”

    “所以逃避的就不是人。”他推論。

    “不要拿我的話砸我的腳。”呂遊白了他一眼。

    靳朔漠嗤笑出聲,“然後呢?你得到什麽結論?”

    “人是怕孤獨的。”她認真的說。“白我的存在感必須在身邊有除自己以外的人存在的時候才能明顯感覺到;也因此,人總是喜歡集體行動,在平常的生活中如此,在心靈方面更是如此,追求一份愛情、費心思去愛一個人,是爲了填補那份孤獨,也爲了借由愛別人來愛自己。”

    “你是其中一個嗎?”

    “什麽?”

    “用理智分析感情不是個好方法。”靳朔漠起身走到她背後,勾起她的臉與自己低俯的視線相望。“我不認爲情感的交流只是爲了填補孤獨,或者是透過愛別人的方式來愛自己,愛情沒那麽簡單和膚淺。”

    “用理智思考感情問題,不是你們男人慣用的方法嗎?”像雛鳥般拉長脖子仰望他的呂遊眉頭皺起疑惑的波瀾,旋即,一抹慧黠取而代之。“還是你們只用下半身?”

    “我希望你這麽說不是認真的。”靳朔漠歎息,低頭看著她。“愛情對男人來說,和女人一樣都靠感覺,非關理智,否則不會有人說愛情是盲目的;男人絕對不會只靠下半身。”他說道,不能否認男人最原始的本能。

    “也有人說分手是理智的,不是嗎?”她一直不明白,就算是當初少女時代的自己,談過不下十數次的戀愛還是不明白。“男人跟女人靠感覺去找愛情,最後靠理智來結束一段愛情,你說是這樣比較好,還是先用理智開啓一段愛情,再用感覺結束它比較好?”

    “我爲什麽要跟一個躲情避愛的女人討論這話題?”回歸到最基本的兩人問題,靳朔漠發現跟她閑聊並不能得到實質上的結論。“既然你不想談情說愛,又何必去探求愛情的本質?”

    她不想?在他看來她還不想談情說愛啊!“有時候我覺得男人很笨,神經也大條,可是又不能否認有的時候男人很細心。”

    “什麽意思?”他發現最近的她總會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題外話,像是結論又像是感歎。

    等他進一步開口問的時候,偏偏她又什麽都不說肥他送進五裏霧中自生自滅,就像現在。“隨你想喽。”細肩一聳,輕佻的回應口吻,他知道自己又得不到答案了。

    啧,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

    但是這樣的女人還是能緊扣住他的心、吸引他目光流連。

    “喂!”底下的呼喚拉回他散渙的焦距。

    “什麽?”

    “你到底要不要吻我?這樣拉長脖子很累人你知不知道。”

    這樣的女人…靳朔漠揚唇咧開笑,俯首彎腰。

    言不言愛已不是重點,也許這樣的相處本身就是一種快樂。至少,在辦公室大門被人用腳踹開、發出轟然巨響前,他們還算很快樂地在一起享受難得的下午茶。

    00

    就在樓上一對不算情侶又不算朋友的男女忙著效法竹林七賢玩起閑閑沒事幹、喝咖啡聊天當沒用人時,下面研發部的人員正忙得焦頭爛額,只差沒屁股著火。防火牆擋不住駭客攻勢,連連失守之後,一堆亂碼馬上像細菌般在熒幕上不斷分裂再分裂,最後宣告全盤失守、全軍覆沒,熒幕當場化明爲暗。

    “啊!”在場將士無一不慘叫。

    這個駭客的目的是破壞主機電腦。

    李仁沮喪地趴在桌上。他花了半年跟大家一起寫出來的程式、完成的軟體…

    “到底怎麽了?”上來到研發部觀看局勢的葛賽和陳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一定很嚴重。

    “毀了,死了,沒救了…”李仁慘烈哀號,旁邊一夥同僚跟進。

    他們的心血,嗚…

    就在哀鴻遍野時,電腦突然發出莫名其妙的聲音,之後揚起韓德爾的神劇“彌賽亞”的樂聲。

    在哈裏路亞的反複音律中,電腦熒幕轉暗爲明,可愛的天使圖案在光環下如雪般緩緩飄落,最後出現幾行字…

    貴公司防火牆措施完善,令人稱道。

    本人因産期將至,無法以電腦會友,甚感可惜。

    貴公司資料安全無虞,且已還原初始狀態,請勿擔心。

    欲知詳情,請洽貴公司十摟總裁辦公室。

    “這是什麽意思?”

    看完熒幕上的文字,陳靖三人面面相觑,大家一臉茫然。

    “執行長,資料全都沒事。”忙著檢查電腦資料和軟體設計的人員報上佳音。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李仁自己也胡塗了。回到熒幕前重新操作電腦,run過一遍後的確所有資料完整如初,沒有任何缺漏,就連最機密的軟體也安穩地留在主機指定的存放位置,沒有毀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剛才的亂碼是什麽?

    “明明防火牆被侵入,怎麽現在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誰也無法回答。

    對研發部而言算是旁觀者的陳靖冷靜地指著天花板。“欲知詳情,請錢樓總裁辦公室。”

    一句話提醒了另外兩個男人。

    依照他們對頂頭上司兼好友的了解,雖然他不擅長電腦,但以他嚴謹負責的個性來看,公司出這麽大的事,他不可能不聞不問,甚至連通知他也只得到一句“自行處理”這事不關己的答案。爲什麽呢?

    三個人三種思路,逐漸往同一條路上彙集。

    于是…

    “繼續檢查,看看有沒有其他問題。”李仁丟下話,帶頭氣沖沖的殺上十樓。

    最好別玩這把戲!但思及答案的正確度有百分之九十,他還是氣不過的端開上司辦公室大門,發出轟然巨響。

    裏頭的男女似乎沒有因爲這突兀的端門聲而受到一絲驚嚇,仿佛早知道會有這件事發生。

    “你們來了。”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朔漠,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李仁大掌拍上辦公桌,幾天來的疲憊顯而易見。

    另外兩個人這幾天也不好過,一個忙著防止消息走漏,另一個則必須安撫其他部門的恐慌,誰都沒睡好。

    唯一氣定神閑的就是他們共同的頂頭上司。

    “我先出去一下,桌上有點心,請隨意取用,不要客氣啊!”識時務者爲俊傑,呂遊在沒人回應下迅速離開。開玩笑,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把爛攤子全丟給靳朔漠一個人收,她一點也不覺得心虛,踩著輕松的步伐走出朔陽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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