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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專情惡男(五方戀人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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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7:11 |倒序瀏覽
專情惡男【五方戀人1】作者:艾珈

怎麽,這世界變了是不?!現在的帥哥是不給欣賞的啊?
那他就不要長得那麽誘人啊,害她一時手癢按下快門,
說到底也應該是他的錯,  而且拍一下照會死喔,
竟然氣到飆過來搶她的相機,這下子她也氣了,  
開著小 ,打算追他討公道。
沒想到,這一追,後頭來了好多輛黑頭車也追著她,
然後,一群黑衣黑褲的男子動手把她綁起來,
誰來告訴她現在演的是哪出“無間道”?
莫非那帥哥是搞黑道的?她找錯人討公道了?
她不過才貪戀一下男色就出大事……
不過想想也許沒那麽糟喔,帥哥除了不給拍,
對她好像還不賴,而且他真的很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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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7:27
楔子

  幾乎是有人類存在的地方,便會出現所謂的正邪之分,黑道與白道。常言「盜亦有道」,長久以來,黑道兄弟們依憑著「誠信」兩字,與其它區域的黑道組織和平共存。只是此種單純的信念,隨著世風日下,利字當頭,逐漸被人們遺忘。

  並吞、惡鬥、剝削……人心種種詭奇的欲望慢慢破壞原本平衡微妙的黑道世界。五十年前,一群頗有見地的黑道首領,為維持秩序、和平共處,暗地籌措了一個跨黑道組織的神秘幫派,稱之為「蟠龍會」。

  為首的成員一共五名,稱為「五諸天」——帝釋天,持國天,廣目天,多聞天與增長天。此五名男子的職責,便是維持黑道正義。創會當時便明言規定,所有蟠龍會成員皆不能參與一般黑道買賣,所以得以擁有審判、斷定黑道組織因利益不均或權力不平而引起的紛爭的權限。

  成為蟠龍之首的條件相當嚴格,每一任期二十年,每任諸天皆得為孤兒身分,由當任諸天挑選、培養、教育,以防有心人士蓄意壟斷蟠龍會,導致道上大亂。截至目前為止諸天共三任,每位被遴選出來的諸天皆是人中龍鳳,智力能力過人,而截至目前他們所創造出來的財富,早已無可計數。而要成為其中任何一名天字輩人物,除了上述條件,還得具備其中某項特殊天賦——快(速度)、遠(眼力)、治(靈療)、敏(嗅覺與味覺)、心(窺探人心)。

  目前現居臺灣,負責掌管東方企業,人力物力財力的東堂持國天——潘瑟,天賦正是這五項之一的「快」。

  現居倫敦,掌控西方金融命脈的西堂廣目天——聿凱,則是擁有「遠」。

  專擅收集全世界情報,坐鎮日本北堂的多聞天——伊織信二,天賦則是「治」。

  而人此刻正流連印度,掌控南方世界的南堂增長天——閻孚,擁有的便是「敏」。

  其中權力最大,統籌整個蟠龍會與評斷黑道眾家恩怨的中堂帝釋天,他擁有的也是其中最詭譎的一項——「心」。

  除非必要,五諸天們極少對外露面,平時也行蹤難測,然而隨著時日久遠,口耳相傳,蟠龍會的五諸天逐漸成為黑道中人的神秘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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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7:49
第一章

  臺灣 臺東三仙臺

  一輛白色的鈴木廂形車靈巧地駛進停車格中。

  穿著黑色大毛衣、橄欖色工作褲,黑短靴的孟夏,打開車門,跳下半人高的車座。

  「累死了……啊~~」她挺直臂膀,很不淑女地伸了個大懶腰,吸了一大口清新空氣。「痛快!舒服!」

  由於不是假日,公路上,只有零星三兩輛車子經過,狂野的海風拂亂她一頭長髮。她一雙眼眨巴地眺望四周圍風景,突然發現公路跟底下沙灘間有條小路可通行,她跑回車上,將錢包、她取名叫「尼可拉斯」的Nikon D2x相機、筆電跟外套等等一幹雜物,統統塞進背包。然後她背起行囊,躍過公路圍欄,大步往下方的沙灘跑去。

  孟夏在一家知名的入口網站工作,主要負責編輯旅遊版面,平常除了提供最新的旅遊信息之外,她還會利用特休到外頭拍照,回來粧點版面。

  美美美!藍漾漾的海、亮燦燦的太陽、忽而高忽而低的海浪、啪啪啪展翅而飛的海鳥,沿著沙灘匍匐前進的小小沙蟹……隔著鏡頭將東海岸美景一一收進相機裏。突然,眼角餘光瞄見後方岩壁上,有一個身穿白色上衣,黑色長褲的模糊身影,正立在岩塊上奮力舞動身軀。

  跳舞?孟夏嘟嘴想了一下,舉起相機調整焦距——一見,嘴裏忍不住「哇」地叫出聲來。

  不是跳舞,而是在練武。雖然隔著相機鏡頭,孟夏猶然可感覺男子動作飽含的力與美。每一抬手、踢腿、晃身,都充滿了像可以把空氣切開般的凌厲氣勢。有著巧克力奶般膚色的男子,在燦爛冬陽的照射下,散發出一股逼人心魂的狂放氣魄。

  就像隻黑豹!

  此刻孟夏心頭浮現的豹,可不是那種被關在動物園裏,只會來回踱步、軟趴趴的貓科動物。而是那種會在discovery頻道中出現,奔馳在原野中,爆發度與兇殘性極高的叢林野獸。

  孟夏不由自主地按下快門捕捉畫面,只是當鏡頭焦距定格在男人五官深邃的面孔上時,忽然撞見一雙凌厲的眼眸正盯著她,心一瞬間停住,然後再猛地狂跳。

  他看得見她?孟夏咻地放下相機,再瞇眼眺望,這種距離——她搖搖頭,直覺告訴她不可能。

  再多拍一張!內心裏的渴求在她心裏狂喊,拜托,讓她多拍個一張就好……

  但焦距一定,耶……

  「人呢?怎麽不見了?」孟夏放下相機,像顆小陀螺似地繞著原地亂轉。就在她搔著頭髮暗惱自己沒在第一時間拍下的同時,不知不覺,身後突然多了個人——

  男人高大黝黑的身影如鬼魅般地立在孟夏身後。

  「啊!」孟夏轉過身,赫然望見方才欲拍的俊臉就貼在自己前頭,著實被嚇了好大一跳。這怎麽可能!才一下就跑來她面前了?

  男人板著一張俊臉,冷漠地盯著她。他沒作聲地指指她胸口,然後將手掌平放在她面前,要她自動把東西交出來。

  他在跟她要什麽?孟夏傻眼,然後瞧瞧自己,鬼靈精怪的腦子一轉,她知道了——是在跟她要電話啦!

  哇!還是個帥哥、大帥哥、千年一見的極品俊男跟她要電話耶!萬一這一輩子只有這麽一次機會,錯過了就再也遇不上怎麽辦?孟夏決定了。她放開原本捧在手心的相機,然後掏出名片放到男人手上。

  「我平常可是不這麽做的,之所以會給你,是想說我們難得能在這地方碰上,既然有緣千裏來相會——」這事很重要,萬一不說結果帥哥誤會誰跟她要電話她都會給,那可就糟糕了!孟夏踮腳朝名片一指。

  「這上頭有我公司的電話,我是建議先從朋友做起,喝喝咖啡,看看電影,不要一下進展太快……」說到這,她一張粉臉突然羞得通紅。「雖然我外表看起來好像很大方,可實際上,我內心……還滿容易害羞的。」

  這女人秀逗啦——

  聽她囉哩啪啦說了一大堆,在她面前的潘瑟只覺得好笑。這女人真的很奇怪!他來她面前不過一分鐘,這家夥表情已經又驚又喜又羞又怯地變了十幾種。

  從外表看,這女人倒是長得不錯,一雙眼睛滴溜溜的,配上紅艷艷的小嘴跟粉潤的臉頰,天生一副瓷娃娃樣,只是她的反應喔……潘瑟黑眸一閉——

  花癡一個。

  潘瑟垂眸一瞟手中名片,不假思索,將手中紙片往旁邊一拋。

  孟夏呆住,一雙黑眸愣怔怔地看著紙片順著風勢落下。

  「相機。」潘瑟吐出兩個字。

  他不是在跟她要電話?孟夏滿眼狐疑地將目光移向他。

  不耐久等的潘瑟濃眉一蹙,主動伸手自取,他的動作極快,套在她脖子上的相機已被他一把取走。

  「你!你在幹什麽!」孟夏驚呼,伸手欲搶,但他卻只將相機高高舉起。

  他熟練地打開相機右側小門,再利落地拆走安在裏頭的CF卡(記憶卡)。

  「還給我!小偷!強盜!你拿我的CF卡做什麽!」她跳腳尖叫!

  潘瑟不吭一聲,拿走他要的東西之後,又重新將相機繫帶套回孟夏脖子上,然後轉身就走。

  「喂!喂!你這人怎麽搞的!把我的CF卡還給我啊!」孟夏又急又氣。有沒有搞錯啊?CF卡裏裝的可是她辛苦一整天搜集到的資料噯,這家夥竟然這樣把它給搶走!

  使勁邁著大步追趕,可不知是她腿短還是怎麽的,這家夥走得還真快……打從潘瑟搶走她的CF卡,他便從「帥哥」一階,直直落至「那家夥」級!眼見男人距離她越來越遠,孟夏牙一咬,硬是扛著肩上五公斤重的背包拚了老命狂追。

  她、的、C、F、卡、啊……

  結果還是拉近不了距離!孟夏猛一吸氣,忍不住對著男人背影口不擇言地狂罵:「你別走啊你!你這個王八蛋臭雞蛋,聽不懂人話是嗎?我叫你把我的CF卡還給我!大豬……頭!」

  「頭」字才剛溜出嘴裏,孟夏眼睛還來不及眨,只見原本離她有十步遠的身影,突然又閃回她面前。

  「妳剛說什麽?」潘瑟一把揪起孟夏的衣領,像抓小雞似地將瘦矮的她拎提到自己面前。

  他他他,到底是想怎樣孟夏打從娘胎出世就沒看過這麽可怕的表情,光用眼神就能將她渾身骨肉剔得乾乾淨淨。糟糕!包裹在大毛衣裏的背脊冷汗直淌。「我、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我、我只是……」嚇到腦袋一片空白的她,平常喳呼流利的口條,一下子變得支支吾吾。

  「滾!」潘瑟冷斥,隨即將她往旁邊地上一扔,丟垃圾似的舉動。

  孟夏「哎呦」一聲,屁股著地,重心不穩地朝右邊一跌,挂在她脖子上的Nikon相機,同時發出不妙的碰撞聲。

  「尼可拉斯!」

  顧不得作疼的屁股跟手臂,孟夏急忙翻身坐起查看。老天爺!她滿臉焦急地按下電源開關。沒有!一點動靜也沒有!孟夏張大嘴巴喘了兩聲,驚愕的雙眼移到男人越走越遠的身影,憤怒瞬間爆發,只見她一骨碌從地上站起。

  「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孟夏對著潘瑟的背影尖聲吼完,再度邁步狂追。

  大老遠就聽到那小家夥的吼聲。

  潘瑟姿態輕鬆地跨著大步朝前走,絲毫沒把身後的威脅看在眼裏。

  身為蟠龍東堂「持國天」、擁有美國哈佛經濟管理學位、掌控蟠龍東方企業經營權的潘瑟,除了擁有超過智商一七○的聰明腦袋之外,還擁有一特殊絕技——那就是「快」。

  他的「快」,可不是在奧運比賽場上爭那幾秒鐘差異,而是一種神奇,近乎瞬間移動的天賦異稟。

  若真想甩脫身後女子,不消眨眼時間,潘瑟早已走得不見蹤影,但他卻破天荒沒使出全力。

  他在思考——這女人所為何來?

  從她下車伸懶腰開始,立於高點的他便一眼看見了。原本他以為那女人只是個來玩順道拍拍美景的遊客,不過當她將鏡頭對準他,他立刻進入警戒狀態。

  為什麽要拍他?

  隨著他邁開的步伐,被他塞在口袋裏的CF卡輕輕磨擦他大腿。他心裏暗忖儲存在CF卡裏的畫面,她拍了些什麽?難道他真看錯,那女子下車時的輕鬆隨意,全只是在演戲?

  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的孟夏依舊緊追不捨。他就是要她追。潘瑟長腿一邁跨出公路圍欄,他開來的黑色Range Rover就停在孟夏車旁邊。

  遠遠瞧見男子上車了,孟夏機靈地將腳步一轉,挑了條最近的路線跳上她的白色SOLIO。

  「這個討厭的家夥!」孟夏嘴裏喃喃地罵著:「莫名其妙搶走我的CF卡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傷了我最心愛的尼可拉斯!」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怎麽可以這麽簡單就放過他!

  轉鑰匙、踩油門,白色SOLIO像獵狗般緊咬在黑色Range Rover之後。尾隨它轉進無名小路時孟夏還滿心竊喜,以為是自己的開車工夫高超,那家夥才沒法甩脫她的追逐。

  殊不知,潘瑟根本就是故意引她過來。

  一黑一白的車影迅速被濃密森林的綠蔭籠罩,就在孟夏堪堪追上黑色Range Rover之際,潘瑟突然猛踩油門,轉入下一個彎道。才一個不留心,擁有V8氣缸,號稱具有400匹馬力的黑色大車,隨即消失在孟夏眼前。

  不會吧連個車屁股也看不見?孟夏順著小路開了幾分鐘,直到確定自己真的追丟人了,她這才減慢速度,將車靠邊停下。

  真是見鬼了今天!接二連三遇上這些倒霉事——孟夏輕輕拍著腦勺。

  難道這是老天爺在教訓她,告訴她路邊的野花不要摘,路旁的帥哥不要拍?

  呿~~哪有這種事!

  孟夏不相信!不過是一點突發的小狀況,哪可能每一次都這麽「衰」!她嘴一癟腳掌放開煞車,正打算掉轉車頭認賠離開時,卻驚覺身後竟立了一堆身穿黑色勁裝、面容惡狠的不良人士。

  這……會不會太離譜了點?孟夏猛一咽口水,急忙想從後邊離開,可一轉頭,卻看見前幾秒仍空無一人的小路,這會也擠滿了人頭。

  媽~~啊!她頭皮發麻,緊踩煞車,身體瑟瑟抖地瞪著朝她越逼越近的黑色大軍。

  「下車。」一名蓄著三分平頭,長相冷酷方正的男子過來敲門。

  即使聽不見他說話,孟夏也能從他嘴型得知他在說什麽。開什麽玩笑!她當然沒傻到照他的話做,伸手抓來她的行李緊緊抱著,頻頻搖頭。

  平頭男見了,也沒多廢話,只是朝後比了個手勢。

  只見一名身型瘦削的黑衣男子從行列裏走出,靠近孟夏的SOLIO車門,彎下腰從褲後口袋的木盒子裏,掏出兩隻像耳扒子的金屬。

  孟夏像被定了身似地瞪著男人的動作看,只見他將其中一根插進鑰匙孔,接著,又把第二根金屬擺進,使勁攪動了兩三下,不到三十秒鐘,他退開身朝平頭男一笑。接著平頭男二話不說,隨即伸手打開車門。

  啊?啥米?門就這樣開了?她車有裝中控鎖耶!孟夏吃驚得瞪大雙眼。

  「帶走!」平頭男手一揮,四名黑衣男隨即將呆住的孟夏拉出車座。

  「你們想幹什麽——」孟夏驚惶地掙扎著。「不要啊!放開我——來人啊!救命啊——唔!」

  孟夏聲嘶力竭的求救聲,戛然停在一張黑色大貼布下。

  嗚……誰來救救她啊!孟夏臉色蒼白,心裏發出哀嚎。

  「哎唔!」

  孟夏像小雞似的被人丟入一輛窗戶貼滿黑色貼布的廂形車裏。搖搖晃晃不知過了幾分鐘,廂行車停下。方才扛她進車裏的四名男子再度現身,其中一名拿來一條黑布,在她還沒看清楚周圍環境之前,就已經把她的雙眼蒙上。

  「你們到底想對我怎麽樣……」被捂在黑色貼布下的小嘴嗚嗚啊啊地說著,但是除了她自己之外,沒人聽得懂她在說啥。

  四名黑衣男一人一邊將孟夏扛進一幢遮掩在濃密綠蔭中的紅瓦平房,大門立刻關上。

  「堂主,人帶來了。」

  嘴眼被捂住的孟夏,現在只能靠一雙耳朵聆聽。

  「把她綁在椅子上。」

  這聲音好熟!孟夏被捂在黑布裏的大眼滴溜地轉了圈,想起來了,後!就是搶走她CF卡、摔壞她尼可拉斯的家夥啦!

  念頭才剛轉過,眼上的黑布突然被揭下。孟夏一見潘瑟,捂住的嘴巴便是一陣咿咿唔唔。

  大壞蛋臭雞蛋,就是弄壞她心愛的相機,還叫了一大坨穿黑衣服的兄弟,用嚇死人的手段強行把她帶到這裏,大壞蛋!

  不等孟夏咿唔完,潘瑟冷眼一瞇,突然從站立的位置閃到孟夏眼前。那絕對不是一般正常人能夠做到的事!速度之快,彷彿他身上長了雙翅膀,咻地就飛到她眼前了!

  孟夏一愕,突然間忘了自己腦裏的話。

  潘瑟絲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孟夏嘴上的貼布撕下,她凄慘地哀叫一聲,痛得眼淚霎時迸流。

  「啊啊啊啊!好痛!」她可愛的臉蛋鐵定受傷了啦!

  被綁在椅背上的兩手沒法撫慰刺痛的臉頰和嘴巴,孟夏脹紅了臉怒瞪著男人。

  潘瑟只是手環胸,漠不關心地回視她,他只關心他關心的事——「說,為什麽跑來偷拍我?」

  孟夏張開嘴巴粗粗喘息,然後畏懼地望著仍環伺在房內的黑衣男們,目光最後再回到潘瑟身上。「哪有什麽為什麽……」她瞠直了一雙眼回答:「之所以想拍你,只是因為從鏡頭裏看,你很上相啊……所以我就拍了嘛!」

  「妳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話!」潘瑟伸手擄住孟夏下顎,連人帶椅用力上抓,如鋼鐵般堅硬的手指掐入她柔軟肌肉,幾乎窒息的壓力,痛得教孟夏眼淚鼻涕直流。

  這人到底什麽來頭?不但速度快得像鬼,力氣也大得像鬼……媽啊,她到底惹上什麽麻煩了啊?孟夏哽咽告饒:「我發誓我真的沒騙你……你、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啊,大不了就把你的照片刪掉嘛,我、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一聽到她這麽說,潘瑟頓時鬆開箝制的指勁。

  孟夏連著椅子「咚」地掉在地板上,她抬起淚眼模糊的大眼注視潘瑟。嗚嗚……

  「妳最好不要騙我。」冷冷睇了孟夏一眼,潘瑟轉身就走。

  在用電腦檢閱儲存在記憶卡裏照片的同時,堂口兄弟也已送來孟夏的詳細資料——當時她在車上緊抓著不放的行李,剛好成為他們窺伺的窗口——薄薄五張A4用紙,即把孟夏從小到大二十四年發生過的種種事跡,全寫得清清楚楚。

  潘瑟將資料往前一推。不管是從相片或是她的資歷,完全看不出她帶有任何威脅性。

  「堂主。」底下人仍候在辦公桌前,要潘瑟下個命令好讓他們執行。

  潘瑟揉揉額頭想了一會兒,交代道:「先關她個兩天,確定一下還有沒有其它狀況。」

  「是。」底下人領命退下,直到辦公室門「喀」一聲地關上,潘瑟目光才又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友邦旅遊網網站編輯……

  修長手指輕輕滑過資料內頁,上頭貼了一張孟夏咧嘴微笑的大頭照片。

  當年被媽媽親自帶到孤兒院前棄養的潘瑟,早已養成不相信女人的習慣。在他偏頗的認定裏,他認為女人全都是些口蜜腹劍,不知「誠信」為何物的次等人種。也可以說,女人之於他除了肉體發泄之外,其它他都不感興趣。

  更別提要他相信她們。

  只是這信念,在想起孟夏哀哀求饒的可憐表情時,突然變得搖搖欲墜。他竟然一時間無法確定——這個名叫孟夏的女人,真的如她嘴裏說的,那般單純無辜?或者,她剛才的眼淚與說詞,只是一場經過精心策劃的騙局?

  他得好好仔細琢磨。



  「喂!外頭有沒有人啊?」仍被綁在椅子上的孟夏苦著小臉喚著:「你們到底還要關我多久啊?不然也來個人幫我鬆綁,我坐得屁股好痛……」

  孟夏一個人在房裏嘟囔了好半天,也沒個人過來看看她怎麽了,活似一副已經忘了她的態勢。她又渴又痛,心想繼續這樣下去怎麽得了,不渴死也會痛死在裏頭。

  瞧瞧一直沒動靜的門板,努力挪動屁股,奮力想將椅子拖靠近門板,這屁股一動,木頭椅子即傳來難聽的嘰嘎聲。

  守在門外的嘍囉們一聽,急忙打開門縫查看,三人六目一對,孟夏雙眼一瞠。

  「妳想做什麽?」小嘍囉喝斥。

  「我只是想請你們幫我鬆綁……」孟夏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因為我想上廁所!」

  小嘍囉兩人互看對方一眼,面露難色。兩個都是男的,遇上女囚犯要方便,的確很難處理。兩人頭湊頭商量了會兒,再瞄瞄孟夏笑得無辜的小臉,然後其中一名戒慎惶恐地朝孟夏走來。

  「我警告妳喔!最好不要給我亂耍花招,我拳頭可是不長眼的。」小嘍囉伸出手臂在孟夏面前威嚇地揮了揮,滿意地看著她一臉驚懼的反應。「知道怕就好!」

  他將繩子解開,用肘推著孟夏示意要她進去房間裏的洗手間,然後他就站在關起的門外等候。

  「動作快一點啊!」小嘍囉嚷道。

  白癡才真聽他的話動作快!

  一脫離壞人視線,孟夏鬼靈精怪的個性立刻跑出來。她才沒那麽傻勒!坐馬桶上解決完了民生大事,一雙滴溜大眼睛開始打量起四周圍。

  馬桶上方,開了一個約莫四十公分大小、用來通風的小窗,看來看去,好像就只有這個地方可以用。孟夏爬站到馬桶蓋上一探,她雙眼倏地發亮!窗戶外邊,剛剛好是個無人駐守的畸零空地。

  孟夏腦中驀地浮現種種在電影裏看過,有關人質逃亡的精彩畫面,只要她有辦法擠過這個通風口——啊哈!她就有辦法逃離門外那些人了!

  二話不說,孟夏卷起衣袖立刻動手。

  她輕輕搖晃窗框,發現木制窗框並沒釘死!她大喜過望,盡力不發出聲音地取下窗框。

  拆卸中途,候在門外的小嘍囉突然出聲催促,嚇了她好大一跳。

  「好了沒啊?怎麽那麽久!」

  「再一下下啦!」孟夏焦急地回應道:「我在……『嗯嗯』嘛!」

  「呿,女人就是麻煩!」

  猶然可聽見小嘍囉不耐的嘀咕聲,孟夏不敢拖延,連忙加快擠出通風口。不一會兒一雙長腿滑探出窗口,她雙手緊抓住窗欞上方。腳一落地,孟夏急忙雙手合十感謝老媽把她生得這麽嬌小玲瓏,不然喔,別說爬,說不定連隻腳也跨不過來勒!

  現在……她轉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四周,仰頭得意一笑——當然是走人嘍!

  「喂!女人,妳也太久了吧?」

  在門外又等了十分鐘,小嘍囉連喚了兩聲沒聽到孟夏響應,他立刻察覺有異。從口袋掏出鑰匙打開廁所門,裏頭哪裏還有孟夏蹤影!一見被拆放在牆邊的小窗戶,小嘍囉臉色慘變地衝出廁所門。

  「不好了、不好了!那女人逃走了!」

  「怎麽回事?」

  「那女人,她從廁所上面那個小窗子跑出去了!」

  「你這個大白癡!」另一名嘍囉伸手就是一個耳刮子,打得男人眼冒金星唇角沁血,但仍有骨氣地不吭一聲痛。

  「還不快點去跟組長報告,我馬上帶人去找!」

  正在花園裏練功的潘瑟,聽聞到孟夏逃脫消息,反應倒沒有他手底下人那般緊張,他只是平穩地收起手裏正在揮舞的銀劍,朝來人輕輕一瞟。

  「跑往哪個方向?」

  「報告堂主,是後山。」

  愚蠢的女人。潘瑟哼地冷笑。只有笨蛋才會闖進後山那個有如迷宮般的原始林地,不派人守備後山,憑的就是進去就沒辦法離開的信心。況且那家夥除了身上衣服,沒行李沒食物沒水的,料準沒多久一定會累垮。還有,她真以為她長了翅膀,可以一路飛過中央山脈,直達嘉南平原?

  冷靜的腦子兩三下做出判斷,後下達命令——

  「兵分三路,二十個人跟我進後山找人,其它兩半,一半留守堂口,一半堵在路口,以防她通過警戒線從前面離開。還有,不管任何人再到見她,一律拖她回來見我。再出差錯——」

  潘瑟冷眼環顧眾人,接觸他如冰似的雙眸,眾人背脊無不冷汗直流。

  「全部提頭來見。」冷冷丟下最後通牒,潘瑟將手裏銀劍朝泥地上一摜。看似輕鬆,可「咻」地一聲,銀白長刃卻直直刺入土裏三吋,劍柄劇裂搖動。

  靜謐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吞口水聲。

  「走。」

  潘瑟一喚,振臂一揚,一幹人隨即尾隨在他身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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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8:17
第二章

  真的要繼續往前走嗎?

  站在毫無人跡的濃密森林裏,孟夏一邊摩挲著手臂,一邊打量著四周圍。

  這地方看起來那麽陰森,跟她在電影裏看的,還有之前腦子裏想的——充滿陽光的森林,完全不一樣,簡直像還沒有人類足跡涉及的原始林地。

  從她站的地方往上看,只見到濃密如傘般的大樹,籠罩整個天空。天色漸暗,一些方才沒聽到的詭異窸窣聲,開始從林子裏傳來。

  看這情況,今晚她似乎真的得在這個鬼地方過夜,可是她行李什麽的都沒帶在身邊,連件厚一點的外套也沒有……這麽一想,孟夏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嗚……不知道屋子裏的人發現她偷跑了沒?

  孟夏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到一棵大樹下休息。坦白講,逃跑當時所激發的腎上腺素早已消退,此刻的她,覺得又恐懼又疲累。她摸摸肚皮,距離上一次吃東西,已經是六個小時以前的事。她餓了,可是這個地方,別說食物,甚至連個看起來可以入口的果子也沒有。

  「早知道剛剛就不爬出來……」孟夏嘴裏嘟嚷。至少今天晚上,不用一個人藏在這鬼林子裏餓肚子過夜……

  都怪那家夥啦!

  孟夏越想越傷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走哪輩子的衰運,不過就順手拍了張照片嘛!有那麽嚴重嗎?把她東西搶走就算了,甚至還把她關起來綁起來,現在,眼看命就要沒了……

  「我不要啊!」

  兩行恐懼的眼淚滑出孟夏眼睛!她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啜泣。心頭想的是,這時候怎麽不出現個白馬王子,來解救年輕可愛的她度過畢生最大危機……

  難道她的生命,就注定得在這種地方,用這種方式結束嗎?

  或許是老天爺在回應孟夏的呼喚,念頭才剛從腦中跑過,她所蹲踞的大樹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人聲。孟夏緊張得將身子一縮,怯怯探出半顆頭,一見,臉色頓時大變。

  我的——媽啊!他們追來了啦!

  孟夏踉蹌地從樹蔭底下爬起。怎麽辦?她可以躲到哪去?眼睛望向黑幽幽的林地,她牙一咬,硬著頭皮往前奔去。

  有聲音!

  潘瑟驀地轉過身去,敏銳的耳力眼力立刻辨識出動靜來源。他甩開底下人邁步追逐,不一會兒,他站在濃密樹叢間,冷眼環顧四周。

  「我提醒你。」他對著不知藏在哪個黑暗角落裏的孟夏說道:「天就要黑了,如果你不想活活凍死,最好馬上出來。」

  孟夏瑟瑟抖著,她是很想出去,可是探頭一見潘瑟陰鷙的表清,就立刻嚇傻了。

  那一雙眼睛,冷風森森,不用等到今晚,感覺好像她一站出去,就會先被那一雙眼凍斃——媽啊,她不敢啦!

  「我沒必要站在這裏發呆,我數到三,如果你再不出來——那我就只好放火燒山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露出馬腳了吧!孟夏驚懼的眼淚直掉。她剛就說了嘛,這家夥怎麽可能會突然變得那麽好心,還告訴她留在這過夜會凍死!

  孟夏縮回頭往樹叢裏探,她自投羅網走也是死,往後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秉持著這帶著天真的樂觀,孟夏盡量不動聲息地往後慢走,以為就要脫離險境了,結果一不小心,她一腳踩空。「啊……」她整個人往後墜落。

  迫在她身後的潘瑟見狀,隨即多跨了兩個大步,直覺反應地伸手抱住她,使勁將瘦小的孟夏牢牢護在胸前,但這女人卻以為他在吃她豆腐。

  「放手!你在幹麽,你這個大色狼!快放手!」孟夏高分貝尖叫,一邊奮力拍打正箝住她細腰的鐵臂。

  「閉嘴。」潘瑟冷啐。

  隨著「啪啪啪」樹枝被折斷的聲音,兩人一路翻滾跌至淵底,沿路潘瑟一直將孟夏的頭臉緊緊壓在胸前,對於她的抗議與尖叫恍若無聞。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一世紀,兩人情況凄慘地躺臥在深淵底部。

  「好痛……」率先回神的孟夏哀哀哭著,她的雙手跟腳,不但被土塊樹枝磨痛,還搞得全身上下都是泥沙!

  她七手八腳地掙脫潘瑟的箝制。大色狼,都已經掉到谷底了還不肯放開她!直到起身時孟夏才猛地瞧見,這家夥他——受傷了!

  不光是手臂和腳,連英俊的臉蛋也被尖銳的樹枝劃了好幾道傷口。孟夏伸手摸摸自己臉頰,發現自己卻沒有。

  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想起,打從她滑倒掉進深淵裏,這家夥便緊緊抱著她不放,那感覺就像是——他想要保護她!

  孟夏皺起眉頭。她是不是摔壞腦袋啦?害她害得這麽慘的人就是眼前這家夥耶,剛剛還說要放火燒山逼她出來的人,哪有可能出手保護她!

  這麽一想,孟夏突然覺得理直氣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趁他還昏迷不醒,孟夏二話不說拔腿開溜。

  只是走沒幾步,她又猛地停住腳步。

  這種荒山野地,把他一個人丟在那真的好嗎?要是晚上來了個吃人的野獸勒?她轉頭再看仍倒在地上的人影,那家夥現在還昏迷不醒,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學校老師教過,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又說過人絕對不能見死不救——唉喲!孟夏大聲嘆氣。她為什麽偏要在這時候想起這種事情啦,討厭!

  孟夏氣惱地猛一跺腳,拗不過良心的譴責,她腳跟一旋,再度走回潘瑟身邊。

  「孟夏呀孟夏,你將來一定會後悔做了這個決定的!」

  孟夏一邊喃喃咒罵,一邊卯足了勁將潘瑟拖離原地。

  @    @    @    @    @    @

  是夜晚的冷風凍醒了潘瑟。他眨眨濃密如扇般的長睫,還未睜眼,首先便感覺雙腳傳來一陣剌骨的疼痛。

  腳受傷了。

  他睜開雙眼,炯亮的黑眸直視前方,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才勉強看見身處在一個小山洞裏,屁股下的泥地又冷又硬,然後——潘瑟驀地望見一張小臉在月色的映照下,透露出白淨如玉般的光澤,她頭抵著土牆,正點著頭打瞌睡。

  潘瑟伸手撥醒她。

  「別吵啦,我要睡覺……」孟夏嘟囔兩聲,卻猛地被人一推趴跌在泥地上,吃了滿嘴沙。

  見鬼!是哪個大豬頭,敢趁她睡覺的時候偷襲她,不要命了啊!孟夏嘀嘀咕咕地睜開眼,當頭就是一陣寒意。哇,真的是要命的冷!

  「在這種地方睡覺,很容易一睡不醒。」

  清清冷冷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孟夏猛地轉身看,只見黑幽幽的山洞裏上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透出光亮。

  這家夥清醒了!孟夏倏地一驚,瞬間彈開三尺。「你你你,你可別給我亂來!我提醒你,我可是你的救命大恩人喔,剛才你掉下來昏過去,是我使盡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你拖進這小山洞裏……」

  還敢邀功!他炯亮的黑眸冷冷一瞪。「若不是你沒頭沒腦亂竄,我根本不會受傷。」

  被他這麽一搶白,孟夏嘴巴一嘟。「廢話,你要抓我,我當然得逃啊!我還傻站在那兒等你過來抓,那我剛才不就白逃了嗎?」

  潘瑟不搭腔,只是用他有如黑琉璃般神秘的眼眸注視她,看得孟夏心裏猛發毛,坐立難安。

  好安靜又好怪喔!她看還是盡量找話跟他聊好了,不然傻坐在這一直被他瞪著看,感覺自己的魂好像快被他看出來了似的。

  「喂!我問你喔——你到底是什麽身分啊?不但跑得飛快,然後身邊還那麽多人跟著,我記得剛有人叫你……堂主?!」她抿抿嘴巴吞了吞口水。「難不成你是黑道大哥?」

  潘瑟不說話,他覺得她是明知故問。

  「好啦,你不講我也能猜得到兩三分。『堂主』,那個堂總不可能是糖果的糖——唉,真是的,怎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孟夏曲起雙膝嘀嘀咕咕,喜歡說話的她,話匣子打開就很難自己停下來。

  「當初還以為你是因為覺得我不錯,才會走過來跟我搭訕,結果怎麽知道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糗斃了,虧我當時還那麽高興……」

  她一番話猛地喚醒潘瑟記憶。他難得被人逗笑,可是一想起當時情景,愉悅的泡泡冷不防在他胸口膨脹。潘瑟連忙別開視線,瞬間收掉幾快揚起的唇角。

  渾然不知發生啥事的孟夏還在拚命說著話。「如果你是因為我拍你才不高興,我不介意你把它刪掉,可是裏面其它的資料,可不可以還給我啊?那是我花好多時間好不容易才搜集到的——」

  說到這,潘瑟突然抬眸瞄了她一眼。

  兩人視線一對上,孟夏嚇得肩膀一聳,急忙改口。「好啦,你不想還我也可以,只要你願意放了我,你想怎麽樣都沒問題。」

  「你更有你說的那麽無辜?」潘瑟看著孟夏說道。

  「什麽?」孟夏雙眼一瞠。

  潘瑟黑眸眨也不眨地汪視著孟夏,借著點滴月光觀察她臉上每一寸反應。

  他決定試探她。

  「你剛猜得沒錯,我的確是你口中說的黑道頭子。就昨天晚上的事,我接到情報,說有人要狙殺我,怪的是不一會兒,你就出現了。」

  這麽巧?!孟夏一愣。「你該不會以為那個情報裏面說的那個人……就是我吧?」

  「不是嗎?」黑眸緊盯著她。

  開什麽玩笑!孟夏急得講話都結巴了。「當然不是!你、你怎麽會以為我是那種,可以隨便拿刀殺人的人啊!」

  看見她脹紅臉拚命幫自己辯駁的可愛表情,潘瑟也懶得提醒她,這世上殺人的方式,不只拿刀這一款。不過話說回來,他還真是從沒看過這麽透明的女人,那張臉,一丁點秘密都隱藏不了。饒了她吧!

  「我也這麽想。」潘瑟終於鬆口。

  「啊?」孟夏瞠目瞪他。

  「我本來只打算多關你個兩天,確定你洗脫嫌疑就會把你放回去,結果沒想到——」他哼地一笑,意思說計劃全被她給搞砸了。

  「啊……」孟夏沮喪地抱頭呻吟。「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我就不用大老遠從房子逃出來,然後也不用掉進這谷裏,還冷得要死,餓得要命……」

  雖然嘴裏這麽抱怨,但孟夏知道,就是因為還懷疑她,所以才會下令把她關起來。對啦!真的被他罵對了,全都是她自作聰明,搞砸了一切……

  「會不會,我們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裏啊……」一想到這,孟夏忍不住嗚地啜泣起來。

  她以手背抹淚的凄慘模樣實在惹人憐惜,本來打算不再說話,儲備體力的潘瑟忍不住安慰她。「死倒不至於,只不過今晚注定得留在這過夜。」

  「可是……我肚子好餓上……」像為了證明她所言不假,孟夏肚子同時咕嚕咕嚕地冒出好大聲響。她捂著肚皮,滿臉通紅地望著潘瑟。

  孟夏那雙滴溜溜的黑眸,突然讓他想起童年時他抓來豢養的寵物松鼠。她跟它一樣有雙大眼睛,老噙著眼淚似的水汪汪。

  身為蟠龍東堂「持國天」的他,同情與憐憫這兩點向來不在標準配備之內,但說也奇怪,他就是沒辦法不在意那一雙眼,無法視而不見。

  潘瑟閉上眼睛,幽幽一嘆。「我腳扭傷,沒辦法使力,你想辦法在洞穴旁邊找些枯枝樹葉回來,我口袋裏有打火機,先弄個火堆取暖再說。」



  「好奇怪喔?為什麽火老是點不起來啊!」

  都市長大的孟夏沒什麽野地求生經驗,撿回來的樹枝全沾著露水,不管她怎麽試,就是沒辦法順利著火。

  潘瑟伸手一探,然後閉上雙眼嘆了口氣。「你怎麽會以為溼掉的樹枝可以著火?」真是個天兵!

  被他這麽一問,孟夏不太好意思地縮起脖子。「我不知道嘛,況且外頭那麽黑,打火機的人老被風吹得一閃一閃,我就想趕快撿一撿回來了。」

  「過來。」既然好手好腳的唯一人選無法勝任,沒辦法,只好由他這個傷患出馬。

  「幹麽?」孟夏遲疑著。

  潘瑟伸手猛地將她拉來,借力使力一個扭身便從地上躍起。「攙我出去。我來找東西,你負責拿跟撿。」

  兩人一出山洞,潘瑟立刻找著一根結實的樹枝當作拐杖,一拐一跛地往前走,尾隨其後的孟夏還得緊緊揪著他衣擺,才不至於跟丟。

  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孟夏心想——好神奇喔!這裏明明烏漆抹黑,他腳也受著傷,沒想到竟然還能走那麽快?

  四周尋了一下,潘瑟眼尖地發現不遠處有片廢耕的農田,他驀地停下腳步。

  「打火機拿出來。你往前走大概十步,地上有些草,彎腰拔起來,記得力氣小一點,別把根拔斷了。」

  「幹麽拔草?」孟夏一臉莫名其妙。

  潘瑟懶得回答,冷著臉用樹枝打她腳跟,催她快去。

  「做就做—那麽兇幹麽……」孟夏嘀嘀咕咕點亮打火機,走進農田。

  一拔起之後孟夏才發現,雖然尺寸是小了一點,可是真的是番薯耶!「哇哇!好多番薯喔,你看你看!」孟夏像發現什麽珍貴寶藏似地將番薯捧在手心,滿臉欣喜地朝潘瑟奔來。

  她那無邪的笑臉像箭似地射進潘瑟心房,他忍不住附和地勾起一抹笑。不過一領悟到自己做了什麽反應,潘瑟倏地將笑容收起。

  這麻煩精,他剛才竟然會覺得她的笑容很可愛。

  被潘瑟突然變得惡狠的表情嚇住,孟夏訕訕地將湊在他臉前的小手收回,嘴裏嘟嚷著:「明明笑起來樣子那麽好看,幹麽老要露出那種鬼樣嚇人……」

  「你說什麽?」

  「沒、沒有。」孟夏急忙否認。

  他冷冷瞪看她」眼,隨即用拐杖點點地上。「擺這,那裏還長了些玉米,去採幾根下來。」

  「喔。」

  孟夏趕緊照做,不一會兒潘瑟站的位子旁邊,已經堆好食物跟柴堆。孟夏搬得滿身熱汗,一待她搬完最後一趟柴枝,潘瑟下巴朝山洞一撇,隨即轉身。

  「喂!慢一點啦!你沒看我手上那麽多東西……」唯恐潘瑟會丟她一人在野地,孟夏立刻彎腰將番薯玉米往她工作褲的口袋裏塞,抬頭一見潘瑟就快離了視線,孟夏嚇得大喊:「等等啦……」她捧起柴堆,火燒屁股似地急迫在後。

  一將孟夏帶至山洞,潘瑟隨即停步。「生火總會吧,我去外頭看看還可以撿什麽東西,馬上回來。」

  「等等,我跟你一起……」她話還沒說完,回頭一看就不見了潘瑟人影了。孟夏摸著脖子嘟嚷:「怪了,剛不是說腳受傷嗎?怎麽還可以走那麽快!」

  花了好大的勁才順利將火燃起,一邊烤著火孟夏一邊伸頭探——那麽久了還沒回來,他一個人出去會不會有問題啊?她突然想到,該不會……他趁這機會偷溜不回來了吧!

  不不不,她一邊搖頭,一邊幫自己加油打氣。「不會啦,他說過會放我回去,應該不會在這時候丟下我不管——」

  「喂。」

  冷不防一個聲音傳入,孟夏驚喜得跳起身。「你回來啦!」

  潘瑟探頭手朝她一揮。「出來幫我。」

  「要我幫忙什麽?」孟夏用力點著頭,朝門口奔去.

  「這裏有些石頭,你幫我拿進去丟到火堆,還有這塊石板,一起搬進來放到火旁邊。」

  「好,還有嗎?」

  潘瑟搖搖頭,然後放橫拐杖慢慢滑坐在地上。「等燒得差不多,就可以把番薯玉米丟進去。」

  直到這時候,孟夏才發現潘瑟扭傷的腳踝,腫得像上頭黏了顆菠蘿面包。「唉啊!我都不知道腫這麽大一塊,你痛不痛啊?」

  潘瑟順著孟夏的手指瞧見自己腳踝,他一臉無所謂地搖頭。

  「怎麽可能不痛?!」孟夏驚叫。

  孟夏越看越覺得愧疚,腫成那樣,要她鐵定叫到天都塌下來,他卻一聲不吭拄著拐杖帶她去找食物。「對不起喔,如果我那時候不偷跑出來,你現在就不會受傷了——」

  孟夏彎腰欲低頭察看他的傷腳,但不習慣示弱的潘瑟卻不領情,硬是縮起腳不讓她靠近。

  「厚,你不要這樣——好啦,我不靠近就是——」怕他縮腳更會弄痛腳踝,孟夏只好打消探視的念頭,嘟嘴坐到一旁去。

  火焰劈哩啪啦吞噬著柴枝,孟夏一邊照他吩咐將石頭往火堆裏丟,一邊喃喃自語:「有時想想緣分還真是奇妙,像我跟你這樣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竟然也有這機會坐在這小不隆咚的山洞裏,瞪著同一堆火發呆……」然後她斜眸瞟向潘瑟,突然閉起眼大聲「後」了一聲。

  「不行啦,放你腿腫成這樣我會內疚——你說嘛!看你要我做什麽事,才能讓你覺得舒服一點。」她一骨碌跪坐到潘瑟身旁。

  看著她煞有其事的神情,潘瑟仍舊是搖頭。「我說過,只是小傷,不礙事。」

  「怎麽可能!哎喲,不然我腳當墊子讓你放。」孟夏拍拍大腿。「腳抬高一點血液循環也會比較好,你不要跟我客氣!我是說真的!」

  「吵死了。」都跟她說不用了她還吵個不停!潘瑟瞪她一眼,突然想到日袋裏有個東西可以稍微堵住她的嘴。

  「拿去,看能不能把你嘴巴填起來,讓我耳根清靜一點。」

  這個是——哇!橙子耶!

  「天吶,你怎麽找得到這個?!」手裏的果子一下轉移掉孟夏的注意力,她滿臉驚喜地讚美道:「真是太神奇了!傑克!」

  「我不叫傑克,珍妮弗。」

  咦?她驚奇地看向他。「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好歹我也看過電視。」潘瑟回答,從口袋掏出瑞士折疊刀切開橙子。微酸的柳丁氣味一在山洞裏漾開,孟夏口水都流出來了。

  「沒人照顧,可能酸了一點。」他遞給她。

  「謝謝。」

  坦白說,孟夏早就渴了。她大口大口吃掉切成四瓣的橙子。吃了兩個,潘瑟又給了她一個。

  「不過你也真厲害耶!有辦法在那麽黑的地方找到這麽多東西!」她邊吃邊讚美他,但潘瑟只聳聳肩。

  「我喜歡山林,對我來說這林子要比外頭那個世界,還教我覺得愉快。」這也是潘瑟當初離開臺北,選擇臺東做為他東堂堂口的原因。一望無際的森林會讓他有家的感覺,這是處處全是鋼筋水泥框起來的臺北,所沒辦法給他的安全感。

  「騙我。」孟夏直接,腦子有什麽就說什麽。「我看電影,大哥手下不是一大堆兄弟,還有漂亮的女人啊,住別墅開名車喝美酒的——沒道理會喜歡這種黑漆漆的原始林——啊!」說到這她才意識到自己剛說了什麽,急忙搖頭。「沒沒沒,我剛絕對不是在批評你,你就當我是在說夢話,只是一個人在那邊自言自語。」

  潘瑟沒抬頭,只是一逕沉默地用著樹枝翻轉火裏的番薯和玉米。半晌,潘瑟醇厚嗓音幽幽響起。「你聽過一句話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聽過。」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我投身黑道,並不代表我就喜歡黑道生涯。」

  孟夏抓抓頭。「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離開?你是大哥耶!」

  「就因為是大哥,才更不能離開,我有責任在。」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跟她提這些。可是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潘瑟頭一回產生想傾訴的念頭,而他發現,說出來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孟夏注視潘瑟,然後她突然想到。「可是你說有人要殺你耶!」她唇一抿。「我知道我這麽講很奇怪,可是,我一點都不希望看到你受傷。」

  兩人四目相對,孟夏一雙眼像被燙著似地急匆匆垂下。只是潘瑟沒忽略掉她脹紅的臉頰。她在害羞。

  「為什麽這麽說?」

  「哪有什麽因為啊——」孟夏搓玩手指頭。「就只是覺得你人不壞,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啊。」

  潘瑟搖搖頭。這種解釋大概只能騙騙無知小童,至於他,會信才有鬼。他從火堆裏移出一根玉米檢查。「熟了。」他示意她拿。

  孟夏猛一吞口水,餓得饑腸轆轆的她當然很想吃,可是一想到他腳上的傷,她搖頭。「我還可以再忍一忍,你先吃。」

  經她這麽一說,潘瑟終於笑了。「拿去吧,看你嘴巴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啊!」孟夏伸手捂嘴。摸摸確定只是潘瑟在逗她,這才皺起眉頭瞪嗔。「討厭啦!」

  她甜軟的嗔怒像隻手撩過他的心弦,潘瑟趕忙低頭再從滾燙的石頭堆裏挪出一根玉米,不願細想突然浮現在他心頭的情愫是為著什麽。

  扯掉裏在玉米外頭烤得焦黃的玉米皮,然後用瑞士刀叉起,潘瑟慢條斯理地咬著口感扎實香甜的玉米。

  「燙燙燙!哎喲,好麻煩喔。」

  熱得燙嘴的玉米不好拿在手上啃咬,又沒像潘瑟有刀可用,孟夏只能克難地縮起手臂用衣袖包覆,一邊喊燙一邊埋頭啃咬。

  她抬頭瞧瞧潘瑟那優雅樣,再低頭看看自己已被搞得臟兮兮的衣袖,很想開口跟他借用,卻沒膽也不好意思開口。

  人家腳腫成兩倍大都沒哀叫了,她不過是弄臟袖子——算了算了。

  真以為潘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斂眸輕輕一笑,潘瑟吃掉最後一口玉米,然後伸手從地上拾了一根打算當柴燒的木條,借著火光用鋒利的瑞士刀安靜地削著。他規律好看的動作,吸引了孟夏的注意。

  木條被他越削越小、越細,她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地追問道:「你在幹麽?」

  潘瑟不回答,只是一逕重復著削與切的動作。

  「又不說話。」孟夏沒趣地嘟嚷,再度將嘴湊近玉米啃著。然後,他突然將她捧在手裏的玉米拿走。

  「喂!你幹麽拿我的……」

  話還沒說完,潘瑟已將一頭削得尖尖的木叉插入玉米芯裏,遞到孟夏眼前。

  孟夏心猛一跳。她抬眼瞅著潘瑟,但他只是別開頭,不願回視她好奇的雙眸。

  孟夏垂眸轉轉手上的棒子,甜美的臉蛋漾出一抹溫暖的笑。「我發現,其實你沒像你表現得那麽冷酷嘛——謝謝。」

  潘瑟不作聲,只是山洞裏的氣氛,因為這一點小插曲,突然間變得輕鬆自然了起來。

  填飽肚子,方才拾來的柴校也差不多都燒光了,洞穴的溫度再次被寒冷的夜氣取代。孟夏縮在角落,兩隻小手藏在衣袖裏,卻還是沒辦法變得暖和。

  孟夏睜眼朝潘瑟那望望,烏抹抹一片什麽鬼也看不見,她伸手摩挲雙臂,突然間記起潘瑟受傷的腳。

  天寒地凍的,就讓它這樣擺著會不會出問題啊?雖然他一直說那是小傷不礙事……

  抿起小嘴想了一下,不行,基於道義,基於良心,她應該要幫他做點什麽事情,至少讓他的腿痛能夠緩解一點。

  左思右想,好像就只有一個辦法。孟夏摸黑朝潘瑟那移去。

  她身體一動,潘瑟隨即發覺。他微睜開眼眸不露痕跡地打量她,等著看她想幹麽?

  想不到,孟夏竟偷偷將他雙腳抬起,再以她自己的大腿枕上。

  潘瑟目光移到孟夏臉上,她正低著頭,不知是在跟他,還是在跟他的腳說話。

  「對不起喔,我知道我這樣做,好像沒什麽幫助——可是我記得小時候出車禍骨折啊,醫生伯伯弄了一大坨石膏在我腳上,他當時就一直跟我說,要我把腳抬高,這樣血液才會流通順暢——」

  說到這,孟夏突然抬頭看了潘瑟一眼。

  潘瑟立刻將雙眼閉上,心想就讓她以為他已經睡著好了。

  孟夏誤當潘瑟已睡熟,頭一轉又繼續對著傷腳嘀嘀咕咕:「你的主人真的很愛逞強呢,可是啊,我就是沒辦法見他受傷,然後我傻坐在旁邊什麽事都不做嘛——其實我覺得,你的主人是個好人,雖然他也是個黑道大哥啦。唉,我怎麽會遇上這麽復雜的事啊?不過總之,你要趕快好,這樣才能好好保護你的主人,知道嗎?」

  一隻暖暖小手撫慰似地輕輕摩挲過潘瑟的腳踝,他閉起的眼睫一顫,感覺心裏有扇緊合的門,被那一觸輕輕撬開了一道細縫。潘瑟隔著長睫凝視孟夏,她露骨的表情完全藏不住她的心思。

  這小家夥……喜歡他?

  安靜加上寒氣,最容易教人昏昏欲睡。不到一會兒孟夏再度打起瞌睡,不知過了多久,潘瑟突然睜開雙眼,伸手輕觸她額頭。

  剛被她手掌一摸就覺得不大對,她手太燙了。果真沒錯,她在發燒。

  在黑暗中凝視她被熱氣熏得紅熱的臉龐,潘瑟又做了一個他先前從未做過的舉動。

  他移開先前被安置在她腿上的腳,移坐到她旁邊,然後再輕輕將她身體攬進懷裏。

  睡得迷迷糊糊的孟夏,一接觸到潘瑟暖熱的身體,連稍稍張眼看一下的餘力也沒,即便跌進他懷裏,磨蹭尋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繼續安睡。

  一綹劉海落下掩住她半邊臉,潘瑟不假思索將它拂開。低垂著眸注視她甜美的臉蛋,手指像被吸引似的,不由自主撫過她臉上每一起伏。

  先是眉,然後是眼,鼻子,臉頰,最後停在她微微張起的小嘴上——

  一股暖熱情愫漲滿潘瑟心頭,他突然閉起雙眼,深深吐了口氣。

  雖然這小家夥沒明說,但從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她的舉動,還有她方才的低語,在在都可看出她的心意——最麻煩的一點就是,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討厭。

  到底該怎麽處置她才好?

  低頭俯視孟夏熟睡的臉龐,藏在黑暗中的明亮眼眸,閃過一抹深思的亮光。



  「堂主,堂主……」

  隔天天才剛亮,遠遠的就傳來人的呼喊聲和狗吠聲。原來是潘瑟堂口的副手何瑯前來搜尋潘瑟下落。

  聽見人聲,潘瑟一下清醒過來。

  「醒醒,有人來找我們了。」他搖搖她的肩膀要她起來。

  「啊?」因發燒而病得雙眼暈眩的孟夏,勉強睜開眼睛,她好累,她還想要睡……咕噥兩聲便又重新跌回潘瑟的懷抱。

  眼看這樣不行,潘瑟只好勉強攙起渾身熱燙的孟夏,拐著腫大的腳步出山洞。

  「我在這裏。」潘瑟中氣十足地喊道。

  狼犬一聽見回應,立刻汪汪吠叫地朝潘瑟方向跑來。一見潘瑟安然無恙,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放鬆的微笑。

  只是一看到蜷縮在潘瑟懷裏的孟夏,大夥表情臉色就都變了。

  副手何瑯一撇頭,一名嘍囉從行列裏步出。「堂主,我們來吧。」他指指仍在他懷中的孟夏。

  潘瑟垂眸朝孟夏瞥了一眼,然後搖頭。「不用了,我來就好。」

  出於一種莫名的厭惡,一想到孟夏被其它男人手碰到,潘瑟心頭就覺得極度不悅。雖然說攙著軟綿綿使不出力的孟夏,對他受傷的腳踝來說,的確是一大負擔。

  「但是您的腳……」

  「走吧。」不理會副手何瑯的抗議,潘瑟帶頭率先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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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8:38
第三章

  東堂——

  不顧眾人驚訝的目光,潘瑟將孟夏送進其它堂主來訪時,才有幸入住的舒適房間。不但如此,潘瑟還親自幫孟夏脫鞋蓋被。

  哪時看過堂主這麽小心翼翼照顧某人!眾手下們臉上的表情,除了驚訝外,還是驚訝。

  「堂主,這女的交由我們處理。您先回房休息,我立刻去請醫生來幫您檢查的……」

  潘瑟低聲吩咐:「你去請醫生過來。」

  「但是……」副手何瑯滿心認為,該先看醫生的人是堂主才對。至於床上這個制造混亂的始作俑者,多讓她等一下又有什麽關係。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潘瑟朝何瑯冷冷一瞪。

  沒有怒不可遏,沒有提高聲量,單就那清冷的聲音與眼神,已足以令何瑯嚇得背脊直冒汗。

  「是……是,我這就去請。」

  醫生前腳才剛離開,副手何瑯又隨即來報。「堂主,花梨小姐來訪。」

  潘瑟轉頭起身,趕在花梨進入孟夏房間之前,早一步將她阻擋在外。

  花梨五官深邃,面容艷麗。若說房間裏的孟夏是枝頭上清香可愛的茉莉花,那麽花梨就是那顏色鮮妍的夾竹桃。

  花梨一心想成為潘瑟的妻子。

  她和潘瑟的淵源很深,當年潘瑟還沒被老堂主認養,仍在孤兒院時兩人就已經認識。二十多年,她很清楚知道潘瑟是個多封閉冷漠的男人。或許是因為身世相同的緣故,這些年來,可以靠近他身邊的女人,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其它人。

  才剛認為自己升任堂主夫人的日子已經不遠,可是剛才,花梨卻從嘍囉們口中得到消息——潘瑟攙抱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進他的堂口。不只如此,甚至還讓她進住客房,親手幫她蓋被,餵她吃藥……

  「你還好吧?」一見潘瑟現身,花梨立刻流露心疼模樣。「天吶,你看你的腳……太可惡了!那女人怎麽可以把你害成這個樣子——來,我攙你走。」

  「不用。」潘瑟拂開花梨伸來的小手,一跨步便脫離她的碰觸。「我沒事。」即使在熟悉的花梨面前,潘瑟也還是一副冷冰模樣。

  「怎麽會沒事,你——」眼看潘瑟緊抿嘴一副不由分說的模樣,她嘆了口氣,一副哀怨表情。「潘瑟,難道你現在還不清楚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嗎?看你這個樣子,渾身是泥巴腳又受傷,你都不知道我看了之後有多難過……」

  「夠了。」潘瑟伸手擋下花梨深情的傾吐,他一雙黑眸像石頭似的,一丁點情緒也看不出來。「我累了,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可以回去了。」

  「潘瑟……」

  見花梨仍想說話,潘瑟身子一轉便邁開腳步朝門廊走去。

  花梨怎甘心受冷落,只是人才剛靠近潘瑟房間,卻立刻被四名孔武有力的兄弟伸手擋下。

  「抱歉,堂主有令,除非堂主吩咐,否則誰也不准靠近堂主房間一步。」

  「你們!」花梨收起溫婉笑臉,怒不可遏地瞪瞧盡忠職守的束堂弟兄們,她氣得牙癢癢的暗忖,等將來她坐上東堂夫人寶座,第一個整治的絕對是這四個不知好歹的臭家夥!腦袋那麽死幹麽,不知道她花梨是啥身分啊!

  花梨重重跺腳離開潘瑟門前,突然她停下腳步,手指輕敲下顎想了一下。等等,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麽從不在乎女人的潘瑟,竟會對她如此特別……

  花梨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幫我開門。」

  潘瑟沒想到會有人敢去打擾孟夏,所以方才沒對守在門口的手下下達阻隔命令。花梨不費吹灰之力便闖進孟夏房間。

  她盯著孟夏的臉瞧——原來這就是被潘瑟特別對待的女人,還以為是什麽天香國色呢!

  躺在床上的小人兒仍睡著,渾然不覺房裏多了個人在窺看。

  光看臉還覺得不夠,花梨冷不防掀起蓋在孟夏身上的棉被。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原來是個黃毛丫頭——從頭看到腳,這種貨色,怎麽夠格跟她花梨相提並論。

  不過這家夥還更有夠遲鈍,連有人進門了都不知道,還能睡得這麽香!

  一想到先前潘瑟的冷酷對待,花梨不由得把氣出在孟夏身上,眉尖一皺,硬是伸手將孟夏搖醒。「起來起來,睡什麽啊你……豬啊!」

  「什麽……」病得迷迷糊糊的孟夏勉強打開雙眼,只見一個個頭挺高的女子,正雙手環胸表情不悅地瞪著她。

  「還傻在那幹麽?還不下來!」花梨手一拉便將孟夏扯下床鋪。

  「唉喲,好痛……」孟夏一時反應不及,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笨死了你,連站也不會!」花梨伸腳輕踹孟夏屁股。

  經她這麽一踢,孟夏一下擺脫腦中昏眩的迷霧。這女人是怎麽回事啊?講話就講話,幹麽動手動腳——

  「我會起來啦。」孟夏踉蹌地從地板上爬起。「你是誰呀?幹麽莫名其妙推我下床?」

  「你問我是誰,我還要問你是誰呢!一個來處可疑的女人,也敢睡這麽好的地方——」

  啊!經花梨一提,孟夏才突然注意,對啊,這裏是哪裏?她轉頭瞧瞧四周圍,腦中最後一個印象,是潘瑟用瑞士刀削了一根木叉給她——

  啊!木叉!孟夏手摸腦袋,發現不在,她一下著急起來。

  昨天吃完玉米,她就隨手用木叉盤起長髮,想說這樣就不會忘了將它帶走。她緊張得瞧瞧床鋪四周,然後在床頭櫃上發現木叉的蹤影。

  還好沒丟掉!孟夏放心地望著木叉微笑。

  「喂,女人,我在跟你說話你在看哪?」花梨盯著孟夏奇怪的舉動。

  「啊?」孟夏急忙回頭注視花梨,生病加上藥效,讓她反應特別遲鈍。「什麽?」

  「你是在故意跟我裝傻嗎?問你問題你只會嗯嗯啊啊——喂!你以為你不回答我,我就拿你沒轍嗎?」心情已經很不好,如今再看到孟夏呆傻的反應,更是瞬間激起花梨心中怒火。潘瑟瞎了眼啊!竟會看上這種反應遲鈍的女人

  她怒氣衝衝朝孟夏逼進,孟夏冷不防被嚇得朝後一退,直到背抵牆壁,再也無路可逃。

  由於被花梨扳住下顎,孟夏痛得眼眸含淚。「好痛!你放開我……」

  「我不放,除非你告訴我你接近潘瑟的目的是什麽?」

  「我——」

  就在這時候,接獲手下通知花梨進孟夏房間的潘瑟,突然趕到。

  「你這是在幹什麽?」

  一道冷峻男聲突然插進兩人中間,花梨一聽,急忙將手從孟夏下巴移開。只見五個深紅的指印留在孟夏脖子上,那力道,活似想把她脖子扭斷。

  該死!潘瑟怎麽會在這時候出現?「潘瑟……」花梨原本擰緊的臉蛋,在望向潘瑟時瞬間回復到先前溫柔婉約的模樣,只是她遺留在孟夏脖子上那幾道傷,卻明明白白地證明她表裏不一。

  直到此刻,孟夏才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沒機會問他的名字。Panther……孟夏腦裏浮現這英文字。他叫作「豹」?!

  「我只是想幫你忙,看她到底是什麽來頭而已嘛——」

  潘瑟冷眼一瞧門外,示意,花梨離開。

  「潘瑟……」花梨氣憤地猛跺腳。

  潘瑟直接略過她走到孟夏面前,扳高她被花梨掐紅的下顎,左右察看。

  「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出去——痛不痛?」後面這句話,潘瑟是看著孟夏說的。那神態,活似已經把身後的花梨給忘在腦後一樣。

  孟夏看著他黑幽幽的眼瞳,像被催眠似地輕輕點頭。「痛。」

  「過來,我幫你消毒搽藥。」

  孟夏乖乖跟著潘瑟走,在他的指示下,坐定在一張椅子上仰頭讓他搽藥。

  雙氧水一擦上,孟夏忍不住皺起眉頭。「嘶——」

  「忍一忍。」

  真是豈有此理!花梨氣得渾身發抖。她從來沒這麽難堪過,況且教她難堪的人,竟然還是她以為已是囊中物的潘瑟。

  她要報復,她絕對要報復!

  花梨扭身離開。「磅」地關門聲響,讓孟夏嚇得脖子一縮。

  「噯——」因為潘瑟手仍在她脖子上,孟夏只能仰著下巴看著他發問:「讓她那麽生氣,真的沒有關係嗎?」

  潘瑟連回頭察看一下也沒,只是一心處理她脖子上的傷口。

  雖說兩個人只不過共處了一個晚上,可是從昨晚潘瑟的反應,孟夏多少能猜出他的思考邏輯——如果他在乎,他老早就追過去了。

  「剛剛,我聽她叫你Panther——你名字叫豹啊?」

  這個問題讓潘瑟略略停下搽藥的動作。他看著她。「問這做什麽?」

  「總不能老是喂啊喂地叫你吧。」

  黑眸神秘莫測地盯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孟夏都忍不住猜想他不會告訴她了之後,潘瑟才低聲開口。「我就叫潘瑟。」

  「原來如此——潘瑟。」孟夏在嘴裏喃念了兩次。「這個名字還滿適合你的。」潘瑟突然間又開始消毒下一個傷口,孟夏又忍不住嘶叫一聲。「痛痛痛——」

  處理好傷口後,潘瑟往後站了一步。

  孟夏一見他微跛的姿態,急忙低頭察看他腳上的傷。「你的腳踝,有請醫生看過了吧?」

  潘瑟頭一點。「我替她的舉動向你道歉,她不該弄傷你。」

  孟夏摸摸已敷上膠帶的傷口,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的聳聳肩。「我想大概是她哪裏誤會了,她剛問了我好多我也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可是我發現我好像遺失了一小塊記憶,我記不得我是怎麽被帶來這兒了,然後我又覺得我頭重腳輕的,身體怪不舒服——」

  「你發燒了,當然會覺得頭重腳輕。」潘瑟拉開被子要孟夏躺回床上,當她躺好,他便拉來棉被,再一次將她牢牢密密蓋緊。

  察覺到他的溫柔,孟夏原本就燒得紅紅的臉上,更加添了幾分紅暈。「我發現,你真的是個好人呢。」

  「好人」這兩個字頭一次冠在他身上。潘瑟唇畔露出苦笑。「你好好休息,病早一點好,就能早一點離開這裏。」

  「你真的願意放我走?」孟夏驚訝得瞪大雙眼。

  「我從不食言。包括你帶來的東西,除了我的照片之外,其它你都可以帶走。」

  太好了!「謝謝你。」孟夏說。

  潘瑟沒作聲,只是跛著腳離開。

  @    @    @    @    @    @

  據密報,狙殺潘瑟的賞金至今還沒個殺手膽敢點頭接下,於是便洗脫了孟夏嫌疑,只是她也沒因此獲得四處遛達的自由。燒是已退,不過醫生交代她最好多休息個幾天再說。

  所以說,她還是只能坐在房門緊閉的房間內,差別只在於她雙手雙腳沒被縛著,然後也能吃得飽飽睡得香香,可是喔——

  潘瑟卻一直沒再來看她。

  打從昨兒個下午他離開,到現在已經兩天了,她房間除了送餐點送換洗衣服的傭人之外,再也沒其它人出現,讓孟夏悶得發慌。她甚至無聊到想跟門外的守衛們隔著門板聊天,不過就像拿石頭丟進很深的谷底一樣,不管她怎麽哄怎麽說,外頭硬是一點回音也沒有。

  她無聊到快爆炸了——

  孟夏在床上滾來翻去,對她這種愛說話的過動兒而言,要她傻傻待著啥都不做,可是件非常要命的事。房間裏是有電視,可是孟夏本來就對看電視沒啥熱誠

  「喂,外面的——」她第N次對著門板說話。「有沒有人可以幫我去問問你們堂主,我到底還得坐在這房間多久啊?」

  不出意料,門外仍舊一片靜謐。

  「天吶!」孟夏抓起枕頭朝臉上一蓋,嘴裏一邊嘟嚷:「我想出去,我想跟尼可拉斯在一起,不然也把它帶過來讓我看一看嘛,我快無聊死了。」

  然而其中最讓她覺得失望的是,她最想看見的那個人,始終沒再出現。

  潘瑟應該不會忘了她吧!

  孟夏猛地翻身坐起,潘瑟削給她的木叉還擺在床頭櫃上,她拿起將之放在手心把玩,想起他先前削木叉給她的表情,孟夏一張臉突然染上羞意,心裏有個聲音這麽罵道

  老天,你在發什麽花癡啊?不過就削了枝棒子給你罷了,幹麽爽得跟中了樂透一樣。

  「當然爽啊!」孟夏嘟嘟嚷嚷地駁斥。「這可是我一見鍾情的對象送我的第一個禮物啊……」

  好啦!笑她是花癡她也沒話說,可是打從鏡頭裏望見潘瑟,他那如刀般雕琢出的俊臉,那雙黝黑如寒冰的眼瞳,那冷到會嚇死人的神態,就像狂風一下佔領了她的心房。孟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一見鍾情,這從來就不是她願意相信的事。

  要是他只有一張臉帥那也就算了,可是噢,跟他相處一晚上之後,她發現他竟然還有那麽多優點啦,害她待在他身邊越久,就越對他著迷。潘瑟不但動作靈敏,運動細胞也好得沒話說,雖然外表冷漠,可是骨子裏卻藏著溫柔——就是那種外冷內熱的差異,教她一顆心忍不住悸動。

  唉喲,她不會說啦,可是一想到潘瑟,一想到他那雙眼睛,他那結實如獵豹般優美的姿態,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渾身熱糟糟。就在孟夏羞得在床上翻來滾去的時候,心裏那聲音又說——

  可是他是黑道大哥喔!

  孟夏腰一挺。對厚,她怎麽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事。

  她突然坐起身環胸思考。

  帥氣逼人的黑道大哥跟一個旅遊網頁編輯——這種組合怎麽想怎麽不對勁。雖說之前看了不少黑道電影,可是卻完全想不出所謂的「大哥」生活,到底是什麽情況,所以說,她可以喜歡他嗎?喜歡一個黑道大哥?不不不,應該這麽問,在知道他是黑道大哥的清況下,她還喜歡他嗎?

  廢話!要不喜歡她這麽煩惱幹麽?壞就壞在這一點,她喜歡斃了!

  孟夏頭朝床上一躺,手指著天花板喃喃抱怨:「後喲,老天爺,你真的很愛捉弄人耶!那麽帥的一個男人,為什麽一定要讓他當黑道大哥啊……」

  早在孟夏對著門板喊話前,潘瑟就已經來到她房間的窗戶外頭。潘瑟耳力敏銳,再加上孟夏壓根沒想到門外會有人偷聽,所以她說的一字一句,全都被他聽進耳朵裏。

  真是個喜形於色的家夥!

  潘瑟隔著窗聆聽她的喃喃自語,心情也隨著她跟自己的辯駁一起一伏……那是什麽感覺?潘瑟捫心自問。那種記掛著一個人,對某人牽腸挂肚的煩惱……

  潘瑟閉上眼睛吐了口氣。

  夠了吧你,打從裏頭那家夥出現,你就一直沒靜下心好好做完一件事……

  就連剛才,已經翻開案桌上報表正準備詳閱的他,也因為心裏偶起的衝動,自顧自走來這願望。心裏聲音問道——

  你忘記你的職責了嗎?你是蟠龍的持國天,老堂主之所以花大錢栽培你、讓你獨立,目的是要你經營好蟠龍會旗下企業,而不是提拔你讓你去跟女人風花雪月。

  這些事他全都知道。

  潘瑟緊閉了閉眼,勸自己再回去書房工作,正準備轉身,卻不經意被孟夏瞄見他的身影。

  她喜不自勝地跳下床鋪,朝窗日邊撲來。「潘瑟!」她邊奔跑邊大叫,結果一個不小心,撞上半開的窗戶。「哎喲!」

  「小心點。」本想直接走人的,可是一發現她有危險,潘瑟遂不顧腦裏的警告急忙探手攙扶。「怎麽搞的,老這麽莽莽撞撞。」

  「看到你開心嘛!」孟夏答話,不過看見他仍杵在牆外邊,孟夏伸手拉拉他衣袖,表情可愛地撒著嬌。「拜托你嘛,進來陪我說說話,我一個人在這好無聊喔。」

  「不會啊,你剛才不是一個人說話說得挺起勁?」

  啥?!孟夏瞪大雙眼驚喊:「我剛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看你這麽緊張?難不成說了什麽不能讓我聽見的話?」

  「我——哪有!」

  「既然沒有,又何必擔心我到底有沒有聽見?」潘瑟示意孟夏退後,隨即伸手一撐,翻過約莫一二O公分高的窗欞。

  他那動作之優雅流暢,孟夏一旁看了好生嫉妒。一樣有雙腿,為什麽人家不但可以在傷了腳踝時,仍利落地翻來翻去,反觀她卻老是跌來摔去,活像腳底長了滾輪似的!

  「你想跟我說什麽?」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那個——就是啊,我病已經好了差不多了,我到底還要在這待多久,你才止目放我走啊?」

  黝黑眼眸緊緊盯著孟夏的表情,雖然說她的存在一直使他分心,但說真的,他還沒想過要讓她走。

  只是這念頭一閃過,潘瑟心裏猛地一震。他怎麽會有這念頭?!

  「哈囉?」見潘瑟一直沒說話,孟夏伸手到他面前搖搖。「有聽見我說話嗎?」

  潘瑟汪視孟夏一會兒,突然從椅子上起身。「聽見了,既然你病好了,明天我就安排你離開。」

  「啊……」這麽快?孟夏愣了一下,她還以為至少還得多留兩三天哩!

  「嫌太慢?」

  「不不不,明天,明天剛好。」

  得到孟夏回應,潘瑟頭一點便又舉步朝門口走去,手才剛摸上門把—身後的孟夏突然鼓起勇氣喊:「等等——」

  他轉頭。

  只見孟夏紅著一張臉,害羞答答地搓揉著手指說話:「我只是想,既然啊,你肯放我回去,想必你應該已經確定我不是那個殺你的兇手……所以說,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嗎?不是要你做什麽,就只是……一般朋友的見面,然後我會保證,我絕對不會把你的事跟任何人透露的!」

  說到最後,孟夏臉頰已經紅得像顆蘋果似的。

  她知道這麽問好像厚臉皮,可是,她真的好想再跟他見面嘛!她不想就這樣跟他斷了連絡,一個禮拜——不不,一個月——下不不,三個月一次就好!平常就偶爾通通電話,如果他願意——

  潘瑟眸子在孟夏臉上打轉,彷彿是想用他眼睛取代他手,細細將孟夏看過一遍,將她每寸肌膚,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全都牢記在心。然後他背轉過身,說出他這輩子最難吐出的一句話。「你怎麽會以為我還會想見你?」

  對,沒錯,這才是他該做的。投身黑暗、雙手濺滿血腥的他,根本不適合身後那如雪般天真無邪的女人——跟他在一起!只會拖累她而已!

  一句話凍結孟夏滿腦期盼,她雙眼一下瞠大。他、他的意思是……

  「少自作多情了。」潘瑟推開房門,毫不戀棧地走出那門。

  @    @    @    @    @    @

  隔天醒來後,孟夏就被人領出束堂。和當初來時相似,她被人雙手縛住,眼上綁著布條。窗戶全貼滿黑色膠布的藍色廂型車一路開出山道,直到進入省道,孟夏才被放下。

  她的白色SOLIO已在路旁等待,小嘍囉甚至還幫忙孟夏開車門,恭敬地送她坐上車。

  「你的車鑰匙、相機、行李——啊!還有這個東西。」小嘍囉從口袋掏出CF卡塞到孟夏手中,然後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快開車離開。

  「火星很危險,可愛的小姐,你還是快回地球去吧!」

  取笑她?!

  被小嘍囉調侃,孟夏忍不住生氣地瞪了嘍囉一眼,負氣地踩下油門,白色SOLIO如箭般往前駛去。不過才一點點路,分了點神瞄了一下前方紅綠燈,再注意看就已經不見身後廂形車蹤影了。孟夏一愣,連忙探頭張望——

  阿……就這樣結束啦?

  不然你還想怎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想怎樣,能夠平平安安,四肢健全地回到外頭的世界,她理當覺得高興才對,可是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麽她此刻的情緒,竟會比當初她被潘瑟抓走時還要來得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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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9:00
第四章

  臺北      五星級飯店

  一名身穿白西裝的年輕男子在兄弟們的護衛下,推門走進一間套房。進門時男子放眼一眺,瞧見房裏已有個人在等待。

  他和對方微一頷首。身穿黑色皮衣、皮裙,臉上戴了個大墨鏡的花梨,揚手要他入坐。

  為了安排這一趟見面,花梨可說是賭上她在蟠龍會的前途。只是她勢必得賭。雖然眼下潘瑟是送那女人回去了,可是留那女人在這世上,難保潘瑟哪天不會突然想不開,捨她而要那女人。所謂斬草要除根,就是這個意思。

  不多廢話,男子一入座直接開口問:「不知道你打電話找我來的目的是?」

  此人正是七賢幫幫主——廖鳴。兩年前他和人合作毒品進口,結果耍了招黑吃黑,對方不服一狀告上蟠龍會,帝釋剛好指派潘瑟出面解決這件事。

  結果潘瑟不花一兵一卒,一個人便解決了這件事——一個夜裏,潘瑟闖進七賢幫帶走廖鳴,甚至還用了某些廖鳴不願回憶的手段,逼他交出先前吞掉的毒品,還予對方,再向對方磕頭認錯。

  可恨啊!他廖鳴在道上是何等人物,沒想到竟然會栽在潘瑟那家夥手裏。兩年多來廖鳴細心籌劃,暗地招兵買馬,心上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報仇!他非要讓潘瑟親嘗他當年跪地求饒的恥辱,此仇不報,他誓不罷休。

  「我就直接說了,我是來跟廖幫主您報訊的……」

  「嗯哼?」廖鳴上下打量她。

  「我知道廖幫主這一陣子,正在招募殺手想取潘瑟性命——」廖鳴一聽,驀地瞪大雙眼。「不過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說下去。」

  「潘瑟的冷酷無情是道上有名的,加上天賦異稟,我想這世上膽敢出手殺他的殺手,大概全世界找不到一個,不過,或許廖幫主你可以換個方式傷害他,有個人,潘瑟非常在乎,一旦殺了她,我保證潘瑟絕對是痛不欲生。」

  「說。」廖鳴擰起濃眉。

  「就是她。」花梨從皮包裏拿出孟夏的照片與基本資料,沿著桌子推到廖鳴面前。

  廖鳴低頭注視孟夏笑顏燦爛的照片,接著看向花梨。

  花梨微微一笑。「相信我,我絕對不會騙你的。」

  @    @    @    @    @    @

  「好累喔。」

  晚上十點,己洗好澡的孟夏一屁股躺倒在床上。拉起棉被正打算合眼熟睡,可是有個念頭突然從她腦海閃過,她一骨碌掀開被子,赤腳下床。

  差點忘了!

  從隨身的包包裏翻出潘瑟削給她的木叉,然後回到床上,躺在被窩裏就著昏黃的夜燈輕輕挲撫它。

  「不知道他現在在幹麽……」喃喃自語。「不過不管他在幹麽,總之不可能是在相心我!」

  孟夏懊惱地皺眉頭!

  一回臺北,孟夏又開始過著和往常一樣的生活——她把尼可拉斯帶去相館修理,每天早上趕打九點的卡,六點下班就一個人開車回家。對於遇上潘瑟一事,她沒跟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提起。

  一來是答應潘瑟了!二來是覺得說了也沒人會相信——雖然她手邊是有潘瑟親手削給她的木叉可以當作證據,可是又想,她幹麽要把她的寶貝跟別人分享?說不定人家還會笑她無聊呢!

  「才不無聊!記得,你可是非常重要的!」

  孟夏將手裏的木叉擱在枕頭旁邊,還細心地拉來棉被將它牢牢蓋好。這可是她第一次一見鐘情的對象親手做的,價值非凡,怎樣也不允許任何人誣蔑它的重要性。

  雖然那個對象,很冷酷地告訴她他不想再看見——

  啊,不管啦!

  「希望你的主人永遠健康,然後要殺他的那個人啊,一出門就被車撞死——不不了,這樣詛咒好像嚴重了點,可是他是要殺你主人的壞人耶——噢,好煩喔!到底該怎麽說才好……」

  每晚的入睡儀式。孟夏總會看著木叉嘀嘀咕咕一大堆話,直到腦袋鈍了,眼皮重了,她這才甘願合上嘴巴,躍進夢鄉和周公下棋去。

  「希望……(呵欠)——所有壞事,都不要發生在你主人的身上……(呵欠)——」



  夜色中,一輛黑色的Range Rover悄無聲息地朝一棟極為平凡的公寓駛近,那兒是孟夏的住所,她是臺中人,來臺北工作後,就一個人住在眼前的公寓裏。

  深夜兩點,裏頭的住客早都睡熟了。他坐在駕駛座朝樓頂望,用布簾掩起的窗簾隱約透露出點昏黃燈光。隱在黑暗裏的唇瓣微微一笑,他腦海中驀地浮現孟夏熟睡時的模樣。

  她睡著的臉總會像顆小蘋果似的,臉頰紅撲撲的。她也很怕冷,老會蜷著身子深躲在棉被裏,連頭也看不見;有時作了夢了,她還會揚著眉說一些別人也聽不懂的話——即使睡著了,她臉蛋的反應依舊生動有趣。

  這些景象在她還被關在東堂時,潘瑟早隔著窗偷望過好多次。為了一些他至今不願去厘清的理由,他從床上爬起,只身一人佇立在窗外,傻看數十分鐘,然後又悄然離去。

  就像現在一樣。

  潘瑟閉上眼睛在心裏描繪孟夏的容顏,十多天不見,她在他腦中的模樣依舊那麽清晰。現在的她是胖了還是瘦了?仍舊和之前一樣,遇上事就會緊張得嚎啕大哭嗎?

  早在孟夏離開之後潘瑟便沒再看過她,但他可以動用堂裏的情報系統,將她的一舉一動牢牢掌握,而他也真那麽做了。只是在收到資料的那一刻,潘瑟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好可笑。

  不是說要忘了她?不是說要將她排出心門,重回他之前的生活?

  當時這麽一想,潘瑟立刻把手下們搜集來的資料,全部丟進碎紙機裏碾碎。只是他丟得了資料,卻壓抑不了他想要接近她的渴望。於是每兩、三天,就會看見一輛黑色Range Rover遠從臺東開停在孟夏住所下,暫停幾十分鐘,再依著來時路重新隱回山林。

  這種日子他到底還要忍受多久?

  潘瑟擱在方向盤的雙手交叉,垂眸沈思。難道真沒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徹底排除存在他心頭的笑顏?

  啊……

  潘瑟低下頭,用力用手揉搓臉頰。

  今晚,注定又將是個難眠的夜。

  @    @    @    @    @    @

  臺北

  牆上指針指向五點五十,剩不到十分鐘就到下班時間,只見公司裏人心一片浮動。負責編輯其它版面的編輯,利用MSN詢問誰要一塊吃火鍋。孟夏電腦螢幕上浮現對話框框,她一看,毫不考慮鍵入——

  「沒辦法——」

  「有約?」對方寫道。

  「我等會兒得去把我的尼可拉斯拿回來。相館的好今天要給我。」

  同事們都知道孟夏,她一向把她的相機看得比她的命還重要。確定孟夏不會出席,對方寫了個「81」立刻轉移目標。

  六點一到,約好吃火鍋的同事們一窩蜂離開。

  孟夏慢條斯理地整理桌面,收拾好隨身包包,然後才離開座位,搭電梯下停車場開車。

  回家路上她買了份鹵味當晚餐,才剛停好車準備拿東西上樓,一個轉身,卻發現四名蓄著平頭,身穿黑色T恤、黑西裝褲的男人,神色詭譎地站在她身後。

  孟夏汗毛倒豎,腦裏警鐘大響,眼前狀況,怎麽會跟上一次那麽像!

  「你們想幹……」話還沒說完,一名離她最近的男子突然拿了條手帕罩住她口鼻,孟夏勉強掙扎,手裏拎著的鹵味提袋「啪」一聲地掉到馬路上。

  下一瞬間她便昏昏然地軟跌在地上。

  另一名男子扛起她,四名黑衣男和來時一樣,悄然無聲地離開街上。

  離譜的是,整條馬路,竟沒有一個人發現異狀。

  @    @    @    @    @    @

  蟠龍東堂

  「堂主,七賢幫送了封信到蟠龍會裏,指名要您過目。」

  潘瑟合起桌上文件,伸手打開信封,裏頭只放了一張即可拍相片,潘瑟一見相片,他雙眼頓時瞪大。

  怎麽會是——!

  翻過背面,只見上頭寫了一支手機號碼。潘瑟蹙眉懷疑,廖鳴那家夥怎麽找上孟夏的?難不成他開車去偷望她的事情被廖鳴發現了?

  不,這不可能。潘瑟有自信從來沒有外人能掌握他的行蹤,堂裏所有電話與網路線路,都是利用程序加密再加密,就連信件,也都是統一送到蟠龍的對外聯絡處,再專人秘密傳達的。

  但孟夏在這家夥手裏,又是千真萬確的事!

  熬不過內心的擔憂,潘瑟抓起電話撥了上頭的號碼。

  嘟聲一響,對方即接。

  「稀客稀客,想不到行蹤向來詭密的蟠龍持國天,竟然會紆尊降貴打電話給我……」

  花梨當時算盤打得好好,要廖鳴一抓到孟夏隨即殺了她,可是廖鳴卻在最後一刻起了疑心——

  不管從哪看,清純小花似的孟夏壓根不是黑道中人會喜歡的女人類型,殺人簡單,脖子一抹水泥一灌人就消失無蹤,可問題是,那女人真的是潘瑟的對象嗎?

  萬一殺了她結果潘瑟卻不痛不癢,那他工夫不就白費了!

  所以廖鳴才要人送照片給潘瑟,等著看他會有什麽反應。

  「你送這照片過來幹麽?」他詢問的口氣雖平穩,可是一雙黑眸卻早已燃起怒火。

  照片裏的孟夏被人綁坐在椅上,嘴巴綁著白布,只露出她的鼻子,與一雙寫滿驚懼的大眼。廖鳴那家夥怎麽會找上她的?該死!就說跟他牽扯上不會有好事!潘瑟雙眼緊閉。

  「當然是為了確認你認不認識她——嘿嘿嘿,坦白說我真是沒想到,原來東堂持國天喜歡這樣的女人啊!」

  「你胡說什麽,什麽我的女人?」

  「呵,是不是胡說,我們等會兒就知道!」

  廖鳴在電話那頭得意地亂笑,然後他對手已講了一聲:「等一下,讓你聽聽她的聲音。」

  電話那頭的廖鳴伸手一揮,站在兩旁的兄弟隨即解開捂在孟夏嘴上的白布。這女人吵死人了,自昏迷醒來後就一直扯直著嗓門鬼叫,逼得他們不得不把她的嘴巴捂住。

  「你們好奇怪喔!幹麽莫名其妙抓我來這——放開我!」嘴上布條鬆開,孟夏便卯足了勁大聲吼叫。

  「你再囉嗦,看我不打爆你的嘴!」廖鳴走過去掐住孟夏下巴。

  「痛——嗚……」孟夏哀哀痛叫。

  「痛要對著手機講!快點,跟你的男人講,要他馬上過來救你,否則——」廖鳴將手機湊到孟夏面前,孟夏哭紅的眼看了手機一眼。

  「男人?我哪裏有什麽男人——」

  「我叫你說你就說!」廖鳴又給了孟夏一巴掌,孟夏哀泣。

  話筒那端所有聲響一字不漏地傳進潘瑟耳裏。潘瑟握緊拳頭,竭力克制,以至於手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烙出痕跡,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痛。

  孟夏的啜泣聲攪得他心神大亂。

  「潘瑟——」孟夏對著手機哽咽地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抓我,可是,可不可以拜托你,過來救我……」

  孟夏還沒說完,突然聽見電話那端傳來一陣磅然巨響,她一瞬間以為,那正是潘瑟的答案——

  他才懶得理她!

  一時恐懼襲來,孟夏控制不住地哇地哭出了聲。

  「哭什麽鬼!給我閉嘴!」廖鳴搶過手機,卻發現已經斷訊。

  「他不會過來救我的,我就說我跟他沒有關係的嘛……」孟夏哀哀切切地說。廖鳴煩躁地看了孟夏一眼,惱怒地將手機摔落在地。

  「媽的,那賤女人竟敢耍我!」廖鳴猛地轉身離開,卻被底下兄弟喚住。

  「老大,那她呢?」

  「她——」廖鳴朝孟夏一瞄。「先把她關到地下室去,我晚點有空再來收拾她!」

  東堂裏——

  怒火中燒的潘瑟太過使勁,以至於不小心捏斷了手裏的話筒。「媽的。」他惱怒地將話筒往桌上一摜,機敏的腦袋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攪得是一團亂。

  現在他該怎麽做?

  若照廖鳴意思過去救孟夏,那她這輩子在定是跟他牽扯沒完了——然而這就違反了他的原意。當初之所以悶不吭氣送她離開,就是因為不想連累她,不想讓他污穢的雙手弄臟了她。但是不去救她——

  潘瑟才不指望廖鳴那人渣會好好對待孟夏!

  天吶!

  推開椅子,潘瑟迅速奔出書房,來到屋後他用來練武的地方,他沒法冷靜思考,只好以消耗體力做為發泄。

  潘瑟抽出銀劍,發狂似地對空猛砍,咻咻咻如扯碎錦帛的撕裂聲在空氣中回蕩著,直到熱汗浸溼了背脊,潘瑟站定腳步,張大口沉沉喘息。

  他決定了,就算此舉將會違背老堂主對他的期待——效忠蟠龍,誓死保護帝釋,絕不沈迷俗世的男女情愛,他也定要出手救她。想起方才電話中她的低泣聲,潘瑟一顆心忍不住發疼。

  那麽小一個身體,能夠捱廖鳴他幾個耳刮子?甚至……潘瑟突然想到,他再這麽遲疑下去,說不定等他趕到之時,孟夏早已香消玉殞了!

  不!

  手裏銀劍用力朝地上一刺,潘瑟轉身衝向前廳。

  「何瑯!」

  「堂主。」副手何瑯立刻現身。

  「把我手機拿來,還有,備車,我要出門。」

  三分鐘後,潘瑟利落地跳上黑色Range Rover,腳一踩油門,四百匹馬力的大車,如箭般快速地馳進黝暗夜色中。

  @    @    @    @    @    @

  電視廣告說斯斯有三種,今天孟夏終於發現,原來人,也可以分成三種——

  一種是像她這樣,一輩子大概也幹不了什麽天大壞事的平民百姓;一種是剛才那個穿白西裝、滿臉虛情假笑的大壞蛋;中間還有一種,是潘瑟那種,也不知道該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的中間份子。

  雖然潘瑟自認也是個黑道大哥,可是不管是從外表,從待人的氣度上看,潘瑟就不像那個白西裝那麽猥瑣、那麽惹人討厭!

  廖鳴生氣離開後,嘍囉們照吩咐將孟夏帶進地下室關起來。只有兩個榻榻米大的房間裏,除了一個散發尿味的蹲式馬桶,跟一盞四十燭光的透明燈泡之外,其它什麽都沒有。

  孟夏轉頭瞧瞧四周,忍不住泫然欲泣。這兒給她的感覺,要比被關在潘瑟那兒恐怖數十倍。一想起白西裝出門時撂的狠話,她噙在眼眶裏的淚珠霎時滾落。

  人一處在危機中,腦子總會不由自主浮現當初未實現的希望,孟夏也不例外。

  好後悔啊!早知道當初還在潘瑟那兒時,她就鼓起勇氣跟他告白了。雖然她知道,潘瑟對她沒興趣,可是也總比莫名其妙死掉,然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來得強些……孟夏用手背狼狽地抹著眼淚。

  雖然還是想不透白西裝他們抓她過來的用意,可是孟夏知道,這一次,潘瑟是不會像上一次那樣,那麽好心出手救她了。

  「老天爺——我求求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可惜再也沒有了!

  孟夏將臉埋進雙手裏,忘情地大聲啜泣,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道奇怪聲響。

  不會吧?!難道是白西裝他們準備來殺她了!

  孟夏嚇得縮緊脖子,緊張兮兮地瞪著門外看。

  還沒擠出一丁點應對方式,門上已傳來鑰匙插入門把的聲響,她曲起身體,彷彿想藉此將身體藏進牆角縫縫裏。

  門板開啟,一張罩著黑頭套的臉龐探入房間,孟夏驚嚇得猛喘氣。可在這時候,那人卻一手將頭套拿下,竟然是——

  「潘瑟!」孟夏驚喊。七手八腳從地板上爬起,結果卻沒想到腳麻,差一點跌個五體投地。

  「小心。」

  潘瑟毫不猶豫伸出手,一把將她的小身體牢牢摟進懷裏。

  「天吶!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她一雙小手在潘瑟胸口摸啊摸的,彷彿是想藉此確定潘瑟真的活著。

  外頭現在是半夜一點,為了方便潛入七賢幫,潘瑟特別換上和夜色無異的黑色勁裝,以便行動。

  「真的是你——喔,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

  潘瑟垂眸用戴著黑色緞質手套的手指輕觸孟夏臉頰,孟夏痛地嘶了一聲。潘瑟一雙黑瞳危險地瞇起,除了這之外呢?廖鳴那人渣還做了什麽?

  「除了打你,他們有亂摸你嗎?他們有對你不禮貌嗎?」

  孟夏搖頭。「沒有。你切斷電話之後,白西裝就很生氣地帶人離開了,他說晚點等他有空再下來收拾我。」

  好在,還來得及!潘瑟將孟夏緊緊一抱。

  孟夏貼著他胸日,猶然可聽見怦怦怦心跳得極快。他擔心她——這四個字像下課鐘似的在她腦袋大響,孟夏抬起頭,正欲開口說話:「潘瑟——」

  「有話等會兒再說,抓緊我,我先帶你離開。」

  方才他進來時撂倒的一幹嘍囉還橫躺在地上,潘瑟擔心會被其它人發現。他知道沒有人能動得了他,可現在情況不一樣,身邊還多了個孟夏,她的安全才是重點。

  說完,潘瑟彎身便想打橫抱起孟夏。原本滿心期盼想離開的孟夏,卻在這時候搖起腦袋。

  「等等,我有話一定得現在說。」她抓著他的衣襟,一張小臉寫滿認真。

  潘瑟皺起眉。

  「剛才,你還沒來的時候,我已經跟自己下過承諾,若有機會再見到你,我一定要親口告訴你——我喜歡你。」

  啊!潘瑟驚訝地看著孟夏。這小家夥她……

  「我知道在這裏講這個很奇怪,可是我怕我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了,所以我一定得現在告訴你,我喜歡你。」

  炙熱的目光沿著孟夏溼紅的眼眸移動,然後是鼻子,嘴巴。一顆心還猶沈浸在告白情緒裏的孟夏,自顧自傻愣愣地說著:「你不需要回應我,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早在海邊那裏遇上你,我就已經——」

  「你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是那麽想盡辦法把你隔得遠遠,不想讓你跟我牽扯上關係,就是怕你受到傷害,結果你卻三言兩語,就這麽輕易破壞了我原本的打算!」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

  孟夏還沒說完,潘瑟突然端起她下巴,俯頭在她唇角印上一個吻。

  他、他吻她?孟夏頓時呆若木雞。

  他的嘴微微張開,孟夏嘴唇上傳來一種溫暖、溼潤的觸感,她驚愕得瞪大雙眼,潘瑟略略移開臉龐,注視著孟夏的表情。

  「沒人跟你說過親吻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是很失禮的事嗎?」

  「啊?!」孟夏仍處在驚愕狀態中尚未回過神來。

  潘瑟難得地微微一笑,他用手指輕撫她唇角。

  「你為什麽要吻我?」孟夏吐氣如蘭地看著他低語。

  「不喜歡嗎?」

  「沒有……我只是……」

  不讓她再有說話的機會,潘瑟再度將唇印上。

  他的吻,灼燙又熱情,硬是逼出孟夏前所未有的欲念。她像塊冰似地融化在他懷裏,當潘瑟火熱的唇貼著她的嘴一路吻至下巴,開始用牙齒細細啃咬她頸部肌膚,用舌尖舔著她,品嘗她的滋味。孟夏雙腿軟得像兩根果凍條,當潘瑟雙唇離開她鎖骨,重新回到她唇瓣,只見孟夏不假思索就將她的唇辦迎上。

  「我們離開吧。」一吻再吻之後潘瑟說,孟夏睜開欲望氤氳的大眼,滿頭霧水地汪視他。

  「抓緊了,絕對不可以放手。」再次罩上頭套,潘瑟看著孟夏這麽吩咐道。

  孟夏還沒弄清發生什麽事,下一瞬間,便感覺她像在飛似的,潘瑟抱著她,火速奔離開囚禁她的地下室。

  移動的同時,孟夏瞥見顧在門口的守衛個個歪倒在地。彷彿出入無人之境,潘瑟步伐輕盈地躍過地上橫倒的人影,伸手抽開用來卡住大門的刀柄,大門洞開,他步伐未停地通過七賢幫口,飛身來到他停在三個路口外的Range Rover車上。

  「現在要去哪裏?」終於回神的孟夏慌張問道。

  潘瑟轉頭朝她一睨,然後略緩下車速傾頭吻了她唇角。「你放心,我會負責保護你。」

  雖然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可是他溫柔的眼神,卻奇異地撫平了孟夏驚懼的心惰。

  「嗯。」她緋紅著小臉注視他英挺的側臉,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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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9:24
第五章

  黑色Range Rover一路開上仰德大道,然後左拐進一條不起眼的旁支分道,穿越一處濃密森林後,潘瑟與孟夏進到一處有著五棟相連,兩層樓高的特殊建築中。這兒,正是蟠龍會最鮮為人知的秘密聚所——五方會所。

  車一停好,立刻有人從建築物裏出現。進門前孟夏瞥見門上懸了個漂亮的書法體「東」字。還來不及問潘瑟這是哪兒,門一關上,潘瑟立刻伸手摟住孟夏,欲再次親吻她。

  「等……等!」孟夏別開頭,急慌慌地朝後退。他是怎麽啦?平常頭上不是常貼著「生人勿進」的隱形標簽的嗎?怎麽會一下子變得這麽熱情如火?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潘瑟步步朝孟夏逼近。

  被他雙眼與氣勢緊緊相逼的孟夏,腦子根本理不出頭緒。突然間他伸手將她擄住,孟夏眨著大眼,瞪著已然貼在她臉前的潘瑟。「我是喜歡你,但是,你這樣好像太快了!」

  「太快?」潘瑟火熱的眸子沿著她的唇瓣掃了一圈。

  孟夏突然問覺得唇角發癢,好奇怪,他都還沒低頭吻她,她的嘴巴就已經有了感覺了,她忍不住伸舌輕舔。

  瞧見她動作,潘瑟驀地低吼一聲,再也控制不住地將唇往她嘴上貼去。「我就讓你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快』。」

  什麽?孟夏一邊承受潘瑟如火般熱烈的索吻,一邊試圖用糊成一片的腦子思考。潘瑟為什麽要吻她呢?她可以把他的吻,當作是他也喜歡她的答案嗎?但不對啊,孟夏記得很清楚!他之前曾經絕斷地表明過他不想再見到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會讓我……沒有辦法思考……」孟夏意圖拉回一點理智。她發現每次被潘瑟吻——不不不,不需要到吻,他只消用他那雙野性十足的眼看著她就好了,她就什麽都想不清楚了。

  「那就不要思考,你只需要接受我。」潘瑟扳高孟夏的臉頰審視她,雙眸緊瞇。「還是說,你並不想要我?」

  孟夏急忙道:「不、不是——」

  「那就夠了。」潘瑟將孟夏抱起,一路走進屋裏二十四小時冒著熱騰溫泉的澡池。除了在池邊花了幾秒鐘將他與孟夏腳上的鞋脫掉之外,潘瑟的嘴幾乎沒有離開過孟夏。

  兩人一進池裏,潘瑟立刻將孟夏抵貼至池壁,被溫泉溼濡的衣裳毫無遮蔽功用,不過潘瑟也沒留給孟夏思考裸露問題的機會。他親吻她,撫摸她,揉蹭她,在她每一個猶豫之間填補更深更濃的激情與渴望。他讓她無法思考,只能虛軟綿綿地配合。

  然後他拉起她,抱著她走進寬闊的臥房。當絲滑的黑色被單如蟬翼般裹住她赤裸肌膚,孟夏勉勉強強有了些許警覺。

  「等等……潘瑟……現在跟我當初想的事情……完全不一樣……」在親吻與撫摸的間隔中,孟夏勉強開口抗議。

  「要跟我在一起只有這種方式——徹底燃燒。」潘瑟手指滑過孟夏白皙的大腿,開始探索其中奧秘。他低頭輕啄了一個吻,嗅聞專屬於她的芳香。「還是說——你怕了?」

  潘瑟用他那雙神秘的黑眸看著她,那雙眼,彷彿可以看穿她的靈魂。

  她沒辦法看著那雙眼說謊。孟夏選擇誠實以對——

  她臉紅緋緋地望著潘瑟,輕輕點頭。「我的確怕,可是,我又不想你停……」她可以感覺自己的身體因欲望而微微發抖。

  「那就來吧。」他抬高身體吻住她,在她唇齒之間性感低語:「我沒法跟你描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一定會讓你滿意。」

  他打開她雙腿,長指撥弄她動情的證據。臉紅的孟夏伸手壓住他的手,但潘瑟卻一把抓來她的手掌,將之放在嘴中吮含。

  孟夏驚異地看著他惑人的舉動,她突然覺得呼吸紊亂,皮膚火熱刺痛。她從來不曉得,原來看男人吸吮她的手指,竟也能讓她身體緊緊緊緊地縮起來。

  但是這樣還不夠,就像他說的,他要她「徹底燃燒」。潘瑟張開嘴改用她溼濡的手指撥弄她自己。孟夏嘴裏發出嗚咽,臉頰燒紅,如此過激的舉動,哪是青澀的她足以承受的,偏偏潘瑟就愛看她臉紅扭捏的模樣。

  「不行……這樣……啊!」

  他抱起她平躺在床上,沁著熱汗的胸膛貼住她背脊,她的手指仍被他握在手中,持續不斷地撫摸她自己。他空出隻手撫摸她的胸脯,一對粉嫩的乳房早已傲然挺立,他把玩它,直到孟夏眼中沁出難熬的淚滴。

  他想必是打算逼瘋她!

  「潘瑟……喔,潘瑟……」她一隻手緊揪住旁邊的被單,身體像毛毛蟲似的蠕動著。

  「你想要什麽,嗯?」他臉頰貼著她側臉,還伸出舌尖輕舔她耳垂。

  「我想要、我想要你——」孟夏張著溼濡的大眼睛央求地看著他。

  潘瑟獎賞似地親了她一記,然後退開,翻身俯躺在她胸前。

  「抱緊我,跟我一起飛。」他在她耳邊輕聲地說,然後以一記狂猛衝刺,進入孟夏深處。

  「啊……」



  歡愛結束,孟夏疲累睡去,潘瑟靜靜坐在她身邊,一雙眼俯視她的臉。

  天就快亮了。淡淡金光透過橄欖綠的窗簾透進房間,將孟夏的臉頰襯得有如絲絨般柔嫩。潘瑟受蠱惑地伸手挲摩,側卷著身體躲在被窩裏的孟夏,嘴裏發出可愛的咕噥聲。

  她嬌小的身體裏,完全沒一丁點心機——就是這一點吸引他嗎?潘瑟伸手撩起孟夏的長髮,一邊把玩一邊細想。

  她是天真、單純,但同時也囉唆、魯莽。照道理說,潘瑟理當會排斥像孟夏這種只會橫衝直撞,不曉得瞻前顧後的莽撞份子。可怪就怪在,就算明白她性格上的所有缺失,他卻還是對她著迷不己。

  他給過她機會離開,而她卻選擇告白——潘瑟驀地記起孟夏脫口說喜歡他時的心情,那種四肢百骸一下漲滿力量似的感動。不得不承認,除了當年發誓效忠的老堂主跟帝釋之外,從來沒個人可以像孟夏一樣,在他心裏佔了這麽大的位置。

  「你跟我的命運,原來終究得交纏在一起。」潘瑟看著孟夏的睡臉輕喃。突然看見閉著雙眼的孟夏正伸手摸索床側,他眉一挑,一下子領略到她在找什麽。

  她找的是他——一個黑道兄弟們口中,冷漠孤僻有如北極冰山的男人。

  被軟化的心懷再也無法佯裝,潘瑟不吭聲地將身體挪近,孟夏手指一摸到他的身體,原本納悶嘟起的小嘴立刻露出一抹甜笑,她連在睡夢中都這麽有表情!潘瑟不自覺地勾勾唇角,俯低頭親吻她的小嘴.

  「我好高興你能來找我……」

  突然聽見她甜軟的聲音,潘瑟抬頭,才發覺只是在說夢話。

  傻丫頭。潘瑟將她的身體攬進懷裏,孟夏像小貓似的立刻搜尋出一個最妥貼的睡姿。當她綿軟的肌膚不經意挲摩過他的身體,潘瑟發覺自己再度起了反應。

  他從來沒這麽失控過!

  潘瑟低垂頭啃咬孟夏耳垂,心裏一邊納悶——這小女人身上是抹了什麽迷藥,能讓他如此失魂若狂地一碰再碰,欲罷不能?

  「潘……」孟夏微張的嘴裏發出不知是呻吟還是呼喚,頭顱無意識地在他肩窩上挪動。

  潘瑟手指朝下一探,滿意地發覺她也有了反應。

  他張開嘴親吻她的胸脯,張著黑眸注視她驀地變得嫣紅的臉頰。他所感覺到的溫暖與熱情,不只出現在他身上,她也是一樣。或許言語可以作假,但是身體卻不會騙人。撫弄她濡溼的腿間,潘瑟輕柔熟巧地進入孟夏的身體。連在夢中,他也要她浸淫在他的碰觸裏。

  睡夢中的孟夏看見自己正躺臥在某種比水還要濃稠、甜美的液體中——就像上好純蜜,將她身體,從頭到腳細細裹住、纏住。其中還帶著某一種美好的韻律,讓她從體內到外邊,一點一滴熱了起來。

  「舒服嗎?」

  迷蒙間,孟夏聽見一個醇厚的嗓音貼著她耳朵低問。即使仍在睡夢中,孟夏仍能辨識聲音的主人。她臉龐綻出微笑,依著本能湊近聲音來源。

  「好舒服……像蜂蜜,又軟又甜……」孟夏毫無條理地吐露她的夢境。她覺得包圍住她的液體就要將她同化了。她就要融化了,在那溫暖又醉人的熱度的烘烤下,她覺得自己就快消失不見了……

  帶著點心慌,在躍上高潮之巔的瞬間,孟夏張手朝潘瑟伸去,他毫不遲疑地張手握住。同時加快身體的律動,一舉將她送上狂喜的高峰。

  「潘瑟——」

  孟夏在那瞬間仰著頭呼喊了一句,一張開眼,潘瑟俊美的臉龐映入眼簾,她朝他露出安心的微笑後,再度落入深沈的睡眠中。

  潘瑟沒有離開。他就這樣手腳卷著孟夏,身體深深地埋在她體內。他就這樣睡著,頭一次睡得如此毫無防備。

  @    @    @    @    @    @

  孟夏一覺醒來,窗外的太陽已高高掛在中央,時間已過中午。她睜開睡眼呆呆地看了一下天花板,接著才意識到她腰上橫擺了一隻手臂。昨晚情事一下躍進她腦海,驅走殘留的睡意,臉瞬間紅起。

  慢慢轉過頭去,直到見到他人了,這才更正意識到,昨晚的歡愛,真的不是一場舂夢。

  潘瑟好漂亮。

  迷醉的大眼沿著潘瑟挺直的鼻梁一路向下看,她還記得他昨晚醇美低柔的嗓音,在她耳邊說出挑逗又熱情的話語。他方正的下顎,細細地長出一圈胡渣。孟夏受蠱惑地探出手去,手才剛接觸到他,那雙隱藏在黑色長睫中的大眼,瞬間睜開。

  「你醒啦!」

  和他四目相對,孟夏表情顯得有些害羞,可是她又捨不得移開視線。潘瑟剛剛醒來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你在做什麽?」潘瑟握住孟夏擱在他頰邊的小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

  他軟熱豐厚的唇一觸上她的手,孟夏忍不住敏感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就像火,而她是脆弱易燃的紙,只消他隨意一吻,她就可以立刻燃燒,瞬間酥化成灰。

  她害羞答答地縮著肩膀說:「我在看你的胡渣,我剛才知道原來書上說的是對的,原來經過一個晚上,男人的下巴真的會冒出短短的胡子。」

  「想試試看被它摩擦的滋味?」潘瑟將臉湊近她脖子,沿著她的頸脖一陣摩挲。甫從皮膚底層冒出的胡渣,扎起來又癢又磨人。

  孟夏嘰嘰咯咯地縮起身子,怕癢的她沒過幾秒,就只能氣喘如牛地舉手投降。「夠了、我不行了……哎呀!我怕癢啊……」

  原本只是淘氣的戲玩,在看見孟夏紅撲撲的笑臉,轉眼變質。潘瑟黑眸瞬間一暗。這麽紅潤粉嫩的皮膚,潘瑟垂涎地想,如果他當真低頭用力一咬,不知裏頭流出來的會是鮮紅的血,還是味美如蘋果般的汁液?

  「你的眼神好邪惡。」孟夏伸手捂著自己的臉頰,嘟嘴嬌嗔:「幹麽一副想把人吃下肚的樣子!」

  「你粉粉的,聞起來甜甜又香香的……」潘瑟用鼻尖挲摩孟夏的手背,趁她微笑,一舉吻上她的嘴。「實在令人食指大動。」

  聽聞此言,孟夏雙眼一瞠。「難不成這就是你急著要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看起來很好吃?」

  她不安的口氣驀地逗笑潘瑟。「你以為我是食人魔?專愛吃你這種粉粉甜甜的小女人?」

  「是你自己說的啊——啊!」孟夏嘴裏嘟嚷,不過一瞧見潘瑟的笑臉,她忍不住伸手輕碰他的唇角。「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被她這樣一讚,潘瑟猛地斂起笑容。

  假如說是從前,孟夏一定會以為他生氣了,可是瞧瞧潘瑟的動作,發現他手仍環在她腰上,一點也沒想要將她推開。孟夏驀地領悟,潘瑟之所以會有這種反應,該不會是因為他在害羞吧?

  好可愛的男人喔!

  「你一定很難想象,能夠這樣看著你,陪在你身邊,對我來說是件多神奇的事。」

  孟夏小手輕輕按搭在潘瑟的肩上,然後移至他赤裸的胸膛。他的心跳有如擂鼓,砰、砰、砰,沈穩又教人安心。

  她覺得自己可以這樣一輩子摸著他、看著他,永遠不會覺得煩膩。

  「我喜歡你。雖然,你有可能會覺得我的喜歡,來得太突然、太匆促,可是,自從看見你的那天起,你的影子就馬上住進我心裏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是那天,當我問你可不可以再見你,而你拒絕我,我真的難過得差一點哭出來。」

  潘瑟轉頭注視孟夏,發現她眼眸裏的輕怨,他微感愧疚地垂下眼眸。「我以為保持距離對你比較好。我不是普通人,跟我扯上關係,對你沒有多大好處。」

  「我知道你是黑道大哥……」孟夏咬咬下唇。「可是同樣一件事,你現在說的,跟你當時說的,聽起來感覺就差很多。」

  潘瑟定定看著孟夏。「如果我告訴你,為了你好所以你不要接近我,這種話你會聽嗎?」

  孟夏搖頭。「不會聽的吧。」

  「我就知道。」潘瑟挑了挑眉毛。那模樣,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因為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歡你嘛:你說的事情,我全部都想過了,而且還想得更糟——你是個大哥,要多漂亮、多可愛的女生沒有,而我呢?不但什麽都沒有,還很會替你找麻煩。」

  潘瑟定定審視她。「你真的知道跟我在一起,得冒多大的危險嗎?」

  「不懂。可是,我就是好喜歡你。」孟夏搖頭,她只知道自己好想、好想跟他在一起。

  如果她眼神露出一丁點猶豫,那麽他或許還能說服自己,放她走,不要把她帶進黑社會這個大染缸。可是現在,來不及了。

  他額頭輕抵著她的臉,看著她語調嚴肅地說:「你的承諾我收下了,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即使你將來後悔,我也不會放你走了。」

  @    @    @    @    @    @

  廖鳴一覺醒來,就被手底下兄弟告知,昨晚才剛抓來關在地下室的孟夏已被人救走,他當場氣得青筋怒爆。一個抬手,昨晚被潘瑟撂昏才剛醒來沒多久的兄弟們一個個臉上又是一個巴掌印。

  「一群飯桶!我花那麽多錢養你們全都浪費了,連個女人你們都看不好!」

  「老大您聽我們解釋,那個家夥真的太厲害了,來無影去無蹤,我們甚至連他的臉也沒看到,昏倒之後再醒來,地下室那女人就這樣不見了——」

  「還找借口!」手下對於潘瑟的形容詞,更是激怒了廖鳴。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兩年前那樁事——他也是在類似的情況下,一覺醒來赫然發現自己已在蟠龍會裏。

  可恨啊!

  「老大,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只會眼巴巴問我怎麽辦,媽的,全都給我滾出去啦!」

  拳打腳踢地將手下們推出房門後,廖鳴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

  潘瑟這王八蛋,竟然接二連三讓他難看!不想辦法重挫他的銳氣,他還當他廖鳴只是只會鬼叫的病貓勒!

  廖鳴猛一握拳。就不相信他廖鳴動不了他!

  @    @    @    @    @    @

  和潘瑟甜甜蜜蜜的氣氛還持續不到一天,當天晚上,兩個人就因為孟夏想回去工作這件事,起了場小爭執。

  「不准去。」聽完孟夏的要求,坐在書房低頭讀閱報表的潘瑟,頭也不抬地說。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監看蟠龍亞洲旗下所有公司的營運狀態,每個月他會與負責西方的聿凱、南方的閻孚、與北方一流的情報頭子——伊織信二開會,決議下個月的營運方針。

  這一陣子因為孟夏的出現,讓潘瑟耽誤了不少工作。負責統籌蟠龍東南亞企業營運的他,每個月都會與其它四堂——西方的聿凱、南方的閻孚、北方的伊織信二與頭兒帝釋聚首開會。眼見會議召開在即,他得加快進度才行。

  「我不懂,為什麽不准去?你要我聽話照做,也要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啊!」

  「危險。」

  孟夏呆了一下。「你是說會再遇上昨天那種事嗎?可是,我也不能因為害怕別人再綁我,就不去上班啊。雖然說我那個工作不是很偉大,可是,我對它已經有感情,而且也很喜歡它。」

  孟夏瞧瞧潘瑟的側臉。雖然潘瑟的目光一直未從桌案上的報表移開,可是他原本擱在紙邊的手指,突然間歇地輕敲了起來,好像在思考……

  孟夏小小聲地問道:「難道沒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方法嗎?」

  沉默在偌大的房間停留了半晌,潘瑟突然抬頭。「最好的辦法就是你不要去。」

  這孟夏哪依。「再想一個。」

  「把案子接回來做。」

  這也不行。孟夏嘟嘴。「我哪這麽大牌啊!我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小編輯,哪有那個資格跟老板提出這種要求。」

  「如果他不接受,就辭了那工作。」潘瑟終於讀完桌上的報表,他抽出其中一張報表,手指一點要孟夏過來看。

  「蟠龍旗下也有網路事業,所有你老板做不到的事,我全都可以答應你。」

  孟夏目光瞄見公司名稱,禁不住咋舌地瞠大雙眼,還以為潘瑟只是一般的黑道頭頭呢,想不到原來他們也有所謂的「集團化經營」哩!

  「這樣不好啦,我不喜歡那種夾帶關係的感覺。」

  潘瑟瞄了孟夏一眼。「說來說去,你就是想回去工作?」

  孟夏點頭。

  「那好,我馬上毀了那家網路公司,斷了你這念頭。」說完—潘瑟手立刻伸向電話.

  「不行、不行!」孟夏大吃一驚,急急忙忙奔過去壓住他的手掌。

  潘瑟瞇細了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孟夏看,有一抹不好的揣測在他心頭盤旋。

  「你這麽緊張的原因,是因為你捨不得那工作?還是捨不得在裏頭工作的人?」

  「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點都聽不懂!」孟夏跺腳。「你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就毀了人家公司啦。況且,我老板對我也真的還算不錯,當年我什麽工作經驗都沒有,一個人從臺中來到臺北,若不是他願意給我工作做,我們現在根本就不會認識。」

  照她這麽說來,他不就還得感謝她老板的「大力幫忙」?呿。

  潘瑟將視線移開。老聽孟夏提起他以外的男人,感覺實在不愉快。

  「喂,你生氣嘍?」孟夏一臉無辜地盯著潘瑟的側臉看。

  潘瑟不說話。

  「我只是捨不得嘛,畢竟我在那工作已經三年多了……」她停了一下然後說:「就像你對你的工作也有感情,突然要你離開,我想你一定也會捨不得……」

  潘瑟知道孟夏想說什麽,但他拒絕心軟。

  他將頭直勾勾地看著她說:「我記得你很篤定地說過,你想跟我在一起,今天這件事,就是你能否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個難關。我讓你自己決定,你要留下,還是回去工作。」

  聽懂了潘瑟的話後,孟夏驀地垮下了臉,兩顆鬥大珠淚開始在她的大眼中滾動……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兩個挑一個,若挑工作,就沒有你就對了。」

  潘瑟沒搭腔。

  「討厭啦!」孟夏猛地一跺腳,眼淚登時滾落。「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要我做這種決定,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裏有多重要——」話還沒說完,孟夏身一轉隨即奔離書房。

  孟夏一想到自己得馬上離開一向熟悉的領域,她就難以壓抑滿眶的眼淚。她不想待在屋裏,可是一當奔出屋外,瞧見聳立在眼前的北、西、南、中四棟樓後,她又冷不防覺得恐懼。這兒不是她的世界!孟夏轉身望著門扉上那個漂亮的「東」字,突然覺得渾身無力起來。

  她軟軟跌坐在階梯上。

  回想起昨晚的信誓旦,再對照剛才發生的事,孟夏這才真正了解,自己似乎一腳踏進了某個不可思議的世界,而且,她還已經無路可退了。

  「嗨噯,表情怎麽會這麽憂鬱呢?」

  怔仲間,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聲,孟夏猛地轉過身,瞧見一名穿著灰藍條紋襯衫,藍色牛仔褲、面容俊逸的男子正看著她微笑。

  男子蓄了一頭長髮,正鬆鬆地圈綁在腦後。這男人也長得很好看,只是外表沒像潘瑟那麽冷酷,體型也較潘瑟矮了一些。

  此人正是蟠龍的頭兒——帝釋天。潘瑟他們都叫他帝釋。

  帝釋才剛從日本回來,一進會所就聽說潘瑟帶了一名女子回東屋。聽到這消息,帝釋就按捺不住好奇,本來還在想該用什麽理由過去敲門拜訪的,沒想到,竟會在門外遇上她。

  一雙神秘莫測的眼彷彿X光似的,不消幾秒就把眼前人兒看個剔透。帝釋的天賦便是窺探人心——而他發現,眼前女人的心思竟簡單得一如她的外表,那麽單純、無垢。

  潘瑟打哪發現這種奇葩?帝釋暗自驚奇,他打小在黑道界裏打滾,實在很難想象這世竟還存在著如此單純天真的人類。

  有過兩次突然被擄走的經驗,孟夏這會兒學乖了,她可沒再像從前那樣,老傻呼呼不加防備。男子一靠近,孟夏立刻朝後退開,與他保持了至少五步遠的距離。

  帝釋眉毛一挑,好玩地看著她的反應。

  「你是誰?你想做什麽?」孟夏警戒地盯著對方瞧。

  他指指身後建築,裝出一副對裏頭人深感恐懼的表情。「在潘瑟勢力範圍內,你覺得我能對你做什麽?」

  孟夏審視他一會兒,似乎是在評斷男人的威脅性。「可是我不認識你。」

  「潘瑟他們都叫我帝釋——照外面一般說法,我跟他可以算是『同事』吧!」帝釋兩手一攤,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至於你——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潘瑟的這個吧!」

  他伸出小指晃晃,意謂女朋友。可孟夏不是黑道中人,自然不懂那是什麽意思。

  知道潘瑟認識他,孟夏對男人的戒心一下降低。

  感覺到她心緒的轉變,帝釋好笑地想,這女人難道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假意偽裝」這四個字?

  孟夏很單純,雖說她沒有義務回答男人提出的問題,可是她想人家都問了,她不好意思不答。「我……其實也不知道我到底該算潘瑟的什麽……」她挑了一個距離帝釋不遠也不近的臺階坐下。

  「怎麽,你們吵架了?」

  聽聞此言,孟夏先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點頭。「也算是吵架啦,只是沒像一般人吵架那樣兇巴巴——」她一時想不出該怎麽形容剛才的狀況。

  「意見不合?」帝釋好心幫她說了。

  孟夏笑著點點頭,不過一想潘瑟剛才的話,她臉上笑容頓時又垮下。「現在靜下心來想想,潘瑟擔心的也對。有殺手要殺他已夠煩了,現在又加上一個我……自從我出現後,已經給他找了不少麻煩,可是,我就是還想去上班嘛!」

  「這些話你跟潘瑟說過了?」

  「說啦,可是他不接受。他說我要工作,就到他組織下面的網路公司去,還說不管我工作有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換工作其實沒什麽大不了,只是一想到得跟相處了那麽久的同事分開,就覺得有點捨不得。」

  「簡單。既然捨不得,那就把他們全部挖過來啊。」

  「哎喲!你們怎麽都是這種做法啊!」孟夏皺起眉頭抿嘴輕斥:「潘瑟也是,一聽說我想回去工作,就說要搞垮我老板的公司!你們不覺得這太小題大作了嗎?」

  帝釋一揚眉。會嗎?他覺得還好啊。

  「我只是想不要一下子變動太大嘛!」

  眼前男人有一種奇特的魅力,很容易就讓人對他掏心挖肺。像這種在潘瑟面前說不出口的話,孟夏卻好輕易就在男人面前吐露。

  「雖然我很喜歡潘瑟,但他的世界,對我來說又是那麽陌生……我只是想,如果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準備,說不定,我會感覺比較好」點。」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不運用一點小技巧去說服他?」

  帝釋在孟夏的心裏窺探到了些許漏洞,就像她說的,她的確喜歡潘瑟,但她也同時對未來感到很惶恐——想到這帝釋唇邊突然綻出一抹詭譎的笑。擅於窺探人心的他啊,最最有興趣的,就是那種不確定、不安心的情緒了。

  依照往常經驗推論,這個時候,只要有人從中稍一挑撥,通常那個不確定,會變成吞噬掉兩人感情的魔獸,不管兩人感情再好,都很難逃過這一關考驗。

  哎啊!他真的是太壞了!帝釋心裏假意地想。

  好歹潘瑟也是他麾下最忠實、最勇猛的一員大將,這麽戲弄人家,不好啦——可是噢,帝釋他就是忍不住想瞧一瞧,處理企業危機一把罩的潘瑟,對於處理感情危機,能力是否也是一樣高超。

  「男人通常難敵女人的枕邊細語——或許你可以試試。」帝釋亂出餿主意。

  這種方法——她倒沒有想過。孟夏嘟嘴想了一下,然後點頭。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哎呀,都快八點了!」孟夏低頭瞟見自己腕上的表,然後急忙從臺階上站起。「我在外頭待這麽久啦!不多聊了,我得先進去了。啊,對了,謝謝你陪我說話。」

  帝釋將手一攤。「有機會陪漂亮的美女說話,是我的榮幸。」

  一句漂亮讚得孟夏臉紅耳赤,她不好意思地揮了揮手後,這才急匆匆地跑進「東」屋裏。

  直到確定孟夏離開,一直隱在一旁不曾現身的男人,才悄悄離開暗處。

  「信二,你覺得她怎麽樣?」

  被點名的北堂「多聞天」伊織信二朝「東」屋門扉看了一眼。「好像還滿天真的。」

  「啊,的確是個天真的小丫頭——」然後帝釋從臺階上起身,一臉興致勃勃地挲起雙掌。「我剛才突然想到,不知道潘瑟他有多喜歡這小姑娘喔?」

  伊織信二濃眉一蹙。依照往常的經驗,每次帝釋只要用這種口氣說話,接下來鐵定有事發生。「帝釋,你該不會是想——」從中搗亂?

  明白他的意圖,帝釋笑著拍拍手。「你猜對了。」

  「這樣不好吧。你知道潘瑟那脾氣——他生氣起來,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讓他消氣的。」

  「安啦。我自有分寸。」帝釋揮揮手,然後邁步離開「東」屋。「況且,如果小丫頭跟潘瑟的感情,會因為這種事情生變,那早點發生,也未嘗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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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29:48
第六章

  在孟夏出外透氣這段時間,潘瑟早已轉移陣地,來到二樓的練功房練習武藝。

  銀色犀利的劍鋒每每切開空氣,一朵朵漂亮的劍花即而綻開——劍花並不真是花,只是一種速度過快的視覺暫留。

  孟夏在屋內傭人的指引下走到練功房前,門還沒推開,就聽見一陣如利風掃過樹梢的風嗚聲。

  「潘瑟……」孟夏對著虛掩的門扉低語。「底下的傭人說可以吃飯了。」

  「我不餓。」

  裏頭只傳出這麽一句。傭人說了,剛才過來請時,潘瑟也是這麽說的。

  雖然看不到他表情,不過從他聲音聽,似乎——他不高興?!

  孟夏抿抿嘴巴,大眼睛滴溜地轉了一圈。「我可以進去嗎?」

  潘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孟夏站門口等了一下,自行決定他的意思「應該」是可以。「我進去嘍——」

  門一推開,原本正舞著劍的身影立即停下。一襲白色棉杉全被汗水沁溼,他背門而站,那孤獨的身影,彷彿正在對她喃喃訴說話語似的——大家都離他而去,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她靜靜地凝視著潘瑟沉沉喘氣的背影,看著看著,一股心疼突然涌上孟夏心房。

  怎麽會只剩下他一個人呢?孟夏步伐輕巧地踏進空無一物的房間,順著內心的衝動,伸手抱住他背脊。

  他還有她啊!

  「為什麽這麽做?」潘瑟背脊明顯地一僵。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要我這麽做。」

  孟夏將臉頰貼上他背脊,一股鹹鹹的,帶著點檀香般的體味衝鼻而來。可孟夏一點兒也不覺得討厭,因為那正是潘瑟的味道。

  她突然領悟到潘瑟之所以躲起來狂練功的原因,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可是她剛掉頭跑離開他的舉動,似乎是傷到他了。

  「你在生氣?」她來到他面前,凝視著他的眉眼。兩人四目相接,潘瑟佯酷地別過頭去。

  潘瑟帥氣地一搖頭。

  「你不喜歡我離開你對不對?」

  潘瑟仍舊不作答。只是黑瞳裏隱約有了閃動。

  孟夏瞧見了,她微微一笑,再度投身於他懷中。

  「我剛在外頭遇上一個人,他說你都叫他『帝釋』。好奇怪,很多在你面前我不太敢說的話,在他面前竟然沒什麽掙扎就說出口了——然後我在想,明明是我跟你比較好啊,那為什麽能在他面前說的,不能在你面前說呢?」

  她遇上帝釋?潘瑟濃眉蹙起。

  不過也難怪,帝釋的天賦就是探究人心。從來沒有人能在他面前隱藏心思不過,潘瑟突然感到好奇,孟夏到底跟帝釋吐露了什麽?

  「說。」

  孟夏仰頭瞟了潘瑟一眼。「要我說可以!可是,你不能取笑我或生氣我喔!」

  潘瑟才沒傻到會給予這種承諾,他只是冷著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看進孟夏眼睛。

  孟夏朝他吐吐舌頭。「好啦,我說。我想回去工作的真正原因,只是希望你多給我一點時間準備,讓我多點時間調整自己,畢竟你跟我的世界,之間有著好大的距離。」

  潘瑟審視她半晌,發覺孟夏似乎真沒說謊,他這才開啟尊口:「你不是因為裏頭有某個吸引你的男人,才捨不得走?」

  「啊?」孟夏愣了一下。「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潘瑟目光遊移了下,像是在心裏掙扎到底該不該說似的。過了一會他才吐露:「有一次我聽見,你嘴裏喊了一個名字——尼可拉斯。」

  孟夏聞言,先是呆了一下,然後忍俊不住大笑出聲。

  「笑什麽?!你還沒回答我他是誰!」潘瑟一雙眼突然冒火。

  「好啦,別氣嘛,我說——尼可拉斯,它不是人啦,它是我的Nikon相機,我把它取名字叫做尼可拉斯。」

  潘瑟驀地惱羞成怒。搞什麽鬼,怎麽會有人叫一架相機「尼可拉斯」,更離譜的是,他還為了這種事暗自心焦不已!

  他氣憤地甩脫孟夏的擁抱,走到牆邊拿起架上的劍鞘,劍收起後便邁步離開。

  「唉唉!不要走這麽快嘛!」孟夏急急忙忙追上。「幹麽為了這種事情生氣啊?」

  誰說他在生氣!潘瑟轉過身瞪視孟夏。

  看著他布滿怒氣的俊臉——不,不對,他看起來不像在生氣,而像——尷尬。孟夏眨了眨眼,突然福至心靈。「喔——我明白了!原來你是在嫉妒?」她伸手緊攀住他手臂,死揣著不讓他逃脫。「說,你剛是在吃醋對不對?」

  「你胡說什麽,快放開我。」

  「我才沒有胡說!」孟夏像只無尾熊似的整個人賴在潘瑟懷中,磨著蹭著就是不讓他逃避。「好難得你表露你在乎我的情緒……我好高興喔!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只有我會對我們的感情忐忑不安呢!」

  潘瑟垂低臉望著孟夏興奮的臉龐,被她看穿心事感覺是挺尷尬,可是,能夠因此消除掉心頭的疙瘩,然後還能讓她那麽開心——

  也罷。

  「難道我的表現,還不夠證明我的在乎嗎?」

  「因為你從來都不說嘛!」孟夏嘟嘴。「這樣我怎麽會知道,你哪個表現是在乎我,哪個表現是不在乎我,所以我只好自己亂猜,然後越猜心情越不好。」

  「我……」潘瑟張開嘴無聲地囁嚅。沒辦法,他放棄,他就是沒辦法學南堂閻孚,隨便一張口就是一串叫女人心醉神迷的情話。他唯一能表現的,就僅是如此而已

  潘瑟抬手用手背輕撫孟夏臉龐,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從他手勁,從他看著她的眼眸,孟夏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幸福。雖然說他的表現離情聖標準還好遠好遠,可是孟夏她發現,她可以放棄全世界;只要能被他這樣看著、摸著、抱著。

  對她而言,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像置身天堂。

  「潘瑟,我們永遠都這樣子好不好?不要吵架,不要鬧別扭,永遠有什麽就說什麽,不要隱瞞。」她滿懷嬌羞地貼進潘瑟胸腔,小小聲要求。

  潘瑟心動地撫著她長髮,直過好久,才聽見他從喉嚨裏發出幾不可聞的允諾。

  「嗯。」

  @    @    @    @    @    @

  一早約莫七點,躺在潘瑟身邊睡得正香的孟夏突然被人叫醒。

  「醒醒。」

  「幹麽……」孟夏一個翻身還想再睡,結果卻聽到潘瑟打趣地說——

  「不是想去上班?都七點多了,你不早點起來準備,確定來的及打九點鐘的卡?」

  什麽?!孟夏登時從睡夢中清醒。

  「你答應讓我回去上班?」她從床上彈坐而起,還一臉傻乎乎樣。

  「一個月。」潘瑟搔搔她睡得凌亂的長髮,一雙黑眸淌滿柔和的笑意。「一個月後的今天,我就要你過來蟠龍旗下的網路公司工作。」

  「耶!太棒了!」孟夏開心尖叫。「我愛死你了!」

  孟夏撲到潘瑟身上重重親了兩下,然後一溜煙從床上爬起,下床盥洗頭臉,準備上班去。

  她就知道潘瑟對她最好了!

  昨晚上床之前,潘瑟已偷空部署妥當,他指派了四名身手最矯健聰敏的手下守護孟夏身旁。當孟夏在公司工作,他們就負責守在大門處監看,一發現可疑人物,就走向前盤查對方來歷。

  孟夏出門前,潘瑟將一隻輕薄小巧的折疊手機塞在她手裏,然後提醒她。「這手機你絕對不可以離身,裏頭可是加裝了衛星定位係統,還有,不管你想到哪去,出發之前一定要打電話通知我。」

  「Yes,Sir。」孟夏調皮地朝他做了個舉手禮。「那……我現在可以出門了吧?」

  沒辦法守在孟夏身邊讓他感覺憂慮,可是潘瑟決定的事,就一定會依約履行。他咬緊牙關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離去。

  「記得不管到哪裏,你都要……」

  「打電話給你!記得了。」說罷,她朝他揮揮手,一路雀躍地跳上灰色的廂型車後座。

  此行離開,保鑣們還得先送孟夏去開她的小SOLIO,然後才轉往她到位於市區的網路公司上班。

  一直到灰色廂型車遠離視線,才見潘瑟轉身。才剛踏進「東」屋書房門,他即見身穿灰色毛衣,灰長褲的帝釋,坐在沙發椅上搖頭晃腦地嘆息。

  「難怪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這會真真正正見到了。」

  潘瑟冷瞟帝釋一眼。哪會聽不出他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調侃他。

  「帝釋找我有事?」潘瑟落坐辦公室開始讀閱桌案上的收支報表,開始他一天的工作。

  「昨晚七賢的廖鳴跑來找我。」說話時,一名女傭剛好送來他愛喝的伯爵茶與三明治,待她放妥後帝釋隨即揮手要她離開。

  「他說有天夜裏,有個模樣神似你的黑衣人闖進他的總部,不但打暈了他的手下,還搶了他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這事你怎麽說?」

  「神似?」潘瑟才不相信當天會有誰能看得見他。「這種話誰信。」

  「我也這麽跟他說,要他拿出證據來。」

  帝釋嘆口氣。「結果,他氣虎呼呼地指著我鼻子破口大罵,說我這個蟠龍帝釋做得不稱職,竟然包庇縱容手下四處騷擾道上兄弟。我當然一口咬定說沒這回事,不過,剛才看你派你四名手下護送你的她去上班,我突然覺得,嗯,他罵的好像也沒什麽錯。」

  潘瑟停下審閱文件的動作,抬頭注視帝釋。他想說什麽?

  「我剛看到你派兄弟們護送孟夏姑娘離開——假如她是我們蟠龍的人,那你派幾名兄弟去保護她,那都無所謂,可現在問題是,她並不是。」

  「帝釋是覺得我濫用了職權?」

  「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有。」

  盯著帝釋笑臉,潘瑟心裏突然覺得不安。帝釋怎麽回事,待在他身邊這麽久,從來沒見過他把什麽規矩、旁人眼光放在心上,突然這麽要求,到底有何目的?

  「你這麽想就錯了,誰說我從來不遵守規矩!」看穿了潘瑟心思,帝釋突然出言抗議。「我只是懂得分辨輕重緩急,有些事情的急迫性總是超過約定俗成的規矩——」

  也就是說,他打算在這時候跟他討論起規矩嘍?

  帝釋突然綻出笑臉。「真不愧是我們蟠龍的『持國天』,我一點你就明。我昨晚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想出兩個辦法……一是你馬上跟她劃清界線,畢竟她不是我們蟠龍的人;二是要她入我們蟠龍會,接受入會的試煉。」

  一聽,潘瑟驀地瞪大雙眼。「開什麽玩笑,你要孟夏接受入會試煉?!」

  那可不是尋常人可以承受的考驗,在蟠龍會,也只有在遴選副手或接班人時,才會大費周章搞這種東西。孟夏不過是個啥都不會的平凡女子,全身上下加衣服秤秤可能還不到45公斤重。要她這麽一個小家夥去接受連他也快受不了的嚴酷考驗,根本就是要她的命。

  「不要也行啊,那你現在就打電話跟孟夏姑娘她說,莎喲娜啦——」帝釋揮揮手做了一個「掰掰」的動作。

  「不!」潘瑟怒喝。「平常你說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就唯獨這兩個不行!」

  潘瑟個性向來不動如山,認識他二十幾年,從來沒看過他為哪件事擔心過,沒想到今天,他竟然會為了孟夏這小丫頭驚慌失措成這樣。

  聆聽到潘瑟心聲的帝釋忍不住偷笑。天吶,這真的是太好玩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這麽說——」帝釋裝出一副苦惱模樣。「想來想去,現在似乎只剩下唯一一個辦法可行。」

  「什麽方法?」潘瑟瞇細眼瞳。

  「你去幫她接受試煉,」帝釋咧咧嘴。「但是在你接受試煉這一個月裏,你不得跟她見面,也不可以告訴她理由,只要她熬得過這一整個月,然後對你的感情仍舊不變,我就願意承認她是我們蟠龍的一份子。」

  潘瑟瞪大雙眼。他終於明白帝釋說那麽一堆話的原因——

  「你是為了考驗我跟孟夏的感情?」潘瑟嘶聲低問。

  「這麽說也對啦。好歹我也是蟠龍的頭兒,總是得為手下他們著想。我可不想把我蟠龍眾弟兄們的性命,浪費在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抽手離開的女人身上當然,我很民主,你也可以選擇其它兩種方式,省得麻煩!」

  「你根本就是在說廢話。」潘瑟沈聲一喝。「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為了這種事跟孟夏分手,或者讓她投身試煉!」

  「我說潘瑟啊—這麽容易生氣的你,真的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

  潘瑟臉色陰沈地怒視帝釋,後者不介意地搖頭回笑。

  「好好好,我不煩你。反正安排試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準備妥當。在我通知你前往試煉場這段時間,你就跟你的孟夏姑娘把握機會,好好享受兩人世界……」

  目地已達到,就該功成身退。帝釋一邊說話,一邊朝書房門移動。臨出門時,他還特別轉身提醒潘瑟:「記得,不要讓我發現你跟她泄漏我們兩個所做的約定……」

  話還沒說完,帝釋眼角瞄見有個東西正朝他飛來,他趕忙朝後一退,利落地關起門板,門後隨即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轟然聲響。

  哎喲喂啊!帝釋裝模作樣地拍著胸膛。好在他閃得快,不然被那玻璃紙鎮K到,嘖嘖,那可不是一字「疼」足以形容的。

  而門裏的潘瑟,則是憤懣不平地對著滿地玻璃碎屑,粗沈地喘息著。

  @    @    @    @    @    @

  孟夏回復上班的第一天,在無風無浪也無雨的安全狀態中度過。傍晚五點半,她乖乖地打電話通知潘瑟,六點鐘打完卡她就馬上回去。

  約莫六點二十分,一輛白色小SOLIO開在灰色廂形車前,暢快愜意地駛進藏在陽明山山麓的五方會所。

  「我回來了。」

  車子一被潘瑟手下接手,孟夏便拎著包包與相機衝進「東」屋。剛閱完桌案上資料的潘瑟甫抬起頭,孟夏一陣風似地填進潘瑟腿上。

  「還是你懷裏最舒服!嗯,怎麽啦?你怎麽表情怪怪?」

  孟夏傾頭細瞧潘瑟神情,他眉眼中藏著緊繃,好似有什麽事情惹他不高興了。潘瑟搖搖頭。

  「是工作累了嗎?啊!還是我太重了?不然我下來好了……」說罷孟夏便想離開潘瑟腿上,但潘瑟掐緊手勁將她抱得更緊。

  「我不習慣臺北,想到外頭走走……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要要要!不管你去哪裏我都要跟。」孟夏孩子氣地舉起手來。「我穿這樣可以嗎?還是要多準備點什麽?」

  潘瑟瞧瞧她。「多帶件外套出門就好。」

  十分鐘後,潘瑟開著黑色Range Rover離開五方會所。不是假日,七點過後的山路上只見零星幾輛車經過。潘瑟車速不快也不慢,約莫三十分鐘,龐然大車停在一片柳杉林前。

  從這兒進去就是陽明山國家公園裏很有名的冷水坑溫泉,眼前這片柳杉林,則是國家公園的造林苗圃,每株都長得超過兩層樓高的柳杉木,在昏黃夕陽的照射下,顯得幽暗,清雅。

  「外套穿上。」下車前潘瑟不忘叮嚀。

  孟夏乖乖套上米色鋪棉外套,在潘瑟幫忙下跳下Range Rover大車。

  「我很喜歡這裏。」潘瑟持著一盞油燈,一手拉著孟夏朝柳杉深處走去。這兒與他所喜歡的臺東森林有著一絲相像——同樣都是挺拔昂揚的針葉林木。

  孟夏手上拎著傭人為他們準備的餐點食籃,一邊小心翼翼尾隨。

  在頭頂上月光的照耀下,葉子全枯落的柳杉越發顯得挺拔,甚至還隱隱帶著銀光。放眼望去,彷彿置身日本北海道,有一股特殊的異國風情。孟夏貪看,一下沒留心腳步,差點沒跌個五體投地。

  「哎喲——」孟夏驚叫。

  「小心!」潘瑟一個利落轉身,隨即將她身體穩穩抱在懷裏。

  仰頭看著潘瑟緊張的神情,孟夏一張臉笑得好甜。

  「連牽著你走路你都還會跌倒……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不就跌到鼻子都掉了?」一邊挽著孟夏往前走,潘瑟一邊注意前方路況,嘴裏一邊嘀咕。

  聽見他的低語,孟夏嫣然一笑。「所以你就要牢牢把我拽緊,不可以放開手啊。」

  孟夏天真的話語如箭般刺進潘瑟心口,他腳步驀地一停。尾隨其後的孟夏一下沒留意,撞了滿鼻子疼。

  「唉喲!幹麽啦你,突然停下來……」

  他回頭看著她滿臉天真的模樣上股刺骨的心痛突然抓緊他心房。帝釋的通知不知什麽時候會出現,到時他該用什麽表情,用什麽話語拒絕她接近?

  「你怎麽了,才剛見你不到一個小時,就看你皺眉頭皺了好幾次。」孟夏揉揉潘瑟額頭,嬌憨地低語:「有什麽事讓你心煩嗎?趁現在沒人,你可以偷偷跟我說,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潘瑟定定看了她一會,然後轉身,拉著孟夏坐到大石頭上。待將油燈與食籃全全安置好後,潘瑟伸手將她抱進懷裏。

  「你今天真的怪怪的。」雖然沒有頂尖聰明的腦袋,不過就憑著她喜歡他這一點,她可以敏銳感覺出他許多不曾開口的情緒。愛情在兩人之間搭了座橋梁,只是橋梁那端的出口,至今仍舊若隱若現,遲遲不止目敞明。

  不過沒關係,孟夏在心裏為自己打氣。她什麽沒有,就時間最多,每天一點一滴累積,就不相信潘瑟心門不會被她的誠意打動。

  她朝他甜甜一笑。「跟你說一件你應該會開心的消息,下班之前,我遞辭呈到我老板辦公室了,特助說他明天可能不會進公司,所以最怏後天會得到消息。還有還有——不過你得先閉上眼睛,這是驚喜。」孟夏央著潘瑟配合她行動。

  潘瑟白了她一眼,拿她沒轍地合上長睫。

  孟夏一臉神秘地從口袋裏掏出東西。「達啦!」她抬高潘瑟手腕要他自己看——

  她在他手腕上懸了一個毛絨絨的玩意兒,是一圈銀灰色毛線手環。孟夏一邊看,一邊滿意地哂著嘴巴。

  「好看好看,我就知道這顏色鐵定適合你——這個可是我自己做的喔,我們公司的總機小妹現正迷上織圍巾,我看了好玩,就跟她要了一小截叫她教我最簡單的織法——」

  孟夏仰頭看他。「你喜歡嗎?戴在你手上會不會太小孩子氣?」

  潘瑟聳聳肩,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困惑。「從來沒有人送過我這種東西。」

  「我知道這種東西看起來很寒酸,可是我又想不到可以送你什麽,以你身價,要買什麽東西買不起,重點是我也沒什麽錢——好嘛,那不然你說,你喜歡什麽?我從現在開始存,說不定幾個月後就可以送貴一點的禮物給你了。」

  「不用,這東西……」潘瑟晃晃右手腕。「看起來還不賴,我喜歡。」

  「感謝您的厚愛。」孟夏演戲似地抱拳一躬。

  「哪裏學來的怪動作?」見她表情,潘瑟忍不住輕戳她額頭。

  「唉喲。」孟夏捂著額頭佯痛,然後她笑咪咪地將臉湊到他面前。「好棒,終於把你逗笑了。你都不知道,我好喜歡看你笑。」

  潘瑟有些困窘。他別開頭,帶點靦腆似地將她臉移開。「拿東西出來吃吧,肚子餓了。」

  「對後,你不提我都忘了還沒吃飯!」

  孟夏伸手抓來食籃,從裏頭掏出廚子精心準備的食物。「你要吃什麽?裏頭有雞肉沙拉、有火腿三明治有貝果有奶酪有紅酒——」紅酒瓶才剛從籃子裏冒出頭,孟夏一下又將它收回去。

  「等等,就單單紅酒不行,你等會要開車,政府有規定酒後不能開車,開車不能喝酒——」

  「教條。」潘瑟輕戳她腦門。「那點酒精濃度,頂多只能開開胃,快拿出來!」

  「不行!」孟夏跟潘瑟玩起來了。見他伸手欲搶,孟夏卻硬把紅酒瓶往自個身後藏。

  她要狠道:「想從我手上拿走酒瓶,除非你從我身上踩過去——」

  「你以為我不敢?!」

  潘瑟起身,他動作之快,就像非洲草原上的獵豹追捕小兔,一下就將孟夏抓起放進懷裏,一把搶走酒瓶。

  孟夏笑著尖叫。「抗議抗議,嚴重抗議,有人使用蠻力,以大欺小!」

  「不用蠻力那要用什麽,嗯?」

  「用……」孟夏挑逗地摸摸潘瑟臉頰,然後眨著大眼。「你男性的魅力啊!」

  「小鬼靈精!」潘瑟睇視孟夏臉龐。在她面前,他實在沒能維持多久的壞心情。就像她的名字——孟夏,她就像他生命中的太陽,永遠那麽溫暖和煦。

  潘瑟一時心動,忍不住湊過唇吻住她嘴。孟夏閉上眼睛,心悅臣服地軟化在他懷裏。

  唇齒相依,相濡以沫。原本只是輕柔蜜愛的淺吻在孟夏毫不保留的配合下,一下升高了溫度。

  再也不只是單純的親吻,而是激烈的佔有與索求,他鬱悶了整天的情緒一下爆發。潘瑟手捧著孟夏臉頰,如饑似渴地吞食她甜蜜的氣息。巨大的力量,欲以激烈的觸碰在她身上烙上烙印——如果可以,他當真想張開嘴巴一口將她吞進肚子裏。

  如此一來,就再也不用擔心她會離開,更無須擔心有人會出手拆散他們!

  他手臂緊箍著她,強勁的力道令孟夏感覺到他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次心跳與碰觸。不但感覺到欲望與愛,更接收到其它近似於焦躁——乃至痛苦之類的東西。

  孟夏輕撫他發稍,毫不考慮獻出她自己。她想讓他知道,她會,她一直都在。不管他今天是開心還是憂慮,是狂喜還是低潮。

  孟夏的奉獻宛如溫和的暖水,緩緩撫慰潘瑟身心。他忽然撐開身子注視她,黑瞳在油燈的映照下忽亮忽暗,潘瑟暗吸口氣,再一次將孟夏緊緊抱住。

  曾幾何時,孟夏已經成為他的世界。在靠近她的時候,他腦子裏完全想不出其它東西,包括一直被他視為己任的蟠龍會與東堂,全全被他忘在腦後。他不想放棄眼前的生活……孟夏,她的溫暖、微笑、擁抱和少根筋的天真個性。

  瞧著她情意綿綿的眉眼,或許,潘瑟心頭不禁燃起一絲希望的火焰——他們真的可以安然渡過帝釋提出來的一個月的考驗。

  潘瑟眼一瞟瞧見繫在他腕上的手環,微微一笑。「我剛突然想起,我好像也從來沒送過你什麽禮物。」

  「錯。」偎在他胸口的孟夏搖搖手指頭。「你曾給了我一個東西,我到現在仍然好好保存著。」

  潘瑟搖頭,他根本記不得。

  「這個啊,你忘啦!」孟夏從包包裏掏出一隻小木叉,像捧著什麽稀世珍寶似的笑著。「每一次看到它我就想起,你是怎麽酷著一張臉親手削了這東西給我,還有那時在山洞裏吃的那烤玉米跟番薯,跟那幾個酸溜溜的橙子——」

  說到這,孟夏做了一個縮肩皺眉的怪表情,然後微笑。「就當做是個紀念,證明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不只是一場夢。」

  「這東西有什麽好留的。」潘瑟不以為然,隨手打開食籃,從裏頭拿了兩塊三明治出來,遞了一塊到孟夏手上。孟夏接過,放進口中咀嚼。

  「當然要留!這可是你親手做給我的——啊,說到親手,今年聖誕節,我織一條圍巾送你好不好?」她一邊咀嚼一邊問道。「跟手環一樣是銀灰色的。」

  「隨你。嗯對了,那你呢?你要我送你什麽當聖誕節禮物?」

  「你是想聽客氣的,還是聽獅子大開口的?」孟夏瞅著他問。

  「都說來聽聽。」

  「客氣點的說法,就是只要你挑的都好。至於另外一個嘛,嘿嘿,其實我還滿想去日本東京街頭親眼瞧瞧那邊的聖誕節裝置。你知道我工作是旅遊網頁嘛!每年一到聖誕節,旅行社就會開始促銷四天三夜東京遊,那些照片好漂亮啊,可是我的存款前一陣子都花去買尼可拉斯了,到現在都還沒存夠錢過去」

  到日本東京過聖誕節——這心願對潘瑟來說只是小事,他毫不考慮點頭同意。「好啊,就去東京。」

  「什麽?」孟夏愣住。「你真的要帶我去?」

  「秀氣點,蒼蠅都飛進去了!」潘瑟空出手關上孟夏大張的嘴巴。「把你想去的地點規劃出來,我會叫底下人去辦。」

  「沒問題沒問題!」一說起可以去東京孟夏就來勁,她胃口大開地吞掉手上三明治,又趕忙獻出紅酒倒了半杯給潘瑟。「來來來,說那麽多話口一定渴了吧,喝點紅酒潤潤喉好了。」瞧她開瓶倒酒那殷勤樣,說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你剛不是說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沒關係啦,反正你說的,這點酒精只不過能開開胃。」說罷孟夏突然想到,萬一真那麽不巧就在回程路上發生車禍勒?這怎麽可以。她忙又改口:「不不不,我看等會還是打電話請你底下人來接好了,俗話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你腦子裏怎麽塞了那麽多主意,眨個眼念頭全都變了。」

  「我雙子座。」孟夏嚼著雞肉沙拉邊聳聳肩。

  潘瑟拍她腦門。「連這也有話回。」

  「嘿嘿。」傻笑,不過下一瞬,笑臉突然變成苦瓜臉。「耶,還是你覺得我話太多,還是我安靜點好了……可是我得跟你說,要我不講話很難哩,我通常都是這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頭跟嘴已的管道暢通的不得了,如果說那個也能叫管道的話——」

  潘瑟嘆口氣,該拿她怎麽辦才好呢?垂低頭想了一下,他挑眉一笑。

  他啜了口酒,再俯低頭以唇覆上她嘴,孟夏呆住,傻傻咽下從他嘴裏送來的芳香酒液。

  他微笑地輕撫她被吮的嫣紅的唇瓣。

  「你每說一次,我就吻你一次——不過你知道的,萬一吻著吻著,發生了什麽出乎意料的事——」

  哇!這——孟夏臉紅。這分明就是誘人犯罪!

  「這樣我到底是該講話還是不該講——」

  潘瑟再次低頭,只不過這一回吻的不是嘴,而是她脖子。孟夏格格地笑了起來。不消片刻,整個柳杉林除了偶爾傳來的呻吟聲外,再也聽不見任何講話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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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0:12
第七章

  隨著交往日子漸久,孟夏擱在公寓裏的東西,也開始一點一滴往潘瑟的「東」屋搬。

  而最大的改變是,每天早上叫她起床的,從冷冰冰吵死人的鬧鐘,變成暖烘烘的潘瑟。孟夏貪睡,不過潘瑟卻已習得定能叫醒她的「必殺秘技」——七點一到,就會見到一雙黝黑結實的大掌扯開棉被,蜷縮在暖被窩裏的孟夏便會像怕冷的小貓似的,閉著眼睛四處搜尋熱源。

  摸、摸、摸——好冷喔!被子勒?她那可愛的被子勒……

  通常最後的目的地都會是潘瑟火熱過人的胸膛。一當她整個人趴上,精彩火熱的晨間嬉戲便立刻上演。

  潘瑟最愛撫摸她渾圓緊翹的臀部,而孟夏的敏感地帶似乎就在這兩片翹臀上,只消他輕輕細撫一陣,再往下一探,即可發現她體內早已沁出渴望的溼潤。

  「唔……」

  孟夏輕輕蠕動身軀,被潘瑟邪氣的撫弄喚醒。當他長指探進她體內深處,猶可聽見她冷不防倒抽口氣。孟夏眨眨睡意迷蒙的大眼,雙手攀著潘瑟胸膛,無助地任他支配。

  「哪有人一早就這樣玩的?」

  潘瑟最喜歡孟夏醒來時的反應,平常口條流利,嘰喳愛說話的她,只有在甫睡醒時才會呈現慢半拍動作。好玩的是,她每次被他「喚醒」時說的第一句話,都會是同樣一句。

  「你不喜歡?」

  「也不是……」孟夏正想開口解釋,卻一下被他緩緩移動的手指截去注意力。她微顫顫倒吸口氣,身體也配合地將他長指裹緊。

  潘瑟鼻息不穩地舔吮她的唇瓣,進而纏住她的舌尖,連留給她須臾回神的機會也沒有。

  每天早上都在這種熱情如火的狀態中醒來,攪到她腿都軟了。孟夏常覺得奇怪,不管潘瑟在床上怎麽奮戰不懈,一下床後仍然精力充沛。他到底是吃啥長大的啊?好像從來不會累似的!

  半小時過後,渾身虛軟的孟夏只得被潘瑟抱進溫泉池。又是任他上下其手恣意滿足後,他才甘願放孟夏去上班。

  「現在時間是八點過十五分鐘,如果你動作快一點,應該趕得及打九點鐘的卡。」

  直到聽到這句話孟夏才更正清醒過來。

  哈米?!八點十五了!

  孟夏尖叫。「你你你——我真的會被你害死啦!」

  她一邊快動作地穿衣梳頭,然後穿鞋背包包的,一陣兵荒馬亂,只見一個小人影飛也似地往臥房門外衝。

  潘瑟好整以暇地環臂汪視,不超過一分鐘,一定可以聽見步履雜杳的聲音朝他奔來。

  「差點忘了,kiss-good bye!」孟夏跎起腳尖在潘瑟唇上印了個吻後,這才甩著可愛的馬尾巴轉身離開。

  一待她出門,潘瑟會站在書房窗口,一路目送她的小SOLIO與保護她的灰色廂型車一路駛離五方會所。

  「堂主,您要我辦的簽證和機票全都弄好了。」

  副手何瑯送來一隻牛皮紙袋,再過一星期就是聖誕佳節,潘瑟已經訂好東京旅館及餐廳,現在就等下禮拜三,搭著臺北飛往東京的班機,完成孟夏的心願。

  潘瑟點頭收下。「堂口那還好嗎?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有……有件事,花梨小姐來訪好多次,遇不上您她有些生氣,一直要我告訴她堂主您現在的去處。」

  「你怎麽跟她說?」

  「我告訴花梨小姐堂主您最近在忙一件大事,還有會幫她轉達她在找您。」

  「你做得很好——對了,我剛想到還有件事,我要你打探的消息呢?帝釋他從倫敦回來了沒有?」

  何瑯搖頭。「昨天以前,帝釋還在西堂主那,沒交代什麽時候會回來。」

  潘瑟擰起濃眉。

  打從上一回帝釋闖進來下了通牒,至今快一個月了,他卻像是忘了有這回事似的,悄無聲息。潘瑟當然不會傻到相信帝釋真有那麽健忘,只是間隔這麽久一直沒再重提——潘瑟心裏忐忑,實在不懂帝釋心裏究竟打什麽主意。

  「堂主還有別的吩咐嗎?」

  直到副手何瑯再次說話,潘瑟才猛地記起他仍在書房裏。搖搖頭示意他可以退下後,潘瑟打開卷宗,打算開始他一整天的工作。

  這時,一個手下來報——

  「堂主,帝釋回來了。」

  一接到通報,潘瑟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唉唉唉,你這是看見頭兒回來應該有的表情嗎?」帝釋一進門就給潘瑟一朵大大的笑。

  潘瑟沒回應。他瞪視著神態寫意的帝釋落坐在沙發椅上,滿腦袋想的全是——

  「你是來索約的?」

  「真不愧是我們蟠龍的持國天,一猜就中。」帝釋微笑。

  帝釋按捺了這麽多天的痛苦,全在見到潘瑟反應中得到補償——慌張、驚訝、憤恨……帝釋在心裏玩味著潘瑟所有的思緒。若不是對潘瑟的忠誠有著十足的信心,不然單看他的反應,帝釋還真擔心他會控制不住撲過來掐死自己哩!

  「不行!不可以在這時候!」潘瑟難以署信地怒喝。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聖誕節,他答應過孟夏,而且所有行程早都已經排定了,他答應要帶她到東京過聖誕——

  帝釋一臉納悶地看著他。「當初我們有做過這種協定嗎?履行約定之前,還得先詢問過你什麽時候可以,什麽時候不行?」

  「沒有。但是我答應孟夏,聖誕節要帶她去——」

  「原來如此。」帝釋伸手打斷潘瑟的話。「你跟她的約定,勝過跟我的協定。」

  「帝釋!」

  「好好好,算是我誤會你,我道歉,但是你也要拿出你的誠意來啊。」帝釋看著潘瑟微笑。

  直到這一刻,潘瑟才明白帝釋為什麽跑去西堂聿凱那玩了這麽久。帝釋就是在等這一刻,等著看他措手不及的樣子。

  潘瑟沉沉吸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沒有別的選擇。

  「好,你說吧,你安排的試煉在什麽地方?」

  這麽爽颯,反倒教帝釋驚訝。「那個地方你也熟,當年你就是在那接受入會試煉的。」

  潘瑟明白,帝釋說的是奈良的東大寺。全世界佛寺何其多,帝釋硬是挑了一個和東京距離只有一小時車程的地方。潘瑟敢打包票,帝釋一定早就知道他打算帶孟夏到東京去了。

  真是什麽事都瞞不了這個擁有透視人心能力的男人。

  帝釋朝他咧咧嘴,算是承認了潘瑟心裏的揣測。既然要考驗,當然是要做得徹底一點嘛!

  兩人四目相望。

  「只要我跟孟夏熬過這一個月期限,你就會承認她是我們蟠龍一員?」

  「沒錯。」帝釋微笑。「從以前到現在,我的承諾何時不曾兌現過?」

  「我現在就出發,不過有件事你一定得答應。」

  「我知道。我會派人保護好孟夏姑娘,絕對不會少了她一根汗毛,不過——」帝釋話鋒一轉。「我可不敢保證她在這一個月內不會變心愛上其它男人。」

  「這事不勞你費心!」撂下這麽一句話潘瑟隨即離開。約莫一個小時後,他搭上蟠龍會的私人直升機,當天晚上就住進了奈良的東大寺。

  一個月的考驗——正式開始。

  @    @    @    @    @    @

  承諾了要送潘瑟圍巾當聖誕節禮物,所以一到公司午休空檔,孟夏就會跟一樣也抓狂拚命織圍巾的總機小妹,兩人找一處可以曬到窗外冬陽的溫暖窩著,然後,狂織毛線。

  接連幾天的練習之下,孟夏編織的技巧是越來越快,越來越好了。

  「說也奇怪,小夏,看你織得這麽用心,想必你跟你男友感情應該不錯,可是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他來公司接你——你的他真有那麽忙?」

  總機小妹突然想到似的問。

  「應該算忙吧。」孟夏想了一下然後說。「我是不知道他一個人到底得經手多少工作啦,可是打從我認識他到現在,除了運動跟陪我之外,我好像還沒看他放假休息過。」

  「他是有錢人啊?」總機小妹像聽聞到什麽大八卦似地瞪大雙眼。「難不成你的他姓辜,還是姓吳,總不會姓施或姓林吧!」

  「你想哪去了你。」孟夏白她一眼。「他不是企業名人啦。」

  「呿!」既然不是百大富豪之一,那他跟人家瞎忙什麽忙啊!總機小妹癟嘴。

  「你小心喔你,我媽媽跟我說還沒結婚就不想接送女朋友的男人,絕對不能要。還沒定下來就這麽懶散,我才不信他將來會多疼你。」

  孟夏抿緊小嘴放下手裏的毛線棒,搖搖頭一臉慎重地說:「你不能單憑這一點就說他不疼我,人家他也有他貼心的地方啊!」

  平時總機小妹會開玩笑地嫌棄孟夏,不管說她囉唆或者織毛線笨手笨腳,她都無所謂,但是一聽她詆毀潘瑟,孟夏便沒辦法坐視不管。

  喔喔?!總機小妹一臉懷疑。「比方說?」

  「今年聖誕節,他答應要帶我到日本東京。」

  這麽大手筆?!總機小妹開始感覺到嫉妒了。「確定了嗎?說不定只是張芭樂票。」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總不能說帶你一起去。」

  「好啊,你要我相信也可以,你到時去東京,就拍幾張夜景回來,證明你的他的的確確是個言而有信的好男人。」

  孟夏雙眼滴溜一轉。要她證明,那代價呢?「要是我真拍回來——」

  「那我就請你到一O一四樓喝下午茶,吃到你爽為止。」

  嘿!孟夏笑逐顏開。「一言為定!食言的是小狗。」

  這一天,又安穩地過去了。

  六點下班時間一到,離開公司前孟夏撥了通電話給潘瑟,兩人在一起快一個月,頭一次他沒接她電話。

  「大概剛好在忙還是在跟誰說話吧——沒關係。」孟夏搔搔腦門,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反正二十分鐘後就能見到他了。

  孟夏嘴裏哼著歌曲來到停車場取車,循著往常一樣的路徑,從地下三樓開上平地,和警衛伯伯揮揮手,開出柵欄,然後灰色廂形車裏的好兄弟——不,是好弟兄,一見她白色SOLIO出現,便會以不著痕跡的姿態,悄悄尾隨其後。

  但今天的模式卻在最後一刻改變。廂型車弟兄突然朝她揮了揮手。

  是安怎?!孟夏將車靠邊停下。

  車上跳下一名平頭弟兄走近孟夏車窗。「何瑯哥剛打電話過來,他說這幾天請你不要過去會所。」何瑯是潘瑟的得力副手,在「五方會所」時潘瑟曾經介紹孟夏與何瑯見面。

  「啊?!」孟夏傻住。這種事打從她跟潘瑟在一起後,從來沒有發生過。

  「何瑯叫我這幾天都不要過去——那潘瑟知道嗎?這是他的意思嗎?」

  「沒堂主吩咐,我想何瑯哥應該不會擅自做出這種命令。」

  說的也是!只是潘瑟怎麽會突然叫她不要回去呢——孟夏抿嘴想了一下,笨吶!她幹麽傷這腦筋啊,打電話過去問不就得了。

  「你等我一下喔!我打電話問問發生什麽事了。」孟夏拿出潘瑟給她的手機,按下重撥鍵,和剛才一樣,電話仍舊沒人接。

  真是怪了捏!

  她苦著一張臉,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有點魂不守捨。心裏突然覺得不安耶!

  「孟小姐,何瑯哥要我們先護送你回你住的公寓。」

  孟夏瞅瞅平頭兄弟,知道耗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好吧,那我先回去我的公寓,你們還跟嗎?」

  平頭兄弟點點頭。「會的,我們會繼續保護孟小姐您。」

  回到公寓,孟夏用之前買回備用的媽媽面條幫自己弄了碗乾面。她一邊等著水滾,一邊分神撥手機給潘瑟。今天晚上的第五通,結果還是跟前四通一樣,沒人接。孟夏越想心越毛,表情也越發焦急起來。依她的經驗,潘瑟從來不是個會故意教人擔心煩惱的人啊……

  唉啊!想得太專心,面條水滾出了都沒發現!

  「真是糟糕……」孟夏嘴裏嘀咕地熄火拿抹布,將流理臺隨便擦了一下,才用長筷子撈起面條,工作還沒做完,房間電話突然響起。

  潘瑟!

  孟夏將筷子一丟,飛也似地跑去接起。

  「您好,我是XX金融理財中心的000,可不可以耽誤您一點時間跟您做個問卷——」

  「很抱歉,我沒空!」

  孟夏「叩」地挂上電話,頹然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潘瑟這家夥怎麽搞的,沒頭沒腦就突然叫她不要過去會所,好歹也打通電話給她,跟她講一下狀況嘛,難道他不曉得她也是會擔心他的!

  孟夏皺眉,轉頭看見電話,不假思索抓起撥了熟悉的電話號碼。只是這回更扯,連接通也沒,話筒那端就直接告訴她「您撥的電話未開機」。

  「吼——這家夥到底搞什麽鬼啊!」

  煮好的面條也顧不得吃了,孟夏怒氣衝衝地甩下電話,抓起皮包外套跟車鑰匙,跨著大步奔出公寓。

  開什麽玩笑!沒頭沒腦連句話也沒說,就只教她乖乖坐在家裏等!等等等,他當她誰啊?姓王名叫寶釧?!

  孟夏一衝出家門,守在門外不遠處的灰色廂型車即動了起來。尾隨在白色SOLIO屁股後開了一會兒,才發現孟夏的目的地——老天爺!這是往會所的路啊!

  「現在怎麽辦?」灰車裏男人問同伴。

  四人相望一眼,決定開到前頭阻止她行進。

  趁一個轉彎,灰車加速超越孟夏,然後從裏頭探出顆頭,伸手朝她揮揮要她靠邊停下。

  她手指敲著方向盤,不耐地問:「幹麽?」有屁快放!有沒有看見她現在心情很不爽!

  「何瑯哥有交代,請孟小姐您最近不要過去會所那。」

  「要我不去也行啊,只要告訴我你們堂主跑到哪去了!」

  「這個何瑯哥也沒說,他只交代我們一定要轉告孟小姐您——」

  「吼!」孟夏怒吼。「這也沒說那也沒說,就只跟你們交代要我坐在家裏等,你也拜托好不好,我是人不是棵樹耶!」

  「但是——」

  「我知道,『何瑯哥』有交代。」孟夏加重語氣。「但他是你們的何瑯哥,又不是我的,我幹麽那麽乖聽他的話啊!」腳離開煞車板,改踩油門。「讓開,別再伸手攔我,小心我開車撞你!」

  「等等——」

  話還沒說完,只見白色SOLIO靈巧地往後一退,隨後繞過灰色廂型車,眨個眼就不見蹤影。

  「現在怎麽辦?」留守車裏的探頭問。

  「怎麽辦?」其中一名男人罵道:「笨蛋!當然是追去看看!」

  @    @    @    @    @    @

  「會長,伊織堂主,保護孟小姐的兄弟打來電話,說孟小姐正往會所這邊來。」

  在孟夏趕來五方會所的同時,帝釋與伊織信二也接獲訊息。

  伊織信二看向帝釋,只見帝釋蹙起雙眉問道:「潘瑟的副手沒交代她不准過來嗎?」

  「有的。何瑯哥有交代,可是孟小姐堅持一定要過來瞧瞧。」

  「擋下她。」

  「但是——」

  「就告訴她,我們五方會所,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進來『查探』的。喔,還有,除了那兩句話,你們什麽事都不准跟她說。」

  底下人一離開,帝釋馬上起身走向監控室。東西南北中每棟屋裏都設有監看前門跟後門的監控室,帝釋興致盎然地瞧著螢光幕——三名兄弟早已佇立門口,大約三分鐘,只見一輛小車停在門口,孟夏一臉怒氣衝衝地開門下車,走向前理論。

  可惜啊可惜,沒裝麥克風收音。帝釋心想。瞧兄弟們一臉尷尬的表情,想必對話的內容鐵定精彩。

  「我是『閒雜人等』?喂!今天早上我剛從這個門踏出去,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你們就說我是閒雜——等等,剛說那句話是誰叫你說的?潘瑟嗎?」

  三個大男人互看對方一眼,礙於帝釋交代,誰也不敢多開口。

  「你們說話啊,回答我啊!潘瑟他到底跑哪去了?他人現在還好嗎?哎喲——」

  這幾個人,怎麽會一問三不知啊!孟夏惱極地猛抓頭髮。怎麽會有這麽離譜的事情呢?潘瑟呢?他到底跑哪去了?

  「孟小姐,您還是離開吧,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幫您什麽。」

  這幾句話三名守衛不厭其煩地一說再說,孟夏越聽越氣惱。她放下抓搔頭髮的手怒視他們,回眸剛好瞄見無人守衛的鐵門,她猛吸口氣,衝向前去用力搖晃。

  「潘瑟,潘瑟,你出來啊!出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嘛!你要我不要來要我等都可以,沒問題,可是你要給我一個理由啊,至少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嘛——」

  三臺Monitor有如拍電影般,將孟夏臉上的焦急,不安與擔心全顯現在熒幕。。雖然聽不到聲音,不過看她生動的表情,也不難猜出她在說什麽。看著螢光幕上的孟夏,帝釋突然心生一計。

  他轉身奔出監控室。「跟我來,信二。」

  「帝釋?」伊織信二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尾隨其後,才發現他沿著小徑跑進「東」屋。

  帝釋打開書房電燈,拉來伊織逼他一定得站在窗口處。「信二,你站這裏,我沒叫你離開之前,你不准動。」然後他退開覷瞧了兩秒,滿意得點點頭。

  接著帝釋興高採烈地奔進屋裏的監控室,果然不出他所料,「東」屋燈一亮,原本僵立在會所門口的人全部朝「東」屋看來。

  「潘瑟在嘛!」孟夏手指著書房窗口那抹黑影。這是潘瑟的習慣,每天早上送她出門,潘瑟總會站在那個窗口目送她。對啊!他明明就在屋裏,為什麽就是不止目出來見她?

  「你們進去跟潘瑟說,是我在門口,不然你們也叫他打開手機嘛,至少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了——」

  孟夏這廂說得泫然欲泣,裏頭的帝釋卻是看得興味十足。

  他沒忘記先前在孟夏心上發現的空洞,她對潘瑟,還有與對未來的不安全感。先前就說了,他對人心裏的「不確定」感最感興趣。不知道這小丫頭會有什麽反應?經他這麽一攪弄,不知她對潘瑟的愛立局還能維持多久?

  誰教身邊人全是些心湖不興的冷淡家夥,難得被他遇上這麽有反應的小女生,帝釋就控制不住玩上癮了。

  「玩夠了吧,帝釋。我要進去了。」才站一下,伊織信二便感到不耐,話說完他隨即轉身走進「東」屋的監控室,看帝釋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一進門,剛剛好瞧見三面螢光幕特寫孟夏的表情。先是不可置信,然後絕望,最後是傷心……伊織信二轉頭朝帝釋看去,終於明自帝釋的主意——要孟夏誤以為他是潘瑟。

  此刻顯現在螢幕上頭的,剛好是兩顆鬥大淚珠從孟夏眼眶滾落的畫面。

  伊織信二回頭注視螢幕裏的孟夏,冷聲輕問:「把人家弄得這麽傷心,就是你要的?」

  帝釋側臉被螢幕光線照得半面發亮,他垂低頭挲挲下顎,似乎對自己連番舉動,突然間感到一絲愧疚。

  還來不及答話,只見螢幕裏的孟夏左右伸手抹掉眼淚,她驕傲地昂起頭,不再抗辯地走回她自己的座車上。

  @    @    @    @    @    @

  回程路上,孟夏一邊流淚,一邊想著——她不能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動搖了信心。之前他們也有過類似經驗,她知道潘瑟會是那種怕連累她,而狠心將她推開的男人。

  孟夏抹乾臉上的淚痕,對自己信心喊話。「對!我一定要對潘瑟有信心!」

  可是每次一想到潘瑟明明就在窗邊看著她,又避而不見的舉動,孟夏便又開始掉眼淚。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呢?潘瑟……

  在眼淚與信心喊話中,時間一溜煙飛走四天。今天二十二日,孟夏最後一天到「友邦」工作的日子。

  當天下午離開公司,總機小妹還特別跑來跟她叮嚀——

  「記得啊!要是你聖誕節有到東京去,一定記得帶你的尼可拉斯去,一O一的下午茶等著你啊。」

  看著總機小妹笑意盈盈的臉,孟夏一顆心像被丟進苦茶缸裏,有苦難言。

  跟潘瑟交往,孟夏連自個兒爸媽都未曾提及,周遭朋友更沒人知道詳情。感情正熱,她可以無懼兩人之間的差距,專心愛著他就行。可是如今他突然失了蹤影,孟夏原本堅固的信心一點一滴被時間侵蝕……

  她需要一個管道好讓自己轉移注意。於是她申請了一個目前非常流行的部落格。她把這幾天裏對潘瑟的疑惑,對他的感情,對他的信心,對未來的恐懼,完完全全呈現在裏頭。

  雖然她轉移注意的方式,仍舊是回憶與潘瑟交往的點滴。

  「你到底有什麽難言之隱?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避不見面,什麽話也都沒留,你難道不知道我會傷心嗎?」

  孟夏在部落格上這麽問著。當然,已經好幾天沒消沒息的潘瑟,不可能會突然跑出來給她回應。只是她仍不間斷地問著——

  「你還愛著我嗎?」「你還記得跟我的約定嗎?」

  一個接著一個問號發布在網頁上,是在跟不知身在何方的潘瑟詢問,也是紓解她內心的恐懼。

  現在時間是二十二日晚間十點,看著電腦上的時間顯示,孟夏突然害怕起明天。

  一切的答案,明天即將揭曉。



  而人此刻正在奈良的東大寺的潘瑟,內心也和孟夏一樣焦慮。

  每天早上,他和裏頭眾多僧徒一樣,穿著灰黑色僧袍,夜以繼日對著以木頭刻成,面貌黧黑的大佛持續念著佛經——這正是蟠龍會考驗人心的入會儀式,從第一代會長帝釋至今,已經沿用五十多年。

  第一代帝釋認為所有人心的黑暗,皆逃不過日夜與佛相對的光明。修煉的整個月,每天四點一睜開眼睛就是誦經,直到九點晚課結束才上床休息,然後吃極簡極少的食物,住大量開水咽下。

  若意志力不堅,通常第一個禮拜人不是累倒,就是崩潰了。

  雖然說吃少睡少的枯燥生活對潘瑟而言,不算難事。只是現在的他,和三年前那個心頭無牽無挂的男子,已不再相同。

  有執著,便有心魔。潘瑟日日對著寶相莊嚴的大佛誦經,心裏想的卻全是孟夏。

  她會怎麽想他?她會哭嗎?她會不會就此對他失望,或者,在她心最脆弱的時刻,會不會剛好出現了個男人,一舉擴大她與他之間的感情縫隙?

  問題日日在潘瑟心頭盤旋,燒得他心魂欲裂。好在副手何瑯了解他的心意,潘瑟前腳剛離開臺灣,何瑯便動用蟠龍東的情報系統,著手搜集孟夏的資訊,連她寫在部落格上的文字,也毫不放過。

  然後再空運寄到奈良東大寺,托僧徒塞給無法步出寺門一步的潘瑟。

  「你這傻瓜,我怎麽會不愛你,怎麽會忘了跟你的約定……」

  每晚躺臥在冷冰冰的木板床,一遍又一遍讀著孟夏部落格上的文字,已成了潘瑟治療相思苦痛的良方。從來不曾因為什麽而濡溼的眼眶,竟夜夜為她落下心疼的男兒淚。

  再二十八天,再二十五天,再二十三天……每過一日月曆上即多添了一條紅色斜線。

  如今潘瑟唯一的冀望,就是這難熬的試煉快快結束。他一定立刻動身回臺灣,以最實際的行動,證明他對她的感情,始終堅貞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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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0:35
第八章

  十二月二十三日,隔天晚上即是情人們日夜期盼的甜蜜耶誕夜。一早約莫九點,突然響起一陣門鈐聲。

  孟夏像被雷打到似地猛地驚醒,冷風一灌,當頭就打了一個噴嚏。

  「等一下,馬上出來!」

  是潘瑟嗎?她七手八腳地套上鋪棉外套,一邊跑還一邊用手猛順頭髮。昨晚哭累了倒頭就睡著了,突然被吵醒來不及整理儀容,她只能在心裏暗自祈禱,希望模樣看起來不算太糟糕。

  大門一開,發現是名穿著制服的宅急便送貨員,孟夏欣喜的臉色頓時垮下。

  「請問是孟夏孟小姐嗎?」送貨員出示手裏的牛皮紙袋。孟夏湊頭瞧了一會兒,點頭簽收。

  關上門隨即打開一看,原本陰沈的臉色驀地一亮。

  紙袋裏頭裝著的!是一張面額二十萬的即期支票、飛往東京的來回機票與東京君悅(Grand Hyatt Tokyo)飯店的住宿預定單。

  耶!孟夏將紙袋緊抱在懷裏,難掩欣喜地放聲尖叫。她就知道,潘瑟沒忘記跟她的約定!

  「臭潘瑟,害我白白傷心難過這麽多天,等一下見到你,我一定要好好罵罵你——」然後她低頭瞧瞧紙袋,驀地嫣然一笑。

  「算了!反正事情都過去了,等看到你,我不罵你了,只要你人好好的,沒受傷也沒生病,我就原諒你!」

  她將紙袋拿來捂在臉前,彷彿可以藉此更親近潘瑟一些。

  「臭潘瑟、臭潘瑟、臭潘瑟,你這個討厭鬼……」熱燙珠淚沿著臉龐滾落,糊溼了手上紙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桃園國際機場——

  十二月二十四日這天,孟夏拎著行李,坐在機場大廳,飛機預定在下午一點二十五分從桃園機場起飛。

  由於潘瑟並沒事先與她聯絡,到底是要跟她一塊搭機出發,還是直接在東京見面,打他手機一樣不通,沒辦法,她只好傻等。

  雖然是一點多的飛機,但她不到十點就到了,她伸著脖子活像隻長頸鹿等了大概快三個小時,直到傳來催促的廣播,她才一臉失落地登機。

  雖然在心裏不斷提醒自己要對潘瑟有信心,他不可能放她鴿子!可是隨著飛機緩慢滑行,終至飛上天空,孟夏心情仍舊忐忑。

  說不定,潘瑟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說不定他人已經到了成田機場,就等她過去會合……孟夏一直勉強自己這麽想著。

  一出海關,她遠遠就看見有個人高舉著「歡迎孟夏」的牌子。

  一定是潘瑟!

  她拎著行李朝牌子飛奔而去,只是一張開心得有如春花般燦爛的笑臉,卻在看清是何人時愀然變色。

  「孟小姐?」面容清秀,年紀大約三十多歲的日本女子,操著微帶口音的國語向她鞠躬致意。「你好,我是緒川美智子,很高興見到你。」

  「你好。」孟夏朝她一點頭。

  「何瑯桑有交代,您在東京旅遊的這段時間,有事盡管吩咐我。」

  孟夏轉頭瞧著周遭比平常要多上一倍的洶涌人潮,一陣寂寥驀地涌上心頭。許多人特意趕在今天飛來東京,為了就是想在今晚Christmas Eve前來欣賞東京六本木一帶著名的聖誕風景。

  「這樣啊,我問你喔,我這一趟來東京——美智子小姐,該不會就只有你跟我兩個人吧?」

  美智子一臉奇怪。「何瑯桑是這麽吩咐的啊,他說您對日本東京不算熟悉,所以叫我一定要全程作陪。」

  怎麽會這樣?孟夏倒抽口氣,原本持在手上的行李「磅」地掉下。

  她瞪大眼睛瞧著眼前的美智子,心裏亂紛紛。潘瑟人呢?他不是答應過要陪她一塊過聖誕節的?他為什麽沒到?

  「孟小姐——」

  「我要跟何瑯聯絡,你一定有他的連絡方式。」她伸手像美智子要。「給我。」

  美智子摸不著頭緒地搖頭。「孟小姐,您是不是飛行太累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到Grand Hyatt Tokyo休息?」

  「我不要去什麽Grand Hyatt Tokyo!」孟夏氣得跺腳。「我只要你現在,馬上給我何瑯的聯絡電話,」

  美智子瞧著一張粉臉怒紅的孟夏,何瑯桑向她解釋過孟夏的身分,眼前這女人可不是她得罪得起的對象。她軟聲安撫。「好好好,我給您何瑯桑電話,可是我想這地方不方便打國際電話,Grand Hyatt Tokyo離機場只有幾十分鐘車程,一下就到了。」

  「一到飯店就給我電話?」孟夏瞇著眼質疑。

  「一到飯店就給。」

  「這邊請——」見孟夏不再有異議,美智子趕忙領路離開。



  假如換一個時間,身旁換一個不一樣的人,孟夏理當會對東京君悅內部的裝潢擺設,感到興奮與好奇。它是個很漂亮的飯店!雖然說這輩子孟夏住飯店的次數,五根手指還用不完,不過憑著她經手過那麽多飯店資訊的經驗,不難感覺出東京君悅的確高級。

  只是對現在的她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了。一辦妥入房手續,孟夏立刻催著美智子快點去房間。電梯門關起,她從擦得晶亮的電梯門看見自己的臉——滿是不可置信與傷心。她不懂,潘瑟這麽做,到底算什麽?!

  沒錯,他的確完成了她大半的心願。讓她來東京,讓她住一流飯店,有個會講中文的日本地陪,豐厚的旅費,唯獨缺了最重要的一項,他沒有出現!

  沒有他的聖誕節算什麽?啊?!他以為只要讓她來東京看夜景,她就該覺得感激涕零了?他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

  房門一開,孟夏丟下手上行李,便朝美智子伸出手去。「電話給我。」

  嘆了口氣,美智子從皮包裏拿出電話本。「先讓我跟何瑯桑說一下,我不希望他會因為我告訴你電話而……」

  「你放心,我也會告訴他,是我逼你這麽做的。」

  電話一接通,美智子朝話筒講了兩三句日語,然後將電話交給孟夏,交代一句:「我先到客廳等。」潘瑟幫孟夏訂的套房足足有二十五坪大,裏頭不但有臥房、客廳,甚至還包括客用梳粧室,外衣帽間跟更衣室。

  「何瑯哥,你們堂主人呢?」

  電話那頭傳來何瑯尷尬的笑聲。「孟小姐,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回答你這問題。」

  「好,我不問你你們組織的隱私,你只要回答我——我這趟東京之旅,是潘瑟給我的補償嗎?因為討厭我了,不喜歡我了,所以,他才弄這一些……」

  孟夏一邊說話,一邊環顧套房四周。她並不想在人面前當個哀怨的棄婦,控訴潘瑟的不是,但是她卻控制不住珠淚滂沱。原本一直勉力支持她的信心轟然粉碎,她絕望地想自己一定是做錯了什麽,潘瑟才會不理她。

  「孟小姐,不管你現在問我什麽問題,我都只能告訴你一個答案——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跟你確定一件事,當初堂主的確是在非常期待的心情下,幫你規劃這趟東京之行,所以,請你放寬心好好享受這趟旅程。」

  孟夏伸手擦抹眼淚。何瑯吐露的事實驀地燃起她心口的希望火光。「你的意思是,潘瑟原本是打算跟我一道來的?」

  何瑯乾笑。

  「很抱歉,這問題我沒辦法……」

  「好。這問題你也不用回答我,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以後還見得到潘瑟他嗎?」

  「呃——我不知道。」

  倒抽口氣。孟夏惱極地對著話筒吼道:「這也不知道、那也不能說,這到底算什麽!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麽?我生氣了!」孟夏憤怒至極地將話筒往話機上一摜,聲響之大,連坐在客廳中等待的美智子,都忍不住探頭張望。

  她氣死了!氣死了!

  「孟小姐——」

  「不要跟我說話,你沒看到我在生氣啊!」孟夏氣惱地對著美智子吼道,不過一見美智子錯愕的表情,她又突然覺得自己好討厭。美智子是無辜的,她只是剛好碰巧跑來當她的地陪,她幹麽莫名其妙對她發脾氣。

  「對不起,美智子,我不是故意……」話還沒說完,孟夏突然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變得這麽難以伺候,看什麽都不順眼,動不動就發脾氣,大哭,生氣。「對不起……」

  美智子望著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孟夏,一股側隱之心油然而生。「沒關係,不然這樣好了,我一個小時以後再過來接你。你趁這段時間,好好平復情緒?」

  「謝謝。」仍然淚眼汪汪的孟夏,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    @    @    @    @    @

  準時五點半,美智子走來敲門。

  其實孟夏並不想出門,心裏猛嘟嚷,滿街都是雙雙對對,手挽著手一臉幸福的情侶,她這個孤家寡人跟人家出去殺哈風景!

  「我不想去啦……」好重的鼻音。

  「不行,快點開門,行程我都安排好了,餐廳也都訂好了,你難得來東京,怎麽可以一直板在房間不出門。」

  「哎喲……」

  「快一點!」美智子不打算讓她繼續消沈,一待孟夏將房門打開,她馬上衝進來幫孟夏挑衣拿鞋。「你再不去換,我就要動手幫你嘍!」

  「哪有這麽兇的地陪!」孟夏嘴裏抱怨。不過一看美智子的表情,發現她似乎真有動手幫她更衣的打算,孟夏只好不情不願地從床上離開。

  十分鐘後,兩人離開東京君悅,美智子招了部車帶孟夏來到六本木有名的櫸木坡大道。兩人下了車,孟夏眺望栽植了兩行高大櫸木樹的街景,西斜的夕陽光照中,還依稀可見捆綁在樹木上頭的耶誕燈飾。

  「好在還來得及。」美智子微笑說道。

  孟夏正想開口問她在說什麽時,雙眼一眨,在天色暗下的那一瞬間,滿街纏繞在櫸木樹上的燈飾瞬間亮起,她忍不住屏息瞪視。

  好美!一顆顆冰藍燈飾如星子般高挂樹梢,彷彿置身神秘雪境,那麽絢麗又凄迷。

  孟夏情不自禁朝前走了幾步,仰頭望著樹枝上正一閃一閃眨著眼的藍色冰燈,淚水涌上眼簾,不知不覺,眼前變得一片朦朧,再也看不清眼前景色。

  「孟小姐,你看那邊——」美智子過來拍孟夏肩膀。

  孟夏狼狽地趕緊擦去眼中淚水,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剛好可以看見高聳入天的東京鐵塔,橘紅色的照明燈色,將整個東京夜空襯得更加出色明亮。

  「我們東京鐵塔有一個特色,就是冬天跟夏天它的照明燈顏色不一樣。現在看是橘紅色,可是一到夏天,就會換成比較清爽的日光色——很漂亮對不對?」

  「嗯。」孟夏點頭,目光移到澤木坡道,一對對情侶手挽著手,一臉幸福地沿著坡道散步,她拉拉身上外套,表情怔忡。

  如果跟在她身邊人的是潘瑟,想必她現在一定會開心得像只小狗一樣,繞著東京街頭四處轉,就像前方那一對情侶——穿白色大衣的女子滿臉興奮地看著街景,一邊喊著她聽不懂的日文,而她身旁的男子,則是一臉寵溺地看著女子微笑。

  看著看著,孟夏再一次紅了眼眶,她負氣地用手抹著眼淚。

  臭潘瑟!你為什麽要幫我安排這些,卻又不肯陪我一塊來?你知道要我一個人面對這個,會有多難堪,多心痛嗎?

  「孟小姐……孟小姐……」美智子在一旁輕喚。「我已經在餐廳訂好位子,時間現在也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我不想去。」孟夏拒絕。「如果你餓的話,你自己去吃吧,我等會兒會自己叫計程車回去飯店。」

  「這怎麽可以,唉!」眼見孟夏別過頭去不再理她,拿她沒轍,美智子只好拿出手機,打去跟餐廳取消訂位。

  孟夏不等她聯絡完,便逕自一個人往前走,櫸木坡大道兩旁皆是一家家高級精品名店,美智子心想街上的人大多是情侶,應該沒什麽危險性,遂也放鬆戒心,不再亦步亦趨尾隨孟夏。

  經過幾家店前,孟夏突然想起她跟總機小妹的約定,拿出相機正打算拍照,念頭一閃,她嘆口氣將相機塞回包包裏。

  何必逞這種強!心愛的潘瑟明明就不在身邊,這一趟的東京之行,也玩得一點都不開心,幹麽還要假裝沒事的拍照片回去?!她剛那種虛榮心真是無聊透頂了。

  她手指撥弄包包裏的相機,不意卻摸到一隻硬物,孟夏定眼一看,是潘瑟親手削給她的木叉。她用手指細細挲摸那不甚光滑的表面,一大串回憶驀地從腦中閃現。突然,一個聲音如雷般撞進孟夏心房——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放棄?潘瑟不現身,你也就不去找他,不去問他原因,不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你跟他的感情,真的打算就這樣淡化在時間裏?

  孟夏眨了眨眼睛。對啊,她真甘願就這樣棄械投降?

  不!這怎麽可以!這哪裏是她孟夏做事情的方法!

  說不定潘瑟這會兒正遇上什麽危險,然後身邊人沒一個人知道,心裏正哀嚎著需要人去救他哩,

  或許有人會覺得她的想法亙率得可笑,但這就是孟夏愛的方式。她愛潘瑟,所以不容許自己什麽也不做,只留在原地傻等!

  孟夏轉頭眺望,美智子正站在LV精品店門前欣賞櫥窗擺設,無暇注意她。

  若是坦白跟美智子講說她要提前回去找潘瑟,美智子鐵定會把這消息轉給何瑯,一被他知道她就沒戲唱了!不行,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衝回臺灣,殺他個措手不及,

  低頭翻翻包包確定回程機票跟錢包護照都帶在身上,只差要送給潘瑟的禮物被她留在飯店房間裏。沒問題的,孟夏心想,美智子應該會幫她好好保管行李,等將來找到潘瑟,她再慎重的跟美智子道歉就行了——

  孟夏身一轉,趁美智子沒注意,偷偷混入人潮中,從櫸木坡道另一頭溜出去。

  她決定馬上搭機回臺灣。

  她打算去哪?

  孟夏腦子閃過一個畫面,那是她和潘瑟初相識的地方。

  或許可以上那碰碰運氣!

  大約十五分鐘之後,美智子才猛地發現孟夏不見了。

  怎麽會?她剛明明還在這兒的!美智子沿著長長的櫸木坡走了一圈又一圈,雖然人潮擁擠,不過像孟夏那樣落單的行人並不多。美智子心急如焚地找了幾趟,突然想孟夏該不會一時找不到她,一個人回飯店休息了吧?

  她心裏不停祈禱著,希望如此!

  @    @    @    @    @    @

  孟夏搭上晚上八點十分的飛機,約莫四小時後,飛機平安抵達桃園。

  沒帶行李回國,孟夏只好折回公寓整理一點換洗衣物,沒想到,卻落了一個自投羅網的下場。

  黑夜中,一支吸得快盡的香煙被彈指丟棄。

  一直埋伏在這兒,就是在等今晚這個機會。這女人身邊一直有人保護,可是所謂百密一疏,哼,他就不信等不到她落單的一刻!

  「老大,我大尾仔。好消息,潘瑟他女人現在正在她屋子裏……沒有,就她一個,旁邊沒有人跟……你要我當場做了她嗎?」

  大尾仔的口氣森冷平板,感覺要他殺人,就跟上7-11購物一樣輕鬆容易。

  手機那頭傳來沈吟聲。

  「做了她……」這是最簡單乾脆的選擇,不過一會兒廖鳴又突然推翻他先前的決定。「不,不要。你把她弄昏,帶去基隆山上,你知道那地方吧?」

  潘瑟那家夥太可恨了,就這樣殺了他的女人怎麽能消他心頭之怨。廖鳴陰狠地想。當然是要把她帶過來,將她徹底玩弄過之後,再把她丟到無人山上喂野狗。

  「記住,絕對不要讓任何人看見你們。」

  這樣一來,就算到時潘瑟懷疑到他頭上,他也沒憑沒據,沒法奈他何!哈哈哈哈!

  「知道了。」

  屋裏的孟夏全然不知大難當頭,她收拾了幾件衣服正準備出門,門才剛打開就被一方手帕掩住口。她一瞬間瞪大眼睛。

  這、這種情況,之前也曾……發生過。

  連一點掙扎的動作都來不及使出,孟夏已被劑量極多的哥羅芳醺得癱軟倒地。

  「我們走。」大尾仔下令,旁邊嘍囉隨即將孟夏扛起,一行人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    @    @    @    @    @

  日本  奈良  東大寺

  一陣步履雜杳聲破壞了東大寺內原有的靜謐,早在訪客進門前,感覺神經敏銳的潘瑟早已警覺地從床上坐起。

  瞧枕邊小鐘,短針接近一點。這種時間誰會來找他?

  答案揭曉。

  「潘瑟,我帝釋。」

  一名帶路僧人幫忙開門,帝釋與伊織信二跨步走入,門裏潘瑟仍然穿著僧服。經過一個多禮拜頌經禮佛,少食少睡的嚴酷試煉,將他原本就瘦削的身軀形塑得更為精實。

  潘瑟炯炯望著帝釋,只見後者一臉愧疚地朝他伸出手去,手裏拎著一隻梯型牛皮紙袋,紙袋封口還仔細地係上紅緞帶。

  他是過來負荊請罪的。

  當初潘瑟進寺院前跟他的約定,要他一定要保護好孟夏,絕不能少了她一根汗毛。結果這下可好,別說少根汗毛,整尊人都被他弄不見了!

  「這什麽?」潘瑟看著紙袋問。

  帝釋示意他打開。

  紙袋裏頭是一條約莫兩百公分長的銀灰色圍巾,潘瑟表情一怔,他瞪大眼睛看著帝釋。「你該不會是來告訴我……」

  「沒你想得那麽糟糕,不過——也滿嚴重的。」帝釋正色道:「她失蹤了。」

  潘瑟朝前一跨,長手瞬間揪高帝釋的衣襟。「潘瑟,不得無禮!」伊織信二喊。但帝釋只是朝信二揮一揮手,表示他不介意。

  他感覺得到,潘瑟此刻正心急如焚,根本顧不了什麽尊長之序。

  潘瑟怒喊:「你保證會保護好她的,結果你卻——」

  「是,這件事的確是我疏忽。」帝釋嘆氣。「我這趟來就是來告訴你,去找她吧——」

  「你最好保證她不會有事!」鬆開帝釋的衣襟,潘瑟閉上眼睛粗喘了幾聲,然後轉身朝伊織信二伸出手。「手機給我。」

  伊織信二交上。「你打算怎麽做?」

  「我先聯絡何瑯,喂,何瑯嗎?你現在馬上開我手機,在裏頭找一個叫阿德的名字,然後撥給他,問他廖鳴最近在幹什麽。」

  廖鳴!帝釋轉身和伊織信二互望一眼,他們都忘了還有這個人存在!

  「還有你——」合上手機,潘瑟看著伊織信二說道:「六本本是你的地盤,得麻煩你動用你的手下,幫我查一查昨晚飛往臺灣的班機裏,有沒有孟夏的名字。」

  「你認為她人在臺灣?」

  潘瑟搖搖頭,也是一臉不確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就算得把整個世界翻過一遍,我也一定要想辦法把孟夏找回來!」

  @    @    @    @    @    @

  臺灣  基隆

  「老大!」

  廖鳴一進門,一幹兄弟異口同聲喊道。他一揮手,大尾仔隨即走在前頭,領他進入關著孟夏的房間。

  「去門外守著,沒我吩咐誰都不准進來!」

  她人還昏睡著,大概是大尾仔迷藥劑量下得太多。廖鳴走到孟夏前方端起她的臉,拇指細撫她柔嫩的下顎。

  上一回看還沒感覺,只是這一回,不知道是被潘瑟那家夥調教過了還是怎麽著,看著看著,竟會覺得這青澀丫頭長得還不賴!

  「別怪我,小丫頭。怪就該怪你自己,你誰不愛,偏要去愛上潘瑟那三八蛋。一大手放開她的臉,然後彎腰解開她手上的繩索,再抱起她往床上一丟。現在,他就來嘗嘗潘瑟的女人玩起來到底是啥滋味……

  廖鳴這一動,驀地將昏迷中的孟夏震醒!

  發生了什麽事?孟夏眨著渙散的雙眸瞧著四周,一張陰狠白臉赫然闖進眼簾,他是……白西裝!他怎麽會在這兒?

  思緒乍起間,廖鳴已朝她撲來。

  「你想幹什麽?放開我!」剛好廖鳴先前已將她身上的繩索解開,她雙手雙腳並用地奮力掙扎。

  又驚又氣的孟夏使出全身氣力,她千里迢迢從東京飛回臺灣,目的可不是為了被這混蛋亂來!跟潘瑟在一起,雖然沒真正下場學什麽防身功夫,可是看他練功久了,多少也知道人體哪邊最為脆弱——

  男人的「那裏」!

  覷著空檔她卯足了勁用力一踢,廖鳴「哇」地慘叫,連連跌退了三步。孟夏稍定神一看,他白色褲襠上頭正好印了一個靴子印。

  廖鳴捂著胯下,蜷縮著身子。「你這臭婊子,竟敢動腳踢本大爺!你給我等著,看我不扒光你衣服丟到外頭,叫我弟兄一個個上你,我廖鳴這兩個字就讓你倒過來叫!」

  孟夏聽得心驚膽跳,廖鳴嘴裏描述的畫面實在太恐怖,不過一看他仍捂著胯下痛得像隻閹雞的醜樣,她腦中驀地靈光一閃。

  笨啊她,還愣在這幹麽?還不快點趁廖鳴痛到沒法反擊時抓他當人質,想辦法逃出這地獄啊!

  可是得找個武器才能威嚇他——孟夏左右張望,剛好看見廖鳴露出的腰後插了一把槍。槍!孟夏一骨碌起身用力推倒廖鳴,抽出插在他腰後的槍枝。

  「你、你、你……」沒預料小丫頭有膽使出這招廖鳴嚇到人都傻了!

  「廢話少說!」槍口指著廖鳴腦後。「快起來,往門口移動!」

  「你少……少打這種主意,我外頭兄弟一堆,只要踏出這扇門一步,他們就會——」

  狠話還沒撂完,孟夏掄起槍柄朝廖鳴腦門一敲——學黑道電影上演的,梁朝偉、劉德華不都這麽做的?廖鳴被沉重槍柄敲得七葷八素,只得乖乖照著孟夏指示往前走。

  突然間廖鳴有些了解,為什麽個性冷酷看似薄情的潘瑟會看上這小丫頭——不,是他錯了,一個會拿槍指著他腦門的女人,根本不能叫小丫頭!這女人根本就是隻被著羊皮的母老虎嘛!早知道他剛才就不會大意鬆了她的繩子!一切只能說他失策。

  「老大!」門一推開,眾兄弟們一見廖鳴慘樣,莫不驚訝得瞪大雙眼。老大不是說要進去給她好看,啊怎會變這樣?

  「閃遠一點,你們誰敢過來,我就開槍打死他!」孟夏拿槍的小手雖然抖啊抖,可是說起電影中的臺詞,倒還算有板有眼。幾名兄弟互看了一眼,看在廖鳴頭上那把槍的面子上,他們朝後退開。

  「給我手機,幫我撥一一O!」

  電話接通,孟夏伸手接過,還沒開口說話,臉面向前方的廖鳴眼一瞟,手下會意,幾個人就趁她不注意,一把將廖鳴扯離槍口,孟夏尖叫一聲,立刻丟下手機,握緊手中槍校以求自保。

  「你——你們不要過來喔!我會開槍,我是真的會開槍的喔!」

  「嘿嘿嘿,開槍!小丫頭,你當你手上那把槍裝BB彈的啊!隨便按按就會發射一大堆子彈……」看她手抖呀抖連槍口都瞄不准,廖鳴才不信她有那能力開槍!

  「兄弟們,上!」

  一聲令下,旁邊六七名兇神惡煞同時朝孟夏撲去。

  槍保險沒開,不管孟夏怎麽按扳機硬是沒用。沒法可想,她只好使出女人最擅長的一招——尖叫。「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打死你、打死你!」

  孟夏握緊槍柄一陣猛打,沒料到她會這麽「恰」,幾個男人們防不甚防地眼啊鼻啊登時被砸出了幾個黑圈。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現在是六七名大男人對一小女子!孟夏手上的重槍只逞了不到幾秒威風,一個手刀打過,黑槍「磅」地掉下。她左右兩手被人架住,情況萬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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