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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霸情惡男(五方戀人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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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3:03 |倒序瀏覽
霸情惡男【五方戀人2】作者:艾珈

這個世界對他聿凱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新鮮事能引起他的興趣,無聊透了!
但這一晚,他看了場神秘秀,舞台上的那隻大鳥籠裡縛著一個裸身美人,
看過這麼多的美人,籠子裡沉睡的那個,無疑是個人間極品,他要她要定了!
過往,女人算什麼,他連花上一點點心思都嫌麻煩,但這一個他願意用天價標下。
她就像剛得手的玩具,新鮮、討喜,教他愛不釋手,他甚至可以先滿足她再滿足自己,
然而,這美人兒似乎不甘心只當個寵物,整天只想著要逃離他身邊,耍矜持、拗脾氣,
閒來無事時他可以陪她玩玩,但男人的耐性畢竟有限,她可別妄想考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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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3:20
楔子

  幾乎是有人類存在的地方,便會出現所謂的正邪之分,黑道與白道。常言「盜亦有道」,長久以來,黑道兄弟們依憑著「誠信」二字,與其他區域的黑道組織和平共存。只是此種單純的信念,隨著世風日下,利字當頭,逐漸被人們遺忘。

  併吞、惡鬥、剝削……人心種種詭奇的慾望慢慢破壞原本平衡微妙的黑道世界。五十年前,一群頗有見地的黑道首領,為維持秩序、和平共處,暗地籌措了一個跨黑道組織的神秘幫派,稱之為「蟠龍會」。

  為首的成員一共五名,稱為「五諸天」──帝釋天、持國天、廣目天、多聞天與增長天。此五名男子的職責,便是維持黑道正義。創會當時便明言規定,所有蟠龍會成員皆不能參與一般黑道買賣,所以得以擁有審判、斷定黑道組織因利益不均或權力不平而引起紛爭的權限。

  成為蟠龍之首的條件相當嚴格,每一任期二十年,每任諸天皆得為孤兒身份,由當任諸天挑選、培養、教育,以防有心人士蓄意壟斷蟠龍會,導致道上大亂。截至目前為止諸天共三任,每位被遴選出來的諸天皆是人中龍鳳,智力能力過人,而截至目前他們所創造出來的財富,早已無可計數。而要成為其中任何一名天字輩人物,除了上述條件,還得具備其中某項特殊天賦──快(速度)、遠(眼力)、治(靈療)、敏(嗅覺與味覺)、心(窺探人心)。

  目前現居台灣,負責掌管東方企業,人力物力財力的東堂持國天──潘瑟,天賦正是這五項之一的「快」。

  現居倫敦,掌控西方金融命脈的西堂廣目天──聿凱,則是擁有「遠」。

  專擅收集全世界情報,坐鎮日本的北堂多聞天──伊織信二,天賦則是「治」。

  而人此刻正流連印度,掌控南方世界的南堂增長天──閻孚,擁有的便是「敏」。

  其中權力最大,統籌整個蟠龍會與評斷黑道眾家恩怨的中堂帝釋天,他擁有的也是其中最詭譎的一項──「心」。

  除非必要,五諸天們極少對外露面,平時也行蹤難測,然而隨著時日久遠,口耳相傳,蟠龍會的五諸天逐漸成為黑道中人的神秘傳說……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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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3:42
第一章

  華燈初上的紐約夜色,一輛香檳色BMWM5休旅車沿著道路駛進紐約的雀兒喜區(Chelsea)。車上除了司機之外,改良過的後座空間裡還坐了一名身穿灰藍色手工西裝,長相俊美狂傲的年輕男子。

  從車窗望去,道路旁邊就是有名的哈德遜河。因倉囤的方便性考量,雀兒喜區裡的建築多半是些不起眼的車庫、倉庫與廠房,再加上人跡杳然,恰好很適合用來從事一些遊走於法律邊緣的不軌情事。

  「Sir,FLESH快到了。」開車的副手康看著後視鏡說話。

  FLESH是一家在雀兒喜區新崛起的神秘俱樂部。「FLESH」這個字是肌肉的意思,講更白一點就是「肉體」,清楚點明裡頭所賣之物,皆是活色生香、教男人垂涎三尺的「漂亮女人」。要進入這個俱樂部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繳交一百五十萬美金成為永久會員;二是取得永久會員發出的邀請函。

  「嗯。」後座的男子將視線從手上的邀請函上移開,伸手將身上西裝的扣子扣上,再拿出一隻化妝舞會專用貓眼型面具。俊美的臉龐被貓眼面具一遮,一下子覆住了大半。

  為了讓所有賓客安心,邀請函上明文寫著,進入「FLESH」前,所有人務必自行戴上貓眼面具或深色墨鏡裝扮,遮掉大半張臉,以防彼此認出。

  就在這時候,車子鑽進一條小巷,駛進底端一棟不起眼的灰色庫房裡頭。

  車停妥,聿凱逕自開門下車。忙著戴上墨鏡的康遲了五秒才跟上。往前走不到兩分鐘,聿凱腳步突然停下。

  「Sir?」康不解地探問。

  「有人。」

  話才剛說完,一名穿著黑色襯衫的男子突然從牆角閃出。

  康驚訝地瞪大眼。雖然這種事時常發生,但每回碰上,依舊會讓他驚歎Sir異於常人的好眼力。

  「請問你們有會員卡或邀請函嗎?」男人發問。

  聿凱不作聲將邀請函遞出。

  男人接過看了,隨即朝旁邊退開。就在這時候,眼前原本平靜的灰色水泥牆突然一陣顫動。原來大門也漆成水泥灰色,從外表上,根本察覺不出眼前是道門。

  聿凱眉峰微挑。沒想到還有這麼精細的設計,難怪藏在幕後經營「FLESH」的美國黑虎幫,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蓬勃發展。

  在外化名為Ken的聿凱,正是黑道神秘組織蟠龍會西堂的堂主。今天來此的目的,就是想調查中國青幫控訴美國黑虎幫利用「某種方式」惡意壟斷人口販賣市場,是否確有此事。

  不過當灰泥色大門一開,聿凱一下就知道為什麼黑虎竄紅,青幫落敗了。青幫雖貴為中國第一大幫,但在「商品行銷」方面卻是差了黑虎一大截。單看眼前這些名堂,就是直腦筋的青幫人一輩子也想不出來的點子。

  「請。」黑衣男鞠躬示意他們前進。

  外表是平凡不起眼的醜倉房,結果一進門,赫然發現裡頭竟有如阿拉伯國王的淫靡後宮──漆成鮮紅色的牆壁,古典花色的絨布窗簾,豪華的水晶燈座,與繡滿花朵圖樣的緞面抱枕,而地板上鋪著的是,動物毛皮拼制而成的裝飾地毯。

  聿凱利眼一瞟,一眼就將整個房間看個透徹。對他來說,眼睛的用途已不只是一般人的「看」,而是近似雷達甚至是偵測器之類的精密儀器。

  一下就發現地上毛皮地毯還有指標的意義存在。聿凱率先邁著大步往前走,撥開隔在廊道下的酒紅色沉重隔簾,眼前又是另一番詭譎景致。

  鮮艷的橙色填滿空間每一處,橙色的地墊、橙色的大抱枕、橙色的牆、橙色的燈台與窗簾。

  置身於太過純粹的原色擺飾中,會讓人有種頭昏目眩,心靈與神智倒錯的幻覺。這正是黑虎幫所要的,他們就是希望來客忘卻理智──在這裡,拋棄世俗,依循本能慾望行動,才是他們奉行不悖的至高法則。

  沿途走過三間,發覺沒一間合乎自己心意,藏在面具下的濃眉頓時擰緊。「這是幹麼?」聿凱不耐地低問。

  「這樣的房間一共有七間──紅、橙、黃、綠、藍、靛、紫。他要我們挑一間坐下。」康在聿凱授意下曾事先打探過,所以倉庫裡外跟大致流程他都非常清楚。只是瞭解歸瞭解,還是省不了聿凱逐間尋過這幾個詭異房間的過程。

  麻煩!聿凱心裡啐道。

  聿凱對蟠龍會以外的事情向來沒多大耐性,本以為五分鐘就可以處理完的小事,卻得耗費他這麼多時間走路。

  不耐煩的腳步聲被底下絨絨的毛皮地毯吸走,聿凱目不斜視地走進看來比較正常的藍色房間後,這才驀地站住。

  藍牆、藍桌、藍蠟燭、藍抱枕,就連插在藍花瓶裡的花,也是藍色系的大朵繡球。聿凱撥開藍色貴妃椅上的團團抱枕,霸氣瀟灑地在沙發上落坐,炯炯黑眸不可一世地掃視周邊環境。

  聿凱轉頭問康:「還要多久才會開始?」

  「應該快了吧。」康才剛說完,頭頂上傳來一聲鈴響,接著說道:「開始了。」

  就在這時候,原本一壁無物的藍牆突然落下一片白簾,然後從他們頭上方射出一道白光。

  投射在白簾上頭的畫面,正是所謂的「現場電影」。看這情況,在他們觀看的瞬間,某個地方也同時正上演著好戲。

  畫面分割成兩部分,一動一靜。緩緩移動的攝影機負責拍攝整個舞台,可以看見站其中說話的主持人與他身後的女主角。靜的焦點則是在女主角身上,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將女主角整個面部表情一點不漏地拍進鏡頭裡。

  聿凱曲起手肘,拇指輕撫上唇注視布面銀幕,男主持人說了一些「歡迎各位嘉賓光臨」之類的開場白。

  各位?!

  這個字眼教聿凱驀地轉頭看了副手一眼,後者朝他點點頭。

  「類似像這樣的倉庫還有好幾個。會到這種地方來的人個個來頭都不小,所以黑虎他們用這種方式,以避免客人們碰頭的機會。」

  對話間,銀幕上第一名上場的女子已被人買下退場。緊接著上來的是一名紅髮綠眼的荷蘭美妞。白色皮膚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美麗的光暈,主持人說紅髮女今年才十七歲,正當青春粉嫩。

  「十七?」聿凱冷笑道:「打賭她絕對超過二十二。」

  身旁康好奇地問:「Sir怎麼發現的?」

  「皮膚的緊度。外國女人最漂亮就十六、七歲,雖然他們幫她抹了油,可是她大腿內側肌膚還是鬆垮的。」

  有嗎?康聞言跨近一步探查。或許是沒聿凱那般好眼力,他完全看不出少女大腿哪部分有鬆垮的現象。

  眨個眼紅髮美妞也很快被人買定離場。本以為接下來商品會很快被送上,可是銀幕中的主持人卻突然賣起關子,用一種詭譎的眼神定定看著鏡頭。

  隱藏的喇叭傳出主持人的英文介紹詞。

  「接下來要上場的,是今天最後的壓軸──我知道現場有些貴賓對東方美女特別感興趣,所以我們今天特別安排了一位,重點是,她還是個處女──」主持人揚聲喊:「底標從四十萬美金起跳!」

  遠比平常貴上一倍的價格驀地吸引聿凱的注意。為了製造看見時的震撼力,只見一隻罩著黑紗的超大鳥籠自銀幕上方緩緩落下。鳥籠越接近地面,黑紗也慢慢一點一點拉起,吊足了眾人胃口。

  如此陣仗的確極具戲劇性。聿凱暗想,就不要掀開簾子時才發現裡頭竟藏了恐龍一隻,可就太殺風景。

  聿凱瞇緊了黑眸細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如玉般嬌嫩的赤足,再來是細緻如凝脂般纖細的小腿,其上是緊密結實的雪白腿根──黑紗在快看見腿間萋萋芳草時驀地停下,不再升起,直到這時聿凱才得空沉沉地吐了口氣。

  沒想到他竟然會著迷到忘了呼吸!聿凱心頭驚訝。

  「現在就為大家揭曉──」

  主持人大喊,罩在鳥籠上的黑紗同時掀起。藍漾漾的房間裡驀地響起兩個抽氣聲,聿凱回眸一瞪,只見康急忙將頭垂下。

  也難怪康會如此驚奇。聿凱心想。

  雙手被高縛在鳥籠裡頭的女子,有著如白玉般無瑕的肌膚,一頭如緞般柔順的長髮披垂在肩後,纖腰俏臀,雙乳小巧勻稱,尤其那張臉,更是難得一見的甜美嬌麗。

  聿凱瞇細雙眼,挑剔的黑眸有如放大鏡般仔細審視。不得不感到驚訝,此女身上乾淨得連一點油光、半點脂粉也無。她顯現出來的美麗無疵,竟完全是渾然天成!

  光是看著她,他就可以聆聽到渾身血液一下興奮起來的隆隆響聲,四肢肌肉繃緊,吐息沉重,就像飢腸轆轆的叢林野獸望見獵物現身般的亢奮。歷經了多年大風大浪的商場鬥爭後,已經很久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引發他的期待感了;可是卻在今天、在此刻,他腦中突然閃過三個字──

  他想要。

  聿凱半遮起的俊顏上閃過一絲微笑。那是勢在必得的宣告。

  「已經有人出價四十五萬(美金)。四十五萬,還有沒有更高的?」主持人在銀幕裡嚷道。

  一隻分割鏡頭定焦在女子美麗的臉龐上,女子雙睫緊閉,像正承受莫大苦楚似地熱汗涔涔,一雙長睫輕輕眨動,嫣紅唇瓣微張,模樣看來十足撩人。

  聿凱突然出聲:「五十萬。」

  「Sir?」康轉頭瞪視。他沒聽錯吧?!Sir要買女人?!

  連身為蟠龍西堂主的聿凱都會產生這種反應,更別提其他與會者。五十萬的金額一下就被更高的五十五萬、六十萬乃至七十萬取代。

  一想到某處也有雙虎視眈眈的眼在覬覦他的獵物,藏在貓眼面具下的濃眉一挑,聿凱嘴裡突然爆出一個天文數字。

  「一百萬。」

  「一百萬──啊?!」康驚嚷。媽啊,一百萬美金,折合台幣三千多萬,他沒聽錯吧?!

  相對於副手的驚奇,聿凱只是悶聲不吭瞪著前方布幕。只要能夠擁有畫面中女子,別說一百萬美金,就算得花一千萬才能得手,他眼皮也不會眨一下。

  他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沒有人要再往上喊價?我喊三次之後結標……一百萬一次,一百萬兩次,一百萬三次──謝謝各位!」主持人結標,心裡不免想著,喊這個價的不是呆子,就是錢多到離譜的傢伙,要不誰會花一百萬美金只為買一個女人回家?!

  主持人一鞠躬後,電影畫面隨即消失,室內再度陷入寂靜。聿凱拂袖從位子上站起,照著原路離開,身旁的康還一副反應不來的呆表情。

  「Sir,花這麼多錢買一個女人,會不會太──」

  「她有那價值。」

  話聲剛落,原本關起的大門倏地打開,門外的黑衣男再度現身,恭謹地請求聿凱等人跟隨。

  


  進接待室簽了一張發自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 & Co)銀行的一百萬即期支票,約莫一分鐘,兩名穿著暴露的金髮妞推著可以移動的紅色臥榻出現。榻上躺的正是方才出現在銀幕中的女子,只是她身上多了件乳白色的長大衣。女子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似的。

  聿凱走向前,像是要證實女子真有其人,而不是出自他想像般的摸摸她白瓷般的臉龐。藏在貓眼面具下的濃眉驀地擰緊,他沒漏看女子過於紊亂的呼吸頻率。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他以英文發問。

  「只是讓她吃了點藥,好讓她乖乖聽話。喔,老闆剛才有交代,為了讓您今晚有個愉快的夜晚,我們為您準備了一點小禮物,剛才已經讓她服下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後藥效會慢慢出現。」說到這,黑虎幫嘍囉唇角露出淫邪笑意。

  聿凱一下猜出他話裡的暗示──這小傢伙被下了媚藥,藏在貓眼面具下的俊臉驀地一繃。

  雖然看不清楚他臉部表情,但黑虎嘍囉仍能從聿凱的肢體動作感覺出他的怒氣。嘍囉脖子一縮,雖然不清楚男人是誰,但已本能地發現眼前這人不容小覷,急忙辯解:「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況且這傢伙清醒時非常難搞,不這麼做,她根本不會乖乖聽話──」

  他不想聽解釋,手一揮便打斷男子說話。「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您車擺哪裡,我幫您抱她過去──」

  「不必。」拂開嘍囉欲代勞的手臂,聿凱逕自彎腰從臥榻上抱起睡美人。這一抱才發現,她輕得就像朵花似的,幾乎感覺不到什麼重量。聿凱低頭看著懷中美人恬靜的睡顏,一股異樣的情愫,已不知不覺在他心頭滋長,生根發芽。

  「那女孩就交給您了,倘若日後還有需要我們服務的地方──」黑虎嘍囉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輕輕擱在女子曲起的腰腹間。「就打電話。凡是我們銷售出去的『貨物』,我們都有提供回收的服務。」

  男子言下之意便是,將來哪天買主玩膩她了、不想要了,一通電話他們就會將她清理得不留痕跡。

  這些話對聿凱來說一點都不陌生。人命如草芥,本來就是黑道人的處事態度。只是知道歸知道,突然聽到這種話語,仍舊讓他心情不快。或許在黑虎嘍囉的眼中,身價不凡的聿凱與他懷中女子的差別,就只是那麼一丁點「價格」上的差異?!

  待他將美人抱上車,香檳色BMWM5隨即駛出倉庫內部。離開一條街遠的距離後,坐前座開車的副手這才低聲發問:「Sir,現在呢?」

  「嗯……」聿凱發出一陣沈吟聲。但他並不是在思考,之所以沒馬上答話,是因他注意力根本不在對話上。聿凱垂眸睇視懷中美人,或許是藥效正慢慢運行,此刻她額上的汗滴,看起來比方才剛看到她時多上許多。

  一時心血來潮,聿凱突然伸手在美人額上揩了點汗,送進嘴裡嘗那味道──隨後他眉一挑,想不到從這白玉人兒身上流出來的汗珠,跟一般人一樣都是鹹的。

  念頭一轉他突然覺得可笑。不是鹹的那會是什麼味道?草莓般香甜嗎?

  「Sir……Sir?!」開車的康急急追問答案。被喊得心煩,聿凱這才不情不願地將視線移開,也順手摘掉一直戴在臉上的貓眼面具,露出他如大衛雕像般俊美的臉龐。

  「送我們到長島的別墅去吧。」



  好熱……

  才剛過一個小時,原本安靜倚在男人身側的她逐漸出現反應。滴滴熱汗開始不受控制地從她額上、背上沁出。只是受制於藥物,向采蘋無法用言語吐露她的身體狀況,只能下意識地移動手腳,徒勞無功地想擺脫體內越升越高的燥熱。

  不舒服……

  輕掩上的長睫微微顫動,似乎正在表明它的主人正設法撥開腦中迷霧,意圖清醒。未上胭脂仍嫣紅的小嘴正微微開啟,難耐地發出喘息──

  「唔……」

  她怎麼了?聿凱伸手拂開她沾黏在頰邊的長髮,黑眸注視著她的表情。

  混沌間,向采蘋感覺有隻手正輕撫她汗濕的臉頰,人的膚觸冰水似地緩解了她身體的不適,只見她不由自主地將身體更朝聲音來源傾去,張張合合的小嘴似乎想要告訴對方,她還要,她還想被他撫摸──

  「阿康,再開快一點。」聿凱突然揚聲催促。

  一見她的反應,聿凱心裡大概有了底。藥效在運作了,天曉得黑虎幫他們剛給她吃了多少迷藥。

  像是很喜歡他碰觸似的,向采蘋被體內燥熱給熏紅的小臉上,明顯露出舒服神色。

  「噓,再忍一忍。」眼見美人額上汗滴涔涔,聿凱忍不住掏出亞麻手帕幫她拭去。

  車子開至別墅大門,輾過地上的大門軌道,一起一落的震動將她小手移落至聿凱腿上,這一觸像是突然幫她注入了些許活力似的,柔若無骨的小手開始在他腿上遊走。

  這什麼東西熱熱、軟軟又硬硬……摸起來好舒服……

  體內驟起的亢奮刺穿了腦中迷霧,向采蘋雙睫一顫,眼睛隱約開了點縫瞧著外面,只是瞳孔焦距渙散,百分之九十的神智大概還在九霄雲外。不過身體的反應卻比她腦子快,不消幾秒,另一隻白嫩小手也隨之撫上聿凱的大腿。然而這樣還覺得不夠,為了全身感受那舒服感,她甚至連頭帶身體一股腦兒撲到聿凱腿上,貓似的貼住他大腿左右磨蹭著。

  好好摸、好舒服喔……

  柔軟小臉貼著他曲起的腿胯摩挲,一下便挑起了聿凱的反應。他瞠目地瞪著懷中的小女人,身為蟠龍西堂「廣目天」,隻手掌控上百億資金、身價非凡的他,何時嘗過這種被人上下其手的滋味──這小傢伙,難不成真打算在車上將他生吞活剝!

  一發現小手意圖解開他襯衫鈕扣,以臉頰磨蹭他裸胸,聿凱急忙伸手揪住她手,不再由她恣意亂動。

  只是慾火焚身的向采蘋哪依,抗議地嗔道:「不要抓我的手……我要……」她柔軟香馥的身子在他腿上磨呀蹭地,拚了命就是想再多靠近他一點。

  「到了。」車一停妥,康立刻告知。

  仍緊握向采蘋雙手的聿凱一看,一雙濃眉頓時擰緊。

  見鬼,什麼時候停車的,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這對警覺性極強的聿凱而言,可說是前所未有的事!

  打開車門鑽下車,人才剛站穩,就聽見身後傳來可憐的低泣聲。

  「不見了……不見了……」身旁熱源一離開,向采蘋頓感失落地嘟起小嘴,兩顆豆大淚珠在她渙散的眼中滾啊滾,一臉泫然欲泣。

  瞧她表情,聿凱閉眼一歎,沒奈何地伸出手去。「抱緊。」

  不需要提醒,向采蘋一貼進聿凱懷中,她便主動伸手,像無尾熊似地將手緊緊纏在他脖子上,感覺這樣還不夠接近,小屁股還在他腰上磨磨蹭蹭,小臉也渴望地摩挲著他下顎。

  「別亂動!」真是要命!聿凱心頭暗啐。再不快點將她送進家門,等會兒出糗的人便是他了!

  雖然被人這麼提醒,但滿腦子只想更親近的向采蘋根本聽不進耳裡。

  拿她沒轍又不想將她交給康,聿凱只好認命地接受她的肆虐。

  「沒我吩咐誰都不要進主屋。」丟下這一句叮嚀,聿凱大步朝別墅主屋走去。

  呵,沒想到Sir也會有手忙腳亂的時候──

  直到聿凱身影消失在門裡,一路掩嘴竊笑的康這才離開車庫,逕自走去旁邊別館找房間休息。

  


  一進臥房,小人兒便被丟到房中央的大床上。米色亞麻製成的寢具在空調的吹拂下,冰涼舒服,向采蘋像貓似地在床上翻呀滾地,蜷啊扭著,冰涼的觸感多少能消減她體內的焚熱感。

  只是過不了多久,磨蹭床鋪已經無法滿足她。向采蘋睜大焦距渙散的大眼,像是在搜索方纔那個令她舒服的天堂。奇怪,他跑到哪去了?

  她要找他──

  雙手雙腳並用地爬下大床,只是被下了迷藥的雙腿根本沒一點支撐力,人還沒站穩便軟倒在地板上,就在她秀麗的額頭即將親吻地面的同時,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攔腰將她抱回床鋪。

  「喝水。」聿凱將拿來的杯子湊到向采蘋嘴邊,逼她喝下。

  咕嚕咕嚕喝了兩口,她隨即將頭移開。不,她要的不是水,而是其他的……

  「不行不喝,才多久時間妳就流了滿身汗,妳一定得補充水分。」聿凱強將她的臉扳回來,硬逼她將杯中水喝完才肯放她離開。

  嗚、嗚……這人好壞……

  被灌得臉紅紅的向采蘋滿臉委屈,只是當杯子一離開她的唇,她腦子一下又忘了方纔的想法,雙手尋上聿凱肩膀,身體開始在他身上揉揉蹭蹭。

  剛才去倒水時,聿凱已順手將西裝外套脫下,她臉頰觸及上好的混棉襯衫,磨蹭起來的感覺,遠比在車上更加愉悅。小手一路沿著他脖子撫上他臉頰,然後她小臉湊上,又親又舔著他光滑的臉頰,彷彿這種肌膚觸感可以消解她體內熱火似的。

  「妳這小傢伙──」一向習慣掌控的聿凱哪會乖乖坐視控制權被奪,他微使勁將懷中美人朝床上一推。

  向采蘋不依地嗚咽,只是他隨即躺臥在她身邊,伸手解開她早已被揉縐的大衣鈕扣──衣襟一開,她突然逸出呻吟。「唔……」好涼,好舒服!

  不難想像,大衣底下不著片縷。聿凱極快速地打量她身體,一下便發覺她胸脯早已亢奮挺起──他思考著,不知黑虎那幫人讓她吃了多少媚藥,被藥物催起的慾火得經歷幾次高潮才能夠平息?

  大手揚起,食指像彈琴似地在她身上一點。渙散的大眼轉望著聿凱,眼眸中不自覺流淌出哀求。

  「還要……」

  「依妳。」聿凱邪笑。大手再度回到她身上。

  「好舒服……好舒服……」細白的手指無助地抓搔著頭頂上的床單,白玉般的嬌軀如蛇般蜿蜒扭曲。

  聿凱呼吸急促地看著她完美的反應。這是每個男人心中的夢想,美麗的女子在自己指掌下唱吟出愉悅的性愛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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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4:04
第二章

  翌日──

  向采蘋是被她喉嚨的乾渴給擾醒的。

  「我要水……」還沒睜開眼睛,纖白小手就像有意識似的,開始沿著亞麻床面摸索。直到確定不會有人端水過來,她這才死心地睜開雙眼。

  喉嚨乾又痛!她勉力撐起身子,一挪動雙腳,才突然覺得下體一陣酸麻。怎麼回事?她低頭檢查自己,表情一下變得震驚──衣服呢?她怎麼沒穿衣服?!

  還有,她身上這些痕跡是怎麼回事?錯落有致的青色瘀痕點點遍佈全身……

  向采蘋急忙抓來被子將身體掩住,一雙眼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這是怎麼回事?仔細搜尋腦中記憶,她發覺自己竟然一點印象也沒!

  雖然還弄不清楚自己為何在此,但眼前房間雅致的擺設,多少給了她一點安全感。目光在漆著牛乳般白色的牆面上流連,然後望向床鋪左方,那兒設了簡單的壁爐,壁爐旁邊還有幅高雅的水彩畫。

  這裡她從沒來過,只是不管從哪個地方看,都可以感覺這屋子所費不貲。向采蘋家在烏來有棟類似的度假別墅,當然,比起眼前這屋子,等級自然差了一截。

  不能老坐在這。

  向采蘋彎腰探向地板,看見一件縐得像梅乾菜的白色大衣,轉頭瞧瞧床鋪另一邊,房間裡僅能蔽體的東西除了這衣服之外,就剩她身上的被子了。可是這衣服……

  她皺起秀眉看了它幾秒,隨後將之棄置。深入骨子裡的良好教養,讓她沒有辦法把這件內裡沾染著詭異污漬的衣服套在身上,雖然拖著被子到處跑感覺是怪了點,但它看起來至少比較乾淨。

  向采蘋心想,說不定到其他房間探探,可以找到幾件乾淨的衣裳。

  她赤足踏上白橡木地板,再一次確定此屋主人非富即貴。瞧瞧這木頭地板,光滑白皙得有如上好的大理石,可就是沒有石材那種冰涼的觸感。長長的被子如裙襬拖曳在地板上,傳來一陣悅耳的窸窣聲。

  臥房很大,打開門後是一條半透明的走廊,一面為牆一面是軌道式玻璃窗,她發現外頭正下著小雨,雨絲無聲地落下,將外頭翠綠色的風景蒙上一層美麗的雨紗。

  「好漂亮……」她忍不住讚美。雖然出身富豪世家,她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低調,又如此高貴的裝潢擺設,心裡突然好奇起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誰擁有如此品味獨到的眼光?

  答案很快地揭曉──

  當白色裸足踩進下一個房間,她才猛地發現眼前是廚房,有個男人正彎腰清洗水果。

  聿凱聽見聲音轉身,兩人四目相接。

  向采蘋明眸驀地一瞠,好個俊美男子!

  男子鼻子挺直、眼眸深邃,劍眉俊雅地畫過眉骨突起處,方正的下顎中央還納了個性感的小凹。麥褐色的肌膚完全看不出瑕疵,一頭微鬈的黑髮凌亂地散在額上──向采蘋心裡突然浮現想要畫畫的衝動。眼前這男人五官,甚至此她學畫時所臨摹的阿波羅頭像還要完美!

  男子領口扣子沒全部扣上,可以瞧見他那寬肩下結實的胸肌。還有那一雙長腿,Lee牛仔褲有如第二層皮膚般完美包裹住他挺翹雙臀。看著他活色生香的男性軀體,她暗暗吸了口氣。

  怪了,怎麼突然覺得有點熱?向采蘋下意識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心頭直覺騷動不安。

  「肚子餓了嗎?」聿凱問。

  聽見他聲音,向采蘋才猛地回過神來。

  「啊,是有一點。」她挺直背脊,朝他優雅一頷首。那姿態之完美,彷彿她此刻裹著的不是凌亂的被子,而是穿著大禮服在覲見女王一般。「您好,請問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兒?」

  聿凱沒漏看她所有的反應,黑眸中驀地浮現一抹興味。

  眼前女子跟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一般會被黑道份子抓來販賣的女人,不是欠了一屁股債,就是被黑心的家人所陷害,唯一的共同點便是教育水準不高,可她卻不一樣。

  字正腔圓的標準國語或許還常見,但是那股氣質,卻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夠擁有。那不容易,它得經過長年累月嚴格的要求,父母雙親以身作則示範,還有身邊週遭友輩也同樣重視才得以孕育的優雅──尤其她又那麼年輕,黑虎那幫人說她才十八歲,經過昨晚的貼身相見,這點他非常肯定。

  難不成她是所謂的「名門之後」?

  只是如果她是,又怎麼會淪落到人口販子手裡?

  聿凱光打量她卻不說話,一股壓力無形地朝她逼來,只是這情況對她來說卻不稀奇。從小向采蘋就常被爸媽帶著出入社交場合,對於他人無情的評估視線,她可說是司空見慣。

  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優雅,她出聲提醒:「不好意思,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再加兩分。聿凱心想,世上禁得起他打量而不雙腳打顫的女子,伸出手指算算絕對不超過十個。

  「坐下吧。等吃完東西,我再告訴妳答案。」他是可以乾脆地告知她,只是不知道這小傢伙聽了之後,是否還有胃口吃這頓遲來的brunch(早午餐)。

  聿凱轉身從鍋裡鏟出一盤炒蛋,再彎腰從烤爐拿出仍溫熱的法國麵包,之後才打開銀灰色大冰箱,從裡頭拿出拌好的沙拉與冷肉切盤。

  「橙汁還是鮮奶?」他端著玻璃杯發問。

  「我要橙汁──」向采蘋答了之後又突然喊:「等一下。」

  聿凱停下動作挑眉看她。

  向采蘋表情尷尬地指指身上被子。「您不覺得,我現在的打扮不適合上桌?」

  聿凱看了看她,心裡倒覺得還好。人美,就算披在她身上的是條破爛布巾,看起來也依舊楚楚動人,只是看她表情──「妳等我一下。」

  直到偉岸身驅背轉離開廚房,她緊繃的情緒才一下鬆了下來。她怎麼會這麼累?向采蘋驚訝地感覺自己雙腳正在發顫。才出來多久時間,已經把她累得體虛身乏了?

  找把椅子坐下吧……念頭才剛轉過,另一個聲音又隨即浮現。禮儀老師再三叮嚀,在主人還沒有表示之前客人就主動坐下,是件很失禮的事,那麼就再多撐一下好了。為了轉移注意力,向采蘋思索牛仔褲帥男與自己的關係,她怎麼會待在他家裡?最奇怪的是,她剛起床時為什麼全身是赤裸的?

  「我沒有女人穿的衣服。」聿凱回到廚房,將手裡拿的襯衫、休閒衫與長浴袍全塞到向采蘋手裡。

  她一手要抱衣服一手要拉被子,差點落了個兩頭空。

  聿凱眼尖,早一步將她衣服拿走。「我幫妳拿到房間去。」簡單俐落說完他便往前走,也不管身後人會有什麼反應。

  只見向采蘋拖著長被子尾巴急急跟上。

  「換好就過來用餐。」將手上衣服往臥房一丟,聿凱瞥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五分鐘,穿上長襯衫外披大浴袍的向采蘋再度來到廚房,發覺聿凱早已不在裡頭。

  他人正在餐桌前忙著。所有餐點都已經安排妥當,白色厚質的淺盤裝滿兩人份食物,大方地散置在大塊柚木裁成的餐桌上,椅子是木頭椅鋪上厚軟的亞麻坐墊,看起來相當柔軟舒服。

  「坐。」聿凱手一指位子。

  向采蘋依言坐下,一坐定,她唇角立刻揚起一抹愉快的笑意──果真如同她想像般舒服。

  她抬起頭,剛好捕捉到聿凱深思的目光,有禮地問:「有事嗎?」

  聿凱搖頭。他只不過是在適應自己的衣服被別人穿在身上的感覺。想也知道身高一八五的他的衣服對她來說會太大,可是她很聰明,知道要利用浴袍上的繫繩,將他襯衫整理得有如女裝的短襬洋裝,外頭再罩上他買了還沒穿過的灰色浴袍,用以遮掩她沒穿內衣的胸部。

  聿凱黑眸突然一瞇,不,何止沒穿內衣,她衣襬裡想必也沒穿內褲。

  真是神奇!光想那畫面──他的襯衫裹住她完全赤裸的嬌軀,昨晚用手指,或用身體滿足了她七、八回的他,竟還是能馬上起反應。

  她是截至目前為止,第一個能在他醒過來後,仍會想見的女人。他從沒跟女人過夜睡過,通常在飯店做愛完後,他便會喚來康要他送她們回家。

  聿凱將自己分得相當清楚,他用Ken的身份與之接觸的人,就絕對不會看見他私底下的那面。誰能想到,一個冷靜、果斷、無情,財富足以毀掉一個中小型國家,引發世界經濟震盪的財經鉅子,竟然會是個願意親手下廚,喜歡坐在窗邊賞海景的孤獨男人呢?怪的是他竟會想到把她帶進他的城堡中……

  聿凱回憶昨晚自己為何會做出那種決定?好像沒什麼理由!低頭看著她秀白如瓷般的小臉,他當時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地點,就是眼前這屋子。

  但話說回來,小傢伙跟這屋子的氣質挺速配的。

  一邊思考,聿凱邊伸手捻了塊沾著牛油的法圍麵包吃著,坐在離他九十度角位子上的向采蘋一見他開動,她才跟著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濃湯無聲地啜飲。

  她真的很有教養。打小在老西堂堂主嚴格的培訓下長大,聿凱很有自信能夠從人們臉上與身體肌肉的細微反應,辨認出對方的底細。他不著痕跡地觀察向采蘋每一個吃飯的動作。

  完美的西式用餐禮儀,上桌第一先喝湯,然後吃麵包,緊接著用的是冷肉與他剛親手調的生菜沙拉。看得出來她很餓了,可是仍舊能保持一貫的優雅而不顯狼狽──

  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滿心頭的問題一直按捺到她放下刀叉,手執玻璃杯啜起橙汁時,聿凱才出聲提問:「昨晚的事,妳還記得多少?」

  「嗯──」向采蘋放下杯子,垂低眼眸很費力的思索。或許是先前被藥物控制的次數太過頻密,以至損傷了她腦子某些記憶回路。

  「我真的想不起來。我只知道我叫什麼名字,我從哪裡來,我在哪裡讀書,我爸媽是誰,我最後的印象是我搭飛機來紐約,然後……等等──」說到這向采蘋驀地瞪大雙眼。「我現在還是在紐約嗎?」

  聿凱點頭。「這裡是長島。」

  「噢──」她大感放心似地點了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我是過來參觀MOMA(紐約現代美術館)的。」

  她這個答案讓聿凱皺起眉頭。「妳什麼時候到紐約的?」

  「十五號,八月十五。」

  一個禮拜前。聿凱心想。「妳知道今天幾號嗎?」

  向采蘋搖頭。

  「八月二十三。」聿凱吐出日期。

  「這怎麼可能?!」向采蘋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她竟白白過了七天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她跌進腦中回路翻找記憶,一雙秀眉緊鎖。思緒紊亂,像纏成一團的棉線球。隱約記得一些兇惡的聲音,她哭叫痛罵的聲音,還有疼痛,然後是……

  喔,天吶,她頭好痛!不由得雙手捧住嗡嗡作響的腦袋。

  聿凱面無表情地注視她所有反應,直過了好幾分鐘,才見她抬起蒼白如紙般的小臉,定定地回視他。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我怎麼會在你這裡?」她雙手攤開,試圖想用手上動作,來補充她無法說出口的話語。

  聿凱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一點頭。「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全告訴妳。」

  從他是在哪裡發現她開始說起,只略去最後結標的金額。聿凱說得很慢,每說一段話,就會停下幾秒鐘讓向采蘋消化。只見她一張臉又白又紅的,隨著他吐露出來的事實反覆變換。

  這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向采蘋低頭瞧著自己的雙手,突然間她覺得這雙手好陌生。他說她曾經用這雙手撫摸他身體,還在他的碰觸下……發出呻吟?!雖然他也說明一切都是因為藥物的關係──

  事實的打擊太大,以至於教她忘了爸媽與禮儀老師他們的叮嚀──淑女不可大聲尖叫,吵架於事無補,只會讓人心煩……這些東西她全忘了,她腦中閃過的第一個聲音便是──

  「你好可怕!」向采蘋咚一聲地往後彈,雙眼驚懼。

  這個人怎麼能在對她恣意的玩弄過後,還能擺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弄了這麼一桌菜,甚至還親切地拿衣服給她,招呼她過來吃飯?真的是太噁心、太恐怖了!

  方纔被她滿足地嚥下肚子裡的美食突然變成了一肚子酸水,向采蘋驀地摀住嘴巴,踉蹌地奔向廚房旁邊的洗手間。

  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怎麼會……向采蘋躲進洗手間裡狼狽痛哭。

  老天爺是嫌她還不夠淒慘,故意再多送幾個災難給她嗎?爸媽一年前因為一場意外車禍走掉了。當時未滿十八歲的她,被伯父收養監護。好不容易熬過爸媽死掉的悲傷,她也考上夢寐以求的台藝大美術系,剛以為美好的未來就要開始,怎知就在十八歲生日隔天,竟聽到伯父命令她嫁給一個陌生男人!

  向采蘋怎麼願意!媽媽說過,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跟自己所愛的男人共組家庭。先不管那青年才俊是否優秀,就單憑她不愛他這一點,她就不可能答應。

  她決定放棄心愛的美術系,逃家爭取自己的自由。趁著伯父出差,她偷偷帶著護照與存款逃了出來。向采蘋爸媽幫她開了個秘密帳戶,裡頭存了三十萬美金以備不時之需。之所以選擇到美國,是因為之前爸媽還在世時,就常趁寒暑假送她到紐約見見世面。

  她天真地以為自己的能力已足以在繁華的大蘋果紐約生存,可沒想到,前腳才剛踏出紐約機場,行單影只的她一下就被黑虎幫盯上綁走,轉個手成為他人的囊中物!

  情緒發洩完後,向采蘋終於能夠冷靜下來思考。哭有什麼用,趕緊想辦法逃走才是最要緊的!她有手有腳英文又流利,只要可以逃出這裡,她就能去找警察尋求幫忙,然後她就自由了……一想到這,向采蘋心裡突然燃起希望的火光。

  而仍坐在餐桌邊的聿凱陷入沈思,事情的發展超出他預料。

  當初買下她全憑一時衝動,如今才發現他好像替自己惹來大麻煩。美國是個講究人權的地方,萬一被發現他將人當物品買下,報章雜誌鐵定會惹得沸沸揚揚。

  他並不是在乎自己名譽,他只擔心會傷了道上兄弟對蟠龍會的信心──一個連自個兒私事都擺不平的堂主,幹得了什麼大事。想到這,聿凱濃眉一擰,心裡暗忖自己該怎麼處置正關在廁所裡痛哭的她?

  放她走,他知道自己捨不得。那身粉嫩肌膚只碰過幾次怎夠,他腦子裡還有幾百上千種方式還沒嘗試,就這麼讓她離開,他怎會甘願?可是硬將她留下,這又失了他男人的面子,他可是堂堂蟠龍「廣目天」,才不屑做勉強女人這種下流事。

  有什麼辦法可以一舉兩得,她既心甘情願,他又心滿意足?

  精明的腦子快速地運轉著。

  就在這時候,聿凱聽見關起的廁所門開啟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躡手躡腳的腳步聲。一般人哪會用這種賊似的聲量走路──除非,她有心當賊!

  她想做什麼?聿凱黑眸一瞇,敏捷迅速地從位子上站起,藏身至餐廳死角。

  腳步聲輕輕踏過廚房,然後停在餐廳外頭,一顆小頭怯怯在門外覷探了會兒,一發現餐廳裡沒人,她繃緊的小臉立刻綻出抹笑──太好了!那男人不在!

  無暇思考聿凱為何不在、他跑哪去、什麼時候會再回來,向采蘋一個扭身便急忙往門廊上跑,渾然忘了該留意自己的腳步聲。她滿腦袋想的只有一點,她得在男人出現之前,離開這棟房子。

  好玩!小身影一轉身,聿凱隨即現身,曾經受過忍術訓練的他步履相當輕盈,不著痕跡地尾隨在向采蘋身後,看著她穿越門廊,逐漸朝門外跑去。

  原來她打算偷跑!

  聿凱不動聲色加速向前,就在向采蘋手指剛摸上門把,還沒研究出究竟怎樣才能打開時,一隻鐵臂突然攔腰將她截住。

  「唉呀!放開我……」向采蘋在聿凱懷抱中又踢又扭,只可惜她面向大門,手腳根本無法傷身後的他分毫。

  向采蘋氣死了!老早就忘了什麼淑女的分寸,她只知道即將完成的目標被硬生生阻撓了,她不甘心!

  「你這壞蛋!快放開我!放開──啊!」

  聿凱將她朝大床上一丟,接著整個人壓制著她,臉貼近著她嘶聲道:「連內衣內褲也沒穿的妳,想跑到哪去?」

  俏臉窘紅,這事他不提她倒忘了。「放開我……」向采蘋嗔道,決心不要被他不懷好意的話分了神去。「你不要一直壓在我身上!」

  看著她怒紅緋緋的小臉,聿凱煞有其事似地嘖了兩聲。「真是此一時彼一時,猶記得昨晚同一雙手、同一張嘴巴喊的是『不要走,好舒服、我還要』,結果今天人清醒了,說的卻是『不要壓在我身上』……」

  「你不要臉,佔了我便宜還敢拿出來炫耀!」向采蘋羞憤地罵道。而被他這麼一嘲,她臉上的羞紅更勝,果真成了名副其實的「蘋果」。

  「妳這句話有問題。」聿凱突然放開箝制她的手臂,坐起身來瞪視她。「如果不是我,妳今天早就不知淪落到什麼地方去。還有,妳能夠確定別的男人會像我一樣禮遇妳?不但解決了妳體內媚藥的效力,還抱妳去洗澡,讓妳睡高級大床,甚至還貢獻我自己的衣服,做brunch供妳填肚?」

  「我──」向采蘋表情一窒,不過一想到男人的慾望,正是所有光怪陸離事件的始作俑者,她又突然變得理直氣壯。「可是如果沒有你們這些會把女人當商品買下的男人,我就不會遇上這種事情!」

  「妳真是把這世界想得太簡單了。」聿凱雙手一攤,忽地從大床上站起。「好啊!我讓妳離開,隨妳想去哪就去哪,絕對不會有人攔著妳。」既然她覺得外頭安全外頭好,好啊,那就讓她去啊,他說過,他從來不屑勉強女人。

  咦?

  聿凱突來的大方之舉教向采蘋起了疑心。方纔還不准她出門的男人怎麼會突然變了心意?只是──她頭轉向門外,回到正常世界的慾望太過強烈,渴望到她不願意靜下心來多思考一、兩分鐘。

  向采蘋二話不說,隨即從床上跳起來,奔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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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4:30
第三章

  一走出大門向采蘋立刻發現麻煩,她沒有鞋穿。轉頭睇視玄關,不要說是女人穿的鞋子,甚至連雙男人拖鞋也看不到。一想到她得赤腳踏出門去,向采蘋面露猶豫。

  「不行!難得那個人會突然善心大發,就算眼前是刀山油鍋,我也要想辦法走出去!」

  實在很難想像看似柔弱的向采蘋,竟然會這麼倔氣。

  仍在別墅區範圍還好,摻雜灰黑雙色石頭的寬大草皮走起來還不太紮腳,可是一走出別墅範圍,麻煩就大了。

  寬敞筆直的柏油路面往前無限延展,好似沒有盡頭。再加上她對這裡不熟,警局該走哪個方向她完全不知道。

  究竟還得走多久?向采蘋轉頭看看兩側,她站在這超過一分鐘了,但整條馬路卻看不到一部車經過。甚至連個人,或條狗也沒有,好似棟棟豎立在寬敞庭園裡的大屋,全是些無人空城。

  搭便車到警局的念頭被殘酷的現實給撲滅,向采蘋突然間明白一切都得靠自己。她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膛開始往前踏去。


  「Sir,要不要我去追她回來?」康立在聿凱身邊問道。

  聿凱搖頭。「不用,我自會處理。」

  康一臉摸不透地離開。待向采蘋身影走出大門,聿凱才悄悄尾隨跟上。

  蟠龍「廣目天」的天賦是「遠」──指的是他有著此老鷹更細微、敏銳的眼力。他不但看得廣,且看得細。擁有此一天賦,聿凱不需要太接近向采蘋,就能將她一舉一動完全納入眼底。

  沒多久時間,向采蘋柔嫩的腳掌已被柏油路面給磨傷,每踩一步都像刀割般疼,滾著滾著,只差那麼一點就要落下。

  「這小傢伙脾氣還真是倔啊!」

  單從她顫巍巍的腳步看來就知道有多痛,即使腳掌早已被粗糙的路面磨出血跡,她還是一步一步踩得確實。不知道還可以再撐多久?他腦中才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見她突然絆到一顆碎石,身體一蹎,整個人朝前跌去。

  「好痛──」豆大淚珠一下從眼中淌落,她曲起膝蓋檢查傷勢,膝蓋處只是一點小擦傷,應該不礙事,嚴重的是她的腳。她淚眼婆娑地瞪著血跡斑斑的腳掌,身體裡再也找不到一丁點爬起再走的勇氣。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向采蘋將臉埋在掌心啜泣。她真的是絕望透頂了,不然依她性格,怎麼可能會狼狽地坐在大馬路上痛哭,這種有失淑女身份的事,是爸媽生前交代她絕對不可以做的。

  遠遠眺著那蜷縮在馬路上的小身影,一股惻隱之心油然生起。正打算走向前將她抱回別墅,突然間一陣車聲由遠而近傳來。聿凱轉頭,瞧見一輛黑色賓士從他身邊駛過,接著掠過向采蘋身側,吹揚起她一頭烏溜長髮。

  向采蘋抬起臉瞧瞧車影,就在這時候,賓士車突然停下。

  一個頭戴藍色硬帽,做著司機打扮的外國男子從前座下車,走到向采蘋面前。瞧見這一幕,停在遠處的聿凱俊臉倏地緊繃。

  「需要幫忙嗎?」司機用英文發問。

  向采蘋怯怯地點頭,以流利的英文對答:「可以請你們載我到最近的警局嗎?」

  「警局啊……」司機轉回到車邊,黑色賓士緩緩降下車窗。

  向采蘋朝車裡頭望去,剛好看到一雙混濁詭異的藍眼睛。

  車上的外國中年男子側耳傾聽司機說話,一雙藍眼睛像舔著向采蘋臉龐似地將她緩緩瞧了一圈。一股噁心感突然從向采蘋胃部湧上。

  男子點點頭,做出手勢表示她可以上來。

  不知怎麼搞的,車上男子的友善之舉,非但沒讓向采蘋覺得幸運,反而還覺得好可怕。再怎麼沒見過世面,她也可以感覺到眼前人不是善類。

  「快點。」司機催促道。

  向采蘋瞠大雙眼瞪著車上男人夾雜著驚喜與渴望的詭怪神情,一時之間忘了該怎麼回應。不過她身體已經先一步幫她做了選擇──她的身體開始不著痕跡地朝後移動。

  車裡的男人看出了她的意圖,突然大喊一聲:「抓住她!」

  「不要!」忘了腳上的疼痛,向采蘋身體一彈拔腿就跑,司機快步追趕在後,就在這時候,前方遠處突然傳來一聲──

  「小傢伙。」

  是他!向采蘋雙眼發亮。

  聿凱從暗處現身,站在原地不動,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他喊她的原因,他要她做出選擇──看是要投向他,還是被身後男人帶走?

  不假思索,向采蘋將手伸向他,眼中冒出淚花,放聲大喊:「救我!」但她話才剛出口,司機隨即將她攔腰抱起。

  「我抓到了!」司機興奮地嘿嘿直笑。

  絕望與挫敗一下子從向采蘋心中湧現。早知道會這樣,她剛才就絕不會跑出來──

  「放開她。」聿凱疾奔趕至。

  到口的肥羊豈有放手的道理,司機拔腿便跑。

  聿凱一伸手,冷不防緊握司機手臂,用力一扯,司機大叫,一下鬆開攬住向采蘋纖腰的手臂。

  「Fuck!」司機揮拳相向。

  向采蘋嚇得軟跌在地,看著聿凱像是可以預測司機所有動作似的,閃開了所有朝他猛揮過來的拳頭。而在司機撲來之時他身體一旋,一把扭轉司機手臂,痛得司機尖聲慘叫。

  「確定還要繼續?」聿凱並沒提高聲量,但動作所輻射出來的冷酷與凶狠,卻令司機雙腿癱軟。

  「不、不,饒命……」他的手臂快痛死啦!

  「滾!」聿凱將司機朝賓士車一推。

  司機連忙踉蹌奔離。車上男子本是胸有成竹,不過當見到自己人吃癟,他眉一蹙,立刻拿出手機,準備撂人支援。

  「最好不要,佩雷先生。」

  車上男子一聽,手倏地一顫。他──Mr.佩雷目光調向聿凱。這東方人是什麼來頭,怎麼會知道他名字?!

  「有關於你的一切,我全都一清二楚。」突然聿凱從嘴裡吐出一串數字。

  Mr.佩雷聞言大驚。這、這不是他今早剛投資在XX股上的金額嗎?這男人怎麼會知道?!

  「NYSE(紐約證券交易所)裡大大小小所有事,我全都瞭若指掌。」聿凱微微一笑,似乎從Mr.佩雷吃驚的表情裡,得到莫大快感。「信不信,我可以讓你這筆錢眨眼間化為烏有?」

  兩人四目相對。Mr.佩雷心裡猛一顫。能在紐約這地方生存的生意人多少都有那麼一點識人之明,他可以感覺到這個東方男子惹不得!如野獸般銳利的雙眸緊盯著他,一滴冷汗突然從Mr.佩雷額上滴下。

  一窺Mr.佩雷表情就可以發現他已不具威脅,聿凱轉身回頭抱起向采蘋。果真不出他所料,司機一上車後,賓士車便轟地發動,轉眼不見蹤影。

  偎在他懷中的向采蘋抿嘴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一陣傷心從她心底湧上。她實在難以理解,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她……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討厭他用這種方式讓她瞧清楚自己的失敗,剛才是她自己說要離開,才過多久時間,她竟然又嚷著說要他救她!討厭!她怎麼會這麼不中用?

  但親眼看過剛才車上男人那混濁詭異的藍眼睛後,向采蘋驀地領悟正抱著她的陌生男子黑眸多麼清澈,一看就讓人覺得信賴。

  多奇怪!她竟然會覺得佔她便宜的男人,比較值得「信賴」!向采蘋小臉埋在掌心低低呻吟。喔,老天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聿凱瞟瞟她,不作聲。只見縮在他懷裡的向采蘋突然深吸口氣,吐出一句頗讓他詫異的話──

  「但是我還是得謝你出手救我。」

  一會兒討厭一會兒感謝,這小傢伙真有夠忙。他垂眸分析懷中人兒心思,心裡突然覺得有趣。「我猜我現在應該說──不客氣。」

  他竟然這麼回她!向采蘋瞠大雙眼,心頭懊惱無處發洩,她只好嘟起紅唇用力瞪視他。「你……討厭!」

  看著她怒紅又淚濕的小臉,聿凱終於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一進到別墅,聿凱馬上將向采蘋抱進浴室幫她洗淨腳上污漬。

  「會痛。」

  才剛警告完,向采蘋就忍耐不住「啊」地叫了一聲。

  聿凱抬頭看她一眼,濕紅的大眼楚楚可憐,教他心頭一軟,洗拭的動作不自覺放得更輕、更溫柔些。只是他臉上卻沒流露絲毫憐憫,相反的還故意裝作很不耐煩的模樣。

  向采蘋不安地任他擺佈,直到抹好藥,腳上被纏上厚厚一層白色繃帶,她這才抿著小嘴,小心翼翼地覷探他表情。「請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處置我?」

  「先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家裡還有什麼人?」

  向采蘋皺眉,明明是她先發問的。「你問那些做什麼?」

  「不說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處置妳?」聿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

  「我名叫向采蘋,」既然回答事關將來,向采蘋沒多細想就將自己底細全說了出來。「我爸爸是台灣向氏企業的總裁,不過,家裡現在就只剩下我跟我伯父,我爸媽他們一年前車禍走了……」直到現在,想起雙亡的爸爸媽媽,向采蘋仍舊會難過得紅了眼眶。

  她垂下頭吸吸鼻子,待情緒平穩之後才又開口說話。「我可以告訴你向氏企業的電話,你可以打去求證,我真的沒有騙你。」

  聿凱將號碼記下,然後看向她。「既然妳是名門之後──意思是妳伯父有能力支付我當初買妳的錢了?」

  應該吧。向采蘋問:「多少?」

  「一百萬美金。」

  她雙眼一瞠。「你說你花了三千萬台幣買我?!有沒有搞錯?」

  聿凱瞪她,一副他才懶得說謊的表情。「怎麼樣?他拿得出來嗎?」

  以向氏企業的規模,她想應該沒什麼問題,但是想起自己當初逃家的理由,她嚥了嚥口水,不行,她不能讓伯父插手管這件事。

  「我可不可以跟你打個商量?我有一個帳戶,裡頭大概有三十萬美金,我先還你一部分,其他的錢,我日後會再──」

  聿凱突然「呵」地笑出聲來。「妳以為我是白癡,會相信妳這種話?」

  「我說到做到,我從不騙人,我一定會還你的!」

  這種話誰都會說,聿凱不屑一顧,「為什麼不跟妳伯父聯絡?」

  向采蘋看了看他表情,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老實說。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叫「家醜不可外揚」,跟他說這種事,好像是在承認自己家裡出了問題似的。

  聿凱緊盯著她,她心中所有思緒全都逃不過他眼睛。他有耐性,會等到聽見真正答案為止。

  向采蘋一咬牙。沒辦法,在別人的屋簷下,她不說不行。「因為我伯父要我嫁給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

  喔噢!重點出來了。

  「我知道跟你提出這種要求很唐突,但是求求你,網開一面,同意讓我分期還錢好嗎?」

  「免談。」聿凱一口拒絕。

  向采蘋瞪大眼。

  「準備好一百萬美金再說。」

  「那這麼說,我現在不就是──」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沒錯,妳現在是我的。」

  「但販賣人口是非法的,如果你硬要這麼做──我、我一定會上警局投訴你!」

  呦,這小傢伙好大膽子,竟敢威脅他!「可以啊。」聿凱揚揚手裡字條,上頭正寫著她給他的聯絡電話。他神情愉快地看著她說:「只不過在妳踏進警局那當頭,我也會立刻打電話通知妳伯父,向采蘋小姐。」

  惡魔!向采蘋倏地瞪大雙眼,終於明白他追問她問題的原因。她被耍了,她怎麼會那麼笨,竟然跟他說了那麼多事情,這下可好,所有把柄全被他握在手上,她根本就是插翅難飛!

  最可笑的是,她剛剛才覺得這男人可以信賴,結果沒想到──等等,向采蘋雙眼一瞠,難不成他打算對她……

  「你、你不要以為把我留在身邊,你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向采蘋手捂胸口聲嘶力竭地表明立場。「第一次讓你碰我,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我沒有辦法反抗,但這種情形不會再發生了!我發誓,你敢再伸手碰我,我絕對會讓你好看!」

  聿凱一挑眉。聽聽她現在在說些什麼──她竟然在威脅他!看著她勉力撐出的凶悍表情,他忽然覺得好笑,真是有夠自不量力!

  「妳怎麼會以為那些話嚇唬得了我?如果我真想要妳,還怕找不到方法讓妳俯首稱臣?」

  「你!」向采蘋臉色倏地慘白。

  「不過我對勉強女人一向沒興趣。」

  聽見他這麼說,向采蘋突然鬆了口氣,只是他後來的動作,又讓她畏懼地將身體一縮。

  只見聿凱突然將身體貼向她,邪惡地低語:「因為我一定會讓妳開口說,我願意。」

  「你少臭美!」向采蘋抿嘴搖頭。「我死也不可能說這種話!」

  「走著瞧。」不想跟她多爭辯,說完,聿凱立刻從椅子上起身,留下一臉憤慨的向采蘋兀自生著悶氣。


  誘惑女人跟投資股票都一樣需要詳細思考,再擬定策略。聿凱回書房裡花了點時間想了想,很快地決定出今後的做法。

  以他蟠龍西堂堂主名譽起誓,他一定要從她口中聽見那一句話────「我願意」。

  動手撥了幾通電話安排一切,不到十分鐘,屋外門鈴突然大響。

  他走回臥房抱起向采蘋。「走吧。」

  「你要帶我去哪?」

  「既然妳不肯當我的暖床,那我只好把妳送去妳應該待的地方。」

  「什麼?」

  還來不及追問詳細,聿凱已將她抱出主屋,門外康正推了張輪椅等候。

  「Sir。」

  「交給你安排。」聿凱將她往輪椅上一擺。

  「你們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裡──」向采蘋驚問,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康嚴詞打斷。

  「放肆,妳用什麼口氣跟Sir說話!」

  向采蘋被斥得一愣。

  「既然妳這麼有志氣說要靠妳自己,那我就給妳機會,讓妳好好表現。」聿凱轉頭看向康。「妳可以叫他康哥,今後妳就在他手底下工作。」

  向采蘋看看面無表情的「康哥」,然後再回頭注視聿凱,她突然間有種不太好的預兆。「今天就開始嗎?可是我的腳──」

  「那是妳的問題。」聿凱冷笑一聲,接著對康交代說:「先帶她去別館換衣服,然後指派她做一些傭人該做的事。」

  「是。」

  聿凱口中的「別館」,是他蓋在主屋旁邊,專門給傭人住的地方。長島別墅這兒的規矩特別,平常他不在主屋,傭人才可進主屋灑掃。但是他若出現,沒他召喚,傭人便不得擅進主屋一步。

  康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向采蘋沒跟上。「妳還愣在那裡幹麼?」

  「但是……」向采蘋看著屁股下面的輪椅,沒人幫她推啊!

  「妳是要我幫妳?」康濃眉一擰,原本看起來就不怎麼和藹的面容,瞬間更顯兇惡。

  向采蘋一嚇,急忙搖頭。

  「還不快跟上。」

  「是。」她狼狽地手搭在輪椅兩側,認命地推動沉重的輪子,艱難顛簸地跟著康離去。
  


  一進別館,女傭人便拿來黑色連身及膝洋裝和白色圍裙幫向采蘋換上。她低頭瞧瞧自己身上這打扮,心裡禁不住覺得好奇妙。

  沒給她太多時間熟悉環境,康一下便將向采蘋領上車,載著她來到紐約上東城中央公園附近的豪宅。

  「她就是新來的傭人。這是瑪麗管家。」

  康用英文介紹兩人認識。瑪麗管家穿著和向采蘋極類似的黑色連身洋裝,只是年紀快五十歲的管家,裙子長到腳踝處,外面也沒套白色圍裙。

  瑪麗管家順著康的手看向他身旁的向采蘋,隨後眉心一皺──Sir怎麼會僱用這麼柔弱的小女孩?她能做什麼事?但就算心頭再疑惑,瑪麗管家也沒把話說出口。她點點頭,接下眼前向采蘋這個一點都不像傭人的新人。

  「進來吧。」瑪麗管家朝向采蘋揮揮手。

  一進金色雕花大門,向采蘋表情一愕,好──前衛啊!

  並不是在嫌棄裡頭裝潢不好,她只是一下沒法子適應,這裡跟長島別墅感覺就像兩個世界,屋裡的顏色除了白色、銀色,再來就是黑色,黑黑白白的搭配雖簡潔,但給人感覺很冷硬,毫無人氣。

  向采蘋左顧右盼,還沒從初見屋子的驚愕回過神,前頭瑪麗管家已經在安派工作了。

  「妳腳受傷還不太方便,所以妳就暫時先做一些簡單的工作吧!」

  瑪麗管家領她進入一間十多坪大的臥房,和客廳裡的擺設一模樣,裡頭不是黑,就是亮慘慘的白跟銀色。

  「Sir不喜歡睡隔夜床,所以每天床鋪一定得換過,不管Sir有沒有回來睡覺。在妳腳傷好之前,這工作就交給妳負責。然後這裡是洗衣間,清洗、烘乾、折好之後,再把它們放到這裡收妥。」管家一邊說話,一邊展示動線。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向采蘋發現放置床單枕套的櫃子,剛好都只有一百公分高,就連坐著輪椅的她也能輕鬆工作。

  這棟百多坪大的高級豪宅只隔了五個房間,其中兩大間是男主人專用,然後一間是廚房、一間是客房,最後則是傭人專用休息室。

  兩人回到臥房。

  「我只做這一次,看好了。」瑪麗管家一邊說,邊同時著手示範。

  她走到床邊用力將床套扯下,丟進擺在向采蘋腳邊的提籃,然後拿來清洗乾淨的亞麻床罩,先抖一抖,再將泛著淡淡熏衣草香氣的亞麻床單鋪上,四角塞入床墊下。一分鐘,乾淨俐落。

  「剩餘部分就交給妳了。」她拍拍手掌從臥房離開,獨留下向采蘋對著佔了半個床面的大小枕頭發愣。

  「感覺真奇怪。」向采蘋瞪著手裡質料上好的亞麻枕套。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別說是人家的枕頭套了,她連自己睡的也不曾動手換過。看這樣子,她勢必得從現在開始熟悉了。

  「做好了嗎?好了就出來。」

  就像在她身上裝了監視器,才剛把換下的床組丟進洗衣機裡,瑪麗管家便立刻現身吆喝,壓根兒不給她一點時間休息。

  「來了。」關上洗衣機蓋子,向采蘋吐了口氣,推著輪椅離開洗衣房。

  「這些杯子、盤子,全部都拿去洗過再用乾布擦乾,我示範一次,妳仔細看好。」

  瑪麗管家從黑色鏡面流理台上取了一隻高腳杯,伸至水龍頭下洗乾淨,然後拿塊乾布將高腳杯包住,吸乾水漬,最後才用另一塊乾布仔細抹淨。大概花了一分鐘,瑪麗管家才滿意地將它擺回檯面上。

  「不可以留下水漬跟手紋。然後要小心,這些杯子所費不貲,摔破了妳要負責。」

  「是。」向采蘋悄悄扮了個鬼臉。

  約略算算,檯面大概有二十個形狀統一的威士忌酒杯,成套大概十組顏色不一的咖啡杯,最後是十來個肚子寬廣的高腳杯,將這些杯子擦完,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

  但若不做,就只能回頭去當「那個人」的暖床──向采蘋偷偷打了個哆嗦。

  不行!說什麼也得適應。她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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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4:51
第四章

  若沒親手做過,向來好命的向采蘋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原來要維持一個房子的整潔,得要做這麼多瑣碎的事。

  「不對不對,一個杯子洗過擦乾接著才能碰下一個,不然水漬永遠都擦不掉。」

  瑪麗管家有許多奉行不悖的規矩。她一直站在向采蘋身後,直到確定向采蘋一定會照她的方法做後,這才轉出廚房繼續監工其他房間。

  直到確定瑪麗管家走遠了,一直站在高處工作的女傭才突然開口說話。「喂,新來的,妳是東方人?」她負責的工作是擦玻璃。

  「是啊,我來自台灣。」向采蘋抬頭迎上她的目光。

  「台灣?」約莫四十歲的女傭雙眼一亮。「Sir也來自台灣!」

  向采蘋點頭笑笑。從女傭表情,可以看出她對聿凱頗為傾慕,而且還一副很樂意談他的樣子,一個念頭轉過──說不定她可以藉機打聽一些事情?

  「看這房子的規模……」向采蘋試探道:「我想Sir的公司一定很大喔?」

  「公司?」女傭誇張地揮揮手。「沒有沒有,Sir不是比爾蓋茲那種有大企業的老闆,Sir只經營股票,很多很多的股票。」

  向采蘋秀眉一挑,心裡暗忖──難不成他就是爸生前常提到的「巴菲特」型人物?所謂「巴菲特型」,就是在形容一些名下沒有任何企業,單就靠買賣股票,就能賺取巨大利潤的厲害人物。

  女傭平常最愛跟人聊Ken Sir的事跡,只是身邊工作同仁大都已經是熟面孔,誰人不曉Ken Sir的年輕優秀,今天難得來了個新人,女傭當然是卯足了勁拚命誇讚──

  「別看Sir年輕,他可是NYSE(紐約證券交易所)裡赫赫有名的金融大亨。對了!」女傭突然想到,她一臉狐疑地看著向采蘋。「我記得先生一向不收年輕女傭人,妳是怎麼進來的?」

  「我想Sir大概是看我可憐,再加上我跟他同樣來自台灣,才勉強收容我的吧。」向采蘋勉強掰了一個差強人意的理由搪塞,總不能回答說是因為她欠他一百萬美金還不了,才被硬押來當傭人還債吧。「對了,到現在還沒跟妳自我介紹,我叫蘋,請問妳名字是?」

  女傭斜眼瞟瞟向采蘋天使般的笑臉,似乎正在心裡估量她的份量,沈默了好半晌,才從嘴邊吐出一個名字。「安娜。」

  「安娜。」向采蘋微笑。「很高興認識妳,我是新人,將來可能有很多地方會麻煩到妳,還請妳多多包涵。」

  外國人講話很少像向采蘋這麼拐彎抹角有禮貌,突然被人家這麼一奉承,安娜表情看起來不太自在,她別開頭多擦了窗戶幾下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回應。

  兩個人突然陷入沈默,向采蘋剛好乘機整理剛才打聽到的消息。

  說也奇怪,來自台灣上流社會的她,竟然從沒聽過台灣有這麼一個厲害角色,Ken……向采蘋記得他們都這麼喚他,不知道他中文名字是什麼,或許她聽過的是他的中文本名吧。

  「我記得Sir在紐約好像還有其他房子?」

  安娜皺起眉頭問:「妳去過長島別墅了?」那兒可不是平常人能接近得了的地方啊!像她,至今連長島別墅詳細地址都還不清楚哩!

  「應該算是……經過吧。」

  這倒是有可能。向采蘋這模糊的回答讓安娜暫除戒心。「嗯,Sir名下有很多房子,這兒跟長島別墅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罷了。」

  「喔……所以說Sir不會每天來這睡覺嘍?」這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一想到日後說不定每天都得見他一面,向采蘋就覺得背脊一陣毛,好在安娜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答案。

  「對啊,一個月頂多來住個兩、三天吧。Sir在紐約最常住的地方,其實是妳看過的那個長島別墅……」

  身邊有個長舌的同事就是這一點方便,不到幾分鐘,向采蘋已經將情況大致摸熟,平常聿凱不來住的時間裡,傭人一到八點就可以下班,等隔天早上六點再回來工作即可。

  但是她不一樣耶,向采蘋心想,她沒有「家」可以回去,等會兒全部人走光了,她難不成得淪落街頭?但這一點聿凱也替她設想好了。

  下班之前,瑪麗管家勾勾手指頭要向采蘋過來,打開客房要她進去。

  「Sir交代這房間暫時先讓妳住,還有,旁邊那幾袋是一些女生們用的東西。妳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有的話寫張單子給我,我明天幫妳帶過來。」

  「謝謝妳。」她沒想到瑪麗管家竟然會對她這麼好,人在異鄉,這種溫情舉動特別讓人感覺溫暖。

  「要謝就去謝Sir,我只是照他的吩咐做。還有,妳絕對不准踏出這個大門一步,我得提醒妳,妳沒有護照,沒有門鑰匙,身上也沒有錢,一出門去,很可能再也進不了門,」瑪麗管家一臉嚴肅地看著向采蘋。「妳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向采蘋點頭。「我知道。」

  瑪麗管家看了看向采蘋,突然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給她。「上面有我家電話,有問題馬上打電話給我。」

  低頭看著手裡字條,一陣暖意突然湧上向采蘋心頭。

  八點一到,瑪麗管家和其他傭人陸續離開豪宅。

  「好了好了好了,休息時間到了,我可以不用再笑了!」直到身邊再無旁人,向采蘋懸了一晚上的笑臉才垮下。累壞!她很不淑女地打了幾個呵欠,伸伸懶腰。爸媽打小就要求她不准在外人面前顯露疲態,可是經過一整天亂七八糟的動盪,她剛才差一點就撐不下去。

  她手轉著輪椅沿著屋內動線移動,本來是想直接回房休息,可是卻冷不防被窗外風景吸引。

  放眼望去,前方正是有著蔥綠樹林的中央公園,然後再遠一點,還可看到一些雕飾著美麗牆飾的古老大宅。向采蘋側著頭想,依稀記得MOMA就在中央公園附近,不知從這裡可不可以看見它在哪兒──

  向采蘋看得入神,不由自主地貼著玻璃緩緩站起,渾然沒聽見身後大門開啟,有個人影悄悄走了進來。

  聿凱是過來進行第二個策略──攻其不備。

  「腳不痛了?」

  身後驀地出現聲音,向采蘋突地整個人一震。她腳步一個沒站穩拐到身後輪椅,就在她快摔跌在地時,一隻結實有力的大手伸手抱住了她。

  她驚訝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來?!只是一想,她又覺得好笑。這是他的房子,他來不來哪需要她同意啊!

  敏感地察覺到他大手仍在她腰上流連,向采蘋動了動身子,皺起眉頭提醒:「呃,我沒事,你可以放開我了。」

  聿凱眉一挑,緩了兩拍,才慢慢將手從她身上移開。

  真是可惜,難得可以名正言順碰她呢!他暗自歎息。

  也算是自作孽吧,作了那樣的承諾之後,現在連伸手攙扶她的腰,也都得顧忌她是否出於自願。

  「對不起,瑪麗管家叮嚀過我,我不應該在外頭遊蕩的。」向采蘋坐回輪椅,輪子一旋,便想退回房間去。很奇怪,每次只要他在身邊,她總會覺得胸口悶悶,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等等。」聿凱留人。「我肚子餓了,妳去弄點東西來吃吧。」

  「啊!」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要求。「可是我不大會做萊──」

  「那妳的晚餐呢?」聿凱瞥她。

  「瑪麗管家有幫我準備一份三明治。」

  聿凱眉頭一皺,三明治有什麼營養。不作聲靠近輪椅後方,他雙手握住扶把,一下子就連人帶車一塊送進廚房裡。

  「等等──」

  伸手打開黑色鏡面鑲製的對開冰箱,聿凱從裡頭拿出一個保鮮盒,內有一份夾著燻肉的三明治,他搖一搖。「妳是說這個?」

  「對。」向采蘋話才剛說完,聿凱便打開來一口吃下。

  「噯──」這人怎麼搞的?向采蘋大吃一驚!

  「不夠。」聿凱摸摸肚皮,那點東西哪夠一個大男人填肚。他再次打開冰箱瞧了一會兒,從裡頭拿了幾顆蛋跟奶油出來。

  俐落地打開電磁灶開關,將蛋液打勻倒進平底鍋裡,聿凱背對著向采蘋說話。「我需要一壺奶茶。」他轉頭一瞟她。「英式奶茶妳應該會弄吧?」

  開什麼玩笑!她抿緊嘴巴用力點頭。好歹她在台灣,也曾經當過幾場英式午茶的女主人,這點事她當然會!

  「奶茶就交給妳負責,還有,我不加糖。」

  向采蘋不解地看著聿凱背影,這是怎麼回事?一般有錢人,尤其是男人,通常都是不下廚的吧?怎麼這個人對廚房事情會那麼拿手!

  三兩下弄好了東西回過身,發現向采蘋還傻坐在原地瞪著他瞧。聿凱側頭看她,冷不防伸手輕點了下她鼻尖。「在看什麼?」

  向采蘋像被電了下似地身體一彈。「啊?沒事。」她臉一紅,急忙轉動輪椅移向廚房另一角。「我現在就去弄奶茶。」不知道怎麼搞的,每次他太靠近,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看著向采蘋匆忙離開的背影,聿凱眸中陷入一陣深思。說也奇怪,自己從來不是那種愛逗弄女人玩的無聊男子,可是怎麼一遇上她,就會忍不住想過去摸個兩把,或者說些俏皮話逗她臉紅呢?

  大約十五分鐘後,奶茶沖好了,灑上厚厚起司的火腿蛋包,和摻著各式菇類與蘆筍的半熟沙拉也已經端上桌。餐桌是屋子裡慣常出現的色調,黑色大理石。向采蘋低頭一看,深埋在骨子裡的挑剔美感一下湧上,她搖搖頭一轉身,將手裡托盤端回廚房。

  「等一下。」

  「幹麼?」聿凱皺眉。

  「我去找塊布來當桌巾──」一邊回話,輪椅一邊呼嚕地轉向衣帽間。向采蘋喃喃自語,記得下午曾在裡頭看見幾條亞麻桌巾──找到了!

  向采蘋開心地帶著桌巾回到餐廳,在聿凱的幫忙下鋪好桌巾,才又重新將料理與奶茶壺擺上。

  「好了。」她微笑道。

  聿凱退一步欣賞桌上景致,然後點頭。「想不到妳還挺講究的。」

  乳白色的亞麻桌巾就像畫布,能如實表現擺放在其上的絢麗顏色。蛋包的黃、上等火腿的紅、奶油的白與蘆筍沙拉的嫩綠,最後是向采蘋特意挑選的Wedgwood(威基伍德)茶組。彷彿能透出光似的白色細薄骨瓷上繪著精緻的黃底野花鑲邊,放在綠色沙拉旁邊,看起來悅目極了。

  突然被他稱讚,向采蘋難掩雀躍地害羞著。她沒忘記自己目前身份,趕緊進廚房拿了刀叉與餐巾出來。

  「請用──」

  聿凱有趣地看著已準備往後退的向采蘋。「妳要上哪兒去?」

  「可是傭人跟主人是不能同桌吃飯的──」向采蘋驚訝地瞪大雙眼。

  「囉嗦。」聿凱劍眉一蹙。突然他放下刀叉,起身將輪椅上的向采蘋抱坐到餐椅上。哼,看她怎麼跑!

  「哎──」

  「吃飯。」他花心思下廚做菜,就是想跟她一道吃。她不參與,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但向采蘋就是堅持不動筷。

  「還在彆扭妳的身份?」聿凱皺眉。

  「我覺得公私不分不好。」

  「那如果我命令妳吃呢?」

  向采蘋抬起頭,小臉寫滿疑惑。「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聽過其他傭人說,你跟他們一直保持相當距離──但是你對我,就不太一樣。」

  這丫頭還真難伺候,對她好她還會起疑心哩!聿凱歎口氣。「我說了妳就肯吃?」

  她遲疑地點點頭。

  「很簡單,因為我希望妳多吃點營養的食物,妳太瘦了。」

  向采蘋頓時呆住,她沒想到理由竟然是這個。

  聿凱朝她靠近,突然間伸手擄住她手。

  「放開我。」向采蘋一驚,卻怎樣也掙脫不開。

  「不要。」

  不顧她抵抗,聿凱一邊笑著手掌一邊揉搓她的手,最後甚至還貼近她掌中,與她十指交握。

  她知道自己應該大聲抗議說他不守約定,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看著他的手摩挲她指掌的舉動,她身體突然一陣酥麻,渾身氣力像被抽光了似的,一點勁也使不出來。

  「我壓根兒不當妳是我的傭人,妳怎麼會以為我捨得讓妳去打掃屋子、洗杯子、擦玻璃的?這麼細緻的一雙手……」他將之捧起放在唇上輕輕一吻。「拿來做那些事情多可惜。」

  「不要這樣,你說過你不會勉強我的──」

  「沒錯,我是說過。」聿凱坦承。「可是妳真敢說,妳一點都不期待我碰妳?」

  「我當然──」向采蘋一抬頭,猛地便看見一雙火熱黑眸,臉頰脹紅,心裡突然湧上一股被窺知心事般的忐忑。她匆匆將頭低下,彷彿將臉埋住,就可以將她心情妥善藏好似的。

  「采蘋,看著我。」他醇厚的聲音貼在她耳畔低語。

  向采蘋縮起脖子,感覺一陣異樣像電流竄過她身體。她使勁地抵擋他對自己的影響力,一徑將頭垂得更低。可是心跳之大聲,臉頰之紅熱,卻在在向她表明了某些她不願正視的事實。

  她心裡辯駁著──不!不對!她只是腳受傷沒辦法逃走,不然她早就……

  「膽小鬼。」

  他竟然這麼說她!向采蘋不服氣地哼聲。「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才將臉抬起,就被他捧住下顎,一雙黑眸緊緊鎖住她。

  「多漂亮的一雙眼,摻雜著倔強與羞怯,妳可知道每當我看著妳,我心裡就會浮現很多妳一聽鐵定會吃驚尖叫的畫面──可是妳要我怎麼不想?小東西。要知道我可是全世界第一個嘗過妳的男人。」

  那些個帶著情色氣味的字眼就像誘餌,一些模糊畫面隱約從她腦中閃現。向采蘋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唇,彷彿還記得他那略寬的唇瓣觸上她的滋味……

  赤裸的雙腿交纏,白皙與麥色肌膚的旖旎相襯,喘息,濕滑的肌膚觸感,酥麻入骨的快感──那畫面一閃而過,教向采蘋身體猛地一顫,臉頰忽地爆紅!

  天吶!那些東西……她剛在遐想些什麼啊?

  「妳完全記不得了?妳我共度的那一夜?」覷看著她表情,聿凱臉貼近輕問。

  「放開我──」向采蘋迴避他的視線。

  「真的這麼討厭我碰妳?」他再問。

  「當然!」她一口咬定。笨蛋也知道這時候要這麼回答。「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隨便伸手摸我,你食言而肥!」

  「好吧,既然妳這麼堅持。」聿凱歎了口氣,手突然從她下顎移開。

  他竟然依了她?向采蘋呆呆地看著他移開的大掌,不可思議的是,她心裡竟然覺得──好失落?!天啊!向采蘋羞又急,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而她起伏的情緒完全顯露在臉上。或許良好家教可以培塑出她高雅合宜的舉止,可是在隱藏情緒這方面,她仍生嫩,完全禁不起窺看。

  聿凱對自己的眼力相當有自信,他認為向采蘋早對他有情,只是礙於面子,才一直遲遲不肯卸下她的防心。

  無妨!反正他已打定主意誘她入甕,不管她心意再怎麼篤定堅實,也終要落了個節節敗退的下場。哼!區區小女子,怎麼會是他的對手,他就不信不能將她迷得神魂顛倒,現下的她只是窮費勁在掙扎罷了。

  他心裡算盤撥得滴答響,早晚她一定會迷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否則,怎對得起他此般步步為營,精心策劃?

  聿凱將臉貼到她耳邊低語:「讓我猜猜妳心裡在想些什麼,妳是在氣我,竟然不堅持多逼迫妳一點?還是懊惱這麼早就叫我鬆手?」

  「我才沒有!」

  「采蘋呀采蘋,妳知不知道妳這樣倔強的表情非常誘人?害我一直忍不住幻想將妳這一面剝掉,我明明就看過妳熱情如火的樣子!」

  他的話教向采蘋臉頰發燙。胡說!她怎麼可能會有那種癡迷失態的舉動,那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這個「向采蘋」。

  「讓我吻妳。」這不是詢問,而是預告,彷彿他已經篤定她不可能伸手推開他了。

  向采蘋腦中警鐘大響,可是就像聿凱預料的,她發現自己身體連一點移動的力氣也沒──

  柔軟的唇輕柔地覆上她,向采蘋心裡湧出的那股熟悉,教她不禁連腳尖都燙紅。

  相對於聿凱舉止的霸氣,他的吻,倒是纏綿得驚人。沒有強迫、沒有壓力,只是一味柔柔地貼著她,輕輕摩挲,再以舌輕觸。

  向采蘋雙眼無力地閉上,羞怯地感覺他所給予的一切。

  突然,聿凱出聲輕喚:「采蘋……」

  「嗯?」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當她天真地張嘴回應,他舌尖順勢滑入。

  實在不明白一個溫柔的吻,怎麼可能在一瞬間變得那麼濃烈、熱情得像會燙傷人。向采蘋感官不由自主被挑起,隨著他的索求配合移動。

  但是還不夠!

  聿凱突然移開唇瓣,霸氣地要求:「吻我。」

  她睜開迷濛大眼,一下還沒從他的要求回過神來。咦?她不是已經在吻了嗎?

  「不夠,我要妳投入。」聿凱說完,唇再度覆上,舌尖一下挑中他覬覦已久的目標。

  他竟然要她回應!向采蘋臉蛋驀地脹紅。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照他的話做!只是這念頭僅在她腦中停留一秒,隨即就像青空中的薄霧,瞬間被太陽蒸發不見。

  向采蘋怯怯地伸出嫩舌,才剛滑出唇間,聿凱便像飢渴已久的饕客,將之奪取,順勢吸入他唇中。向采蘋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從來就不知道,也無從想像,不過一個動作,竟能做得如此鹹濕誘人,他嘗起來有奶油與蛋的香味……

  這念頭一從她腦中閃過,她臉頰再度發燙,無疑是想起了他先前說過的話。

  一陣怪異騷動直下腿間,向采蘋發出雖耐的嬌喘,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她鐵定會軟癱在聿凱的西裝褲下,顏面盡失。

  只是情火正熱,這時候誰在乎什麼顏不顏面!

  「好甜,我可愛的小東西……」熱燙的唇瓣離開她唇,聿凱一邊呢喃,手指一路滑撫下她身上黑制服領口,罩住裹在白色圍裙底下的小巧胸脯。

  向采蘋低吟一聲。

  「我還記得這裡的觸感……」大掌隨著他醇厚的低語,一邊緩慢動作。

  向采蘋小臉醺紅,偎在他肩側無助地感覺他手指的蠕動。

  好邪惡的感覺!

  她不由自主地扭動腰肢,一陣陣莫名的快意席捲全身,腦子裡呼喝著要她抗拒,可是她的心卻細細呢喃地說著還要,還想多感覺一點……

  「你……」當想開口求他別再折騰她,向采蘋才驀地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喚他。「Sir……」

  「叫我凱。」他解開她衣服上的扣瓣,挺直的鼻樑一邊摩挲裸裡的胸脯,一邊低語。

  向采蘋無力地抓搔著他頭髮,直到此刻她才突然發現他頭髮多厚多軟,就像上好的綢緞……

  「想要我嗎?」

  不知何時,向采蘋已被聿凱移坐到他腿上去,向采蘋驚訝地發現他手指早已滑進她裙襬裡邊。

  不行!她輕輕扭動臀部,但卻只換來聿凱一陣深呼吸。

  「難道學校老師沒教過妳,不能隨便在男人身上扭動嗎?」

  老、老師哪會教這種事!向采蘋心中羞又惱地想。

  「不過我喜歡。」聿凱邪氣一笑。

  「不要……」她驀地驚覺,急忙夾緊雙腿。

  聿凱伸手輕撫她臉頰一會兒。「我說過,我不會勉強妳。」

  不待她反應,聿凱突然從位子上站起,凸起的胯間教向采蘋看得臉紅,而他卻恍無知覺似的,一臉平靜地扣上敞開的西裝外套。

  「晚餐妳自己用吧,我會再來看妳。」投予她深深的一瞥,然後聿凱轉身離開。

  啊?!感覺彷彿一個眨眼,他俊逸的身軀便從屋子裡消失,只留下被撩亂的她,呆呆地瞪著關起的門扉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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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5:23
第五章

  恨啊!惱啊!氣啊!

  像玩上癮了似的,每天夜裡,聿凱都會趁傭人們回家後,回他位在上東城的豪宅,目的自然是向采蘋。

  不管她當時在幹麼,是看著窗外夜景發呆,還是已疲累地躺在床上休息,他總是有辦法將一開始極力抗拒、羞澀靦腆的她,挑逗成為理智盡消的狂野小花。

  然後,他會挑她意志快潰散投降的前一刻開口問:「要我繼續嗎?」

  天吶!她怎麼好意思開口說她要?!極其掙扎地吐出了一聲「不」,他就真的不再碰她,起身跟她說掰掰「明天見」。

  「什麼不勉強!真的不勉強,那一開始就不要碰我啊!哪有人動手做了之後,卻又突然把我丟在那……」向采蘋忍不住抱怨。

  「妳一個人在嘀咕些什麼?」瑪麗管家進到廚房,就看見向采蘋洩憤似地猛擦著手中的水晶杯,嘴裡一邊唸唸有詞不知在說什麼。

  向采蘋猛地抬頭,望見瑪麗管家好奇的表情,她這才驚覺。天吶!她竟然不知不覺說溜嘴了!

  「沒事沒事。」她急忙道。

  瑪麗管家哪裡知道夜裡曾發生了什麼事,她現在過來是有其他目的。她轉身瞧瞧背後,確定旁邊沒其他人,這才從制服口袋裡拿出一迭紙,遞到向采蘋面前。

  「這是?」

  「食譜。我發現Sir最近很常過來,可是他又不要我留下來伺候。我知道妳還不太會做菜,所以就找了一些簡單的食譜給妳。妳趁晚上多練習,可是不准妳把練習的成品端給Sir吃啊。」

  向采蘋知道瑪麗管家是一番好意,可是啊,一想到自己還得下廚做菜給「那傢伙」吃,她就滿肚子不情願,任誰都不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得遭受怎樣的「非人對待」。

  腦海中一浮現夜裡的秘戲,向采蘋便像被下了蠱咒般的,一股越來越熟悉的酥麻感突然從小腹湧上。討厭!向采蘋雙手捂著泛紅的臉頰拚命搖頭。

  鎮定下來!鎮定下來!她仰著臉大口大口呼吸,直到過了許久,才感覺她臉頰的燒熱退下。

  天吶,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她根本就被那傢伙控制住了嘛!不行,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今天晚上他若再來,她一定要嚴詞拒絕他再碰她──不,是連站在她身邊,也不可以!


  當天晚上。

  已經不知幾次抬頭注視牆上的大鐘,眼看短針從八走到十,開始一分鐘一分鐘朝十一點方向靠去,向采蘋滿肚子的堅定,逐漸被困惑取代。

  「那傢伙今晚不來啊?」驀地聽見自己的喃喃自語,向采蘋臉頓時一紅。

  「我也真奇怪,幹麼管他來不來!」

  揣著連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緒,向采蘋踩著微跛的腳步回到傭人房。經過連日來的休養,她腳掌上的傷口已一一結痂,只是還不能快跑。

  鎖好房門,向采蘋脫下制服,換上白色睡袍,坐在床沿才剛扣好長至膝上的圓形扣子,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敲門聲。

  「向小姐?我是Ken Sir的副手康。妳睡著了嗎?」

  啊?!康哥跑來做什麼?向采蘋有些疑惑。「請問有什麼事嗎?」

  「Ken Sir受傷了,需要人幫忙。」

  訊息一進入腦袋,顧不得身上還穿著睡衣,也忘記仍未痊癒的腳傷,向采蘋一個箭步打開房門,焦急明顯寫在臉上。「他現在人在哪?傷勢嚴不嚴重?」

  「Sir在房間,醫生現正在幫他──」

  一聽見聿凱人就在屋子裡,也顧不得康還沒把話說完,向采蘋一扭身便朝主臥室跑去。

  推門一看,一名金髮醫生正背對門收拾私人什物,聿凱則是半裸著上身躺臥在大床上,右臂扎纏著繃帶。

  聽見聲響,醫生與聿凱同時望向門邊,一見是向采蘋,聿凱即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招手要她過來。

  「你還好吧?」看著捆了半隻手臂的繃帶,向采蘋一臉擔憂。

  「還好。」聿凱答道。

  旁邊的醫生一臉不苟同地搖搖頭。「少聽他胡說。Ken Sir受的是槍傷,他現在看起來還好,不過等晚一點麻藥退了之後就有得瞧了。這個──」醫生拿了一罐止痛藥放到向采蘋手中,溫柔地向她說明。「痛的時候就讓他吃上一顆,最快兩小時吃一次。然後是發燒,Ken Sir的傷口不小,我擔心他會有體溫升高的狀況,萬一情況嚴重,妳就先讓他服下這藥,然後打電話給我──啊,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麥克,是Ken Sir的私人醫生,這是我的名片。」

  麥克醫生除了給向采蘋名片之外,還朝她曖昧地眨眨眼。躺在床上的聿凱一看,冷不防伸出手來將她拉開。

  「夠了吧麥克,少在采蘋面前散發你的雄性荷爾蒙。」聿凱毫不避嫌地將她抱滿懷。

  「放開我!」小手不小心觸碰到他裸胸,向采蘋才發現他胸口竟有長毛。看起來雖然不像白人那般濃密,可是摸起來仍有一種毛茸茸的觸感,俏臉頓時紅了半邊。

  「我不放。」聿凱答道。眼見她伸手欲推,他皺起濃眉低斥:「妳想弄痛我?」

  他這一說,向采蘋連忙將手收回。

  身後的麥克醫生見他倆的互動,雙眼不由得瞪大。他擔任Ken Sir私人醫生差不多七年了,從不曾見他與任何女子過從甚密。麥克醫生雙眼在向采蘋俏臉上流連,揣想著Ken Sir跟這東方美人什麼關係?

  他一看就知道麥克想問什麼。哼!

  「她是我的女人。」說出口後,才發現這四個字真是動聽。「該說的你都說了,可以走了!」

  聿凱戒慎提防的表情說明了很多事,可向采蘋又不像麥克醫生待在他身邊那麼久,哪裡讀得出他的弦外之音。「我送醫生他──」向采蘋還想善盡她身為傭人的職責,才一轉身,就被聿凱一把拉回原位。

  「不必。」他才不給麥克與采蘋單獨相處的機會,就連送他出門這一點路程也不行!他討厭麥克瞧她的眼神。采蘋的甜美是他的,誰敢覬覦他就挖了那人的雙眼──聿凱唇角一抿。他是說真的!

  沒想到眼中釘才剛離開,頭一轉,向采蘋就開炮了。「你剛才的口氣太沒禮貌了!不管怎麼說,麥克醫生都是過來醫治你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跟人家說話?!」

  聿凱一臉詫異地看著向采蘋,這小傢伙是哪根筋不對?竟在這時候跟他鬧這種彆扭,虧他還滿心裡想的全是她。

  就在兩個小時前,帝釋傳來口諭,要聿凱出席中國青幫與美國黑虎幫的調停會。剛開始,兩幫人馬還稱兄道弟的禮尚往來,只是話題一扯上跟利益有關的事宜,互不相讓的對話就讓氣氛變得異常火爆。

  無聊透頂!聿凱一發現會拖久臉色就變了。他討厭出席只會撂狠話的調停會,有什麼主意想幹麼就快點,憋在這你罵我我罵你,搞屁啊,光會浪費他跟采蘋見面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聽見他心聲,念頭才剛轉過,狀況就立刻發生了。

  青幫一名嘍囉眼見辯不贏黑虎人馬,一惱火突然掏出槍朝黑虎幫主轟去。眼利的聿凱及時發現,救了黑虎幫主一命,但是很可惜,他沒黑虎幫主好運,不長眼的子彈卻擦過他右上臂,當場血流如注。所以他就回來了。放著可能會出現大火並的青幫與黑虎幫不管,誰叫他是傷患嘛!

  「妳打算為了這種事情跟我吵架?」瞧他滿心都是她,可是她呢?竟然為了一點小事跟他臉紅脖子粗。

  呃!向采蘋眨一眨眼。他不提她還沒發現她剛才的口氣多沖,她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這樣。」

  這個他倒可以幫忙回答,聿凱一笑。「答案還不簡單,因為妳擔心我啊。」

  聽見這話,向采蘋雙頰一紅。「這種情況,任誰都會擔心的吧!」向采蘋硬是不肯直接承認被他說中。不過眼睛一瞟向他傷臂,她又想起──「對了,你怎麼會受槍傷呢?有人搶劫你嗎?報警了沒有?」

  「不需要報警。」聿凱避重就輕回答,只是向采蘋怎麼可能接受這種答案。

  「不報警,萬一過幾天歹徒又找上你怎麼辦?」她腦中只有一種可能性──他是因為太有錢,才遭歹徒覬覦。「這一次還好只是射中你手臂,如果下一次他們再找上你,結果射中的卻是──」她腦中出現的畫面太過可怕,可怕到她沒有辦法忍受。

  「不可以!」她斷然道:「這種事絕對不能姑息,你一定得去警察局報案接受調查才行!」

  還說不關心他。聿凱忍俊不禁,她真不知道她剛才的話證明了什麼嗎?

  「噓,吵死了妳。」他要她閉嘴。

  「你還嫌我吵,我那是為你好耶!」

  話還沒說完,聿凱突然伸手摀住她嘴不讓她再提。

  向采蘋不依,手剛抬起想掙開他懷抱,卻猛地記起他手臂上的傷──

  瞧她進退兩難的表情,聿凱移開掌心輕挲她臉頰。「我知道妳擔心我,可是這件事,妳就放輕鬆讓我處理,我可以保證那些『歹徒』,絕對不可能再回頭找上我。」

  「真的嗎?」

  「我保證。」聿凱一臉確定地點頭。

  「最好真的就像你講的那樣。」這些話她說得不情不願。

  「這才是我的乖女孩。」聿凱笑著揉揉她頭髮。

  看著他滿溢的笑臉,向采蘋不自覺回應地勾起唇瓣,只是當她瞥見他得意的表情,她倏地有了警覺──什麼時候,他倆變得那麼親密了?

  「又想推開我了?」還來不及做出動作,聿凱已經事先讀出她心念。

  「我──」就說過她學不會隱藏心思吧!他話一說完,向采蘋一臉像是被逮著似的,立刻將兩手放下。

  「要到什麼時候,妳才會坦率地接受妳在乎我?不,妳不用開口,」他輕輕壓住她欲張的嘴巴。「妳要說什麼我全都知道。妳想說妳沒有,說妳一點都不在乎我,根本就不關心我死活,對不對?」

  向采蘋恨恨地瞪著聿凱看。討厭,她想說的話全被他給說光了,她除了乾瞪眼之外,完全想不出其他更理想的反應。

  「和妳相反,在妳用盡所有力氣想說服妳自己相信妳不在乎我的同時,我心裡卻一直惦著妳,就連我中槍的那一刻,妳也沒從我心裡離開過一分一秒。」

  連他也不清楚這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明明是一場以勾引為開始的狩獵遊戲,卻因為他這個參與者過於投入,以至於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當初那個信心滿滿的追獵者,還是已淪為被獵物反制約的可憐獵人?

  不過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這事重要嗎?不。聿凱發現,他現在唯一在乎的,是來這見她,是來逗她臉紅心跳,是來跟她在一起。

  但向采蘋從沒遇過像他這樣的男人,自然不懂得他的言行舉止,早已超乎他先前所宣示的──他只是要她的身體。

  聿凱用沒受傷的左手撫著向采蘋長髮,然後揪起一綹放在鼻前嗅聞。「說來也好笑,這麼記掛某人的經驗,對我來說倒是第一次。」他挑眉看著向采蘋驚愕的表情,這什麼呆反應!「妳不相信我?」他有些氣惱地輕戳她臉頰。

  理智告訴她不要輕易相信他說的任何話,即使他說了一些很類似告白的情話,她也不能有所動搖。並不是她鐵石心腸,而是他倆認識的機緣太過詭異──一個商品跟一個買主,這種情況,實在不符合一般正常的男女交往程序。除非他能夠提出證明,讓她確定他對她的確有情。

  向采蘋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相信你,你平常不是我行我素慣了?我實在很難想像,你會因為我做了改變。」

  「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收斂起我一向自豪的我行我素。從來沒有人可以讓我為她改變,妳是第一個。」他點點她鼻頭。「聽我這麼說,心裡有沒有覺得很感動?」

  「完全沒有。」傻瓜才這麼問,她當然一口否認。可是她臉上表情,說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聿凱眸子一轉,突然換上一種失落的口氣歎息道:「我發覺做人真是有夠無奈,就只差沒把心挖出來給人看了,人家還是不願相信我說的話,唉……」

  沒想到他的哀兵策略這麼有效。向采蘋瞧瞧他,似乎被他語氣裡的失落給打動,頭一次開口說明內心的疑惑。

  「我一直都想不透,它怎麼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它?」聿凱挑眉。「妳是說妳的身體?」

  他明知故問嘛!向采蘋抿嘴怒瞪。「我知道我的外貌是比一般人漂亮,可是以你的財力,我相信不難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這問題像敲中了某個關鍵點似的,教聿凱驀地陷入沈思。

  「妳問了一個好問題。我倒還不曾想過,我這麼費盡心思靠近妳的原因,就只是為了要妳一聲『我願意』?」

  如果是平常人,這時候絕對會吐露一些情啊愛之類的甜言蜜語,一舉消弭她心頭的疑懼,但要知道,聿凱不是一般人,打小在蟠龍西堂老堂主特別培育長大的他,養成了他效忠蟠龍而輕忽自身感情的個性。在遇上向采蘋之前,聿凱做的任何事,都是以能為蟠龍會牟取最高利益為第一優先。

  聿凱這才發現,他所為她做的破例,已經多到超乎他想像。每天心頭惦記著她,工作一結束就急忙過來看她,下廚替她做菜,為她忍受慾火的折磨……怪的是,他心裡竟然一點勉強的感覺也沒有。

  這小傢伙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麼蠱啊?天!

  「所以呢?你的答案是什麼?」她期待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聿凱皺起眉頭,一時語塞。

  怎麼可能不知道?!向采蘋不可置信。

  「不然妳說,妳期待從我口中得出什麼答案?」

  「當然是──」我喜歡妳啊!望見聿凱探究的黑眸,向采蘋猛地閉上嘴巴,突然意識自己剛才想說什麼話。

  「幹麼突然臉紅?怎麼,想到什麼怪事情了?」

  「才沒有。」向采蘋心一惱,突然間忘了聿凱手臂上有傷,冷不防用力推開他,不料卻剛好一手拍上他手臂上的繃帶,就算再能忍痛,被她那麼猛地一碰,也會痛得發出呻吟。

  「啊!」聿凱痛得低呼。

  「對不起!」向采蘋頓時急得小臉都白了。「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再去找醫生回來檢查……」

  聿凱本想拒絕,不過一見向采蘋表情,他突然心生一計,何不順水推舟呢?「我想這個痛,不是醫生能夠幫我處理的。」

  向采蘋搖頭表示不懂。

  「我是覺得這房間不太能夠讓我放鬆,如果換個地方──我想不舒服的感覺應該會減少很多。」

  「那要去哪裡?」

  「長島。」為了讓自己的言語聽起來更有說服力,聿凱還裝出一臉疼痛的笑。「我習慣那裡,如果能夠回去,又有妳在身邊照應,我想應該對我的傷有很大的幫助。」

  「真的需要我嗎?」拿這麼大的帽子壓她──向采蘋一臉猶豫。

  「除了妳之外,我不愛讓其他人進出我屋子。」

  這句話聽起來──感覺還不錯。向采蘋強撐了一會兒,最後仍忍不住竊竊綻了朵笑靨。「好啦!既然你說這樣對你的傷有幫助,我跟你一道回去就是。」

  

  經過一小時車程,聿凱與向采蘋回到長島別墅。

  再次走進此屋讓向采蘋心情頗覺奇妙,不過頭一轉瞄見聿凱手上的傷,她瞬間又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才剛攙著聿凱走至臥房,門外門鈴驟響。

  「我去開門。」

  門一打開,發現是康站在門外,他手上還拎著四隻大皮箱,門一開,他便主動將皮箱推進門裡。

  「Sir給妳的驚喜。」說完他立刻將大門帶上。

  什麼東西?向采蘋狐疑地將皮箱打開,一看,雙眼頓時瞠大。

  四隻大皮箱,其中一個裡頭塞滿各式長長短短的漂亮衣裳,一個是擺著款色各異的高跟鞋和涼鞋,然後一個裡頭擺著化妝品跟珠寶,最後一箱擺的則是各類精美的美術專用書。

  「哇……」向采蘋興奮地嚷了聲。有些書她有,不過大部分都是她先前沒看過的。熟悉的書冊讓她一下想起過去,每天下課後的水彩油畫練習,阿波羅頭像、維納斯的半身像,還有台藝大美術系──尤其是最後這一個。

  她手指戀戀不捨地撫過書的封面。為了自由,她放棄了就讀心愛科系的機會,仔細一想,她逃家這舉動,還真教她付出好大的代價!

  聿凱觀察她表情,然後皺起眉頭。「妳不喜歡?」

  「不是。」向采蘋急忙揮掉心裡乍起的惆悵,她搖搖頭肯定道:「我喜歡。只是看到這些東西,突然間讓我覺得很懷念……」

  「妳想跟妳伯父聯絡嗎?」他突如其來冒出這一句話。

  向采蘋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並不是試探,他是出於關心才問的。那她呢?她真想跟伯父聯絡嗎?

  「我也不知道……」向采蘋輕輕撫弄書本封面,像是要釐清自己思緒般地慢慢說道:「於情於理,我知道我應該想辦法跟我伯父報個訊,讓他知道我平安。可是我一想到他要是知道我在哪了之後,說不定又會再逼我嫁給我不愛的男人……」

  嘴裡吐出「男人」二字後,向采蘋心突然揪了一下。她詫異地反問自己怎麼會有那感覺?那種──捨不得離開這裡的情緒。能夠離開這裡,她不是該覺得高興才對?但是為什麼……她會這麼排斥這主意?

  「既然這樣就算了,等妳有天想要了再跟我說。」聿凱停了會兒又說:「我可以幫妳想些法子,讓妳可以報平安,但無須洩漏妳行蹤。」

  向采蘋盯著聿凱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聿凱眉一挑。「妳是要聽實話,還是場面話?」

  聽聞此言,向采蘋忍不住翻白眼瞪人。廢話!當然是聽實話。

  看見她可愛的反應,聿凱笑了。「妳剛才的表情好可愛。」

  他在說什麼?向采蘋驀地瞪大眼。

  「我一直不喜歡看妳對我彬彬有禮的樣子。或許在一般人眼中,那種表現是有家教的象徵,可是對我來說,妳真實的反應,才更吸引我。」

  坦白說,在遇上他之前,向采蘋一直覺得乖巧聰明,就是她原本的樣子。可是遇上他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還有那麼多不曾開發的情緒,比方頂嘴、翻白眼瞪人、生氣辯駁之類,要知道這些動作絕對不是「大家閨秀向采蘋」平常會有的反應……她勉強將視線從聿凱臉上移開,只覺得心裡亂糟糟。

  「還想聽我的實話嗎?」

  別開頭去的臉輕輕一點。

  「我想讓妳開心,這就是答案。」

  討厭啦!向采蘋裝不出無動於衷的表情,只好跺著腳催他進房間去。「好了好了,你不是回來休養的嗎?現在都幾點了,還不快點上床休息!」

  「一個人躺著多無聊。」他伸出沒受傷的手拉她。「陪我一塊去?」

  開什麼玩笑,他去睡覺她陪在旁邊幹麼!只是話還沒說出口,聿凱突然露出一副疼痛難忍的表情。

  向采蘋緊張道:「你怎麼了?」

  「麥克說麻藥退了之後傷口會痛,想不到是真的──」

  「你怎麼不早說?還站在這!」向采蘋憂心地將他攙進臥房,幫他掀被蓋被,慇勤得像個小媽媽。「不要再亂動了,我去幫你倒水拿藥,馬上回來。」

  果真才離開一下,她馬上又跑回來。

  聿凱仰起頭和著水一口將藥嚥下。

  「還很痛嗎?」向采蘋坐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

  「好一點了。」聿凱將杯子還給向采蘋,突然他一臉懷念似的說:「我剛突然想起我第一次帶妳進這屋子時,也跟妳剛才一樣,把妳丟在床上,我去廚房倒水給妳喝。」

  哦,有這回事?向采蘋搖頭。「我不記得,然後呢?」

  「然後,當我捧著杯子走回臥房,就發現有個臉紅撲撲的小傢伙正紅著眼睛到處找我,一看到我出現,她二話不說就撲到我身上對我又親又舔,我身上衣服不到幾秒鐘就被她扒個精光……」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她早該想到他滿腦子都是這種事的!

  「這樣就夠啦?還有很多後續我還沒說耶──」

  「不准你再提!」向采蘋威脅地做了個動作。「再提一個字我就用手戳你傷口,你看我做不做得到!」

  哇!好可怕。聿凱伸手捂著右手臂,裝出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

  「知道怕最好!」向采蘋完全不知道她此刻表情有多可愛。看一個小羊似的女孩學人家撂狠話,感覺就像在吃巧克力薄荷冰淇淋,外表綠綠的看起來雖嗆,但一咬進嘴裡,卻仍是滿肚子甜。

  「還不快點躺好休息!」

  聿凱配合躺下。「那妳呢?妳打算睡哪裡?」

  「屋子這麼大,總該有其他房間可以讓我睡吧。」

  「妳不陪在我身邊,萬一半夜我手又痛了怎麼辦?難不成還要我一路摸到客房去找妳?」聿凱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只是一邊說他心裡一邊竊笑。若她知道他之前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猶能神色自若,和人談笑風生,鐵定會驚呼斥他是個大騙子。

  向采蘋心想也對,可是留下來陪他的話──「那我去拿棉被來打地鋪好了。」

  「這樣太委屈妳了。」聿凱伸手拍拍床側,一臉人畜無害樣。「床很大,我不介意一起睡。」

  這種事想都不用想,向采蘋一口拒絕。「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需要。」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聿凱沒多加抗辯地任她去弄。鋪棉被,兩人道晚安,不到一會兒,底下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采蘋?」聿凱嘗試地喚幾聲,直到確定她已熟睡,他這才從床上起身,悄悄將睡熟的小人兒抱上他的床。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聿凱滿眼笑意地睇著懷中人兒酣甜的睡顏,然後拉來薄被將她牢牢裹緊,滿足地發出一聲長歎。

  好了,他現在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個好覺了。


  睡得迷糊的向采蘋在被窩裡翻滾著身體,即使猶在睡夢中,她仍能感覺被窩溫度不太平均,怎麼左半邊冷颼颼,右邊卻覺得熱烘烘呢?

  腦中意念乍起,右手指隨即伸去摸索。圓圓的,很溫暖,說柔軟又不太完全,感覺有些地方是堅硬──纖白的手指沿著聿凱完好的肩膀一路往上探,觸及他長睫,手指立刻停下。

  毛?手指在睫毛來回輕刷了幾下,那柔軟細毛搔過她指尖的觸感逗人,摸著摸著,仍睡著的唇角突然勾了抹笑。

  有毛又圓又軟的東西是什麼?腦中直覺浮現她沒帶出來的泰迪熊娃娃。雖說熊娃娃沒有體溫,可是在睡意矇矓的這一刻,腦子哪能思考那麼多。

  她的熊娃娃!滿足地歎氣。

  小身體忍不住朝暖源移去,一經確認,小手小腳毫不猶豫將之佔據,鼻子還聞到一種好好聞的香味。秀鼻揉蹭娃娃胸膛,聽著從它心口傳出來的呼吸聲,夢裡的向采蘋開心一笑。

  噢!她喜歡這個「夢」。

  當她微涼的手指觸上他身體,聿凱雙眼瞬間張開。他沒出聲地任她左摸右揉,直到她手腳纏上他身體,再度沈睡,聿凱才將他安好的左手環搭在她細腰上,輕捏那柔軟的肌理。

  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

  聿凱低頭注視懷中人兒,打從和她度過第一夜他就知道,她偎在他懷裡之適合,簡直就像是兩塊失落的拼圖重新再交迭。不管她在他懷裡怎麼左翻右滾,都不會帶給他身體一丁點壓力。

  聿凱忍不住想,這該不會也是一種另類的「天作之合」吧?!

  「不知道等妳醒來發現妳睡在我懷裡,會有什麼反應啊?」

  長臂輕輕拂開垂落在她頰邊的長髮,聿凱在她額上印上一個吻,含笑道:「我很期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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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5:48
第六章

  向采蘋是被自己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給吵醒的。

  她還想睡,偎在暖熱的被窩裡轉了個身,可是肚子的餓感卻不肯輕易放過她。掙扎幾秒鐘,才擺脫了睡神,逐漸清醒過來。

  張開眼睛,一張俊臉驀地出現在眼前。向采蘋眨眨眼呆愣了一會兒,才突然記起自己身在何方。

  她怎麼會跟他睡在一起?

  她像觸電似的從床上彈起。不對啊!轉頭瞧仍攤在地上的棉被,俏臉頓時嫣紅。天吶!她什麼時候爬上來,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快快快,得趁他還沒醒來快點下床。七手八腳拉開被子正想溜下床,可一回過頭來,卻冷不防被聿凱的睡顏吸引。

  原來他睡著時,是這個樣子的啊!

  聿凱他真的長得很俊,雖然黑髮黑眸,可是五官卻比一般東方人深邃立體,應該混了一些外國血統吧,尤其那對眼睫毛,濃密得就像兩把小扇……向采蘋湊近臉看,想一想,這還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

  向采蘋摸摸自己心口,怪了,她幹麼莫名其妙心跳加速啊!

  眸子一轉,目光突然瞄到他仍舊裸露的上身。因為她方才坐起,連帶也拉開了聿凱身上的被子,好奇心一下被挑起。鄭重聲明,她可不是對他的胸部有興趣,更不是想看他胸上的毛,她只是關心他手臂上的傷口而已,可不能誣賴她喔!

  向采蘋不知是在說服誰,總之當理出了最後的答案,她頭就馬上往聿凱身上傾去……

  哇,看不出來他有這麼結實的胸肌耶!記得先前她曾在上東城豪宅那瞄過一次,不過當時旁邊還有麥克醫生在,向采蘋只看了兩眼就急忙將眼睛轉開,可是現在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

  身上的肌肉纍纍,看起來有如上好的木料般光滑溫潤,向采蘋看得蠢蠢欲動,壓抑不住滿心想要碰觸的慾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明明應該速速下床才對,可是──向采蘋抬眼覷覷聿凱平靜的睡顏,心裡暗忖,摸一下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她會輕輕的……摸一下就走!

  她手指輕輕按上眼前裸胸,若不是太投入感覺指間的觸感,否則一定能聽見底下人呼吸一窒的喘息聲。

  聿凱半張開眼睛隔著睫毛覷望,只見向采蘋喜著一張臉,像彈琴似地輕輕勾勒他胸肌弧形,完全忘了她剛才的掙扎。這會兒她正揪他胸口處的細毛,然後調皮地戳著他的乳首。

  手指才剛碰過,底下褐色的小豆便一下緊縮凸起,好有反應!向采蘋雙眼發亮,縮肩竊笑。

  好好玩喔!抬抬眼覦覷聿凱,沒問題,他還在睡。向采蘋眼珠子骨碌一轉,一下被其他部位吸引了注意力。

  除了胸口正中的黑毛之外,聿凱的肚臍下面,還有一撮黑毛細密如線般長在肚皮中間,朝半掩在被子裡的腿胯蔓延。向采蘋曾經畫過男人的半裸體,可是印象中那男模特兒的「毛」,好像跟他長得不太一樣……

  膽子漸漸被餵大,她心一橫,反正看到一半也是看,整身看完也是看,乾脆趁這機會,一次看個仔細。

  她再確認聿凱仍然熟睡,於是便一把掀開被單。

  一直佯裝假睡的聿凱眼皮微微一顫,心裡卻懊悔著他怎麼會想出裝睡這爛點子?要他保持不動事小,但身體反應可沒法全受他控制。他只好在心裡喃誦著昨天結算時的股市成交指數,好轉移注意力,企圖壓抑胯下的勃起反應。當年接下蟠龍西堂之位所受的試煉,也沒此刻難熬。

  好在被子一掀開,向采蘋目光就被肚皮上的毛吸引,壓根兒沒發現頂上人正出現嘴角抽搐、額上熱汗直冒的反應。

  短短細小越朝胯間生去,那黑毛就長得越長,會長多長?向采蘋心底著實好奇,只是再也找不到一丁點合理性,好拉開人家褲子看個仔細。

  好吧好吧,今天就看到這裡。

  小手輕拍拍那鬈曲的黑毛,可是那觸感好像跟胸毛不大一樣,更粗了一些。她突然想起他頭髮也是鬈的,難不成像他頭髮?向采蘋直覺抬頭對照。結果一抬頭,她頓時變成一隻呆掉的木雞──

  一雙炯亮黑眸正盯著她看!

  她她她……

  「早安。」就說她「隱藏」起來的個性可愛透頂吧。聿凱逮著最好良機揪住她小手,一邊欣賞她表情。「這真是我這輩子遇過完美的叫醒人的方式,被人上下其手摸醒。」

  鎮定,鎮定!向采蘋白著一張臉小聲問:「你醒來多久了?」

  聿凱睜眼說瞎話。「我是被凍醒的,好夢正酣,肚皮卻突然一涼,任誰都會被凍醒──怎麼,妳對我身上的毛有興趣?」

  向采蘋像噎著似的脹紅了臉。

  「胡說!誰會對你的毛有興趣……」

  「那為什麼我會看到妳在摸它?」

  「我只是……」她很尷尬,因為即將說出口的辯駁,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沒說服力。「一時不小心,就剛剛好摸到罷了。」

  「說謊!」

  「我哪有!我真的是一時不小心啊──」死鴨子嘴硬!

  「那下一次我也能用這種理由說服妳嘍?夜深人靜不小心摸上妳的床,不小心拉開妳身上的被子,之後再不小心摸上妳肚臍下的毛……」

  「變態!」向采蘋欲抽回自己的手離開大床,卻冷不防被他一拉,傾身撲跌至他身上,欲掙扎,但他突然露出一臉疼痛模樣,嚇得她手一縮,再也不亂動。

  完美。聿凱心裡暗喜,這傷變成了治她的良方,屢試不爽。

  「你沒事吧?」

  「妳不亂動就不會有事。」

  「對不起。」向采蘋真以為自己碰疼他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起來,不小心才……」

  「這麼急著離開?妳剛不是還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難不成妳比較喜歡偷偷來,感覺比較刺激?」

  「亂說!」向采蘋被糗得臉一陣燙。

  討厭啦!她發覺自己實在很難注意聽他說話,一雙眼老是被手底下的暖胸給吸走,一個不留種,她腦子裡的思緒一下又被拉走,原來它摸起來的感覺是這樣啊,手掌心微使勁壓壓鼓凸的肌肉,感覺到那彈性,如玫瑰花般嫣紅的唇瓣頓時綻出了抹笑。猛地發覺不對,這才驚覺她剛做了什麼。

  天吶!只見她臉頰咻地紅透。

  「放開啦,不要再抱著我了!」

  「為什麼?妳看起來明明就很喜歡……」聿凱怎麼可能放手,他手臂反而越收越緊。

  「我才沒有!」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好家教,要人習慣心口不一?」聿凱輕戳向采蘋鼻頭斥道:「妳為什麼不大方承認妳對我感到好奇?難道說謊真會比坦承快樂?」

  「我才沒有說謊……」說到這,向采蘋突然間失了聲音,她垂頭頓了一下,腦子裡的自製神經突然間繃斷。

  好嘛!承認就承認,又不會死人!

  「對,我承認我的確對你很好奇。但就只是這樣而已,沒其他別的更多了!」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還在說謊。」

  「我哪有!」

  「妳明明就喜歡我。」

  「我才沒有!」

  「難不成是我誤會了?妳是一個會隨便動手亂摸男人的女人?」

  向采蘋呆住。

  「為什麼要說謊呢?」他輕輕挲她脹紅的臉頰。「違背自己心意不難受嗎?」

  「再怎麼難受,也比說出來之後,就失去新鮮感被人忘在腦後好很多。」

  終於說出來了。心頭沉重的負擔一下吐出,向采蘋突然覺得輕鬆了不少。

  這些事情在她心裡已經積好久了,煩到她夜裡都睡不好,最難過的是每次想起,她就要逼自己不要想!

  他說他對她身體有著慾望,那麼是不是代表,有天當他的慾望滿足了,他就會轉移目標,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妳是在跟我要承諾?」聿凱瞇起黑眸盯著她看。

  一句話戳中了向采蘋痛處,她驀地倒抽口氣。「我才沒有!你怎麼可以用這種眼神看我?打從跟你認識以來,都是你一面倒的一直要一直要。我當然會害怕啊!我從來沒有遇過像你這麼蠻不講理,又聽不懂拒絕的人,我……」

  向采蘋肩膀輕顫,拚了命地不讓自己失態,可是不爭氣的眼淚,卻仍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狼狽地伸手抹去,卻越擦越多。

  她竟然這麼傷心?看著她垂頭低泣的模樣,聿凱難掩驚訝。

  印象中除了那回被外國色老頭嚇到大哭,她不曾在他面前掉過一滴淚。她太倔強,根本不屑用眼淚牟取他人的同情心。然而她卻為了他一句話,沮喪落淚……

  「我只是不喜歡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我跟你,到底……」向采蘋突然閉上嘴巴。再說下去,就換成是她難堪了。「反正你不會懂的啦!」她別過頭去。

  瞧著她委屈的表情,一股憐惜驀地席捲他心房。他想他之前錯了,老是想用快狠準的方式攻佔她身體,卻忘了給予她信心,讓她知道他喜歡跟她在一起。

  聿凱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輕手擦去她頰邊的淚。「是我的進展太快了嗎?才會使妳身體接受我了,可心還在排拒?」

  向采蘋沒作聲,但從她表情,一下就看出他猜中答案了。

  聿凱一笑。「好吧,那妳說,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妳打從心底接受我?」

  向采蘋驀地瞪大雙眼。他是真心的嗎?他是真心想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或者這又是一個為了得到她身體的計謀?

  定定地望著聿凱如星的黑眸,彷彿想從他眼裡讀出他的思緒。相對的,他也從她眼裡讀出滿滿的不信任。

  他歎口氣。

  「我只是不想再讓妳哭。這麼美的眼睛是拿來笑的,不是用來掉眼淚的。」聿凱伸出手,輕輕觸碰她濕紅的眼角。「如果我的親近只會造成妳的壓力,那我不介意為妳放慢腳步,等妳適應。」

  這和他當初講的完全不一樣──看著他寫滿寵溺的眼眸,向采蘋心裡突然燃起一簇火花。她可以擅自將它當成一種──真情的告白嗎?

  「說啊,妳想要我怎麼做?」

  突然被他這麼一問,向采蘋也傻了眼。一直以來她心思全放在排拒他的親近上,從來沒想過,怎樣才是她想要的。

  「大概就是……做一般正常人會做的事吧。」

  真籠統的答案。聿凱皺眉。「比方?」

  「我一時也想不出來──啊,有了,你的舉動,我不喜歡你每一次看到我,就一副恨不得把我吃進肚子的樣子,如果你要給我時間適應,可以先從這地方做起。」

  就知道她會說這個。「還有呢?沒其他別的了?」

  向采蘋小心翼翼地點了下頭。

  聿凱老大不爽地瞄瞄她。「好吧,這一點事我應該還做得到。」

  聞言,向采蘋笑得有如春花般燦爛。「那……你可以放開我了吧?我肚子好餓,想去廚房弄點吃的。」

  聿凱驚訝地瞟瞟她。「妳會做菜了?」

  「瑪麗管家曾經示範過,然後她也寫了一份食譜給我,我想我應該勝任得來吧。」

  「呵。」半瓶醋也想上場,他訕笑。「妳休想我會把我腸胃安全交給一個只會看食譜料理的人。走吧,我跟妳一塊到廚房去。」聿凱從床上爬起。

  「可是你的手──」

  「我出嘴,妳動手。」

  尾隨在她身後走向廚房,聿凱有趣地看著她一扭一擺的臀部,偷偷一笑,捉弄地伸手偷拍她屁股。

  向采蘋倏地轉身瞪他。「喂!」他才剛答應不會對她亂來的!

  「這麼小氣,只不過是吃一點飯前甜點嘛。」聿凱嘟囔。

  這哪裡是小氣的問題,他剛明明就答應要給她時間的──向采蘋瞪視他,突然心生一計。「那你呢?要不要也給我一點飯前甜點啊?」

  聿凱「嘖」了一聲。「來吧,我一向最大方慷慨。」說罷他還轉身撅起挺翹男臀,朝向采蘋曖昧一眨眼。

  這傢伙──真以為她治不了他?

  「那就謝啦!」她快速地伸出手去,然後在聿凱手臂上的傷口戳了兩下。

  「喂!」聿凱朝後一退怒叫。「妳摸哪裡啊?!」

  向采蘋聳聳肩膀。「我只是覺得那兒的甜點,味道比較甜嘛!」

  「妳……好樣的!」居然學會了反將一軍!

  「承蒙你讚美。」向采蘋屈膝行了個大禮,然後交出食譜。「想吃什麼?」

  聿凱接過食譜翻翻,隨手一指上頭的培根貝果,心想這東西只要會開伙的應該就會做吧。

  「你只打算吃這個?」她皺眉。還以為他會挑多難做的料理呢!

  「我手不方便拿刀叉,」他瞅瞅她。「不過如果妳肯餵我,我倒也不介意吃個烤牛肋排跟凱薩沙拉。」

  「那就算了。」然後一把將他手上的食譜搶走。「去去去,回房間休息。煎培根烤培果這點事情我還會做。」

  「真的不需要我在旁邊照顧?」

  向采蘋轉過身來,手指還作勢欲戳──當然是戳他傷口。「你瞧不起我啊!」

  「沒沒!」聿凱舉手投降。「我馬上回去。」




  一個多禮拜可以發生很多事,第一件是聿凱的手傷已快痊癒,第二是向采蘋的廚藝進步了。她現在不只會做簡單的培果跟三明治,連烤牛排熬馬鈴薯湯等複雜料理,她也都能夠輕鬆上手。

  晚餐時間,向采蘋忙於熬煮鍋裡的燉牛肉,才剛從麥克醫生診所回來的聿凱突然探進頭來問道:「小傢伙,我明天帶妳去MOMA逛逛?」

  一聽到MOMA這字眼,向采蘋頓時忘了手邊的事,她拎著大湯匙急匆匆往聿凱方向跑,一雙眼寫滿驚喜。「你是說真的?不是在騙我吧?」

  聿凱敲她腦門。「我有必要耍妳?怎麼樣,還沒回答我去不去?」

  「我要我要,」向采蘋忙不迭點頭。「我當然要去!」


  翌日──

  MOMA(紐約現代美術館)位於紐約中城區西五十三街十一號。開門時間是早上十點半至下午五點半。2004年底在日本建築師谷口吉生重新設計下,甫開幕的它,是一棟佔地六十三萬呎六層樓高的大型建築。

  一樓是大廳與雕塑庭園,二樓是當代藝術版畫影像之類的展覽,三樓是建築素描等特別展,四樓與五樓是繪畫與雕刻,至於最高的六樓,則是特別展覽區。

  聿凱曾經經過MOMA門口無數次,但若不是向采蘋,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想進MOMA瞧瞧。尤其當他跨進號稱佔地21400呎的中庭花園,他頓時一愣。

  這美術館也太大了一點吧!走完一圈要花多久時間?兩個還是三個小時?真是有夠浪費時間。不過最稀奇的一點是,在裡頭浪費時間的紐約人還真是不少!

  踏進夢寐以求的藝術殿堂,向采蘋就像被打了興奮劑般亢奮,一進MOMA中庭,她就自顧自幫聿凱介紹起來,每一句話尾音都是亢奮地揚起。

  「很漂亮對不對?我前一回來它還沒改建,不過那時我已經覺得很漂亮了,沒想到被日本建築師這麼大筆一揮,變成這麼精彩的空間!」

  瞧她那眉飛色舞的模樣,聿凱心裡頓時覺得不是滋味。不爽!一想到他這個縱橫華爾街股市大亨的魅力,竟然會不及一間「小小」美術館,聿凱腸子嫉妒得像快打結。悶死!

  花了近十分鐘才走上二樓的展覽大廳,入眼便看見穿堂中央擺放了莫內的巨幅畫作「睡蓮」。向采蘋一見就像蝴蝶看見花似的急急撲去,全然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在。

  這傢伙──聿凱頓時瞇起了眼睛。

  「好漂亮好漂亮!想不到這一次他們竟然把它擺在這個地方──天吶!能這麼近距離看實在好讓人感動!那筆觸、那意境……」

  尾隨跟上的聿凱不管怎麼看,就是看不出這幅圖究竟是美在哪裡。

  一坨一坨藍的綠的粉的色塊團團分佈在畫布上,是看得出那一圈一圈似白似紅的「東西」有那麼一點「蓮花」模樣,只是他無法領略,看一幅技巧如此「拙劣」、連花也畫不太像的畫作,究竟有什麼好興奮的?

  「妳喜歡它?」聿凱問道。

  向采蘋壓根兒沒聽見他說話,只是一味沈浸在自己的感動中。

  聿凱在一旁呆站了三分鐘,眼見向采蘋眼裡完全無他,他一下惱了。

  他可以為了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暫時放慢腳步,給她多一點適應時間,但這可不代表他突然換了脾性。骨子裡霸道傲氣的他,哪容得下向采蘋只顧著看畫,卻連理都不理他!

  既然這樣,那他留在這裡幹麼?反正她只在乎這些畫!

  聿凱眉心一皺,隨即轉身走人。

  一惱起來聿凱突然忘了向采蘋身無分文,他扭身穿越二樓穿堂,回到外頭停車場。

  一見到聿凱出現,康動作明顯地朝他身後一探。怪了,怎麼就Sir一個人?

  聿凱打開車門坐上。「開車,送我到辦公室去。」

  「Sir,向小姐呢?」

  「囉嗦。」聿凱一臉臭得可以孵出大便。「我說的話你沒聽見?」

  「是。」一見聿凱表情,康頓時不敢出聲,腳一踩下油門,銀色房車便順暢地轉出停車格,朝第五大道駛去。

  大約十多分鐘,車子來到帝國大廈周邊的一棟大樓之中。

  聿凱下車時,康終於鼓起勇氣提了個名字。「Sir,向小姐那邊──」

  「你這麼關心她?」

  「不是,我只是覺得丟向小姐一個人在那,不太安全……」

  不待康解釋完,聿凱隨即甩門離開。

  康抓抓頭,從沒看過Sir生氣成這樣,他一下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處理才好。

  神情不悅的聿凱搭乘電梯,來到他位於二十八樓的辦公室。

  銀灰色玻璃帷幕所建構的辦公室,佔地大概是一個半排球場的規模,裡頭擺設和牆壁塗漆跟他在上東城的豪宅一樣,銀白黑三色交亙使用。進大門左前方,可以看到一架一個人高的一百吋液晶電視,螢幕上方正顯示著NASDAQ(那斯達克)的股價指數。

  但這裡並非是他長期逗留之地,在英國倫敦,那棟擁有360度景觀的瑞士再保險大樓,才是聿凱他花大把時間停留的據所。

  聿凱一屁股坐在舒適的黑色皮椅上,雖說他眼睛正盯著螢光幕看,可是他心知肚明,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上頭。

  滿腦袋轉的,全是向采蘋。

  原來在她眼裡,他就這麼不重要!過人的自傲一受到刺激,頓時引發十足十的怒氣。還虧他刻意找時間陪她逛什麼MOMA,結果她呢,竟然一進門就忘了他的存在!

  火!

  想到這,聿凱忍不住猛拍桌從椅子上站起。

  更氣的是,這小傢伙擺明了不在乎他,他卻還是為她牽腸掛肚。突然腦子浮現康的提醒,聿凱濃眉一蹙,心裡猛地覺得不太安穩。

  再一想,康說得也沒錯,她身上沒錢又沒他的聯絡電話,尤其她又生得一副純情可欺的模樣,一想到落單的她會遇上危險,聿凱腸子頓時絞扭成一團。

  長腿繞著桌子走了幾步,他一咬牙,忽地朝門外走去。

  去接她!

  只是心裡又有個聲音嘲笑──

  才撐不到十分鐘就一副心急樣,你也太沒個性了!

  他腳步停住,俊美面容扭曲,兩股意志在聿凱心頭交戰──

  去?

  還是等一會兒再說?

  不管了!停下的腳步再度往前邁,阿康說得沒錯,她在這人生地不熟,萬一遇到歹徒的話……天吶!他剛才怎麼會做出那種事,竟丟下她一個人走掉!

  快啊!聿凱焦急地戳著電梯開門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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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6:08
第七章

  渾然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向采蘋,仍然站在莫內的「睡蓮」前面傻傻看著。單單一幅畫,就讓她陶醉了二十幾分鐘還沒清醒。

  只見她一個人像傻子似的,貼近看,後退看,從左邊回眸看,從右邊轉頭看,來來回回走了十多次,直到確定已將這幅印象派的巨作牢記在腦子裡面,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進來。

  哎呀!她都忘記他了。「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她轉頭,只是放眼望,身後哪裡還有聿凱身影,奇怪……

  向采蘋一回頭,兩名金髮男子,不約而同瞟望向她。

  好漂亮的東方小美人!

  尤其今天向采蘋還刻意打扮了一番,姿色更加添數倍。黑色素面綁帶短洋裝配上保暖的紫色開襟外套,一頭烏溜的長髮綰在頭頂,露出她纖細的脖子,身上的飾物只有一條小小的銀色淚滴形墜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纖巧秀麗的美術館精靈。

  看她樣子好像在找什麼似的。

  兩名金髮男子極想表現他們的紳士風度,同時間朝向采蘋靠去。「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站他們身前的向采蘋表情一愣。「我沒事,謝謝你們。」說罷,她隨即低頭想從旁溜掉,反應已十足明顯,生人勿近。

  「妳是日本人或中國人?」一名金髮男子急忙跟隨,像推銷員似的,一直跟在她旁邊不走。「第一次來MOMA?我名叫Brad,是紐約市立大學藝術系的學生。我對MOMA瞭如指掌,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一塊暢遊MOMA裡裡外外?」

  「不用了,我不是第一次來,謝謝你的好意。」照道理說她應該站在原地等聿凱才對,可是礙於窮追不捨的男人,只好急匆匆往別的樓面跑,討厭啦!萬一她這一走,聿凱找不到她怎麼辦?

  但叫Brad的男子特別用心,一路跟著向采蘋走上樓梯,她只得拚命往上跑,一直爬了四層樓梯,外加一直搖頭拒絕,Brad才死心不再跟隨。

  終於!她撫著胸口順了口氣。猛一轉身,卻突然被懸在樓梯間的掛畫給吸引,馬諦斯的「舞蹈」,向采蘋站原地呆呆注視了幾分鐘,聿凱身影才又鑽進她腦海。

  不對!現在不是看畫的時候。

  穿著高跟鞋的小腳一旋,開始沿著又寬又長的MOMA來回搜尋,他到底跑哪去了呢?怪的是他剛也沒跟她說他要去哪兒──不,不對!向采蘋猛地記起。

  她剛帶他去看「睡蓮」時,他好像跟她說了什麼──向采蘋焦急地敲著腦門。糟糕!她當時只顧著看畫,根本就沒聽進去。

  向采蘋越回憶越混亂,越想越心驚,再加上遍尋不著聿凱的壓力……她的雙腿突然間變得如鐵般沉重,原本疾走的腳步慢慢緩下,最後站定。站原地朝偌大美術館一掃──身邊那麼多白人、黑人、拉丁人、東方人,可是就是找不到一張她熟識的臉龐。

  萬一她真跟他走丟了,那她該怎麼辦?先前一直受到聿凱保護,向采蘋都忘了她沒有護照,身上也沒有半毛錢。她心裡猛地一跳──眼下這情況,不是她先前一直渴盼的自由嗎?她可以趁這機會去找警察,然後──

  就從此看不見他了。

  這就是妳想要的嗎?

  「不對,不是這樣。」

  向采蘋鼻子一紅,小嘴一抿,豆大的眼淚已在眼眶打轉。原來這就是失去凱的感覺──茫茫人海,再也沒個人會喚她小傢伙,或者看著她笑,滿意地吃著她煮出來的料理,跟她坐在長廊上一同看外頭的海浪……這些東西,早已取代她過往的回憶,成為她現在不容放棄的寶藏。

  她不想要自由,她只想待在他身邊。

  「凱,你到底跑去哪裡了?!」

  隨著哽咽的呼喚,眼淚突然從眼中淌出,洶湧而出的孤寂感幾乎將她打倒。就在這時候,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喚。

  「采蘋。」

  聲音不大,卻一下子傳進向采蘋耳朵。她驚喜地轉過身,看著身後破涕為笑。

  穿著鐵灰色手工西裝的聿凱就站在她後方十步遠處。

  「終於找到你了!」她一個箭步朝聿凱奔去,直入他懷抱。

  聿凱驚訝地將她抱滿懷,沒料到她會有這麼興奮的反應。

  「妳怎麼了?」他端起她小臉細看,一下就發現她鼻子眼眶紅紅,他濃眉一蹙。「妳哭了?剛有人欺負妳?」

  「不是。」向采蘋吸吸鼻子搖頭。「我是因為發現你不見了……你跑哪去了?我剛找了你好久,從二樓一直找上五樓,卻看不到你,差點把我嚇壞了。」

  沒想到能從她口中聽到這種話。聿凱一挑眉,心頭愉悅的泡泡突然咕嚕咕嚕全冒了出來。

  他有些賭氣道:「我本以為妳不會發現我不在呢。」

  向采蘋瞪大雙眼。

  「誰教妳一進門就忘了我的存在,我想反正有我沒我妳都無所謂,那我留在這裡幹麼。」

  向采蘋眨眨眼,細細觀察他表情,難不成──「你在吃醋?」

  「胡說!我只是純粹不高興。」

  「那就是吃醋啊!因為你不高興我只顧看畫,沒轉頭看你嘛!」

  「那是……那是……」聿凱一時語塞。

  看著他說不出來的模樣,向采蘋忍不住噗哧一笑。

  竟然被取笑!他生氣地拂袖而去。

  向采蘋一見,急忙舉步跟上,看著他負氣的背影,不由得甜甜一笑。

  一隻小手不經意滑進聿凱臂彎,他突然緩下腳步。嗯──她這一勾還真勾得是時候。

  「剛回頭一發現你不在,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啊,只是這地方我真的期待太久了……」向采蘋輕搖搖他手臂。「對不起嘛,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聿凱瞟瞟她,佯怒的酷臉被她這麼一撒嬌,頓時再也撐不住。唇角一下鬆動,忍不住勾起了抹笑。

  「我肚子餓了。」他忙轉移話題。

  「喔!那我們快去吃飯,我記得這裡頭好像也有餐廳……」

  該往哪邊走呢?向采蘋離開聿凱身邊前去打探,小手一溜出他手臂,聿凱突然將她拉回原地。

  「嗯?」

  「我跟妳一道去找。」在她的注視下,他將手指伸進她手裡,兩手緊緊交握,然後直勾勾地看著她──怎麼樣?妳要拒絕嗎?

  向采蘋害羞地紅了臉頰,沒對這個舉動有任何抗議。

  這還差不多!聿凱高興了。

  「帶路吧。」他輕快地說。



  在美術館餐廳吃了一頓豐盛大餐後,又被向采蘋發現一塊寶地──

  商品店。

  「好好玩、好可愛喔!你看這個……全部用橡膠做成的收音機,戳起來真的是軟的!」

  真的不是向采蘋小題大作,而是陳列在商品店裡的商品,每一件真的都有著超乎人想像的神奇之處。

  除了向采蘋剛把玩的那個軟質收音機,「保證摔不壞」之外,還有100%熱熔膠製造的多彩iO罩燈,輕得不得了、取名叫「哇撒米」的日本茶壺與板石墊。

  而讓聿凱眼睛一亮的,是一組輕巧迷你僅十一公分寬的烤麵包機,與旁邊那個小不點似的白色熱水壺。

  買買買!凡是他喜歡、或看見她雙眼驀地發亮的商品,全被聿凱搜括堆到推車裡,血拼起來那狠勁、出手之大方,活像推車裡種種精品,不過是超市陳列架上便宜的日常什貨。

  MOMA裡裡外外,就這地方與餐廳最合他意。

  「太多了!」

  「又沒要妳花錢。」一邊前進,聿凱目光突然被一條圍巾吸引。嗯,他拿起來瞄了兩眼,覺得繫在采蘋脖子上應該不錯。他頭一點,隨手又將它丟進推車裡。

  「但是──」

  「吵死了!」

  向采蘋嘟起小嘴嘀咕,哪有人像他這樣買東西的。不過一看到推車裡的東西,大部分是她剛驚呼可愛神奇的商品,向采蘋心裡就覺得暖呼呼。

  霸道歸霸道,該注意的他還是都有注意嘛!

  兩人滿載而歸。

  車門一關起,透支太多體力的向采蘋不一會兒便打起瞌睡。聿凱挪挪身體,自動調出一個好位子讓她靠睡。

  她均勻的呼吸在他肩畔輕輕響著,一點一滴沁進他心裡。望著懷中熟睡的小臉,聿凱心頭突然鼓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那是從沒有過的感覺。待在她身邊,看她發亮的眼睛,聽她柔柔的呼吸,竟然要比看見投資的股票高漲,更要讓他覺得滿意、安心。

  他鐵定是生病了,中了一種名叫「向采蘋」的強烈病毒,不然該怎麼解釋他為她所做的一切改變?

  「Sir,到了。」

  聿凱點點頭,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輕輕將她抱進別墅。不過才剛把她放在床上,她突然醒了。

  向采蘋愛困地揉著眼睛,朦朧低語:「到家了?」

  「嗯。看妳這麼累,想說不吵妳讓妳一路睡。」

  「瞇一下精神好多了……」向采蘋仰起臉朝他一笑,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是被誰抱進門的,倏地一驚。「你的傷……」

  「它好得很,沒事。」聿凱拍拍手臂要她安心。「對了,如果妳覺得還可以,就去把外頭那些東西整理整理吧,康把它們都搬進來了。」

  「那你呢?」

  「我有工作。」

  「喔,好。」

  聿凱離開臥房,直到不見他身影,向采蘋這才伸手捂起微紅的臉頰,偷吁了口氣。

  他應該沒發現吧!每次跟他兩個人單獨待在臥房裡,她的心跳就開始不受控制,兀自跳得飛快。就像有隻手緊緊揪住她心房似的,騷亂又不安。但那既不是害怕,也不是畏懼。

  沿著長廊走向大廳,一落一落的購物紙袋堆滿玄關,就在她彎腰拆起第一件包裝時,答案突然從她腦中閃現──

  期待!

  向采蘋小臉一下脹紅。

  就像他說的,她的身體早已接受他了,可是心卻還在猶豫。雖然嘴巴不承認,可是身體卻牢牢記得他每一個碰觸,先前在曼哈頓豪宅的,還是之後在這裡發生的,只要一個恍神,某些旖旎畫面便不請自來,完全不受她控制。

  就在此刻,她腦中突然閃過先前兩人為了「胸毛」事件爭論不休的畫面。她垂低頭搓搓指尖,彷彿還依稀記得那毛茸茸的觸感,然後她表情一愕。

  「天吶!」向采蘋捧住臉頰輕輕發出呻吟,她怎麼會突然想起這種事!或許是因為他剛才牽她手,又抱了她進門的關係吧……

  向采蘋又突然想到,打從他同意為她放慢腳步,好拉進彼此間的距離後,除了下午主動牽她手之外,他就真的沒再碰過她了。

  向采蘋大皺眉頭,一股酸酸的不悅感油然而生。

  心裡一個聲音斥道──

  妳還真麻煩啊!人家碰妳,妳嫌人家不尊重;不碰妳,妳又覺得不舒坦……

  「我也知道我自己很麻煩……」向采蘋咬起下唇,一邊拆著紙袋,一邊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我也想要坦率一點呀,可是就是……」說到這,向采蘋視線突然落到自己手上。

  她雙手合起,表情一陣恍惚,彷彿是在回憶下午聿凱牽她手的感覺。

  啊,好害羞。

  這就是陷入愛河的少女心,複雜又多變,一會兒東一會西,一會兒愁一會兒笑的。連她本人也都搞不清楚,她一顆小小心裡,怎麼能夠擠著那麼多情緒!

  待她整理好滿地的東西後,書房裡的人卻還沒忙完,大概是前一陣子手傷休養,積了不少工作吧!

  向采蘋拿起藝術史翻看了一會兒,直到忍不住打起瞌睡,她才決定放棄不等了,打算洗澡之後就去睡覺。

  拎著睡衣走進浴室,嘩啦嘩啦的水聲之中,向采蘋突然聽見聿凱叫她。

  「采蘋。」

  她急忙關上蓮蓬頭回應:「什麼事?」

  「洗完澡幫我弄杯咖啡,我要曼特寧。」

  「好。」

  向采蘋側耳傾聽,直到確定門外再也沒動靜,她這才揣著怦怦亂跳的心臟,扭開水龍頭,將身上的泡沫沖乾淨。

  呆子,妳腦子在想什麼啊?難不成當凱會衝進來不成!

  看著洗手台鏡子裡兩頰嫣紅的倒影,向采蘋咬了咬嘴唇,輕戳了鏡子裡的自己。

  「妳喔!就愛胡思亂想。」那口氣,彷彿正在斥責鏡子裡的倒影。

  話說回來,鏡子裡的倒影不也正是她自己?

  欲蓋彌彰就像她這樣,心裡越被某種詭怪綺思佔據,就越偏愛裝清高,假裝跟她沒關係。外頭氣溫溫和,實在還不到穿睡袍睡覺的天氣,可是每天夜裡,向采蘋一定都會全副武裝準備齊全,甚至連腰間繫帶也都綁得緊緊緊。

  進廚房用濾紙沖了杯香噴噴的曼特寧,向采蘋端著托盤走來敲書房門。

  附帶一提,聿凱的書房是別墅裡唯一有安門鎖的房間。

  「叩、叩」敲了兩下門,向采蘋對著關起的門板說話:「咖啡泡好了。」

  「端進來吧。」

  在聿凱的允准下,向采蘋第一回踏進聿凱少被外人窺知的神秘世界。

  裡頭的擺設和位在帝國大廈附近的辦公室極類似,大型電視螢幕與薄型電腦主機是其必要配備,差別只在於傢俱的選擇。和門外一樣,白橡木將高科技配備包裝得不那麼冰冷,大塊柚木裁成的長桌上擺著兩台筆記型電腦和兩台桌上電腦,聿凱正坐在其一面前,專注的黑眸直視眼前螢幕。

  待在他身邊這麼久,卻還是第一次看他這個樣子──感覺整個人像籠罩在某一種密度極高的氣壓中,如此嚴肅冷酷。尤其他那雙眼,彷彿出現在螢幕裡的是某種神秘難解的題目,而他正意圖用他的眼睛,將其解剖分析。

  向采蘋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種高密度的注意力,她也曾經在教她畫畫的老師們身上感覺過。原來他工作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

  察覺到她的目光,聿凱收回視線,轉過頭看她。只是一看見她打扮,他忍不住發笑。

  「有這麼冷嗎?」他點點桌上一角,示意她向前。

  向采蘋靦著臉將咖啡送上,然後拉拉身上睡袍衣襟。

  「比較禮貌嘛。」這話他每天都會問一次,她也每天這樣答一次。

  「是。」聿凱回應。他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然後看看表。「我大概還要忙兩個小時。妳就不用等我了,先去睡覺吧。」

  「原來這就是你平常工作的地方。說真的,若不是親眼看見這房間擺設,我有時還真會忘記你是個有名的股市大亨。」

  「錯。」聿凱搖頭。「我是股市大亨,但我並不有名。」

  向采蘋挑眉。

  「我並不喜歡出名,太麻煩了。」他寧可不有名,省下採訪,應酬那些雜事、外務的時間,他可以多瞭解十多家績優企業的發展與市場趨勢──如果真有所謂的致富之道,那麼就是它了。

  向采蘋微笑。「你說的話,我爸生前也說過。」說完,向采蘋鼻子突然覺得酸酸的,大概是提起爸爸,突然讓她思念起雙亡的父母親吧。

  「過來。」聿凱放下已喝光的咖啡杯,伸手招她。

  向采蘋不解地照著他的意思做。待她靠近,聿凱一把將她拉坐到他大腿上。一開始她表情顯得有些僵硬,好像想推拒,可是被他抱著寵著的感覺實在太棒了,她捨不得起來。

  「妳在想妳爸媽?」

  她輕輕點頭。

  聿凱睇視她半晌,才自言自語般地吐了幾句話:「很奇怪,看妳難過的樣子,竟會讓我心情低落。」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子了。」向采蘋小聲幫自己辯駁。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大方出借我大腿,供妳這個『小女兒』撒嬌。」他摸摸她長髮,拍拍她臉頰,真當她是小孩子似的。

  「是,還真得感謝你喔。」

  「妳終於笑了。」聿凱黑眸溫柔地睇著她。「打從妳進我書房門,妳的表情就一直緊繃著,還是看妳笑習慣。」

  這幾句話,深情蜜意地教向采蘋忍不住臉紅,她垂低頭不敢看他,可是聿凱卻捨不得放過看她羞澀靦腆的美樣。

  「好可愛,真想不到一個人的臉可以變得這麼紅。」他還唯恐向采蘋不夠害羞,不但用言語攻勢,手指也連帶著配合。他抬起手輕輕刮搔她臉頰上的粉紅,然後看看自己指尖──還真是渾然天成啊!

  「你在做什麼?」向采蘋嘟嘴輕斥。

  聿凱發笑。「看看會不會從妳臉上刮出一點紅色來啊。我記得第一次帶妳來這的路上,妳流了滿臉汗,我也忍不住揩了一點進嘴巴嘗,還滿失望那味道竟然是鹹的──」

  「不然還會是什麼味道!」向采蘋瞪他。

  「甜的啊。不過說也奇怪,一樣是汗,從妳臉上冒出來的就是感覺特別香滑可口。還有妳的臉──」聿凱輕撫她臉頰,露出回想的表情。「我第一次看見妳,就非常的驚訝,想說怎麼有人的皮膚那麼光滑,看起來有如陶瓷般細緻……」

  若在之前,她一定會頂嘴叫他別再說了。可是如今,她卻已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一個暗自會「期待」他碰她的戀愛少女了。

  心跳得好快!殘存的理智叫囂著要她「快點離開」,可是大半被迷醉的神智,卻促使她留在原地,渴望再多聽一點。

  向采蘋張著濕潤的眼瞳著迷地看著他執起她手,一根一根細細親吻。突然間,他將她食指吮入嘴裡,彷彿在吃著美味甜糖一般,用牙齒輕輕啃嚙。

  「痛……」直覺說出口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嬌媚。

  「好好聽,我還要再聽一次。」聿凱雙眼發亮,像是逮到什麼好玩的玩具,再也不肯放手了。

  向采蘋嗔道:「你不是還要工作──」

  「管他!現在妳比較重要。」

  向采蘋不依地輕推他胸膛。可在聿凱眼中,她的拒絕不過是一點小阻礙──不消片刻他就可以將之化解。

  聿凱轉開頭在她耳裡呵了口熱氣,只見向采蘋敏感的縮起脖子,先前被硬壓抑下來的官能觸感,一下從她心裡冒出芽來。

  「看到妳身上這睡袍我就在想,妳當初穿它的用意──妳到底是在誘惑我剝掉它,還是預防我太靠近?」

  這種東西壓根兒沒什麼防禦能力,聿凱拉扯向采蘋身上睡袍,三兩下便在他堅持的舉動中,鬆垮墜下,裡頭連身睡衣細緻貼身,一下便可看出她沒穿內衣。

  他含笑地將大手覆上,輕輕搓揉。向采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手指揪住他手臂,說是推拒,但看起來又帶有那麼一點還迎之意。

  「好像有點變大了?」聿凱掂著手心份量。可能每回碰她,都會在這柔軟處花上不少時間,指掌之間感覺要比先前豐盈充實許多。他咬著她耳朵追問答案,只見向采蘋羞怯地輕點點頭。

  女人真是老天神秘的造物。那種感覺就像他是園丁,而她是他親手栽下的玫瑰小苗,隨著他一次次的碰觸,越發變得嬌艷動人,更超乎他想像。

  其他地方呢?他突然間覺得興奮。也有了像她胸脯一樣,一握即能感受的改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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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8 20:36:30
第八章

  「我想看妳。」聿凱是個想要就會行動的主動派。話才剛說完,他已端起向采蘋下巴,尋上她唇,早就忘了先前曾經說過不會隨便碰她的承諾。

  更離譜的是向采蘋也忘了抗議。

  她只是發出一聲歎,然後便合起雙眼,陶醉地感覺他唇在她唇上輕輕摩碾的滋味。那感覺是那麼的美好,太美好……

  在向采蘋意志迷濛間,聿凱已偷空解開她睡衣上的鉤扣,當微涼的空調拂過身體,她頓時有了感覺。眨眨眼正想說話,卻被聿凱打橫一抱,放倒在房間柔軟的長沙發上,然後他傾身貼上。

  「咦?」

  單純的她還沒想過原來沙發還有這用途。聿凱呵地一笑。

  「妳以為只有在床上才能做愛嗎?」他一邊調侃,一邊吸吮她敏感的耳垂。「不只是沙發,連車子、院子、陽台、海邊,所有妳想得到的地方,我都能抱妳──」

  「色狼……」

  遇上他當真沒了尺度!向采蘋實在不敢想像自己跟他一塊在陽台、在車上、在海邊……天吶!她到底遇上了什麼樣的男人啊!

  「不要、不要再說了……」

  眼見向采蘋臉上的紅暈一路蔓延至胸骨,聿凱竊竊一笑。

  好美妙的反應啊!

  「妳之前不是最喜歡在上東城那房子景觀窗前看夜景?每次看見妳站那兒引頸眺望,我都有股衝動想要迭到妳身後,就著放眼望去一片燦爛的街景,撫摸妳、佔有妳……」

  迷亂的眸一觸及他窺伺的雙眼,向采蘋臉頰頓時脹紅。

  他、他是故意說的!

  聿凱將頭俯近向采蘋,貼在她唇邊低聲喃:「原來妳一直都不知道,妳越是感到害羞,身上的反應就越大。小采蘋啊小采蘋,妳不知道妳那渾身羞得紅通通的模樣,多讓我心動。」

  壞人!故意捉弄她!

  懊惱加害羞加靦腆種種情緒全齊聚她心房,向采蘋忍無可忍地輕拍他胸口以示懲罰。只是那舉動看在聿凱眼裡,只不過是一種小女人的撒嬌,不但不疼,而且還甜得很。

  啊,感覺真棒。

  「終於──」他親親她臉頰低語。「跟妳住在一起,真的是一種甜蜜的折磨。每晚入睡前我總會懊悔我幹麼答應給妳什麼鬼時間適應,叫我垂涎三尺的美人兒就躺在旁邊房間呼呼睡,可是我卻什麼也不能做。我想要妳,每天晚上都想到發痛!」

  「哪痛?傷口嗎?」向采蘋蹙起眉頭。

  「妳怎麼會這麼單純!」他取笑道。「當然是這兒痛。」

  手指被硬抓來按在他腿間──

  向采蘋羞澀驚跳,聿凱則是得意地嘿嘿直笑。

  向采蘋單純倔強的個性,總能誘出聿凱最淘氣促狹的那一面。她就像是個最神秘難解的秘密,是那麼具有挑戰性,教他欲罷不能,情難自已。

  「忘不掉妳當時美妙的反應啊。」聿凱一邊愛撫,一邊繼續用言語刺激她。她張眼注目,聿凱輕輕一笑。「就是妳,可惡極了。給了我那麼美好的一夜,之後竟讓我禁慾一個多月,不得發洩。」

  「我……又沒有逼你……」她又沒把他綁著,捱不住,大可去找別人──啊!念頭一轉,一股酸酸的嫉妒驀地湧上心頭。

  向采蘋一皺眉。不行,她討厭他去找別人!

  「妳以為我不曾想過?」聿凱蹙眉,一副他也莫可奈何的表情。「只是說也奇怪,一企圖想用其他人影轉移注意力,整個人就覺得不太舒服,我從來沒這樣子過。比起找其他女人,我竟寧可選擇被同一個女人懸著,不得發洩……」

  他知道他現在在說什麼嗎?向采蘋驚訝地看向聿凱。

  「見鬼啦!幹麼用那種眼神看我?」他一手掩住向采蘋雙眼,卻被她伸手拂開。說也奇怪,不過只是說些話,他怎麼會突然間覺得臉潮熱心狂跳啊!

  「我一直在等你這一句話,雖然,它離我心目中的標準答案還差了那麼一點。」

  「妳在說什麼?」聿凱覷著她表情,不明白她怎麼突然這麼開心?

  向采蘋睨著他,一字一句肯定地說:「你喜歡我。」

  聿凱瞪大眼。這個……

  「別想說你沒有,因為你剛自己都承認了,你眼睛老會看著同一個人,記掛著同一個人,甚至還為了她不想去碰別的女人──這些全都是喜歡的感覺啊。」她興奮得臉頰紅緋緋。

  那些話全是他說的沒錯,但是──

  「我也喜歡你。」一從傾心的男人口中得到肯定,綿綿情意便像潰堤的海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就像你不想去找其他女人一樣,我也沒有辦法想像,我躺在別的男人懷裡的樣子……」

  含羞帶怯地將白嫩小手搭在聿凱肩上,感覺雖然大膽,可是聿凱卻感覺到,那雙手臂正微微發顫,一股疼惜驀地從心頭湧出。真是可愛的小東西啊!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不早一點說?」

  小臉藏在他胸前低語:「因為你也沒說啊!」

  聿凱磨磨牙齒,這小東西,還敢將問題歸到他頭上來,該罰!

  端起她小臉,聿凱憤憤地啃嚙她嫣紅唇瓣。該從哪裡罰起才好……飢渴的手指忙不迭在她身上游移,突然間嫌起睡衣礙事。這東西,早該脫掉了!

  「Sir……」

  「妳叫我什麼?」聿凱皺眉。

  「啊,不對,是凱。」向采蘋急忙改口。

  這還差不多!他黑眸一瞇。「叫我做什麼?難不成妳又想說妳不要?」

  「我……」她也不知道她想說什麼。說不要,太矯情,一看就知道她說謊,可是說要,感覺又好像太……

  「囉嗦,想那麼多做什麼,喜歡我就閉上眼睛,我保證絕對不會教妳失望。」

  真的可以嗎?向采蘋長睫輕顫,猶豫著,可是她嘴裡卻吐出了相反的決定──

  「我要你。」

  聿凱閉眼吐了一大口氣,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喔,太棒了。他沒想到她這聲允許,竟能讓他如此高興。

  「收到。」聿凱極其緩慢地覆上她。



  在聿凱與向采蘋熱情歡愛的同時,遠在台灣的「準未婚夫」──王朝爾,收到了一封來自美國的E-mail。

  望著電腦螢幕上頭的寄信人名,他暗自抽了一口氣。打從聘請偵探跨洋追查近兩個禮拜,頭一次收到回音,那封英文信翻譯後意思大概是──

  「經過連日辛苦追探,終於有了重大突破,附件……照片,請確認。聯絡電話……」

  執著滑鼠的大掌迫不及待打開附件,看見照片裡采蘋美麗的身影,他不由得滿足地歎了口氣。

  王朝爾對采蘋是一見鍾情。王朝爾還記得那天,第一次從向先生手中看到她的照片。照片中的她還沒滿十八,穿著水兵服藍裙子的向采蘋模樣靈秀過人。王朝爾立刻就喜歡上她了。所以後來向竣問他願不願意娶采蘋為妻,王朝爾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他知道采蘋對他這個準未婚夫相當排斥,幾回打電話約她見面,她總以功課忙沒時間回絕。但王朝爾很有耐心,且很有自信,他相信等她滿十八,兩人結了婚生活在一起之後,她一定能理解他對她的一番情意。

  可是怎麼知道,她十八歲生日剛過隔天,她人就不見了。打聽得知最後消息是她搭著飛機跑到美國紐約,然後就是一個多月的毫無音訊。

  一直到今天。

  電話響了五聲,直接轉進語音留言──

  「我是菲利普斯,我現在不在家,有事嗶聲後留言。」

  「菲利普斯,我是台灣的王朝爾,你人如果在電話旁邊就接電話──」王朝爾停了一下,確定沒人接起電話後才又接著道:「我確認過了,照片裡的確是我的未婚妻,聽到留言後,請盡速將她的連絡方式傳真或E-mail給我。」

  交代完後,王朝爾切斷電話,想了一下又拿起改撥了另一支號碼。

  有個人他一定得通知。他想,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向先生一定會稱讚他做得很好。

  「向先生嗎?我是朝爾,我打電話來是想跟您報告一個好消息,我找到采蘋了。」

  接聽電話的向竣,也就是向采蘋的伯父,驀地倒抽口氣。「你再說一次?」

  「我找到采蘋了。對不起,我一直沒跟您說,我請了個私家偵探幫我找采蘋的下落。因為不確定能否找到她,所以就一直瞞著您。」

  她竟然沒死!想不到黑虎那幫人竟然騙他!手拿話筒的向竣雙眼一瞇,心裡飛快地打著算盤。

  這事得從頭說起。

  向竣並不是采蘋的親伯父,他與采蘋父親只是族親堂兄弟,不過很小開始,單親的向竣就被采蘋爺爺接來撫養。或許是長年寄人籬下的生活扭曲了向竣的性格,外表看起來溫厚寬容的他,其實滿肚子壞水。

  向家爺爺生前,就曾撥給向竣一筆為數不小的創業基金,但和采蘋父親一比,感覺就差多了。幾年時間過去,眼見采蘋父親經營的企業一路發展,他卻不上不下地懸著,強烈的企圖心終於引出了最歹毒的計謀。

  經過一整年的精心策劃,向竣除掉無辜的采蘋父母,然後,他偽裝當了一年的好伯父,終於在向采蘋滿十八那天,伸出魔爪。只要殺了她,她繼承的所有財產,就會是他的了!

  之所以幫采蘋安排婚事,是算準了她不會乖乖聽令,一定會想辦法離家出走。落單一個人,黑虎幫比較好下手,而且更能撇清他罪嫌。可是千算萬算,卻沒想到竟在最後關卡上被黑虎幫擺了一道!

  「向先生?」說了一堆卻沒聽到回音,王朝爾心裡有些納悶,忍不住喚了一句。

  向竣咳了一聲,笑著說:「我太高興了,高興到說不出話來。」只是說話的表情,卻全然不是這樣子。他心中念頭一轉,突然裝出十分關心的口氣。「采蘋看起來好嗎?有任何她的聯絡方式嗎?需不需要我這個伯父親自過去接她?」

  「地址目前還不曉得,我請的偵探目前只送來她兩張照片,等會兒列印出來就請快遞送到您那兒去。不過看照片,采蘋氣色不錯。您放心,一有地址我一定馬上通知您……」

  「你真是有心啊,朝爾,我就知道當初決定把采蘋交給你照顧是對的。」

  假意稱讚了王朝爾幾句讓他樂不可支後,向竣掛斷電話。然後他起身,繞著被他裝修得金碧輝煌的辦公室來回踱步。

  然後呢?現在該怎麼辦?

  來回走了兩趟,向竣目光突然定在牆上「向氏企業 永續經營」匾額上頭。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勢必得搶在朝爾找到她之前,再一次找人做掉她!

  而且這次,他絕不允許再出差錯!




  凌晨三點,安在書房裡的電話突然鈴聲大響。歡愛後直接睡去的聿凱與向采蘋倏地驚醒。

  「怎麼?」

  「妳睡,我來接就好。」聿凱起身,赤裸精實的男體毫不避諱地直接越過書房,走到桌邊接起電話,話筒裡傳來帝釋不悅的抱怨──

  「你這傢伙怎麼搞的!我到倫敦一個禮拜還不見你蹤影?」

  聿凱乾笑兩聲。「這麼急著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回倫敦?不管,我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八點之前見到你。」

  聿凱擰起濃眉。帝釋平時行事雖常不按牌理出牌,但這麼霸道命令他一定得照做,倒是認識以來第一次。他回過頭注視正張著睡眼瞅他的采蘋,心頭直覺不捨,只是他怎麼能夠拒絕帝釋的要求?

  「好,我會去。」他掛上電話,回到沙發。

  「怎麼了?」向采蘋揉著雙眼坐起身來。

  「我有急事得回倫敦,短則三天,長則一個禮拜。」

  「喔……所以說,我只能在這裡等嘍?」

  聿凱靠近她,輕輕摩挲她長髮。「妳想跟我一塊去?」

  向采蘋沒搭腔,只是定定張著大眼看著他,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她想說什麼。

  「是我不好,一直沒空處理妳的護照問題。」他揉揉她臉頰。「等我回來再幫妳安排?」

  也對。沒護照,她根本上不了飛機。她不喜歡離開他,尤其兩人才剛有了進一步的發展,然後就要她獨守空閨三天至一個禮拜……向采蘋歎息。

  聿凱側臉看著她失意的臉,先在她臉上親了一記之後,再打橫將她抱進臥房。

  兩人倚偎床上半晌,她才小小聲詢問:「什麼時候出發?」

  「天亮。」

  這麼急?!她皺眉。

  「我會把康留下,我會吩咐他多載妳到博物館、美術館去參觀,大概等妳把整個曼哈頓裡的展覽館參觀完,我也回來了。」

  向采蘋小小聲地說:「我寧可用全曼哈頓的展覽館換你不要去倫敦。」

  難得見她這麼坦率的反應,聿凱突然覺得,偶一為之的分離,倒也不是件壞事。

  「妳等我一下。」他離開臥房十分鐘才又出現,返回時手裡還多了一台筆記型電腦。

  向采蘋起身看著。

  他將電腦螢幕湊近。「我設定好了,想我的時候,就寄封E-mail給我。收到後,我會回信的。」

  向采蘋驚喜地看著他,唇畔驀地綻出一抹甜蜜的笑。「好。」她欣喜地接下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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