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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雨]至尊紅顏[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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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4:37 |倒序瀏覽
至尊紅顏 作者:夏雨

愛美人不愛江山!江山跟美人,該如何選擇?
君無痕是個隨時會撒手人寰的病弱皇子,根本無未來可言
偏偏被這個無視他的女人佔據了整顆心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這冷情絕艷的女子,卻燃起了他那微弱的生機
原本無心帝位的他,如今怒髮衝冠只為守住紅顏
為了保護她,他不得不加入爭權奪位的行列
誰知,成了萬人之上的至尊,反將她推得更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然而,她韓冰兒不僅是弱水,也是禍水呀……
救他只是舉手之勞,未料此舉竟改變自己的一生
他是玄武國的三皇子,她不過是一介平凡民女
他們之間,愛與不愛不是問題,該與不該才是關鍵
她的存在令他對兄弟動了殺機,從此置身腥風血雨中
奪帝皇之位原只因為愛,卻令他落得搶臣子之妻的污名
她豈能陷他於萬劫不復之境!?她絕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雖然愛了,卻不該。也許,放手才是唯一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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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7:14
第一章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為什麼?

  纖細的身影佇立在湖畔,目光直勾勾地看著眼前波平如鏡的湖水,腦海裡的疑問,無法解去她心中的憂傷,難過與被棄的悲哀,事情的發展不該是如此呀!

  韓冰兒輕輕歎了口氣,前塵往事如今想起,只有一聲無奈可解。

  她出身商家,祖父還曾經是稱霸玄武國的經商高手,但到了爹親這一代,因為爹親對經商沒興趣,再加上爹親文人不愛計較的作風,他們韓家在短短數十年就在一群心懷不軌的親戚和惡僕的聯手之下,被掏空了所有的錢財,也正因為如此,爹親被他們那些惡人氣壞了身子,從此一病不起。

  爹親在臨終之前,將她託付從出世至今對他們韓家不離不棄的奶娘,並且要奶娘帶她來到玄武城,投靠她自小就被爹親指婚的葉家。

  葉家,原是文人世家,家境普通,他們原本是鄰居,因為爹親欣賞葉伯父才高八斗、滿腹經綸的才華,才會在她小時候,不在乎門當戶對觀念,將她指給小小年紀就承襲父親才華的葉離,也是她的未婚夫。

  三年多前,葉離憑藉著傲人的才華,一舉高中了狀元,葉家便舉家搬去玄武城定居,不過,這三年多來,葉離只要一有空,都會出城到韓家去看看她,也正因為如此,爹親才會認為葉離對她是有情有義的,而她也是這麼的認為。

  誰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如此,葉伯父、葉伯母,甚至是葉離,他們全變了,對於她的投靠,表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她在葉家住下後的一個月裡,他們不但處處刁難她,還不給生了重病的奶娘請大夫,在奶娘走後,葉家甚至要她解除婚約,對外不得說她是葉離的未婚妻,他們才肯出銀兩為奶娘辦後事。

  雖難過、心傷,但無奈的她,只好答應葉家開出的苛刻條件。奶娘若不是為了要完成爹親所托,也不會拖著病重的身子陪她前來玄武城,所以她絕不能奶娘暴屍荒野,她欠奶娘一份情。

  只是,葉家無情無義的態度,讓她著實心寒,今日葉離能夠高中狀元,除了自身的才華,還得倚仗爹親對葉家施以援手,若不是爹親拿著大把大把的銀兩給葉家,還為葉離請最好的夫子教導,葉離豈有今日的地位。

  想起了這一個月來,她在葉家所受的冷嘲熱諷,便令她不由得再歎了口氣,人心怎麼會這麼的可怕,說變就變?

  難道,金錢、權利真的可以腐化原本充滿仁義道德的心嗎?

  重重歎了一口氣,韓冰兒望著藍天白雲,竟然有一種天大地大,卻不知該上哪安身之感。

  該回哪裡去?無親無感的她,已經是個沒人要的孤兒呀--

  正思索這往後的去路,尋找著聲音來源。

  她左瞧瞧右看看的,四周一片寂靜,彷彿剛才的聲響只是一場幻覺。

  韓冰兒皺了皺眉,疑惑滿心,她明明就有聽到聲音呀!

  她移動腳步,決定要把嚇她一大跳的聲音給找出來。走沒幾步路,遠遠便瞧見前方的草地上,躺著一個像是人的身影,她心想該不會剛才的聲響是「他」發出來的吧?

  遲疑了好一會兒,韓冰兒鼓起勇氣走上前,果然不出所料,草地上躺著一個像是死屍的男人。

  也不能怪她會這麼想,地面上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雙頰凹陷,再加上胸膛連起伏的動靜也沒有,真的很像是個死去的人。

  她害怕得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氣,腳步緩慢地走到男人身邊,停頓一會,她慢慢蹲下身子,抬起控制不住的顫抖小手,往男人鼻間一探後,原本緊張的心弦倏地放鬆,這名男子的氣息只是微弱了點,並非斷了氣,只是,他怎麼會突然倒在這?

  「公子,醒醒……」她叫喚了好半天,只見男人雙眼依舊緊閉,彷彿沒聽到她的叫喚,韓冰兒看了他一會,抬手往他肩膀探去,企圖要搖醒他,然而指尖觸碰他肩膀那一刹那,她愕然的抽回手,天呀!他的身子好燙呀!

  韓冰兒低頭再次的打量昏睡過去的男人,這時,她才清楚地看見,眉頭緊皺,雙唇緊抿,一副明明很痛苦卻倔強不肯叫出聲的面容,令她胸口莫名地泛起一陣疼意。

  「難受就叫出來,別憋著。」硬忍著痛,只是更痛而已,痛楚並不會因此少半分。

  男人彷彿沒聽見耳邊傳來輕輕柔柔的勸言,緊抿的薄唇像是告訴他人,呻吟是一件可恥的事。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覺得他的唇抿得更緊了?

  不過是與不是都已經不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怎麼安置他?

  韓冰兒抬頭望了沒半點人影的四周一眼,心頭一驚,這該怎麼辦才好?這裡離城內有段距離,等她去找人來時,天色也晚了,要是這段時間,他被附近的野狼或野狗拖走,那又該怎麼辦?

  思索了一會兒,韓冰兒最後決定在他身旁守候,等待他蘇醒過來。

  她想,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是上等料子,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他府中家人見他遲遲未歸,定會派人出來找尋的,現在她還是好好地顧著他吧!

  好涼……

  濕冷的寒意,奇跡似地拂去他身上因為發燒所產生的不適,讓他不再覺得痛苦、難受。

  是誰?是誰的手在他臉上遊移,那樣的溫柔,竟然讓他不覺得討厭,只因為那柔軟的觸感,像極了他死去的娘親。

  他那溫柔如水的娘呀……若非是娘親走得早,加上他這個拖著一身病的破身子,此刻的他,也不會像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忍受著孤獨寂寞。

  娘……他好想娘呀!

  君無痕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底的是一張陌生不曾見過的脫俗嬌容,胸口揚起一抹令他感到難受的失落感。不是他娘親,只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子。

  他該面對現實,娘她走了,再也不會出現。

  暗歎了口氣,腦海突然想起他是獨自離開靜心莊,出來走走。透透氣,結果走著走著來到這座湖畔,才正想走進,結果因為體力不支而昏了過去。

  可恨,為什麼他的兄弟一出生就健健康康,連小病也不曾生過,唯獨他,自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斷?為什麼他要拖著這個病弱、隨時會倒下去的破身子,要死不死的活下去?上天對他會不會太過不公平了?

  「你醒了?」見到他醒來,韓冰兒喜笑顏開的說道。

  「你在說廢話嗎?」君無痕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眼睛都張開了,不是醒了,難不成是死了嗎?」這個女人還真是笨。

  男子一開口就是不滿的奚落、諷刺言語,令韓冰兒臉上笑容頓失,一股好心沒好報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

  不理會她的靜默,君無痕哼了一聲,瞪了她一眼,撐起虛弱身子,想坐起身來,卻因為太過虛弱,才稍稍動了一下身子,就因為眼前猛地襲來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導致整個人往後跌去。

  韓冰兒訝異於他虛弱的程度,連忙伸出雙手扶住他身子,「小心。」

  關懷的言語令君無痕心下一火,他竟然沒用到要讓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來扶他!真丟臉。

  「放開!」他咬牙切齒的下令。

  明明他的聲音虛弱到像是隨時會斷氣,但韓冰兒不知怎地,竟沒來由地感到心懼,聽話的雙手一鬆。下一瞬間,砰的一聲,他整個人硬生生的倒落在草地上,嚇了她一跳,連忙將他扶坐起來。

  「對不起,你沒事吧?」韓冰兒不好意思,怯怯地問道。

  沒料到她真的會放開手,君無痕縱然感到後腦勺、背部傳來一陣劇疼,卻硬是咬著牙,不讓一聲痛吐出口。

  他喘了口氣,抬起頭來狠狠瞪著她,咬牙切齒的問:「你是存心謀殺本爺嗎?」

  她只不過是順著他的意思,這樣也錯了嗎?

  聞言,君無痕微微一愣,一時之間竟無語可對,只是……

  「你不會慢慢放開嗎?」說不定他就不會痛得這麼厲害。

  這個人的脾氣真壞!他那陰沉駭人的神情讓韓冰兒不敢多言,只能在心中嘀咕。

  不理會她的靜默,君無痕待頭痛得不適之感漸漸消失以後,這才發現到草皮上面擱著一條紫色的帕子,倏地一怔,想起了在昏昏沉沉中,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在擦拭他的臉,減輕他的痛楚。

  會是她嗎?這個看起來畏畏縮縮的女子?

  「你為什麼會在我身邊?」他突然問。

  「我本來是站在湖邊想事情,卻聽到一聲巨大聲響,在尋找聲音來源時,發現到你躺在這。」沒有隱瞞,她三言兩語道出事情始末。

  君無痕愣了一下,「所以從我昏迷到醒來這段時間,都是你在照顧我?」

  韓冰兒偏頭想了一下,「也不算照顧,只是守在你身旁。」

  君無痕看著像是很容易受到驚嚇的她一會後,突然道:「謝謝。」語氣有些不自然,從小到大,這可是他頭一回向人道謝。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韓冰兒有些錯愕的看著他,眼前這個公子哥,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斷氣,但從他眉眼間所流露出來的狂妄,以及睥睨一切的氣息來判斷,應該只有別人順從他,絕沒有他順從別人的道理,這樣看似目空一切的人,竟然會口出謝語,要人怎麼會不感到驚訝,不過……

  「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若不是他此刻開口說話,她真的會以為眼前這個不是人,畢竟他的臉色蒼白到接近透明。

  「放心,死不了,不會連累你的。」君無痕沒好氣地道。他一天到晚不是發燒,要不然就是昏睡的,所以臉色差到什麼地步,他自己清楚得很,不過就是張死人臉吧!

  一見到他不快的神情,韓冰兒有一種說錯話的感覺,連忙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想說,你需不需要我上你府上報訊,請他們派人來接你。」

  聞言,君無痕沒有半點感激之意,只有氣惱。

  好歹他也是個堂堂七尺以上的男子漢,卻因為這個破身子,要依靠一個女人救助,讓他深深感到高傲的自尊心受損。

  再者,真讓她回靜心莊求救的話,那幾個奴才一定會大驚小怪,搞不好還會來個以死謝罪。哼,他又不是頭一次昏倒,都習以為常了,就不知道他們在咋呼什麼勁。真煩!

  「我自己回得去,不需要。」他語氣堅決的拒絕。

  「可是……」

  下面的話,韓冰兒不知道該不該直說,他那淩厲如嗜血猛鷹般的眼神,讓人感到不寒而慄,一點也不像是病人。

  多事的女人!君無痕在心中冷哼了聲。

  「你知道我府上是做什麼的嗎?」他打斷她的話,突然間。

  韓冰兒搖了搖頭,「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君無痕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慢條斯理的宣佈答案:「勾欄院。」

  韓冰兒震驚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話。

  她再次的打量他,他眉眼間透露出一股尊貴的霸氣,若不是貴族高官,也會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但絕不會是生活在看人臉色討生活的家庭裡。可是,他應該沒必要騙她才對。

  君無痕見她不再說話,故意道:「你還要去報訊嗎?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一踏上勾欄院的地盤,我敢保證,你絕對沒有辦法全身而退,咳……」

  雖然是語帶恐嚇,但卻又點出事實的言語,令韓冰兒一時之間無法認真思索他話中真假,若非家逢變故,她還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勾欄院那種煙花之地,她只耳聞,不曾去過。

  但一見到他咳嗽不止,彷彿要將心、肝、肺都咳出來的痛苦模樣,韓冰兒牙一咬,心一橫,問道:「在哪?」

  正捂著嘴咳嗽的君無痕,聽到韓冰兒的話後,一陣錯愕,他抬頭對上一副決定要豁出生死的她一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她的表情明明是強忍著害怕,但為什麼她的眼中會散發出一股堅定的光芒?

  「你不怕?」收起不正經的笑容,他問出心中疑惑。

  「怕又如何?怕就能見死不救嗎?」她做不到。

  君無痕沒半點感動,只覺得可笑,他撇了撇嘴,「笨。」若他心腸狠一點,絕對利用她的同情心,把她騙去賣了。

  不在乎他的嘲諷,韓冰兒瑰麗的唇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或許吧!」

  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看得出來,葉家的人已經變了,而她卻傻傻的被羞辱了一個月後,才看清他們的真面目,若不叫笨,那要叫什麼?若她聰明一點,或許就不會落到讓人趕出來的狼狽地步。

  為什麼她明明是在笑,卻讓他感到一股她正極力壓抑著哀傷的感覺呢?

  君無痕打量了神情幽幽的她好一會,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決定放棄,她的死活與他無關,「我這是老毛病,休息一會就好,你還是趕緊回去,別在這逗留,小心被人捉去賣了。」

  回去?

  韓冰兒身子微微一僵,掛在唇畔的微笑融入一抹悲傷,「我沒有家,我的親人都不在了,就算有,也容不下我。」

  哀怨自嘲的語氣,竟觸動了君無痕那顆從小就自認為冷硬的心,有感而發道:「原來你也和我一樣。」在某些家庭中,最親的人,反倒是致命的毒藥,有時候倒寧可沒有。

  韓冰兒詫異地看著他,「公子?」

  無視她疑惑的目光,君無痕凝視著她絕美容顏一會,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姑娘長得倒挺美的,雖然比他娘親還差了那麼一點,但是,看過環肥燕瘦、嬌媚清純的一群女人,她輕靈脫俗的美,可算還在他們之上,這樣的女人在外遊蕩,很容易出事的。

  「韓冰兒。」她小小聲地回答。

  他的打量令韓冰兒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不過,幸好他眼神清澈,並沒有色欲,只是,為什麼讓她有種穿透她靈魂的感覺。真是奇怪,一個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斷氣的人,眼神怎麼會如鷹般銳利?

  「既然有家歸不得,那你今後有何打算?」他再問。

  韓冰兒遲疑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此刻我的腦子有點亂。」

  就是因為不知道,她才會感到痛苦。家逢變故後,葉離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如今希望破滅了,她已不知該何去何從。

  君無痕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模樣,心頭一動,難得破天荒的大發慈悲,「看在你剛才照顧我的份上,我可以收留你一陣子,算是兩不相欠。」

  「不用了,多謝公子的好意。」她婉拒。

  「你拒絕?」聲量微揚,君無痕眸底揚起不快的怒火,深覺得這女人真不知好歹,他的好心腸可不是常有的。

  慍怒的神情讓韓冰兒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怯怯地囁嚅道:「公子居住之處,並不適合我依靠。」

  君無痕怔仲了一下,隨即想到剛才自己對她說的話,笨蛋,她還真好騙。

  撇了撇嘴,他沒好氣的道:「我剛才是騙你的。」

  韓冰兒怔愣的瞪視仰高這下巴,一副不將天下人看在眼底的男人,心頭不免有氣。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子!」雖是很生氣,但是很少發脾氣的她,指責人的語氣反而像是在撒嬌。

  君無痕完全不理會她氣嘟嘟的表情,事實上他根本連一簇怒火都沒看見,他哼了一聲,語氣不快,「我討厭人家多管閒事。」

  「我是出自好心。」要不然她可以不管他的。

  「我討厭同情。」他的語氣不是很好。

  韓冰兒本欲反駁,但一見到他黑如墨的眸子掠過一抹厭惡至極的憤恨、悲痛,突然有些明白,看似高傲、自負的他,同情對他而言,是一種羞辱,縱使她沒有那意思。

  「對不起。」

  君無痕愣住了,「你道什麼歉?」這個笨女人有做錯事嗎?

  韓冰兒本想跟他說明原因,但隨即一想,說不定愈解釋他會愈生氣,更覺得她在同情他,那倒不如不要說。

  君無痕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啟齒欲問,但是由遠而近傳來的呼喚,讓他當下皺眉頭,這下子他耳根子甭想清靜了。

  「三爺。」

  同樣也聽到喚聲的韓冰兒,下意識的抬起眼,還來不及一看,二道人影如閃電般的飛掠來到君無痕面前,讓她當場傻了眼,他們為什麼會飛?

  「你沒事吧?」站在左方的男子展雲,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浮上擔憂。

  「沒事,別大驚小怪。」君無痕語氣很淡。

  「三爺,可否讓紅袖為你診脈?」站在右方的女子紅袖,見主子臉色比早上見到時還要蒼白,心裡滿是擔憂。

  「不必了。」君無痕不耐煩的回絕,他自個的身體,自個非常清楚,不會死,只會讓他痛苦的活著。

  紅袖掀唇欲勸,眼角餘光瞄見展雲示意要她別再多說的眼神,只好作罷。

  展雲見主子還有力氣罵人,擔憂的神情自動恢復平日探不出任何情緒的面容,「三爺,太陽快下山,夜晚風大,請你馬上回去。」

  君無痕沒說話,目光望向韓冰兒,口氣不善地道:「走呀!」

  韓冰兒一臉錯愕,「可是……」

  「你到底走不走?」打斷她的話,君無痕眉頭一皺,不滿她的囉嗦。

  被他這麼一催促,韓冰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去男人家住,更何況他們還是頭一次見面,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不跟他走,她又能去哪?她已經沒有家了。

  聽到主子的話,展雲、紅袖兩人相視一眼。心裡浮上同樣的疑問,一向對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的主子,怎麼會去管他人的事?這番舉動對主子到底好還是不好?

  見韓冰兒還在猶豫、考慮,君無痕索性替她做了決定,「紅袖,她交給你了。」

  語畢,他由著展雲扶起身,邁開大步往靜心莊的方向走。

  韓冰兒愕然瞪大了眼睛,只覺得他未免也太過霸道,連讓她思考、回答的時間都沒有。

  「姑娘,請。」紅袖揚起手臂,比了個請的手勢。

  韓冰兒本欲拒絕,但一見到紅袖那股不容人抗拒意思的神態,不由得在心中暗歎了口氣,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僕,他們主僕霸道的態度是一模一樣。

  無從拒絕,她只好跟在紅袖身後走去。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

  韓冰兒跟在紅袖身旁,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來到一座幽靜的宅邸,還來不及細瞧,腳步已隨著君無痕他們踏進府邸。

  韓冰兒腳步剛在廳堂站定,兩道纖細的身影如風般的奔入,其中一位少年,一見到剛坐下的君無痕,馬上放聲大哭,讓韓冰兒當場愣在原地。

  「爺,您終於回來了。」小桂子跪在主子面前,哭得淅瀝嘩啦的。都怪他不小心,沒有顧好主子,讓主子單獨出靜心莊,若主子在外頭有什麼萬一,他就算死了千百回,也不足以贖罪。

  「哭什麼?本爺還沒死。」君無痕沒好氣地瞪了小桂子一眼,覺得心煩,「還不起來。」

  被主子這麼一吼,小桂子嚇得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多說一個字的連忙站起身,退到一旁,當他舉袖擦去臉上淚水時,眼角餘光瞥見一抹清麗絕美德女子,訝異得連淚水都忘了要擦。奇怪,她是誰?

  被一個看似十五、六歲的少年直勾勾地看著,韓冰兒頓感渾身不自在,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以對。

  君無痕眯了眯眼,一抹不喜歡小桂子瞪著韓冰兒看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雖然他清楚早已經淨身的小桂子不能喜歡女人,但他心底就是被一把無名火燒得旺盛。

  他哼了哼,冷眼望了廳內的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韓冰兒那張清麗嬌容上,「她是本爺的客人,不准對她無禮。」

  廳內的人在聽到主子的命令後,不約而同的相對看一眼,卻又沒膽向主子問明,只能異口同聲應道:「是。」

  不理會一干奴才眼中所射發出來的疑惑光芒,君無痕目光望向無措、不安的韓冰兒,冷冷道:「紅袖,打掃一間清靜的屋子讓她住下。」

  紅袖應了聲是後,轉身面對一臉微愕的韓冰兒,態度比剛才更恭敬,「姑娘,請隨我來。」

  韓冰兒想說些什麼,但一見到君無痕蒼白的臉上寫著「你再多說一句話,就等於自找挨駡」的神情,只好乖乖的隨著紅袖離開。

  展雲在她們走遠後,才開口道:「三爺,讓這名女子住在靜心莊,怕會對您的安危有所影響。」

  君無痕嗤之以鼻,一點也不把展雲的暗示聽進耳裡,「一個說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對我的安危造成什麼影響?你未免也擔心太多。」

  「可是……」

  「夠了,本爺不想聽廢話,還有,你要真這麼閒的話,就回到玄武城去,觀察城裡的動靜。」

  眼見主子心意已決,展雲只好閉嘴退出廳堂。

  君無痕凝神思索半晌,抬眼望向廳內另一名女子,「銀心,去查查她的來歷。」

  「是。」

  小桂子在銀心接令離開後,扯出一抹大大笑容來到主子面前,「三爺,那奴才要做什麼?」

  「你只要別吵本爺就好,出去。」

  小桂子一臉失望的走出廳,嗚……為什麼主子都有派工作給展雲他們,唯獨他沒有?

  君無痕不理會小柱子那副彷彿天要塌下來的可憐模樣,腦中閃過剛才和展雲的對談。

  他十分清楚展雲是為了他的安危著想,也知道展雲是一個忠心不二的護衛,只是……

  收留一個孤女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他這個人一向沒什麼慈悲心腸,會動了惻隱之心,只因為她身上透出一股寂寞、孤獨的氣息,她讓他感覺到他們是一樣的,是被世人所遺棄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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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7:35
第二章

  旭日東昇,又是嶄新的一日。

  君無痕在紅袖的伺候下用完了早膳,正想閉眼歇息一會兒,一股熟悉得讓他厭惡至極的味道從房門口飄來,讓他原本不怎麼好的心情變得更為惡劣。

  原本他今天打算出外走走,可卻因為清晨一醒來便咳嗽不止,外加身子虛弱無力,無法下榻,只能作罷。

  他到底要拖著這個破身子到什麼時候?

  「三爺,喝藥了。」小桂子端著湯藥走進房裡,來到床邊。

  君無痕連看都沒看一眼,怒道:「拿走!」

  小桂子不敢動,求救地看了紅袖一眼。

  紅袖知其意,出身勸道:「三爺,你要喝藥,病才會好。」

  聞言,君無痕更惱更怒了,喝了二十年的藥,他的身子也沒半點好轉,不喝也罷。

  「我說不喝就是不喝,拿走。」他煩躁地吼道。

  「三爺!」

  「滾!」

  「三弟又在發脾氣了。」

  嘲諷的話聲一落,一道高大人影緩緩走進房。

  君無痕抬起頭,目光落在不該出現的在這裡的男人身上,聲音倏地轉冰冷,「下去。」

  聞令,紅袖和小柱子迅速地退出房。

  君無痕冷冷的看著自進廳房後,目光一直隨著紅袖打轉的君無天,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聲,大哥一見到美人就雙眼發直的色性子,一點也沒有變,難怪父皇遲遲不肯立他為太子。

  「大哥千里迢迢的來到這,不會是想探望我這個病人吧?」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語氣盡是嘲諷,算算時日,他在精心莊養病也快三年了,這三年來,除了娘親那邊的人會來看他,宮裡從未有人來過,說來可笑,他這個皇子比平常百姓的兒女還不如。

  她走得很快,君無天在心中暗歎看不見美人兒的遺憾後,轉過頭,橫了三弟一眼,笑道:「瞧你,把我說得這麼無情,大哥是那種不顧兄弟情誼的人嗎?」說話同時,他勾來一張板凳,逕自坐了下來。

  君無痕冷眼看著兄長不請自坐的舉止,嘴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

  他們是親手足,相處二十幾載,他豈會不知道君無天無情無義、做事不擇手段的性子,若非有事,君無天絕對不可能出城來探望他這個弟弟,對他而言,窩在美人堆裡才快活。

  「大哥有事直說,三弟我這個破身子,可沒那麼多體力聽大哥說太多話。」說完,他又是一陣劇咳。

  「好,爽快,那我就直說了。」君無天臉色一變,倏轉陰冷,「三弟,你應該知道在十一個皇子之中,能和我爭帝位的只有二弟,我需要你的支援。」

  「大哥,你似乎忘了,在宮裡我並不得寵,而且朝中並沒有我的勢力,你要我的支持,會不會太好笑了?」

  「不管怎麼樣,你總是皇子,尊貴的身份,凡人無法替代。」君無天笑嘻嘻道。

  君無痕沒再開口,難得端來小桂子剛才擱下的湯藥,慢條斯理的喝了數口,短暫的時間裡,心裡已轉了一圈。

  他心底十分清楚,大哥會來尋求他的支持,並不是因為他是皇子,而是他背後的那股勢力。

  他娘親是虎族之女,而虎族向來驍勇善戰,自玄武國開國到今,皆是虎族之人掌管兵符,可偏偏一向體健的虎族,卻出了他這個病弱的後代,若不是因為如此,此時掌管兵符的,不會是他的舅舅,而是他。

  所以,只要虎族願意站在大哥這一邊,等於是掌握玄武國兵權。一旦擁有兵權,就算二哥想硬來,使了造反這招,也只是自取滅亡。

  君無痕放下尚有半碗藥汁的碗,抬起如雪般白的俊容,啟齒欲言,房外傳來小桂子的聲音。

  「三爺。」

  「什麼事?」

  「二爺來訪。」

  聽到小桂子的稟報,君無痕沒有半點反應,只能說二哥來得真是時候。

  君無天臉上的笑容倏止,他也來了!不過幸好他比君無旭早來一步,「三弟,你的答案如何?」

  面對急於得到答案的兄長,君無痕突然掩嘴劇咳。

  既然大哥、二哥相繼的來到靜心莊,由此可見,他們之間的競爭已呈白熱化,那麼他的回答必須更加小心,要是情勢一判斷錯誤,那麼他的決定,將會牽連到虎族的未來。

  君無天眉頭一皺,三弟的身子還真的差,「三弟,如何?」

  都花了一日半的時間來到這,他可不想空手而歸,再者,連二弟都來了,他更要一個答案。

  君無痕故意裝作沒聽見,咳得更為厲害,就是不想回答君無天的問題。

  君無天掀了掀唇,正要再催促,嘲諷的話語伴隨著一道高大身影步進房裡。

  「沒想到大哥也在這?」君無旭陰邪的臉上沒有半點意外。出城前,他就有接獲大哥離城的消息,再者,剛才小桂子說三弟房裡頭有重要客人,他就在猜,這個人會不會是大哥。

  「三弟身體微恙,我這做大哥的,理應來看他。」君無天嘴角勾起一抹虛應的笑。

  君無旭嗤之以鼻,一點也不相信,「大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兄弟情?」

  君無天不甘被君無旭冷嘲熱諷,嘴角扯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那二弟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別告訴我是來看三弟,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父皇不是派你查上個月要送去前方的食糧被劫是何人所為?」

  君無旭眉頭一挑,臉色極為難看,他之所以主動向父皇說要查案,最主要是想立功,然而可恨的是,他查了兩個多月,卻沒有半點頭緒,他甚至懷疑,劫糧是君無天所為。

  君無痕冷冷的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心裡直想發笑。

  哼,什麼兄弟之情,那全都是騙人的,他們會來看他這個病弱得一腳要踏進棺材的弟弟,全都是權力之故,今天他若沒有利用的價值,他們根本連看都得看他一眼。

  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他故意咳得更厲害,彷彿再這樣子咳下去,隨時會命斷陰司。

  君無天、君無旭眼見君無痕愈咳愈嚴重,異口同聲問:「三弟,你沒事吧?」

  又是一陣劇咳後,君無痕虛弱地露出一個微笑,「沒事,大哥、二哥,無痕累了,沒辦法再招呼你們,請你們回去吧!」話一說完,他閉上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樣。

  雖然他們兩人都想得到三弟的支持,但礙於對手在這,他們也只好暫且作罷。

  「既然如此,那我和二弟就不打擾三弟你休息。」君無天率先說道。

  君無痕沒有任何反應,緊閉的雙眼像是已陷入沉睡,直到腳步聲逐漸遠去,他才睜開眼來,眸底沒有任何溫度。

  哼,這就是所謂的皇族之情,涼薄得讓人感到心寒呀!



  這裡真的適合人居住嗎?

  韓冰兒站在屋外的廊道上,目光望著眼前寬敞的院落,沒由來的感觸,讓她不禁問著自己。

  數數日子,她在這裡已經待了半個多月,這些日子以來,除了紅袖、銀心、小柱子以外,她不曾再見過有其他人在這裡出入,整座靜心莊,寂靜、空蕩、陰冷,可說是死氣沉沉。

  她曾和送飯過來的銀心閒聊過,才知道君無痕家住在玄武城,會出城來到位處偏僻的靜心莊居住,是因為身體病弱,需要靜養的關係。

  雖然,銀心沒有告知她君無痕的身份,但從可以住下百人的靜心莊,還有君無痕那與生俱來的尊貴霸氣來判斷,她隱約可以猜到,君無痕身份非貴即富。

  說到了君無痕,她這才想起,自從被他帶回來的第一日有見過他外,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聽銀心說,他心情不好,不想見人,她並不意外。從那一日他們的對話來判斷,他的性子的確是喜怒無常。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在這裡也住了一段時日,是該親自去向他道謝才是。

  思及此,韓冰兒走下廊道,跨出院落,循著小徑走去,才剛穿過月洞,狀似苦惱的對話聲,隨風傳進她耳裡。

  「三爺又不喝藥?」紅袖皺著眉,問著端著空碗一臉快哭的銀心,猜想,這碗藥八成是被三爺打翻了。

  銀心可憐兮兮地點頭,「這該怎麼辦?」

  紅袖想了片刻,「再送一次。」

  銀心嘟了嘟嘴,「可是三爺還是會打翻,那還不是一樣。」

  「那就不要送了嗎?」紅袖沉聲反問。

  銀心見紅袖粉臉一板,所有想說的話全吞進肚子裡,而就在這時候,一道清柔的聲音自月洞口飄來,令二人目光齊望向聲音來源。

  「二位姐姐,可以讓我試試嗎?」韓冰兒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輕聲問道。

  銀心一見是韓冰兒,連忙走到她面前,勸道:「韓姑娘,你雖然是三爺帶回來的客人,但是,三爺的脾氣不好,你要是惹他不開心,他可是會把你趕出去的。」

  韓冰兒毫無懼意,臉上的笑意加深,「生病的人脾氣本來就不好,我可以理解三爺的情緒反應。」

  「可是三爺今天的心情比以往還要糟。」銀心憂心忡忡的提醒。

  哼,都怪大皇子和二皇子來訪,才會讓原本心情就起伏不定的三爺更加煩燥、生氣。

  「你放心,就算我會被三爺趕出去,也不會怪你的。」

  銀心一臉為難的望向面無表情的紅袖,無聲詢問她的意見。

  紅袖見韓冰兒看起來雖然柔弱,但兩眼間有著不被撼動的堅持,想了一想,決定讓韓冰兒試試看,畢竟三爺再不喝藥,身子堪慮。

  「韓姑娘,勞煩你了。」

  聽到紅袖的話,韓冰兒微微一笑,「不勞煩的。」

  「銀心,再去廚房倒碗藥端來。」

  「是。」

  半躺在床上,正閉眼歇息的君無痕,被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吵得想睡也睡不著。

  他睜開眼,不快地在心裡咒駡,一定是銀心這丫頭去討救兵,勸他喝藥。

  「不要吵我。」

  房門外的韓冰兒,故意聽而不聞,再次的敲門。

  叩叩叩響不停的聲音,聽在君無痕耳裡,覺得像是奪人命的摧魂聲響,怒道:「你們誰敢再敲一聲門,我就剁了那個人的手。」

  恐嚇的怒言一說完,敲門聲響頓止,君無痕才剛又閉上眼睛,吱的一聲,房門被推了開來,讓他心下一怒,尤其在聞到熟悉的藥味後,更加生氣了。

  「拿出去,誰……」在睜眼同時,話頓時止了口,他沒料到端藥進來的人會是他半個月前帶回來的孤女。

  韓冰兒端著藥,一臉微笑的走到榻邊,「我原本是要來向你道謝的,在廊上遇到正端著藥過來的銀心姐,便央求她讓我將藥送過來。」天呀!他的臉色比第一次見面時還要糟,難怪紅袖、銀心二人會苦著一張臉。

  君無痕嗤聲冷哼,完全不相信她的說詞,銀心個性雖稍嫌急躁,但還沒有膽子敢將要送給他的藥汁讓旁人送來,除非是紅袖點頭,但紅袖少年老成,做事一板一眼,不會不知輕重,讓一個外人送藥過來,除非……

  抬眸掃了一臉微笑的韓冰兒,他在心中冷哼,她們該不會認為他把韓冰兒帶回來是另有居心,甚至認為他會聽這個孤女的勸言?她們未免也太愚蠢了。

  「藥既然已經送來,你也該走了。」

  韓冰兒搖了搖頭,「可是你還沒喝呀!」

  君無痕不快地眯了眯眼,「你該不會是要看我喝完吧?」她的膽子會不會太大了?

  韓冰兒故作訝異的驚呼了聲,一臉崇拜道:「三爺,你好聰明,猜得出來我在想什麼。」

  君無痕哼了一聲,這種蹩腳的爛伎倆,他要是看不出來的話,那他就真的叫作笨蛋了。

  不想在這種沒有意義的談話打轉,他冷聲下逐客令:「出去!」

  韓冰兒假裝沒聽見,逕自道:「這藥有點燙,你等一下。」她拿起舀匙,翻涼藥汁。

  君無痕眯起一眼,瞪著她的舉動,怒火頓時從胸口竄起。這個孤女倒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無視他的命令,做她想做的事!真是不知死活!

  就算沒有抬頭,韓凍兒也能感受到君無痕眼眸中正燃著兩簇熊熊怒火,狠狠地瞪著她瞧,由此可知,他真的很生氣。

  可是,不管他再怎麼討厭苦藥,不喝的話,病就不會好,所以,她一定要讓他喝下這碗藥。

  知恩該圖報,雖然她沒什麼能力,但是,讓他身體好轉,也不失為一個報恩的方法,若沒有他的收留,此刻她不知飄落在何方。

  她抬頭,無視他的怒焰,唇畔掛著淡淡的微笑,「藥涼了,可以喝了。」她舀起一湯匙藥,送至他面前。

  君無痕臉色一帝,瞪著眼前烏黑的藥汁,更加生氣了。這個孤女把他當作什麼?三歲的孩童嗎?

  「拿走,我不需要你喂。」他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語的吐出口。

  無視於他那陰沉駭人的臉色,韓冰兒偏著頭,瞧了他一會後,笑問:「你是不是覺得藥很苦,所以不想喝藥?」

  君無痕嗤之以鼻,「藥不苦。」

  韓冰兒壓根不相信他的話,雖然她沒有嘗過這碗藥的滋味,但也知道天底下沒有好喝的藥。

  「不是有句話說良藥苦口,既然是藥,怎麼可能會不苦?」

  「這藥我從小喝到大,就算苦,也沒感覺。」

  聞言,韓冰兒胸口倏地一揪,為他感到心疼,同時能夠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討厭喝藥。

  剛才銀心去倒藥過來時,她和紅袖聊了一會,才知道君無痕因為是不足月生下的孩兒,是以自小就體弱多病,三餐幾乎是伴著藥汁成長。

  君氏夫婦也曾讓他習武,看能不能練武強身,可是,雖然他學成了武功,但身子卻沒有好轉的跡象,有時候一病就是大半年,連床榻都不能下。

  他正值年輕氣盛之時,要他拖著病痛的身子窩在房裡,也難怪他的心情會差,脾氣會不好,對藥更是深惡痛絕。

  暗自深吸了口氣,她心思一轉,突然收起要喂他的舀匙,雙手端著藥,湊至唇邊,喝了一大口。

  沒料到她會突然有此舉動,君無痕嚇了好大一跳,「你在做什麼?」

  韓冰兒皺了皺眉,「藥好苦。」

  君無痕瞪著她那五官簡直快要皺成一團的小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廢話,藥當然是苦的,難不成還有甜的藥嗎?」

  無視於他的斥責,韓冰兒抬頭對上他簡直可以說是在冒火的眼眸,唇畔扯開一抹淡淡的微笑,「這藥的確是苦了些,不過,沒關係,以後我陪你一起喝,把你一半的苦全都喝掉。」

  聞言,君無痕愣住了,從來沒有人會像她這樣,願意分擔他的苦,他周圍的人,只會勸他喝藥、喝藥,完全不知道他已經喝到倦了、煩了。

  說不出此刻在心頭翻滾的情緒到底是感動,還是覺得好笑,他怎麼會帶了笨蛋回來?

  不過,不管是什麼,頭一回,他竟然不排斥喝藥。

  「笨蛋,藥不能亂喝,小心會要了你的命。」

  韓冰兒笑了笑,「可我現在還好好的,一點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

  君無痕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以後不准喝我的藥。」

  「可是……」

  「拿來。」打斷她未說完的話,他伸出手來。

  韓冰兒愣了一愣,一時間想不出他指的是什麼?

  君無痕見她呆愣的樣子,沒好氣的道:「藥。」哼,真是笨。

  聽見他願意喝藥,韓冰兒欣喜若狂的將藥碗送到他面前,還來不及出言,只見他端起藥汁,咕嚕咕嚕的一口喝下,彷彿他剛才喝的是水,不是苦藥,而這也讓她的心不禁為了他泛起一陣疼意。

  君無痕喝完了藥後,將空碗放在託盤上,冷冷道:「說了這麼多話,我很累,要休息,別再來吵我。」語畢,他往床上一躺,閉眼歇息。

  韓冰兒心知病人就是要好好休息,沒再多言,正想要轉身之際,目光瞥見到他身上蓋的被子滑至腰側,她輕輕的放下託盤,小心翼翼不敢吵到他好眠的將棉被拉高後,再拿起託盤,轉身離開房間。

  輕之又輕的關門聲響,伴隨細微的腳步聲逐漸遠離後,君無痕這才睜開眼睛,他望瞭望拉高至胸前的被子,再轉頭往房門望去,胸口湧上一股莫名不曾有過的異樣感覺,其實這個孤女也不討人厭,只是雞婆了點。

  想是這麼想,他嘴邊泛起一抹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的笑意,她剛才皺著小臉的表情,還真是好笑。



  風和日麗,滿園春光。

  韓冰兒端著湯藥,順著廊道,往君無痕房裡走去。

  自從一個月前,她端去的湯藥,成功的讓君無痕服下後,紅袖、銀心既震驚又感動,對她欽佩得五體投地。

  也從那一日起,送湯藥這件事就落到她身上,因為君無痕除了她送去的藥會乖乖喝下外,誰也勸不動他。

  銀心曾經問過韓冰兒,是怎麼樣勸動君無痕的,她只是笑而不答,因為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君無痕在想些什麼?

  她之後再送藥過去,他都一語不發的喝完,並不需要她多說什麼話,只不過他對她的態度,依舊是喜怒無常。

  腳步在房門外停住,她抬手敲了敲門,房內如同往日,沒半點聲響,她靜等了一會兒後,逕自的推開房門,走進房內,只見君無痕閉著眼,正半躺在臥榻上,似乎是在歇息。

  她走到床榻邊,語氣溫柔地說道:「三爺,該喝藥了。」

  君無痕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依舊是張漾著溫柔淺笑的嬌容。心頭倏地一動。

  論理而言,送藥這件事,不該落在她頭上,他該訓斥紅袖她們的自作主張,可是,他卻沒這麼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頭就是不排斥她端藥過來,或許是因為那日她願意分擔他一半苦藥的傻氣舉止吧!

  他伸手端過藥碗,如同往常,半句話也沒吭的一飲而盡。

  韓冰兒在他拿藥飲落的短暫時間,飛快地掃了臉色雖然蒼白,但精神上看來有比較好的面容一眼,腦海飛快思索著昨日紅袖希望她能勸君無痕出房走走的要求。

  生病之人是該待在房裡好好歇息,但像他這般鎮日足不出房也不好。

  將空碗放在託盤上,君無痕見她沒有要走的動靜,就只是盯著他瞧,沒來由地胸口掠過一抹不悅,他是個病懨懨的人,有什麼好瞧的?

  「你杵在這做什麼?」他沒好氣的問。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韓冰兒沒有生氣,反倒是扯開一抹淺淺笑靨,「三爺,今日的陽光很溫暖,你要不要到外頭走走?」

  君無痕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不想。」就算是烈焰當空,也暖和不了他冰冷陰寒的心。

  沒被他的冷臉冷語嚇著,韓冰兒又問:「為什麼?」

  君無痕皺了皺眉,抬頭瞪了她一眼,「就是不想,沒有為什麼。」

  他不想出去的時候,就偏偏有人勸他出去走走,他想出去的時候,卻虛弱得連走路都有問題。為什麼他的人生,要因為他這個破身子而無法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無視於他的冷眼,韓冰兒偏著頭,看著他冷然的神情,故意道:「是嗎?那冰兒怎麼覺得三爺是在跟我們女人爭美貌。」

  聞言,君無痕臉色一變,這個孤女竟然把他這個堂堂七尺男子漢拿來和女人做比較,不就擺明瞭在侮辱他。

  「你在說什麼瘋話?」他怒聲質問。

  不理會他的怒火,韓冰兒逕自道:「古人不是形容女人膚如凝脂,三爺,你的皮膚雪白得比我們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君無痕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抽搐著。好啊,這個孤女竟然敢暗諷他,說他因為生病而蒼白的肌膚跟女人一樣!

  他啟齒欲言,她卻比他快一步開口。

  「三爺,聽說你棋藝精湛?」她突然問。這事她是從銀心口中聽來的,銀心說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奈何身子就是不好。

  「那又如何?」

  君無痕錯愕的目光直直凝視漾著微笑的佳人,不解她怎會突然提起這事,而且是在暗諷他之後?

  「我對下棋略懂一二。」

  君無痕眉頭一揚,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呢?」

  回望著他打量的目光,韓冰兒笑彎了眼,「園子裡的石桌上刻著棋盤,三爺,不知你是否願意接受冰兒的挑戰?」

  沒有馬上回答,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順的望著漾著微笑的她,君無痕胸口倏地一動。他不是笨蛋,不是看不出她此刻正在給他臺階下,免去他的尷尬。

  哼,這個孤女倒也聰明,先是來個激將,再來個隱含著挑釁的安撫,看來,是他小看了她。

  「有何不可?」他接下她的戰帖。

  韓冰兒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她就知道依照君無痕的高傲,一定會答應的,「那請三爺等會。」

  君無痕挑了挑眉,「你又想做什麼?」

  韓冰兒將託盤放在幾上後,轉身走到櫃子前,拿出一件披風,再轉到床榻旁,將披風輕輕的披在他肩頭,十指靈活的繫著披風上的結。

  君無痕本想一把扯下肩頭上的披風,她的雞婆行為,讓他有一種他這個病弱的身子禁不起風吹雨打的感覺,提醒著他的病。

  他掀唇欲言,一陣淡淡的馨香味兒倏地竄進鼻間,充斥在他整個胸臆,竟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不是那種濃郁的花香味,而是一種輕輕淡淡的香味,就如同她的人,清麗絕美,乍見時,雖沒有驚豔之感,但相處過後,卻為她玲瓏剔透、善解人意的心所折服。

  淡淡的香味兒似有若無的纏繞著他,令君無痕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克制著胸口不曾有過的悸動之心。

  她好香、好香,香得讓他忍不住慢慢的靠近她,甚至有一種想攀折這朵花兒的奇怪感覺。

  韓冰兒沒注意到愈來愈靠近她的俊容,直到繫好了結,猛地一抬頭,卻對上他那雙不像是病人所會有的灼熱眼神,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甚至差一點岔了氣。

  「三……三爺?」他為什麼要用那種彷彿從未見過她的眼神看著她?專注得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疑惑的目光、略顯驚慌的語氣,倏地拉回君無痕失魂的心神,一種狼狽的感覺猛地襲向他,讓他尷尬至極。

  「你這個孤女,身上抹了什麼香味,難聞死了。」他惱羞成怒的狠狠瞪了她一眼,蒼白的面皮上掠過一抹可議的紅潮。

  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指責令韓冰兒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身上並沒有抹什麼呀!

  她低下頭嗅了嗅雙臂,並沒有聞到什麼難聞的香味,她皺了皺細眉,心想,該不會是她鼻子出問題了,聞不出味道?

  可是,這又不可能,若她真的聞不到的話,那眼前他身上所傳來的藥味,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抹什麼,三爺,會不會是你聞錯了?」

  韓冰兒充滿疑惑的反問,讓君無痕感到狼狽,口氣不佳的怒問:「怎麼,你現在是認為我病到連味道都會聞錯了了?」

  韓冰兒怔了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看起來好生氣,但是,很奇怪的,她竟然沒有半點感到害怕之意,甚至有種奇怪的錯覺,他不是在氣她,而是在跟自己生氣,為什麼?

  「我沒那意思,你用不著這麼生氣吧!」說話同時,她注意著他臉上的反應。

  君無痕一時間無話可說,畢竟錯不在她,是他自己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會覺得她身上傳來的清香很誘人。

  只是,他就是拉不下臉來承認是自己亂發脾氣。

  他哼了一聲,「諒你也沒那個膽。」

  面對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壞脾氣,韓冰兒不禁覺得好笑,他還真像個小孩子。

  她極力的克制住想發笑的念頭,故意道:「三爺,你還要去園子嗎?」

  「為什麼不去?」君無痕挑眉橫她一眼,站起身子,「本爺倒要瞧瞧,你有什麼本事,竟敢跟本爺下戰帖。」

  「我是不會讓三爺的。」

  君無痕嗤笑了聲,「本爺不需要你讓。」

  韓冰兒微微一笑,沒再說半句類似挑釁的言語,兩人一同走出房,來到園子。

  此後,園裡最常見到的就是他們倆對弈的畫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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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7:52
第三章

  午後的陽光,暖和得讓人昏昏欲睡。

  君無痕閉著雙眼,斜躺在臥榻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心裡頭期待著服藥時間趕快來。

  近來,他享受著每日下午韓冰兒在他服完藥後,邀他一同去園子散步、對弈的時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期待的情緒,或許是因為不認輸的關係吧!

  原本他以為自己棋藝高超,卻沒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韓冰兒那個孤女棋藝竟比他更勝一籌。

  猶記得和她下第一盤棋時,他輸她三子,當時他除了驚訝、錯愕外,還有初次因為輸棋而生的怒氣,於是,隔日他又和她再次對弈,依然輸她三子,這也讓他更加想贏過她。

  結果和她連續對弈半個月下來,他才驚覺到,她根本是在讓他,否則哪會那麼湊巧,每一盤棋皆輸她三子,而這也讓在棋局從未嘗過挫敗的他,體內興起一股不曾有過的熱血沸騰。

  好久了,久到讓他幾乎快忘記什麼是挑戰的感覺,真沒想到這種感覺竟然是被一個孤女所挑起。

  君無痕一想到韓冰兒和他下棋時那股從容不迫、冷靜沉著的嬌容,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然而開心的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打斷他的思緒。

  君無痕緩緩地睜開雙眼,看著下屬走進屋子,「城裡如何?」

  「明爭暗鬥,風起雲湧。」展雲簡單扼要的說出玄武城裡的近況。

  「還是旗鼓相當嗎?」說話同時,君無痕坐起身子。

  「是的,看不出來高低。」展雲照實回答。

  「搶糧是大哥做的吧?」君無痕冷冷的問。

  從他有記憶以來,大哥和二哥就一直在競爭,他們不但私下較勁,暗拉人脈,甚至在政策上為了自身利益,互相打擊對方,明明是好的政策,也會被他們弄得不像樣。

  這幾年來,他們行為更加離譜,為了不讓對方在朝廷繼續擴張勢力,還會互使毒計陷害對方,為的就是要讓對方在父皇心中大打折扣。

  其實他們兩個之所以會鬥得這麼厲害,全是因為儲君之位至今仍懸空,父皇讓他的兒子們有種人人皆有機會當上皇帝的感覺,才會造成今日手足相殘的局面。

  「是的。」這事並不難查,只是二皇子找錯了方向。

  「父皇那有什麼動靜?」

  「一點動靜也沒有。」

  君無痕沉吟了片刻,「也就是說,決定權仍在父皇手裡?」二哥辦事不力,父皇卻沒有任何指責之意,只會讓旁人更加費猜疑,他要立的是君無天,或者是君無旭。

  無法猜測君王心思,展雲只問他想知道的事,「三爺,您必須選擇。」

  「現在還不到選擇的時候,必須再觀察些日子,你再去探探。」雖然他不想介入皇位之爭,但大哥、二哥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他想置身事外,很難。

  「是。」

  君無痕見展雲接令後,還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再加上欲言又止的態度,讓他覺得有些奇怪,「還有事?」

  展雲遲疑了半晌,最後決定說出來,「那位姑娘不可再留。」

  他一回到靜心莊,就聽到紅袖她們說近日來主子和韓冰兒相處的情形,這讓他感到很不安,韓冰兒的前未婚夫可是大皇子眼前的紅人,再者,縱使主子不是儲君,但他畢竟是皇子,他的婚事是由皇上決定,他不可以自主。

  知道下屬指的是誰,君無痕胸口沒來由的掀起一股怒氣。討厭他人來干涉他和韓冰兒的事,而且此時他和韓冰兒相處得好好的,根本就不想送她走。

  「這是本爺的事。」

  無視主子的怒容,展雲又道:「三爺,那位姑娘的身份會影響您的未來。」

  跟在主子身邊這麼久了,他瞭解他心高氣傲、倔強的脾氣,一旦他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他的意思,若主子執意要娶,而皇上不答應的話,他是會做出舍皇子身份,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事來。

  聞言,君無痕嗤之以鼻,他是個病人,不知何時會撒手人寰,像他這種隨時會走的人,根本就沒什麼未來可言。

  「我還有未來嗎?」因為他體弱多病,無法為朝廷效忠的緣故,父皇對他是不理不睬,一個連親情都沒法得到的皇子,憑什麼去想未來。

  「只要主子您肯,就會有未來,您的才能……」

  「夠了。」君無痕大聲一喝,阻止下屬說些不該說出來的瘋言,「如果你想現在就氣死我,你就再繼續說下去。」

  恐嚇似的言語令展雲不敢再說下去,就怕主子當真氣血一個不順,被他氣暈了過去,那時他就算萬死也不足以贖罪,只好倒著步子退下。

  君無痕在展雲走後,才吐了口大氣。

  他不屑當皇帝,也不認為當皇帝有什麼好的,他最在乎的是一份親情、一份真心的關懷,可是在爭權奪利的宮廷中,親情是一份奢求,更別說真心二字。

  如果能夠,他倒希望下輩子他能夠生在平凡百姓家,享受從未有過的親情。

  合黑的眼眸掠過一抹孤獨的冷清,突然間他好想趕快見到她,那個只要在一起,就會令他忘了什麼叫做寂寞感覺的孤女。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坐在君無痕面前的韓冰兒,不動聲色,靜靜地看著面色凝重的男人。

  經過這半個月來的對弈,她明顯感受到他的脾氣不再喜怒無常,有時候還會給她和顏悅色,而與她在棋盤上廝殺時,他整個人是全神貫注、仔細思量,不似此時……

  唉,他又下錯了一子。

  故意不去包圍他下錯的棋子,她從棋碗裡拿出一隻白棋,下在必須多費一番功夫才見收穫的位置上。

  君無痕皺著眉頭,研究著變化莫測的棋局,半晌,拈來黑棋落下。

  韓冰兒一見到他落下的棋子,不由在心底一歎,他又下錯了一子,由此可見他根本就無心在棋局上。

  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自負、高傲、非要贏她一局的君無痕,竟然連連失心的下錯棋?

  她抬起頭來,望著表情依舊凝重,但實際上,心思根本就不知道飛到哪去的男人,再這麼下去,她可就沒辦法讓輸贏只在三子。

  「三爺,你有心事?」

  「沒有。」抬起頭,君無痕一口否認。

  畢竟也相處了一段時間,韓冰兒多少知道他高傲、不願在人前示弱的性子,還有他那極強的自尊心。

  韓冰兒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每個人都會有心事,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富人有富人的煩惱,窮人也有窮人的苦惱。」

  君無痕怔怔地凝視著眼前這個清麗脫俗的女子,擾了一整個早上的煩惱倏地沉澱下來,讓他驚愕的發現到,這個有時候很笨,有時候又很聰明的孤女,竟然會有左右他情緒的能力!

  不知何時開始,他在乎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和她相處時,他除了覺得平靜、快樂外,還有著他許久未嘗過的溫暖,如同他娘親在世時一樣。

  他的娘親雖是虎族之女,但卻不似父皇那些妃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圖迷惑父皇的眼,也不會耳提面命,要他在父皇面前多展抱負,討父皇歡心,那些妃子所做的一切,就只為了往後儲君之位在打算。

  而娘對他的關心很單純,純粹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心,不像那些娘娘,對兒子的關心都帶有其他目的,縱使心有關懷之意,但權勢地位卻是更重要。

  而韓冰兒,不知道他的身份,對他的關懷卻很真,擔心會傷了他的自尊,便以另一種方式激起他潛伏在骨子底的挑戰情緒,誘他走出他不願意動,也懶得出來的陰寒處。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用心,只是從未去思索過他們的未來,直到展雲的提醒。

  雖然,他氣惱展雲的干涉,但怒氣過後,冷靜下來想想,展雲會有他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一個不受父皇重視的皇子,若為了一個平凡女子而起衝突,被父皇在一氣之下將他趕出皇宮,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更別提,皇子、皇女的終身大事,所選擇的物件,都是以鞏固地位為主,至於喜不喜歡對方,那都不重要。

  明知道縱使他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但皇子的身份、他這病弱的身子,竟讓他膽怯的不敢去想他們往後的可能性,他沒有把握可以保護她一輩子。

  可,他卻還是忍不住對她說出心頭的煩悶,「我爹有十一個兒子,其中有兩個兒子一直在覬覦我爹的位置,為了權力,兄弟相殘,可說是刀刀見骨。」

  他歎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我不想捲入是非,可偏偏他們就想拉我下水,真煩。」

  君無痕清楚虎族人的心思,他們希望登上皇位的人是他,而展雲正是虎族人。

  原本只是說說而已,韓冰兒沒料到會聽到他內心深處的想法,心頭一陣泛疼,「他們難道不知你在養病?」

  君無痕嗤之以鼻,「知道又如何?在他們眼裡,只有權力,沒有親情,我在這裡養了三年的病,他們從來沒有來探望過我,直到最近,為了尋求我的支持才過來。」

  望著他那像是在壓抑什麼的神情,韓冰兒頓時覺得心好痛,眼前的他,不見任何狂妄、任性,只有孤獨、寂寞深深的籠罩著他。她看得出來他眼中那抹祈盼的情緒,那股只是想得到親人關懷的感覺。

  「權力的確是會讓人六親不認,違反道德。」她有感而發。

  「瞧你,說得好像親身經歷過。」他淡淡的瞥她一眼,狀似嗤笑。

  實際上他早就從銀心的回報中,知道她的出身,知道那一日自己為什麼會在湖畔遇見她。

  離宮前,他曾見過葉離數面,看得出他是一個有野心,為了權力可以六親不認的男人,這種眼睛裡只有權勢的男人,配不上單純、善良的韓冰兒,她值得一個更好的男人來守護著她。

  她咬著嫩唇,思索著該不該對他說?

  這段日子以來,他從來沒有問過她的來歷,也沒有問過她對往後的打算,她就這麼住了下來,彷彿這一切是很正常的事。

  自從她送藥給他那一天開始,她就再也沒有思索過自己的未來,她每天都在想著明日該怎麼讓他服下藥,卻沒想到,用不著她多想,他自己會主動的將藥喝完,之後,為了讓他能夠走出房,她可是費盡心思的保持他挑戰的心情,她幾乎忘了當初會被帶來靜心莊的本意。

  如今,聽到他感傷的心情,也勾起了她最不願想起的回憶。

  抬起清澈見底的水眸,她望進一雙深幽黑潭,很深、很沉,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唯一捕捉得到的是在他眼底深處那抹最不願讓人窺見的孤單,同時腦中突然閃過初見面時,他曾經說過的話。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

  當時,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如今相處過後,才知道他有多麼想得到家人的關心,一份真誠沒有任何目的的關懷。

  難怪他的脾氣會這麼的喜怒無常,有時候簡直和任性的小孩子沒啥兩樣,其實他只是一個渴望得到溫暖、關懷的男人。

  心念一動,她將韓家如何從富有到沒落,以及自己來玄武城投靠葉離,又如何被趕一事,簡單扼要的說給他知曉。

  「我從來不知道人心會因為貪婪而變得冷酷無情、忘恩負義,連顛倒是非的話也說得出來。」她忘不了葉家當時要趕她走時的嘴臉,還有他們說過的話,他們說葉家絕不會娶一個乞女,他們說爹之所以會將她許配給葉離,是因為早就知道葉離會高中狀元,說到底是韓家高攀了葉家。

  可笑呀可笑,有道是一文錢也可以逼死英雄好漢,若當年不是爹親施援手,葉離縱使才高八斗,也難以上玄武赴考,光是柴米油鹽的貧困生活,便足以磨盡他的雄心壯志。

  雖然早就知道她的一切,但此刻從她口中說出,君無痕的心彷彿被一把利刃,隨著她的一字一句,狠狠地刺進心裡。葉家的人,根本就是欺她心善,才會這麼做。

  哼,忘恩負義的一家子,最好就不要落在他手裡,他一定不會輕饒他們。

  「你心裡還有他嗎?」問話同時,君無痕幾乎是屏住氣息。

  「沒有。」韓冰兒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曾是你的未婚夫。」雖說是父母之命,但他們相處多年,所謂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

  韓冰兒沉默了半晌,輕聲說道:「曾經我以為失去了他,等於就失去了依靠,可是,那日被他們無情的趕出葉府後,我並沒有想像中的痛苦,雖然我的心很痛,但那種痛和被信任的親友背叛的感覺是一樣的。」頓了一頓,她繼續道:「與其說未婚夫,倒不如說是我把他當作兄長還來得貼切。」

  聞言,一股莫名的雀躍情緒浮上君無痕胸口,讓他幾近想歡呼,但一見到她幽幽小臉,他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你可把這裡當作你的家。」

  聞言,韓冰兒錯愕地直凝視著一臉認真的君無痕。

  她沒聽錯吧?他……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想開口詢問,卻愕然的發現到,她竟然發不出聲音來!她發現他的眼睛在發亮,就好像是兩簇火焰,熾熱中帶著想焚燒她似的味兒!

  這種眼神會是——不,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韓冰兒收起不該有的念頭,暗深吸口氣,壓下胸口竄起的激動,刻意揚起微笑道:「三爺,謝謝你的好心。」

  「你把我的心意當成好心?」君無痕挑起眉,不滿她的說詞。

  「三爺?」他為什麼要生氣?難道她說錯什麼?

  望著她困惑、不解的表情,君無痕心生不滿,沒好氣地哼了聲,「可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近我的身。」

  韓冰兒皺了皺眉,他的話有很大的漏洞,「那紅袖和銀心呢?」

  君無痕臉上表情更加難看了,「她們是我的貼身婢女,你是嗎?」

  那咄咄逼人的態度,令韓冰兒感到心慌,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

  君無痕眉頭皺得簡直快打結,十分不滿她支支吾吾的態度,不快地道:「我可以把你當作女人看待。」

  聞言,韓冰兒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

  「我本來就是女人。」她說得理所當然。

  君無痕臉色一變,心底一把火迅速往上竄升,這個笨女人,到底懂不懂他的意思?

  「我指的是這個。」話落,他倏地站起身,大步來到她面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瓣,肆意地吸吮她的甜美。

  他在做什麼?

  猝不及防的熱吻,震得韓冰兒瞪大了眼,身子倏地僵住,連動也不敢動,待她想反應時,已經被他吻得暈頭轉向。

  她無法思考,也不能呼吸,她的頭好暈,全身的力氣隨著愈來愈熱烈、愈來愈激情的吻,在一瞬間被抽光,整個人幾近無力的快要倒在他胸前。

  君無痕退開單薄的身子,直喘著氣,看著本是清澈的眸子,此刻浮上一抹迷蒙的神采,柔軟的唇瓣被他吻得又紅又腫,胸口又是一陣翻騰。

  他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眸光直勾勾地瞅著仍在迷醉中,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的韓冰兒。

  她的唇好香、好甜,讓他好想再吻上一次,腦中才閃過這念頭,俊容緩緩的朝她壓下,正要吻上她的唇之際,猛地一股推擠的力量令他猝不及防之下,連退了數步。

  俊容在她眼前慢慢放大,待她回過神時,這才發現到他們之間距離近在咫尺,她想也沒想的,直接反應就是推開他。

  韓冰兒回望著君無痕錯愕的神情,空白的腦子浮上剛才他唐突狂浪的舉動,雙頰驀地泛起羞惱的紅暈。

  他……他剛才吻她!

  她應該生氣的,可是心中竟然無半點怒火,有的只是不知所措的尷尬,甚至此刻她竟然有一絲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推開他?

  想到這兒,韓冰兒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怎麼會這麼的不知羞恥?

  不知道為什麼的她,氣惱地跺腳,「你太過分了。」話畢,她轉身奔離園子。

  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底,君無痕這才猛然回過神,一股被刺傷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

  為什麼她要急欲逃開?為什麼她說他過分?

  難道,她討厭他嗎?

  思及此,君無痕臉色霎時鐵青得嚇人。心頭無法接受自己被她討厭的可能性。

  他邁步想追,卻在踏出第一步後停了下來。

  若他追上問個清楚,她要是說討厭他的話,那他該怎麼辦?

  不,他無法接受否定的答案。再者,他是皇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去在乎這個孤女!

  可是,想是這麼想,為什麼他的心會這麼的痛呢?



  從沒見過這麼任性,不顧自己身體,只會讓人擔心的人。

  韓冰兒守在藥壺前,望著因沸滾而冒出來的陣陣白煙。

  自從三天前,君無痕在園子裡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吻了她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跟他見過面了。

  她把自己關在房裡,不敢踏出一步,只要一想到……她就覺得沒臉見人,就連葉離也沒有像他這樣唐突、放浪的碰過她。

  更令她心慌、不解的是,冷靜過後,她訝異地發現,自己不但不討厭他的唐突,甚至在午夜夢回之際,還會回想起當日的熱吻。

  這種不知羞恥的奇怪心境,讓她更加不敢踏出房,直到紅袖來到她房裡,拜託她送藥去給君無痕,她才知道他和她一樣,把自己關在房裡,唯一不同的是,他吃得極少,而且連藥也不服,以至於舊疾又犯,身體虛弱,咳嗽不止。

  真搞不懂他,生病不服藥,最後吃虧的可是他自己。

  「韓姑娘,麻煩你了。」站在韓冰兒身旁,與她一同守著藥壺的紅袖,真心感謝。

  「不麻煩。」韓冰兒扭過頭,對紅袖笑了笑,接著又轉頭看著藥壺。

  紅袖若有所思的審視著專注看著藥壺的韓冰兒,腦海思考著主子和她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兩人會不約而同的關在房裡三天,就好像是一對在鬧彆扭的情侶?

  雖然展雲要她想辦法讓韓冰兒離開靜心莊,但她卻不曾這麼做,她看得出來,主子和韓冰兒在一起時,心情會特別的開心,而這有助於主子的病,其實當初主子的病遲遲未見好轉,有一大半是因為心病,就算是神仙,也難治無心要活的病人。

  「三爺已經很久沒這樣子,韓姑娘,這些日子你都跟在三爺身邊,想必一定知道三爺為什麼會這樣。」

  韓冰兒一愣,小臉倏地飛上兩片紅雲,紅袖的試探言語,讓她想起在園子的事。當時,她並沒注意到君無痕的表情,她已經慌得不知所措,只能逃開。

  一直注視著韓冰兒表情的紅袖,見到韓冰兒泛紅的小臉上羞怯的神情,宛如是陷入愛河中的女子。她在心裡暗叫糟糕,看來展雲的顧慮成真,主子已對韓冰兒動了情。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該怎麼辦?

  「紅袖,你在想什麼?」走進廚房,見紅袖難得恍神,銀心頗感訝異。

  紅袖回過神,這才發現和她說話的是銀心,不是韓冰兒。

  她目光望向已熄火的藥壺,有些錯愕,她竟然想事情想到連韓冰兒出了廚房都不知道。

  「你要做什麼?」見銀心要升火,紅袖覺得奇怪。

  銀心拿起一根木柴丟進爐火裡,沒好氣的道:「大皇子肚子餓,所以三爺吩咐小桂子下碗面,你想想,小桂子又不會煮面,當然就是我煮。」

  紅袖皺了皺眉,「大皇子來了?」

  銀心點頭,「現在在三爺房裡。」

  聞言,紅袖臉色一變,「不好。」

  銀心嚇了一跳,「怎麼了?」

  「剛才韓姑娘送藥過去給三爺。」話一說完,紅袖連忙走出廚房,急急往三爺住處走去。

  銀心驚呼一聲,連忙跟了過去。

  把自己關在房裡已經有三日時間,君無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當日韓冰兒跑開的原因,更令他生氣的是,她竟然連藥也不給他送來!

  這個孤女真是好大的膽子,大到讓他想——狠狠的再吻她一次,品嘗那令他難忘的甜美。

  好吧,他承認,這三日來他對她是氣也氣過、恨也恨過、怒也怒過,但最終還是想見她一面。

  只要她肯來,他就考慮是否要原諒她,但休想要他紆尊降貴的去她的房裡求和,那太丟臉了,根本就是折辱他高傲的自尊心。

  再怎麼說,他可以玄武國的三皇子,而韓冰兒只是一介平凡民女。

  只是,想是這麼想,但心裡頭卻有一股快壓抑不住想去見她的衝動。

  「三弟,考慮得如何?」略顯急切的問話自房內響起,君無天眉頭微皺的看著從自己進房後,就一直坐在床上發呆的君無痕。

  惱人的剌耳聲響讓君無痕回過神來,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大哥,你覺得我還能夠回城嗎?」此刻他無心跟大哥周旋,只想他趕快走人。

  「三弟,大哥自認為待你不薄,你該不會要棄大哥吧?」君無天意有所指地問道。近來君無旭頻頻在父皇面前表現,雖然沒有得到父皇大力讚揚,有些事情甚至還失敗,但積極的態度,頗得滿朝文武大臣認同,讓他很不安心。

  不薄?

  哼,這種睜眼瞎話,也唯有利欲薰心的人才說得出來。

  從他有記憶起,見到大哥的機會寥寥可數,就算見著了,大哥對他也是冷言冷語,甚至有好幾次聯同幾位弟弟,一同嘲笑他是個病弱活不久之人,這樣的兄長,竟然還有臉要他支持?他真想問問大哥,知不知道恥字怎麼寫。

  「大哥,三弟我真的是無能為力。」話了,君無痕掩嘴劇咳。

  君無天皺起眉頭,看著臉色蒼白如紙,雙頰消瘦的君無痕,不得不承認三弟看起來的確是隨時會斷氣,思索了一會兒,說出了折衷的法子,「為兄也不是非要你露面,只要你一句話就好。」

  君無痕心下一驚,看來今日大哥非要他的答案不可。

  正想著要不要乾脆使出昏厥一計,房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響,還有令他討厭的藥味。

  他閉上眼睛,口氣不善地道:「進來。」

  房門外的韓冰兒,一聽到君無痕虛弱的聲音,心頭一緊,突然明白性子沉穩的紅袖,怎麼會慌張、憂心的來拜託她。

  自他肯按時照三餐服藥後,他的咳嗽變少了,身子也漸漸硬朗,有好一段時間沒聽到他氣若遊絲的聲音,而今卻……

  輕歎一聲,她推開房門,慢步的往床邊走去。

  坐離床約莫三尺的君無天,一見到端藥進來的不是紅袖或銀心,而是一位從未見過的清麗佳人,倏地瞪大了眼,月眉星眼、皓齒朱唇、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嘖嘖嘖,沒想到三弟身旁還有這麼個絕色美人兒!

  韓冰兒在進房以後,目光緊鎖在君無痕身上,不過三日未見,他原本逐漸紅潤的臉色又被蒼白所取代,好不容易長點肉的雙頰此刻又回到初見他時的消瘦凹陷,宛如快斷氣的人!

  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不服藥?為什麼要糟蹋自己身子?他病懨懨的模樣,讓她看了好難受。

  韓冰兒壓下胸口泛起的陣陣疼意,腳步在床畔停下,語氣輕柔地說道:「三爺,喝藥了。」

  熟悉的嗓音自耳畔響起,君無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連忙睜開眼睛,一見到送藥來的人是韓冰兒,臉色一變,三日都沒過來的人,怎麼會在這時候過來?沒人阻止她進來。

  「出去!」他厲聲叱責。

  沒料到他會這麼生氣,韓冰兒嚇了一跳,「三……三爺?」

  無視她的驚慌,君無痕臉色陰沉得駭人,語氣更冷了,「本爺叫你出去,沒聽見嗎?」

  這個笨蛋,眼睛是長到哪裡去了?沒見到他身邊有個虎視眈眈,想一口把她吃下肚的男人嗎?

  冷得讓人打從骨子裡發寒的話,讓韓冰兒頓時覺得有一把無形的利刀往她心裡頭刺進去,痛得她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他看她的表情好冷,冷得讓她知道一個事實,他討厭她,非常的討厭。

  握著託盤的小手,止不住的顫抖,整個身子僵硬得讓她想動也動不了。

  「這位姑娘很面生。」君無天目光直視著韓冰兒不放,尤其在見到她臉上掠過一抹受傷的神情時,更讓他有一股想好好疼惜的衝動。

  不懷好意的眼神讓韓冰兒身子微微一僵,循身轉過頭去,正好對上君無天那雙含色欲的目光。心頭一驚,她連忙放下湯藥,像是隻被獵人盯上的小兔子,倉惶的離開。

  渾濁含欲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消失的背影,直到一陣沉重的劇烈咳嗽聲響起,君無天才猛然回過神,「三弟,你莊裡的美人兒還真多。」

  「有比大哥府裡的小妾多嗎?」君無痕冷笑反問。

  若不是他色欲過重,早就成了儲君,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像他這種不知什麼叫作自知之明的人。

  君無天嘿嘿嘿地乾笑數聲,雖然他府邸有無數嬌豔、清純的美人任他挑選,但就是沒有一個像韓冰兒這般清塵脫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讓他心頭興起一股想玷污她純潔世界的念頭。

  君無痕不想再和君無天周旋下去,再者他也累了,「大哥,我想歇息,你就放我一馬好嗎?」

  君無天見君無痕一副快斷了氣的虛弱模樣,只好退一步,「好吧,那為兄不打擾了。」

  望著君無天離去的身影,君無痕心中打了一個突,總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剛才君無天不是急著想知道他的答案,怎麼會這麼輕易的離開?絕不可能是因為手足之情!

  君無痕皺了皺眉,一股不祥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難道會是……

  思及此,君無痕顧不得身子虛弱,硬是起身想下榻。

  可才剛站起身,一陣黑浪猛地朝他面門襲來,讓他頭暈目眩的往後跌坐。

  「該死!」他低咒了聲。

  早知道他就不要跟自己身體過去,不喝藥,飯菜也吃得少,此刻才會虛弱無力,他根本是自找罪受。

  君無痕喘了一口大氣,硬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站起來,他一定要親眼看到那個孤女安然無恙,才能夠放下心。

  才走了幾步路,紅袖、銀心兩人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讓他的心跳當下漏了一拍,該不會是那個孤女出事了?

  「三爺,韓姑娘呢?」紅袖緊張的問道。

  「大皇子呢?」銀心左瞧瞧、右瞧瞧,就是不見那個讓人渾身發寒的色狼。

  「離開了,你們剛才沒見到他們嗎?」君無痕語氣中有些緊張。

  「沒有。」

  聞言,君無痕胸口那股不祥之感愈來愈深,愈想愈是心驚。他揮開兩位丫頭要扶持他的手,邁步欲走之際,小桂子出現在門口。

  「三爺,二皇子來訪。」

  君無痕濃眉一皺,怎麼一連串的事情都在今日發生?

  君無痕掀唇欲說不見,君無旭已經出現在門口,大步地走進房。

  他揮手要紅袖她們下去後,暗壓下胸口急切之情,淡淡道:「二哥,什麼話都不要說,你先跟三弟去一個地方。」

  難得聽到三弟會賣關子,君無旭點頭表示同意,大大發兄弟之情的扶著三弟走出房,往他要去的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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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8:10
第四章

  韓冰兒臉色慘白的離開君無痕房間後,腳步慌亂的往客房走去。

  她腦海只要一想到剛才君無痕那張陰沉鐵青的面容,就覺得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疼得讓它要深呼吸好幾次才能將痛楚給壓下來。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的痛?為什麼她會這麼在乎他的情緒?

  她分辨的出來,他剛才的生氣是對她憤怒,不像之前那種拒絕別人關心的惱羞成怒。

  咬著下唇,眸中淚光閃爍,韓冰兒撫著陣陣抽痛的胸口,快步進入房間後,才正想要關上房門,一道高大人影如閃電般的來到她前,阻止她關上房門。

  她震驚、錯愕的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你是……」

  君無天色迷迷地盯著她全身上下瞧,「本爺倒忘了,剛才三弟沒跟你說我是他的大哥。」這女子肌膚賽雪,摸起來一定很舒服。

  含欲令人作嘔的打量目光,邪瀅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的笑容,讓韓冰兒心驚膽顫,腳步不由主地往後退,「大爺,你是不是走錯房了?」

  「小姑娘,讓本爺好好地疼惜你。」君無天大掌往前一探,掃住她纖細的手腕。

  「放開我!」韓冰兒驚恐萬分地大喊。

  君無天眼中閃動著勢在必得的光芒,「本大爺想要的女人,可從來沒有得不到過,小姑娘,你注定成為我的女人。」

  瀅欲的面容嚇得韓冰兒臉色霎時慘白,又掙脫不出他巨大的鉗制力量,想都不想的脫口喊道:「三爺……」

  君無天嗤笑了聲,「三弟那副破身子能夠給你幸福嗎?而且他也沒那個力氣可以來救你,小姑娘,乖乖聽話,好好地伺候本大爺,說不定本大爺一高興,封你個皇后來做做。」

  韓冰兒驚駭的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君無天竟然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胡言亂語,你不怕被斬頭嗎?」

  「本爺說的是實話,小姑娘,難道你不知道,本爺我可是當今的大皇子。」

  韓冰兒腦海一片空白,連自己何時開口的都不知,「你是大皇子?」

  君無天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怎麼,三弟沒告訴你,他是皇子的身份?」

  聞言,韓冰兒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是覺得君無痕身份非富即貴,可卻沒想到他會是個皇子!

  腦子一片混亂,她還來不及整理思緒,整個身子已被君無天壓倒在床榻上,嚇得她直打哆嗦,「放開我!」

  肥肉都已到嘴邊了,君無天哪肯放開,正當他要剝開韓冰兒的衣裳,砰地一聲,門被踹了開來。

  「放開她!」君無痕一臉鐵青,目中燃起熊熊怒火。

  「嘖嘖嘖,這是誰呀?」君無旭一見到房內景象,起初一愣,隨即笑問。

  一聽到三弟的聲音,君無天下的色欲全無,再聽到二弟的聲音,整個人如遭電擊般地彈跳了起來。

  君無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直視著臉色正一陣青、一陣白交錯的君無天,「大哥,這裡好歹也是我的住處,身為客人的你,也該尊重我這個主人,不該隨便調戲我靜心莊的人吧!」君無痕的語氣淡然的聽不出一絲情緒,其實他心裡頭巴不得將君無天碎屍萬段。

  君無天臉色更難看了。

  該死!此刻正是他要拉攏三弟的時候,他不該讓色欲失控,反正只要他登基為王,天下絕色美人任他挑選,就算眼前這個也躲不過。

  「三弟說的對,是大哥我失態了。」君無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賠罪。

  君無痕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到底願不願意接受君無天的道歉。

  「我見猶憐,難怪大哥會忘了色字頭上一把刀的誡言。」君無旭嘴角噙著譏諷的微笑,雙眸卻盯著清麗絕豔的韓冰兒。心裡不免暗歎,這麼漂亮的姑娘,跟著三弟,還真是委屈她了。

  站在兩位兄長身邊的君無痕,眼角餘光瞄到君無旭緊盯著韓冰兒的色欲神情,原本漲滿在胸中的怒氣,燃燒得更加熾烈。

  哼!他們兩個人全都是一個樣,差別只在於敢不敢做而已。

  「二哥,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談,我們到書房去談吧!」君無痕話一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

  君無天一聽到他們要談事情,臉色一變,擔心經過此事,君無痕會支持君無旭,連忙道:「三弟,你身子弱,禁不起風吹,來,為兄扶你去書房。」

  「大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友愛了?」君無旭嗤笑問道。

  「我一向都如此。」

  「還真看不出來。」君無旭嘴角噙著一抹譏諷的笑。

  你一句,我一言,帶著諷刺的對話逐漸遠去,讓驚慌、害怕,整個人處於緊繃狀態的韓冰兒,稍稍鬆懈了下來。

  她吸了吸氣,卻怎麼也無法抑制止不住的淚水。

  好可怕、好噁心,沒想到君無天外表看起來還算風度翩翩,骨子裡竟然這麼的齷齪、下流!

  若不是君無痕及時救下她的話,她此刻恐怕……

  想到剛才那令她作嘔的情景,韓冰兒渾身不由自主的顫動著,淚水落得更凶了,直到一條帕子遞到她面前,她才抬起淚眼,望著一臉氣憤的銀心和紅袖。

  「紅袖、銀心。」

  「沒事了,別哭了。」銀心往床沿一坐,輕輕拍拍韓冰兒的肩,另一隻手也沒閒著的為韓冰兒擦去臉上的淚水。

  她和紅袖都知道大皇子是不知羞恥的登徒子,三爺也知道,是以,三爺曾經交代過,只要大皇子來訪,要她們能避則避,以防出事,她們卻忘了事先告知韓冰兒這件事,更沒想到,大皇子當真敢在三爺的住處動三爺的人。

  幸好三爺及時出現,否則韓冰兒絕對躲不過大皇子的狼爪。

  韓冰兒的淚水像洪水潰堤般不停地從眼眶裡溢出,她真的嚇壞了。



  夜幕輕垂,大地一片寂靜。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西廂房的院落,君無痕站在房門口一會後,抬起猶如千斤重的手,輕輕推開房門。

  他點亮燭火後,移步來到床旁,遲疑了片刻,掀起床紗後,動作輕之又輕的往床沿一坐,看著床上那雙眼紅腫,像是哭累而睡的佳人。

  雖然銀心、紅袖有向他稟報,說她嚇壞了,哭得很淒慘,但真正一見到她整張小臉因為哭泣而紅通通的摸樣,他的胸口不僅竄起一陣陣抽痛,同時也更氣自己沒辦法保護好她,才會讓她受欺負。

  如果,他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君無天就不會敢動她,君無痕也不會對她露出有興趣的光芒。

  真恨!

  如果他不是這麼體弱多病,那麼,當他見到君無天壓在她身上時,他就可以衝上前去,一把將她救出狼爪,可偏偏當時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去救人。

  不知道她會不會怨他、氣他、討厭他、指責他,甚至看不起他,認為他是一個沒用的男人?

  君無痕暗歎了一口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睡得極不安穩的韓冰兒。

  下午,送走了君無天、君無旭後,他就想來看她,只是沒成行,一是因為應付君無天、君無旭二人,費了一番力氣,讓他體力有些不支;二是不敢,他怕會見到她指控的眼光。

  當他見到她被君無天欺負的那一刹那,他除了火冒三丈,氣的想將君無天碎屍萬段之外,心裡頭同時揚起一股想保護她的欲望,強烈的讓他感覺到,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中的超過他的想像。

  他不得不對自己誠實,他已經喜歡上她了!

  喜歡她的笑、喜歡她的溫柔、喜歡她的聰明、喜歡她的一切……

  只要有她在他身邊陪伴,他的心就會特別的平靜,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二道灼熱的光芒,驚擾到睡得極不安穩的韓冰兒,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憂心忡忡的俊容,頓時一愣。

  「冰兒!」喚了聲後,君無痕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溫柔低沉的嗓音拉回韓冰兒的心神,她坐起身子,望著一臉憂心的君無痕,哭了一下午的淚水,再次不爭氣的潸然落下,「三爺!」

  見她一落淚,君無痕頓時覺得他的心都快碎了,再也無法按捺下心中對她的憐惜,揚臂將她摟進懷中,任由著她的淚水在他衣裳氾濫成災,「沒事了。」

  不知怎麼地,溫柔寬大的懷抱,帶著熟悉藥味的氣息,讓韓冰兒淚水落得更凶,沒有隱藏的說出內心的恐懼,「我好怕。」

  明知道她會害怕是必然的,但聽到她這麼說,他的心倏地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我知道。」低嘎的嗓音裡含著濃濃的愧疚,頭一回,他恨死自己的體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韓冰兒哭了還一會後,才發現到君無痕正抱著她,於禮不合的舉止,嚇了她一跳,連忙想推開他,卻愕然的發現,他雖然是個病人,但是,天生男性的優勢,力氣比她大了許多,讓她無法如願。

  「三爺,請你鬆開手。」她輕聲說道,臉蛋因為他的親密之舉而微微發熱著。

  「對不起。」他還是只有這句話,明明就聽到她的請求,然而他卻無法鬆開手。

  掙扎了好一會兒,韓冰兒眼見君無痕不為所動,也只好放棄,再加上他身上傳來一股讓他感到安心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往他胸膛靠去,可是,理智告訴她,這是不行的。

  想著想著,她的小臉卻在不知不覺中往他那像是有極大吸引力、誘人靠近的胸膛靠去。

  摟抱她的鐵臂倏地一緊,君無痕將她抱得緊緊的,像是怕她會消失似的。

  乍來的緊擁,讓韓冰兒險些喘不過氣來,「三爺,我好難受。」

  求救的話語令君無痕心驚,低頭一瞧,這才發現到她滿臉漲紅是因為他抱得太緊,連忙鬆了手勁。

  「你沒事吧?」語氣難掩憂心地問道,他瞧她一直拍著胸脯順氣。

  深吸了好幾口氣,待覺得胸口不再那麼難受後,韓冰兒才輕聲答道:「沒事。」

  雖然她說沒事,但君無痕還是無法放寬心胸,目光在她身上左瞧瞧、右看看,待覺得她看起來很好,真的是沒事,他才放心的吁了口氣。

  「沒事就好。」

  溢於言表的關懷讓韓冰兒一陣錯愕,這才察覺到今日的君無痕很不對勁!不但在夜晚來到她房裡,還緊緊抱著她,那力道之大像是怕失去什麼珍貴的東西似的?

  思及此,她腦海突然響起白天君無天說的話,心頭沒來由地一緊。

  她抬起頭來,對上一雙深沉黝黑的眸子,令她不知道為什麼地雙眸感到發酸想哭。

  咬了咬唇,她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疑問,「三爺,你真的是皇子嗎?」

  君無痕看著她強忍欲奪眶而出的淚水,胸口一窒,讓他差點無法呼吸,「重要嗎?」

  一句聽似平淡的問話卻讓韓冰兒說不出話來,要她怎麼說呢?說他身份尊貴,而她不但是平民百姓,且又是被未婚夫趕出門的女子,她根本就沒有資格跟在他身邊。

  經過下午一事後,她才發現到自己不知在何時喜歡上他,所以他的情緒皆牽引著她的心,也才會在遇到危險時第一個直覺反應想到的就是他。

  「我……」韓冰兒欲言又止,想問的話,怎麼也問不出口,在他的眼中,她只不過是一個被他硬帶回來的孤女,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淚水迅速地在眼底聚集,在她還來不及抑制之下,奪眶而出。

  君無痕見她突然落淚,心頭一慌,連忙抬手拂去她臉上的淚珠兒,「為什麼哭?」

  他的溫柔令韓冰兒心碎,此刻她倒寧可他對她吼,對她壞,那麼,她的心就不會感到這麼的痛。

  牙一咬,她別過臉不想看他,不想面對他難得的柔情。

  她不願看他的舉止,看在君無痕眼中,反倒是另外一個他極不願意去面對的原因,她一定覺得他很沒用吧。

  君無痕靜靜地看著韓冰兒一會,歎了口氣,「冰兒,對不起。」

  悲沉痛苦的語氣,令韓冰兒愣了一愣,腦中倏地閃過這是他進房間來,第三次道歉了!

  她轉過頭,望著像是在壓抑什麼的俊容,心底一陣泛疼,「三爺?」

  「身為皇子又如何?我竟然沒有辦法保護你,還讓你差點受到侮辱,我是一個無能的男人。」頭一回,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

  感受到他的無奈,他的痛苦,他的愧疚,韓冰兒胸口好像被人揍了一舉般的悶痛,連忙道;「三爺,我並沒有真的出事,你無須自責,你這樣子讓冰兒看得很不舍。」

  君無痕愣愣地看著眉眼皆帶著憂心的她,很是意外,「你……為什麼不怪我?」

  「發生這種事情,相信三爺也不願意見到,再者,誰也沒想到大皇子竟然敢做出這種事情。」她說的是實話,像君無天那般尊貴的身份,要什麼女人沒有,竟然會採取強硬手段,真是可怕!

  「你是真心的原諒我嗎?」君無痕小心翼翼地問,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到,他的語氣,他的眼神,皆透著濃濃的不安,而韓冰兒聽見了,也看見了。

  她忍著想落淚的衝動,唇瓣扯開一抹比花還要嬌豔的微笑,「冰兒不需要原諒三爺,因為三爺並沒有做錯事,相反的,冰兒還要謝謝三爺,為了要阻止大皇子的獸行,拖著病痛的身子,不顧性命地來救冰兒。」

  紅袖在拜託她送藥的時候,就已經跟她說了,他虛弱到無法下床,可他還是硬撐著病體過來就她,光是這一番舉動,她就很感動。

  聽出她的話語裡沒有半點哄騙意味,君無痕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這麼想?」

  韓冰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像是怕他不相信似地,又道:「冰兒,絕無虛言。」

  那清澈見底的眸子裡,除了肯定的依賴,沒有其他情緒,終讓君無痕相信她誠摯的話語,心頭一動,啞著嗓子問:「冰兒,我在你心裡算是什麼?」

  簡直可說是再逼問她內心情感的言語,讓韓冰兒當場紅了雙頰,不知道該怎麼回視她的無言,君無痕決定說出自己心裡頭的話,「冰兒,我喜歡你。」

  聞言,韓冰兒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眸,「你喜歡我?」

  凝視著她錯愕的小臉,君無痕心裡頭有些不高興,但很快就被濃濃的不安所取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她的臉上沒有歡欣之情,不過,怪不得她,誰會喜歡一個隨時會離開人世的男人。

  他那難受、失望的表情看在韓冰兒眼中,泛起一抹心疼,他的臉上有的該是自負、傲氣的神情。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君無痕一陣沉默,過了半晌,語氣有些不自然地道:「如果不是的話,那日你為何要跑?」

  韓冰兒怔了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他誤會了她當日的意思。

  她咬著下唇,遲疑了好一會兒,緩緩地開了口:「你不該突然對我做那種事。」

  君無痕聞言微微一愣,她的意思該不會是他此刻所想的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討厭我?」屏住氣息看著她臉上乍然浮現的羞紅,他迂回地問道。

  沒有遲疑,韓冰兒點了點頭。

  狂喜的情緒漲滿整個胸口,君無痕開心的幾乎想大叫,可是,他沒有,他壓抑著喜出望外的情緒,語氣刻意冷淡地問:「那你為什麼要跑?」

  他的問話讓韓冰兒腦海倏地浮上當日被他親吻的畫面,轟的一聲,臉上的潮紅蔓延了開來,灼燙地讓她覺得整個人快要燒起來。

  見她睜大圓眸,微張小嘴,雙頰緋紅的嬌俏摸樣,君無痕不用問也大概猜得出答案,但是,緊張、無措的心,需要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為什麼?」

  低沉渾厚的嗓音中帶著迷惑人心的味兒,韓冰兒怔怔的回望著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眸一會,像是失了心魂似地,輕聲說道:「你不該吻我。」

  一知道她的答案不是因為討厭他,君無痕心頭宛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前些日子的不安一掃而空。

  他嘴角揚起一抹興味十足地笑,「也就是說,你不討厭我的吻,只是討厭我突然吻你?」

  繞口令似得問話,讓韓冰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再見到他臉上掛著惡作劇似地微笑,當下是又氣又惱,他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

  「你……你……」

  「我?我什麼?」

  那擺明就是在欺負她的態度,惱的韓冰兒無法應付,羞憤的她下床要走,卻被他伸手抓住她的手,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身子依然被那如一具寬闊溫暖的懷抱。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君無痕低頭穩住她柔嫩的紅唇,愈吻愈深。

  猝不及防的擁吻讓韓冰兒幾乎無法喘息,無法反應,無法思考,就連呼吸也被他熱烈而激情的吻奪去,讓她整個身子幾乎是無力地癱軟在他懷中,直到一陣輕咳聲響起,她才猛然回過神。

  「三爺!」她又驚又慌的輕拍他的背。

  君無痕漲紅著臉,黑眸閃著惱怒。

  丟臉,真丟臉!男性尊嚴全被他這個病弱身子破壞殆盡,今日過後,他一定要養好身子,這種狼狽、尷尬的事,僅此一次。

  咳了一會,順了氣後,君無痕突然捉住她纖細的手臂,將在身後的她拉至眼前,目光專注的凝視著她,「以後不會再有了。」

  韓冰兒一臉的莫名其妙。「三爺,何出此言?」

  「你放心,我會養好身子的。」他的嗓音低嘎。

  韓冰兒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話,直到他蒼白的臉上出現了只有女人才應該會有的紅潮,心思玲瓏的她,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倏地羞得雙頰一片火熱。

  見她嬌羞的低下頭,這回,君無痕沒再誤會她避他的舉止的意思,長臂一揚,將她摟進懷中,定住他之前不安的心。

  「從這一刻開始,天地見證,我君無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就算和我流有同樣血緣的手足也是一樣。」黯黑的眼眸浮上一抹不容撼動的堅決,他在心中立誓,窮盡一切的力量,也要護她周全。

  視她如珍寶、保護她的言語,聽在韓冰兒耳裡,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

  她沒有說話,柔順的依偎在他略顯單薄、充滿藥味,卻又讓她感到溫暖的胸膛,能夠被所愛的男人呵護、珍寵,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然而,沉浸在幸福氛圍中的韓冰兒,一時間竟然忘了皇子和平民的身份是不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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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9:17
第五章

  四季更迭,一轉眼三年過去了。

  韓冰兒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感歎著時間過得飛快,才一個眨眼,她和君無痕分開又快一個月。

  猶記得三年前,君無痕向她告白以後,他的生活作息產生巨大的變化,他認真的對待自個身子,也開始插手朝政之事,一年後,他離開靜心莊,回到玄武城去。

  雖是如此,每月的十五,他都會回到靜心莊看看她,以解相思之情。

  在靜心莊裡,她的日子過得及平淡又安靜,她很喜歡這般悠閒寧靜的生活,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很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仔細想像,她會有這樣的情緒,似乎是從一年前君無痕登基為帝之後才開始的!

  為什麼會如此?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她不可能和他長相廝守的關係嗎?

  她知道不是的,這三年來,君無痕對她的情意、對她的關懷,日漸濃厚,有增無減,雖然他們近兩年來是一個月才見一次面,但無損他們之間的情感。

  那又是為了什麼?

  再仔細想想,好像是他當上皇帝,第一次來到靜心莊同她見面那一刻起。

  照例而言,她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先皇竟然會將皇位傳予眾人皆不看好的他,可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猶記得當他一身黃袍站在她眼前時,她胸口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般無法喘息,好似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當初所認識那個脾氣喜怒無常的君無痕,而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君主。

  明明他對她的呵護、疼愛沒減少半分,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韓冰兒,完全沒注意到轉角處射來二道震愕的目光,直到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自頭頂上灑落,才打斷她的思緒,讓她猛然回神過來。

  「在想什麼?」

  她震驚、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一張如刀削般刻劃的俊容,有好半響說不出話來。

  「皇上!」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確定站在眼前的是君無痕。

  君無痕瞪著由驚訝轉為喜悅的嬌容,心裡頭沒有半點開心,只有不悅充斥胸臆,「說過多少次,出門要記得戴紗帽。」他不喜歡她這張清麗絕俗的臉蛋被別的男人看見。

  韓冰兒沒有被沒有被他慍怒的表情嚇著,她知道他是擔心他,怕她會再碰上像君無天那種色欲熏心的男人。

  她笑了笑。「下次我會記得。」

  君無痕哼了一聲,「上回你也是這麼說的。」不理會過路行人的震愕眼光,他握住她的小手,腳步往停放在前方的簡樸馬車走去,而小桂子正顧著馬車。

  寬大的手掌抱住她纖細的手,既溫暖又讓她覺得心安,但太多的注目眼神,讓她頓時羞得雙頰一片火熱,只能低著頭,默默的跟在他身後走。

  君無痕將她帶上馬車後,抬手勾起她下顎,而無表情地說道:「下次再讓朕知道你私自離開靜心莊,絕對治銀心怠忽職守一罪。」

  韓冰兒驚呼了聲,「你怎麼可以拿銀心來威脅我?」當初他離開靜心莊,留下銀心來照顧她,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一直把銀心當作姐妹相待,雖然銀心已對她改了稱呼,喚她小姐,視她為主子。

  君無痕挑眉橫她一眼,「朕就是拿銀心來威脅你,如何?」

  韓冰兒滿是不快的嘟起小嘴,瞪看著任性、霸道,簡直跟孩子沒啥二樣的君無痕。

  無視於她無聲指控他的霸道,他突然將她拉進懷中,低首吻住了她柔軟的唇瓣,溫柔、緩慢的吸吮她嘴內的甜蜜,直到她嬌吟出聲,他才離開她的唇。

  「別讓朕擔心好嗎?」他靠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縱然氣惱他的孩子氣,但難敵他低柔語氣中的請求,韓冰兒點了點頭,「好啦!」輕輕的推開他的胸膛,疑惑地瞧了他一眼,「皇上怎麼來了?」

  君無痕揚了揚頭,「不喜歡見到朕?」

  韓冰兒連忙搖頭,擔心他誤會她的意思,「不是的,只是訝異,皇上都是十五才過來。」而今日才初九。

  「想見你,所以就來了。」低沉渾厚的嗓音裡充斥著濃烈的情意。

  君無痕赤裸裸的相思之語讓韓冰兒羞紅了臉,小臉主動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頭瞧望他。

  君無痕順勢擁緊嬌柔的身子,俯首埋進她烏黑光潔的髮裡,「你好香。」每回只要抱著她,就算他的心情再怎麼糟,也會變得平靜。

  韓冰兒皺了皺眉,輕輕的推開他胸膛,一臉困惑,「皇上?」

  「怎麼了?」她突來的皺眉,令他心頭掠過一抹不安。

  「我……怎麼覺得你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味道?」是她的錯覺嗎?

  味道?君無痕皺了皺眉,「什麼味道?」

  韓冰兒想了一下,苦惱道:「好像是血腥味,皇上受傷了嗎?」

  君無痕怔了怔,這三年來為了登上皇位,他的雙手的確沾染上數不盡的鮮血,雖然有些人的死不是出自他的手,但卻是和他脫下了關係。

  沒想到她竟然能夠聞得出他身上無形的味道!

  「沒有。」

  「真的?」不是她不相信他說的話,而是那股血腥的味道令她很不安。

  望著眼前困惑的小臉,君無痕嘴角突地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你要不要親自瞧看?」

  韓冰兒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隨即從他逐漸深濃的目光瞧出端倪。他們都在一起三年了,她清楚知道每當他出現這種灼熱的光芒之後就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不正經。」她瞪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肯相信朕的話,朕當然得讓你親眼證實,好證明我沒再說說謊。」語畢,他慢條斯理地脫起衣袍來。

  見狀,韓冰兒嚇了一跳,連忙按住他的手,「皇上……你別胡來。」真是的,他們現在還在馬車上,而且這裡還是街上。

  君無痕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微微一個使力,讓她落入他的懷抱裡,「羞什麼?你又不是沒見過朕的身體。」

  聞言,韓冰兒臉蛋微微發熱,想起了他登基為帝那一日,也是她成為他妻子的那一夜。

  「皇上一定要這麼欺負我嗎?」韓冰兒氣惱的鼓起雙頰,不見半絲怒意,反倒像是情人間的嬌瞠。

  瞧她小臉嫣紅如火,頗有一副再說下去就會燃燒起來的意味,君無痕好心的不再逗弄她,微笑道:「冰兒,再過一陣子,朕會迎你入宮,你將是玄武國的皇后。」

  韓冰兒一愣,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雖然知曉他對她的情意,但是為後……能嗎?她只是一個平凡的百姓,尋常人家就注重門當戶對,更何況他是一國之君。

  君無痕本來以為她聽到後會很開心,但出乎意料的竟是見到她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高興?」

  韓冰兒遲疑了一會,搖頭否認,「我很開心,只是,我什麼都沒有。」

  清澈的眼眸掠過一抹淡淡的哀傷,君無痕知道她的顧忌,雖然事隔三年,她內心深處仍舊無法忘懷當年被離棄的理由。

  「你知道當年朕為什麼肯按時服藥的原因嗎?」他突然吻。

  韓冰兒點了點頭,「皇上說要保護我。」

  君無痕微微一笑,「當年朕病弱之時,你並未棄我,而今朕身強體健,也不可能離你遠去,冰兒,朕是為了你,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韓冰兒怔了怔,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皇上!」

  「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朕,在外人眼中,你是皇后,在朕眼裡,你是我的妻子,怎麼哭了?」抬起手,他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

  韓冰兒抽了抽氣,很想停住淚水,奈何他剛才的話太感人,讓她想止也止不了,「人家感動嘛!」

  抹也抹不完的淚水讓君無痕一歎,乾脆捧住她的粉頰,「冰兒,記住一件事,沒有你在朕的身邊,那朕所擁有的一切,便不具任何意義。」

  「可是……」

  「什麼都不要想,你只要相信朕會保護你就好。」

  自他決定加入儲君之戰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計畫要讓她從平凡的女人,成為無人可以撼動地位的皇后。

  登基以後,他一直積極部署,此時正好是讓她踏出成為皇后的第一步。

  難敵他眼中溫柔似水的請求,韓冰兒點了點頭,「我相信皇上。」

  君無痕微微一笑,低首吻住了她柔軟的唇瓣,再次抒解快一個月沒見面的相思。



  旭日初露。

  一道纖細的綠色倩影,手挽著菜籃走出廚房,打開後院的門,快步離開靜心莊。

  韓冰兒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往市集,遲些,要是讓銀心發現她沒在房裡休息,又要在她耳旁叨念。

  她不是故意要讓銀心為難,而是自從上回君無痕離開後,銀心鎮日跟在她身邊,簡直是把她當作犯人看,讓她有種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是人,需要自由,然而,銀心似乎不這麼想。

  走了約一刻鐘,人來人往、熱鬧滾滾的市集已在眼前。就在她加快腳步往前走之際,一道熟悉的呼喚讓她停下腳步。

  「冰兒。」

  這聲音好熟悉!奇怪?會是誰呢?

  韓冰兒轉過身去,一見到站在眼前的男人,隨即震驚、錯愕的瞪大眼睛,「葉……葉大哥!」他怎麼會在這?

  「真的是你,冰兒。」葉離喜出望外,眼底綻放出一股異常灼亮的光芒。

  見他探手向前,韓冰兒連忙往後退一步,語氣淡然得聽不出一絲情緒道:「葉公子。」

  葉離怔愕的瞪著像是把他當作陌生人看的佳人,過了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嘴角掀起一抹尷尬的笑,「為何要這麼見外?」

  韓冰兒暗自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起頭望著原本熟悉,而今卻感到陌生的男人。

  「我們已毫無瓜葛。」曾經,她以為他會守護自己一生,然而他卻為了權勢拋棄了她,深深的傷了她的心,如今她對他已無任何情意。

  「那是我爹、娘的主意。」他急忙解釋。

  「可你也默許,不是嗎?」她反問。

  葉離一陣沉默,打量她全身上下數眼後,突然問:「瞧你氣色、穿著,你過得不錯。」

  「上天可憐我,讓我遇見一個好心人。」如果沒有遇見君無痕,此刻的她,不知道流落何方?

  「那個人是當今皇上。」葉離語氣十分肯定。

  韓冰兒震驚、錯愕的瞪大眼睛,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紅袖曾經提醒過她,皇上身份特殊,別讓外人知曉她和皇上的關係,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前些日子,也是在這裡,我親眼見到你和皇上在說話,皇上還把你拉上馬車。」當時他震驚、錯愕了好半天無法回過神來。

  韓冰兒心跳漏了一拍,不過,她仍維持平靜神情,沒有展露出一絲震驚,「葉公子,容我再說一次,我們已毫無瓜葛,我和誰見面與你無關。」

  葉離銳利的打量目光不曾自她身上移開,雖然她剛才隱瞞得很好,但嚴重一閃而逝的慌亂,洩露她在說謊。

  「冰兒,你恨我嗎?」葉離突然問。

  韓冰兒毫不猶豫地回道:「沒有。」

  恨一個人太累了,再者,可笑的是,若不是他的遺棄,她也不會認識君無痕,說起來,她該感謝他這個月老。

  葉離嗤哼了聲,壓根不相信她的話,「若沒有的話,為何要毀我前程?你敢說皇上不是為了你嗎?」

  韓冰兒怔了怔、不明白他話中之意,「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皇上打算除掉我。」葉離幾乎是咬著牙,才迸出這話來。

  「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一臉疑惑不解。

  「當然是為了得到你。」本來他一直不解皇上為什麼處處針對他,難道就只因為他是大皇子的人馬嗎?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是,文武百官中,隸屬大皇子、二皇子的人馬,有不少皇上皆重用,只有他例外,直到見到她和皇上的相處,他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有那麼大的魅力,能夠牽動君王的心。」他未免也太看得起她。

  「自古紅顏多禍水,迷惑君主、腐敗朝綱,讓國家走向滅亡。」依他看來,皇上一定是知道他和韓冰兒的往事,才會對他趕盡殺絕。

  韓冰兒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真的是愈說愈過分。

  「隨你怎麼說。」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後,她轉身就走。

  「冰兒。」葉離很快的追上她,擋在她面前,「別怪我沒提醒你,皇上是一個很可怕、很陰沉的君主,殺人之狠,絕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能夠從一個滿朝文武皆不看重的皇子,在短短的時間裡立下無數功績,讓先帝、眾臣改變態度,君無痕心機之沉,唯有領教過的人才知道。

  韓冰兒覺得可笑,尤其這話是從一個負心無情人口中說出,「他就算再怎麼可怕,也沒有你們葉家的可怕。」

  葉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事追根究底,的確是他們葉家理虧在先。但是,人往高處爬,好不容易才捉到的機會,豈能錯失。

  「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但是,當時我是不得已的,先帝那時候有意要將七王爺的女兒指婚給我,若我不從,葉家上上下下百口人命就會喪在我手裡,再者,我也不能委屈了你,讓你當妾。」他說了一半的事實,先帝的確是有意願,但是郡主卻心有所屬,再者,他也認為娶妻該要娶可以助他在官場順遂的女子,但韓冰兒縱有姿色,卻無身份地位,娶有何用。

  「是嗎?」韓冰兒疑惑地瞧了神情慌張、急著解釋的葉離一眼。

  葉離重重的點了點頭,像是怕她不信似的說:「冰兒,如果我們葉家出了事,你不會棄我們不顧吧?」見她遲疑,他知道心軟的她已經上鉤,連忙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就算我們做不成夫妻,總有兄妹之情。」

  韓冰兒咬著下唇,考慮了一會,語氣冷淡道:「我沒那麼大的本事,而且我也不認識皇上。」

  葉離不在乎她的否認,他太瞭解她了,她善良心軟又不記恨,只要讓她動了惻隱之心,而她心中若仍對他有一絲絲的情分,那他們葉家就有救了。

  「只要你將葉家放在心底就好,我走了,不打擾你了。」語畢,他轉身離開,至於該怎麼自救,他心裡已有數。

  望著葉離離去的身影,一抹不忍心疼浮上韓冰兒胸口,他的腳步看起來沉重無比,彷彿肩上背負著沉重的壓力似的。



  君無痕真的是因為她,才會對付葉離的嗎?

  自從在街上偶遇葉離後,這幾天,韓冰兒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她不認為君無痕會因為她而要除掉葉離,再者,他不像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蹙著眉心,韓冰兒反覆的思索著心中的疑問,奈何百思不得其解。

  認真思索中的她,完全沒發現到房門輕輕的被推了開來,一道高大偉岸的人影,正慢慢的向她靠近。

  君無痕一步一步的接近半躺在臥榻上,凝神思索的佳人。銀心說的一點也沒錯,她好像是被什麼事困擾著,才會想事想到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你生病了?」

  關懷的言語自頭頂灑落,韓冰兒猛地抬起頭,見是君無痕,有些錯愕、震驚,他怎麼會在這時候過來?

  「皇上?」

  淺淺的微笑浮上君無痕嘴角,長臂一探,扣住她肩膀,抱起她身子,自己坐在臥榻上,而她則坐在他腿上。

  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讓韓冰兒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待她回過神時,她的手不知在何時已勾上他脖頸,整個人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

  「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他唇畔的笑意更溫柔了。

  那比水還要溫柔的微笑,讓韓冰兒有一瞬間覺得心魂被攝住的感覺,過了一會兒,她回過神,呐呐答道:「沒有。」

  君無痕深沉的眸子牢牢盯住她的小臉,「銀心說你這幾天食欲不振,她擔心得飛鴿傳書給朕。」

  韓冰兒愣了一愣,「所以皇上是特地來看我的?」

  君無痕點頭承認,「你的行為太反常了,讓朕很擔心。」

  面對他真誠的關懷,韓冰兒不禁問著自己,他真的如葉離所言,是個可怕、陰沉、殺人兇狠的君主嗎?

  初識他時,他脾氣雖是喜怒無常,但其實他的心是最柔軟的,否則就不會因為憐惜她,把她帶回靜心莊,可是……

  近日來,他身上傳來的無形血腥味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也是讓她會去思索葉離所言的原因。

  抬起眼,對上他溫柔的眼眸,韓冰兒遲疑了片刻,輕聲說道:「前幾日我遇到他了。」

  他?君無痕眸中驀地閃過一絲陰鶩,「葉離?」

  她點頭,「是的。」

  君無痕臉色一沉,她會突然遇見葉離,是偶遇?還是有心?

  韓冰兒不安的瞄了瞄臉色極為難看的俊容,感覺得出來他在生氣,她該識相閉嘴,不再探索此話題,但是,心裡頭諸多的疑問,讓她不得不再問下去。

  「他說皇上是因為我才要除掉他,這是真的嗎?」會是這樣嗎?會嗎?

  深沉的目光望向像是希望他否認的嬌容,君無痕有好半天都不說話,直到韓冰兒一下子張唇,一下子閉嘴,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再問他的表情後,他才緩緩開了口:「如果他無罪,誰也動不了他,若是他有罪,朕不會輕饒。」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韓冰兒愣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是他有罪?」

  「暫且別說你們之間曾有過婚約,一個為了權勢可以忘恩負義的男人,你認為他會是個清官嗎?」沒給她一個正確的答覆,他覺得好笑地反問。

  「或許他拋棄我是不得已。」說她念舊情也好,心軟也罷,當她見到葉離苦苦哀求的表情時,不可否認,她看了心裡很難過。

  君無痕臉色一變,「你的心裡還有他?」

  不想懷疑她,也不認為他的條件會輸給一個無情無義、辜負她的男人,但是,她的話讓潛藏在心裡會失去她的恐懼感,像是一頭出柙的猛獸,張牙舞爪的攫住他的心,讓他簡直快要無法喘息、呼吸。

  他比任何人還要清楚,她在面對他時,有一種很深的不安感覺,而那來自她平民的身份,曾被離棄過的恐懼。

  這些年來,他一直用他的愛來填補她心中那股不安,但是似乎無用,而這也是讓他心底恐懼的原因,擔心她會想不開,離他遠去。

  冰兒搖頭否認他的疑問,「相處這麼多年,雖然做不成夫妻,但總還有兄妹之情。」

  「你對他有兄妹之情,可他為了權勢,可是一點情分也不顧。」他的冰兒就是善良、心軟、然而,矛盾的是,他喜歡她的純真,可又討厭且擔心她會因此被惡人所利用。

  「我實在做不來恨人。」她坦白的說出心中感覺。

  君無痕靜靜地看著輕蹙著眉頭的她,再次開了口:「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朕不可能為了某個人而改變法紀。」葉離不值得她為他求情,他所犯下的罪行,足以株連九族。

  韓冰兒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面無表情的俊容,有那麼一瞬間,她體會到此刻抱著她的不是君無痕,而是玄武國的君主。

  雖然他的話乍聽起來有些無情,但是,身為玄武國最高的掌權者,他必須公正無私,才有辦法領導他的子民往前邁進。

  她不該因為自己的情緒,去干涉朝廷的事,去為難他的決定。

  深吸口氣平復心頭的紊亂,她揚起一抹淺笑,「我懂了,對不起。」

  君無痕眸光複雜地凝視著這張絕美嬌顏,她太單純,也太善良了。

  「別跟朕道歉,你沒有做錯什麼。」

  「皇上,你真的不怪我?」韓冰兒有些訝異,她還以為他至少會有些生氣。

  君無痕微微一笑,低頭吻住她甜美柔軟的紅唇,以行動代替他的回答。

  不怪她,誰教他喜歡她。



  「朕又輸了。」君無痕低沉的嗓音裡帶著一股認輸的挫敗情緒。

  說來真丟臉,這三年來他的棋藝一點精進也沒有,依然是輸她三子。

  韓冰兒抬起頭,唇畔掛著淡淡柔柔的微笑。

  今日,他突然來到靜心莊,還心血來潮說要下棋,結果對弈一盤下來,她卻覺得他有點心不在焉。

  「皇上有心事?」

  「沒事。」

  韓冰兒望了棋盤一眼,「這盤棋還有反敗為勝之路,皇上卻不下了,莫非皇上沒信心?」

  君無痕好笑的瞧她一眼,「雖然你是女流之輩,但是你是頭一個在棋局上可以贏朕的對手,朕不可能讓你。」

  韓冰兒臉上的笑容更甜了,「那就是有心事?」

  清澈的眸子裡,盛滿著濃濃的關懷之意,君無痕在心底一歎,還是瞞不過心思玲瓏的她。

  「你總是猜得出朕在想什麼。」

  「皇上不也知道冰兒在想什麼。」

  君無痕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笑了,他們彼此都將對方放在心上,只要對方稍有不對勁,皆可一眼看出。

  「朝廷有諸多之事需要朕親自處理,往後朕再也不能像現在這般陪著你,你不會怪朕吧?」

  「國事為重,皇上不必為冰兒擔心。」

  凝望著她甜美的笑顏,君無痕歎了一口氣,「你似乎沒有朕陪,也可以過得很好。」

  他語氣中略帶一絲吃醋之味,讓韓冰兒感到啼笑皆非,此刻的他,簡直就跟孩子沒啥二樣,「冰兒剛才不就說了,國家為重。」

  「你不會想朕嗎?」

  突如其來的問語讓韓冰兒羞紅了臉,「皇上到底要冰兒說幾次,國事為重。」

  她加重後面四個字。

  以著欣賞的眼光,君無痕直勾勾地看著她,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你可以忍受,朕可不能。」

  聽出他話中另有涵義,韓冰兒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冰兒不懂。」

  「朕想把你帶回玄武城。」這件事他已經計畫許久。

  「皇上!」韓冰兒訝異驚呼,這事來得太突然了。

  「朕會先在宮外安排一座清靜的別院讓你暫時居住,過一陣子,等時機成熟了,我就會把你迎進宮裡,你可以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神情的注視、溫柔的詢問,讓韓冰兒朕的很想點頭應好,但女子的矜持讓她一時又開不了口。

  住在玄武城裡——那她離他的距離又更近了。

  看出她的害羞,君無痕臉上的笑意更深,「你不回答,那朕就當你同意了。」

  「我……」

  「好,就此決定。」

  韓冰兒一怔,他未免也太霸道了。

  她啟齒欲抗議,濕熱的唇舌卻阻去她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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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9:31
第六章

  別苑,書房。

  「皇上,請三思。」展雲無視於皇上嚴峻的表情、那雙足以將人凍結成冰柱的殘酷寒眸,開口阻止主子即將要做的事——立韓冰兒為后。

  君無痕額上青筋隱隱抽動著,若不是知道展雲對他忠心耿耿,他真的會認為展雲是故意要跟他作對。

  君無痕緩下陰寒的神情,冷冷道:「朕心意已決,不要再多說了。」

  展雲不理會皇上的命令,繼續勸道:「皇上,紙是包不住火的,韓姑娘遲早會知道那件事,百姓也無法接受一個搶臣子妻子的君主。」

  再次的勸言聽在君無痕耳裡倍覺刺耳,甚至有種展雲在挑釁他君主權威之感,令他原本壓制下來的怒火,再度被挑了起來。

  他是皇帝,天下皆在他手,天下皆是他所管,他只不過想要心愛女人永遠陪在他身邊,為什麼就是有人不讓他如願?就連他視如兄弟的展雲也一樣?

  「展雲,你給朕住口,你明明知道朕沒有搶,你明明知道外頭傳的那些留言不是事實。」

  現在大街小巷都在流傳,說他會將葉離一家捉進天牢,全都是因為他看上葉離的未婚妻韓冰兒,而他為了得到韓冰兒,才會隨意安上個罪名給葉離。

  哼,這種謠言只能騙騙無知的百姓,可展雲是他的人,他和韓冰兒的感情,他是最清楚的。

  「皇上,現在的局勢已不是您所能控制,再者韓姑娘曾在葉府住過的事是隱藏不了的,難道您要將曾見過韓姑娘的人全都殺了嗎?」當初他就該不顧一切,不理會紅袖的勸言,本著就算會被主子殺了,也要讓韓冰兒消失在這世上的執著,那就不會有今日這種動搖皇帝威信的流言出現。

  君無痕不怒反笑,「你現在是在阻止朕娶冰兒?」

  展雲渾身不禁打了個寒顫,雖然主子的語氣淡然得聽不出一絲生氣的情緒,但是主子看他的眸光,淩厲得讓人彷彿已收到千刀萬剮。

  他深吸口氣平復心頭乍起的驚懼,硬聲到:「韓姑娘會讓皇上情緒失控,如同皇位,您本來是不想爭,是因為要殺了大皇子,才下險棋的,韓姑娘日後定將成為您的絆腳石,她不能留。」

  君無痕臉色攸地陰沉的駭人,這個展雲真的是越說越過分!他舉掌拍向一旁的桌兒,桌兒硬生生裂成碎片,「住口!」

  面對皇上那令人心驚的滔天怒火,展雲這回雖心生害怕,但為了皇上的未來,就算皇上此時要他的命,他也要說。

  「皇上,您堵得住奴才之口,也堵不上天下人之口,請您三思。」他堅持身為臣子的立場,無懼的勸說。

  「你……」有著滔天怒火的君無痕在見到房門外站立的嬌小人影后,臉色大變,「冰兒!」

  該死!她到底聽了多少?

  韓冰兒臉色慘白,身子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清澈無垢的眸子裡,此刻盛滿不敢置信的驚愕。

  她本是要來找君無痕放風箏,卻沒料到會聽到他們主僕所談論的事。

  心緒紛亂,她無法思考,腦海不斷的浮現他們剛才說的話,搶臣子之妻?外頭流言?將曾見過她的人全都殺了?皇位?殺了大皇子?

  怎麼回事?到底在她看不見的背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乍見到韓冰兒出現,展雲神色一僵,接著一語不發的退出房。

  韓冰兒沒有見到展雲越過她身邊時,隱含深意的一眼,纖細的小手緊緊捏著風箏,嫣紅的唇瓣失了血色,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牙齒在打顫,抖得讓她差點發不出聲音來,「展雲說的可是真?我是讓你動了殺機的禍水?」

  凝視著她蒼白的嬌容,君無痕心頭攸地地一揪,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

  一將功成萬骨枯,想要登上皇位,就必須踩著與他敵對的對手屍骨踏上去,就算今日不是他登上皇位,換上其他皇子,殺戮之事,只會多,不會少,而這一切的血腥之事,他並不想讓她知道。

  她單純,她善良,她就像是潔白的雪花,白得不該沾染一絲塵埃,所以自他決定要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氣,他就已經決定,他要一手打造保護她的純潔天地,未料最後卻還是功虧一簣。

  他暗吸口氣,慢慢的站起身,來到她面前,過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爭奪皇位本來就是血海腥風,與你無關。」

  直視著他那雙幽暗深邃的黑眸,韓冰兒攸地發現,他眼底深處起了一道讓她進不了的高牆,而牆面裡的那個君無痕,是一個她全然陌生的男人。

  驀地,她突然明白縈繞在胸口一年多的不安原因為何,她所認識的君無痕早已不在。

  她壓下胸口攸地竄起的苦澀,硬是逼自己開口:「可是你本來無意角逐,不是嗎?」

  「朕只是突然改變了心意。」他的語氣淡然得聽不出一絲情緒。

  「那你又是為了什麼而改變心意?」她逼問,看的出來他的眼裡寫著他在說謊。

  回望著她那清澈如水,如今溢滿憂傷的眸子,君無痕胸口得快要無法呼吸,他喜歡見到她的笑,只要她對他笑,只要她對他笑,他就算心煩氣躁,也會消失無蹤。

  「面對至高無上的權利,誰會不上動心,朕也是一樣的。」他太瞭解她了,若讓她知道他是因為要保護她才會改變原本初衷,她絕對無法接受,最壞的打算就是她會離開他。

  不過,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絕不會讓她拋下他的。

  自他決定要將她擁入懷中那一刻起,她便是他的女人,他的一切。

  他的解釋並沒有讓韓冰兒釋懷,反而讓她肯定展雲說的話是真,她甚至懷疑他要她離開靜心莊,進玄武城的目的。

  她回想到他剛才和展雲的對話,再加上他近日來不准她外出的命令,心頭攸地一驚,會是她所想的那樣子嗎?

  「外頭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話出現?」

  銀牙一咬,君無痕在心裡暗叫不好,還是讓心思玲瓏的她,嗅出了端倪。

  雖是如此,他還是打定主意不承認,「你多想了。」

  他騙她!她看得出來,可是,她沒有生氣他的欺騙,反而心疼他對她的心思,他是擔心她會受傷,熟料,在讓她知道真相後,只有更加心痛,甚至讓她感到不堪。

  「你還要騙我嗎?你剛剛明明對展雲說,你知道朕沒有搶,你知道外頭傳的那些流言不是事實。」

  君無痕聞言是臉色難看,膽顫心驚,她到底聽到了多少?

  見他不回應,韓冰兒決定放棄追問,如果他肯說的話,那他剛才就會把事實說出來,不會先扯謊騙她,而後沉默以對。

  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淡笑,她喃喃自語道:「難怪我會覺得你的身上有血腥之味,原來是我惹的。」

  「這和你毫無關係。」君無痕急忙解釋,不願她心中有一絲折磨她心靈的罪惡感。

  「真的和我無關嗎?」拾起淚眸,韓冰兒反問,腦海攸地浮上三年前君無天要欺負她的那一晚,他曾對她說過的話……她真笨,她早該發覺自那一天起,她所認識的那個脾氣無常,但心思卻極為柔軟的君無痕已經變了,唯一不變的是他對她的心意,「你是為了保護我才爭奪皇位的吧?」

  君無痕臉色一變,還是讓她猜出來了,「同樣的話,不要再讓朕重複第二次。」

  他還是不肯承認!可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到,他深邃的黑眸在他說著謊言同時,掠過一抹壓抑的情緒,洩露了他的心思。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承認,沒關係,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韓冰兒恍惚的神情令他心驚,再加上她臉上那抹似是看透一切世事的微笑,讓他心頭乍起一股即將失去她的感覺,恐懼的情緒攸地攫住他的心,讓他的心每跳一下,就抽痛一次。

  「你要上哪去?」見她轉身要走,他急忙問道。

  韓冰兒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子,望著一臉驚恐的君無痕,攸地她感到有一把利刃在她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插進他的心口,淌出鮮豔的紅血,他是為了她才沾染上鮮血的。

  別過眼,她不敢再看他,淡淡道:「請你讓我回房靜一靜好嗎?」

  「冰兒!」驚恐的喚住她的腳步,見她遲遲不肯轉過身來面對他,君無痕在心中不由得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當皇帝是孤獨、寂寞的。」

  韓冰兒聞言全身一震,腦中閃過一抹念頭,卻又因為閃得太快,她無法思索他話中之意,此刻的她,只想將紊亂的心沉澱下來。

  沒有回頭,她移動腳步離開。

  君無痕本想出手捉住她,但她剛才那接近心碎的請求,讓他到最後還是沒有伸出手,只能看著她逐漸遠去。

  「該死!」低咒了聲,熊熊的怒火在瞬間爆發,胸臆間掀起一股想將展雲大卸八塊的念頭。

  要不是他多嘴,冰兒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夜深人靜。

  韓冰兒坐在燭火錢,神情木然。

  下午自書房回到她的房間後,她再也沒有踏出去一步,而君無痕他……聽送晚膳過來的銀心說,在她回房沒多久,宮裡傳來邊關急報的消息,他便急忙的趕回宮。

  他是皇子,宮廷的爭權奪利,原本與她毫無關係,可是,當他會登基為君主,真的是因為她的關係的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還有,那傳言又是怎麼一回事?

  韓冰兒很想冷靜下來,可是混亂的思緒讓她捉不著一絲頭緒,她忘不了要離開書房前,君無痕那張驚恐的俊容。

  他害怕失去她,而她又何嘗不是。

  無法平心靜氣,腦子又一片混亂,教她根本就無法整理思緒。

  正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之際,砰的一聲,門被撞了開來,她還來不及抬頭看是何人,一道疾風劃破空氣往她面門襲來。

  「住手!」

  一道喝聲伴隨著兩抹纖細的身影扣住了持劍的手腕,只差一寸,陰寒的利器便將刺進韓冰兒的心臟。

  展雲見阻撓他行動的竟然是紅袖和銀心,又驚又怒,「放開!」

  「你瘋了是不是?你要殺了小姐,皇上會饒過你嗎?」紅袖緊緊的抓住他手腕,無視展雲淩厲的眼神。

  「這個禍水不能留,殺了她以後,我自會向皇上以死請罪。」憤怒的眸光直視著慘白嬌容,冷硬的心起不了半點憐惜。

  韓冰兒抬眸對上一雙堅決的眼眸,心很痛,但有更多的不解。

  禍水?恍恍惚惚間,耳畔響起了葉離的話,他也是這麼說她的。

  她只不過是一介女流,又沒做什麼事,為什麼展雲和葉離都要這麼說她?單純的愛一個人,有錯嗎?就算有,她是錯在哪裡?她這個平民百姓的身份嗎?

  「為什麼?」她知道展雲對君無痕忠心耿耿,他是那種會為了主子的未來,剷除阻礙在主子前面的人,她不怕死,但至少她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該死。

  「皇上剛登基,君威未立就傳出葉離一家之所以入獄,全都是因為皇上要奪臣子之妻,若皇上真堅持立你為后,那不就等於證實流言為真,所以你不能留。」

  聞言,韓冰兒全身一震,混亂的思緒豁然開朗,難怪君無痕會這麼生氣,他沒有搶她,她和他在一起時,葉離已解除婚約。

  可是,百姓們並不知道事情的原由呀!

  她深吸口氣平復心頭的紊亂,「可就算是如此,我也不至於該死吧!」

  「你……」

  「展雲!」

  「紅袖,讓他說下去,我不想枉死。」

  「當年大皇子對你起了邪念,皇上又看出二皇子對你也有意思,所以皇上才會奪取皇位,目的就是想保有你,為了你,皇上才願意犯這種險,你不是禍水,那又是什麼?」

  面對展雲的指控,韓冰兒臉色更白了,身子搖搖欲墜。

  銀心心生不捨,生氣道:「展雲,你想死是你的事,但旁人是無辜的,難不成你要所有人都因為你而陪葬嗎?」

  四道指責的目光讓怒火衝天的展雲瞬間冷靜下來,多年來的默契,讓他知道她們顧慮的何事。

  想當初沒有人料想得到先皇竟然會立三皇子為儲君,除了三皇子體弱多病之外,更因三皇子向來不得皇上賞識。

  可滿朝文武又有誰能料想得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互相撕殺,全都是三皇子為雙方所提供的計策!

  展雲很想殺了韓冰兒,但萬一殺了她,皇上又再次瘋起來,那又該如何?誰又制止得了皇上?

  衡量事情輕重,展雲憤怒的哼了一聲後,甩開她們的箝制,轉身離去,紅袖則跟隨其後。

  銀心扶住已經快站不穩的韓冰兒,將她扶到床上坐下來,「小姐,別想太多,您快歇息。」

  韓冰兒捉住銀心的手臂,「銀心,老實的回答我,我會害了皇上是吧?」

  「那是有心人士故意放的風聲。小姐,您是當事者,不也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放這種不實風聲之人,分明就是要拆散皇上和小姐。

  「可是皇位這事又該怎麼解釋?」

  「每個人對事情的看法不同,結論也不一樣,像我和紅袖就非常感激小姐能夠激起皇上的鬥志,當年我們虎族一直希望三爺能夠爭奪皇位。」

  韓冰兒沒有再說半句話,任由著銀心將她輕按躺在榻上,為她蓋上被子,放下紗幔。

  雖然銀心說的也沒錯,每個人對事情的看法都不同,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沒人能夠分得清楚,但是,此刻她的存在,破壞了君主的威信,造成君無痕的困擾,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難道,對君無痕的未來而言,她真的是個禍水嗎?

  無法論斷,韓冰兒只覺得心好痛,兩行清淚無法抑制的滑落眼眶,滴落在繡花枕上。



  一處理完邊關要事,君無痕立即換上平民百姓衣裳,悄悄出宮,來到別苑。

  三日了,不知道她靜想得如何?

  「她過得如何?」喝了口茶,君無痕語氣冷淡地問。

  銀心遲疑了片刻,硬著頭皮道:「有點不好。」

  君無痕挑了挑眉,抬頭看了銀心一眼,「什麼意思?」

  銀心瞄了瞄龍顏冷峻的君無痕一眼,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氣道:「自皇上您那日離開後,小姐便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出來。」她想,還是不要把展雲要殺害韓冰兒一事說出來。

  雖說這是意料中之事,但聽在君無痕耳裡,胸口仍抑不住地一陣陣抽痛。

  他沒再多問,起身邁出廳堂,來到她房裡。

  推開房門,目光瞧見倚在窗邊,背對著房門口的佳人,君無痕眉頭一皺,她看起來似乎更瘦了。

  君無痕走到她的面前,坐了下來。韓冰兒臉色蒼白,眼神空洞,整個人像是失了心魂般。

  皺起眉頭,他壓下攸地竄上胸口的怒氣。什麼叫有點不好,分明是很不好,他都坐在她面前有一段時間了,她竟然還毫無所覺。

  「陪朕下盤棋好嗎?」在她面前,他是君無痕,一個愛她的男人,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君主。

  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韓冰兒渾身一震,空洞的眼神逐漸清晰起來,她望進一張明明該是熟悉,卻又讓她覺得陌生的面容。

  到底是哪裡變了?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乃至他的一言一行、一個微笑,都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腦海、她的眼中、她的心裡,他明明就是她所愛的男人,可為什麼她卻覺得他離她好遠好遠?

  或許,葉離和展雲說的沒錯,她是禍水,一個可以讓他改變心意,亂了朝綱的女子。

  「我……對不起。」韓冰兒無法再承受良心上的苛責,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面頰。

  一串串的淚珠兒像是熱油似的,在他毫無預警之下,燙傷了他的心,君無痕慌張抬起拂去她臉上的淚。

  「不要跟朕道歉,你沒有做錯什麼事。」

  他那溫柔充滿憐惜的呵護舉止,讓韓冰兒心更痛了,她知道他對她的愛,而她也愛她,可是,當她這份愛會傷害到他時,她就恨不得從未認識過他。

  捉住在她臉上遊移的大手,胸口攸地一陣翻騰,他的手好大好厚實,充滿著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不會讓她收到任何傷害的力量。

  「我讓你背上了奪取臣妻的惡名,傷了你的威信。」若非忠心的展雲要為他出去她這個禍水,他應該不會讓她知道這件事。

  「謠言止於智者,這件事我問心無愧。」君無痕反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不實的謠言改變不了他貪污的事實。」

  韓冰兒一愕,淚水頓止,「他真的有罪?」

  君無痕點點頭,臉上恢復了君王的無情面孔,「罪證確鑿,朕甚至懷疑流言是他放的,他該為他所犯的罪行付出代價。」惡意的中傷只會加速他的死亡,他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有罪當罰,但是……

  「怒火衝冠為紅顏,今日你為了我手刃兄長,他日呢?你又會為了我,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聞言,君無痕渾身一僵,雙手攸地緊握成拳。由她肯定的表情來判斷,她知道的事情,比他想像中還要多!是誰向她多嘴?

  「諸君之爭,本就如此,今日不論是君無天或者是君無旭登基,你以為他們會繞過朕嗎?」無視她錯愕至極的神情,他繼續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他們眼中,朕不是他們的人,朕只是一顆棋子,可偏偏朕這顆棋子背後的力量,帶給他們巨大的威脅,若非當時朕病弱,早就不在人世。」

  韓冰兒驚駭的大大倒抽了口氣,不敢置信地瞪大圓眸。

  放柔了眼神,君無痕捧住她的小臉,「原本朕不想讓你知道這些醜陋的事,但朕更不想看你自責,看你明明在朕的眼前,心卻逐漸離朕遠去,冰兒,答應朕,不要離開朕好嗎?」最後一句已是請求。

  如墨般黑的星眸,浮上了一抹驚慌、懼怕,深深的刺痛了韓冰兒的心。

  該點頭答應,但她的頭卻猶如千斤重,怎麼也點不下。

  她不想離開他,但耳畔響起一聲又一聲禍水的斥責,宛如鬼魅般的糾纏著她,讓她猶豫起來,下不了決定。

  恐懼的情緒隨著時間的過去逐漸擴大,蔓延他整個胸口,讓他無法呼吸。

  攸地,他緊緊的抱住她的身子,「你是朕的,朕不會讓你離開的。」雖然他極力克制,卻還是透不出恐懼不安的情緒。

  小臉埋在他的胸前,幾乎無法喘息,他抱她抱得好緊,但她卻開不了口要他放開,她敏銳的察覺到他的雙臂在顫抖,他的心在害怕,可,她就是開不了口,給他一個能夠讓他安心的答覆。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不知道為什麼,韓冰兒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無法平心靜氣的看待這件事。

  因為不安,因為自責,韓冰兒整個人顯得鬱鬱寡歡,人也瘦了一圈。

  銀心見小姐整日呆坐在屋子裡,皇上近日來又因國事繁忙。無法抽空過來別苑看小姐,心疼小姐的她,逐向小姐提議出府走走。

  韓冰兒不願意,奈何敵不過銀心頻頻勸言,治好戴上紗帽,走出別苑。

  她漫無目的的往前走,銀心跟隨其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雙腿傳來酸疼,才停下步伐。

  「銀心,我們進去喝杯茶好嗎?」站在悅來餐館的招牌下,韓冰兒出聲詢問。

  「好啊!」銀心答得飛快,她的腿好酸,光是這條街上她就陪著小姐來回走三次,而小姐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可見得小姐有多麼心不在焉。

  韓冰兒沒再說話,點了個頭,走進餐館,找了偏僻的角落處坐了下來。

  銀心點了一壺碧螺春和幾道小甜點。

  「小姐,這道雪花糕挺好吃的,入口即化。」見甜點都端到小姐面前,而她卻視若無睹,銀心連忙提醒。

  韓冰兒輕聲道聲謝後,拿起一片雪花糕,細嚼慢嚥。

  那日,君無痕留在別苑一夜,直到天將破曉,他才回宮,準備上早朝,而她,還是沒給他一個答案。

  她知道自己很過分,讓一個深愛她的男人痛苦,但,他心痛同時,她的心比他更痛。

  她多麼想伸手撫去他雙眉間的皺痕,多麼想向他保證她不會離開他,只因他凝望著她的眼眸,佈滿著濃濃的懼怕。

  偏偏,她就是開不了口。

  「你們有沒有聽到消息,葉離大人一家被捉進天牢?」

  欲拿茶杯的小手攸地停在半空中,韓冰兒整個人僵住不動。

  雖然早就知道葉離被捉,但是,當消息由外人口中吐出,她的心仍是劇烈的翻騰了下。

  「聽說下月初二要審判了,我侄子在天牢裡當差,聽他說葉離大人的罪是株連九族。」

  「哇,這麼嚴重!」

  「那可不,誰要皇上看上她的未婚妻,他不死的話,皇上就得不到想要的女人。」

  「那葉離大人得未婚妻有被捉進牢裡嗎?」

  「沒有,聽說被皇上帶進宮享福去了。」

  「怎麼可以這樣子。」

  「聽說當年大皇子和二皇子會被先皇賜死,也和這個女子有關。」

  「怎麼回事?」

  「聽說當年他們是被三皇子,也是現在皇帝所害死的,因為他們也被這個女子迷得暈頭轉向。」

  「唉,自古紅顏多禍水,古人說的話,絕對不會有錯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夾雜著感歎、訝異、不屑的言論,深深刺傷了韓冰兒的心。

  若非親耳聽聞,韓冰兒還不知道流言是這麼的不堪,難怪一向忠心護住的展雲會想殺了她。

  暗自深吸一口氣,她按住一副要出聲罵人的銀心,「我們走吧!別惹事。」淡淡的拋下這句話後,韓冰兒起身就走。

  縱使氣到想揍人,但小姐命令既下,銀心也只能隱忍下來,不過這回她更想揍自己,明明就知道外頭正流傳對小姐不利的流言,她竟然還勸小姐出來走走,才會讓小姐聽到那些煽風點火的話。

  唉,要是讓皇上知道的話,她鐵定會被皇上剝下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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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29:47
第七章

  「小姐,您終於回來了。」

  站在別苑門外,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小桂子,一見到娉婷身影正逐漸接近,散步並作兩步的來到韓冰兒面前。

  「他來了?」韓冰兒語氣輕之又輕。

  「三爺在花廳等您好一會了。」若不是有銀心跟著,小姐要再不會來的話,只怕皇上會親自出去捉人,唉,外面已經夠亂了。

  「皇上等得很悶嗎?」

  「應該不會,韓丞相和韓夫人在裡頭陪著。」

  聞言,韓冰兒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當年大皇子一事後,君無痕下令靜心莊不再見客,單純的只有他和她的天地,別苑也是,除了展雲、紅袖、銀心、小桂子外,她還不曾見過其他人,更別說他帶來的人。

  「皇上帶他們來有事嗎?」

  小桂子笑了笑,「皇上的心思,奴才怎麼猜得出來。」

  韓冰兒沒再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看了小桂子一眼,轉頭往花廳走去。

  她看得出小桂子話中略帶保留,至於是什麼,相信就算她問了,他也不會說。

  韓冰兒緩步走進花廳,映入眼底的是坐在主位上,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的君無痕,自信滿滿、從容不迫,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股成熟,讓人不由自主臣服的魅力。

  她心頭一陣酸楚,這樣英俊瀟灑,氣宇軒昂的男人,不但是她的所愛,而自己也被他深愛著,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九五之尊的他,應該找一個足以和他匹配的皇后,而她,配不上,她只會帶給他苦惱。

  走上前,她雙手斂裙,盈盈一福,「皇上。」

  君無痕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雪嫩得小手,微笑道:「回來了。」

  韓冰兒沒回答,微微低下頭,望著寬大的手掌包著他纖細的手,那帶給她一股會牢牢守護著她的感覺。

  若換作以前,她會很感動,但此時此刻,她心情反倒是愈來愈沉重。

  君無痕眸光一閃,胸口一陣刺痛,他敏銳在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前些日子更遠了。

  一想到她有離開在念頭,大掌不自覺地倏地一緊。

  突如其來的緊握,捏痛了韓冰兒的手,她柳眉微蹙,輕聲喚道:「皇上。」

  輕柔的嗓音中帶著一抹疑問,君無痕拉回心神,這才發現到自己在無意中洩漏了緊張、害怕的情緒。

  他鬆了手勁,嘴角笑痕加深,掩去這些日子以來,逐漸在胸口擴大的恐慌。

  「朕介紹兩位和你同宗的長輩給你認識。」

  「皇上。」不肯讓他拉向前,她急忙道:「冰兒頭有些疼,改日好嗎?」

  嘴角笑意頓逝,君無痕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半晌,緩緩的開了口:「小桂子,送韓丞相和夫人出府。」

  在廳外候著的小桂子,一聽到命令馬上進廳,依令行事。

  韓熙夫婦沒多言,識時務的讓小桂子送他們出廳。

  一陣沉默,兩人相視對看。

  過了一會兒,君無痕率先開了口:「你並沒有頭疼。」

  韓冰兒不訝異他能夠看穿她的謊言,他是懂她的。

  抬眼對上他盛滿溫柔的黑眸,她極力壓抑住胸口的悲痛,語氣刻意平靜地道:「我想回家。」

  俊容微變,他知道她的回家是指要離開他的意思。

  「你已經沒有家了。」明知道這麼說會傷到她的心,但君無痕還是一針見血的提醒,他絕不允許她離開。

  身子微微一僵,韓冰兒的雙手緊握成拳,「只要你肯,我就有家。」

  君無痕臉色陰沉得駭人,「那好,你告訴朕,你的家會在哪?」

  冷漠的問話刺痛了韓冰兒的心,她咬著下唇,眸中淚光閃爍的瞅著他,「皇上!」

  一見到聚集在她眼中的淚水,君無痕胸中的怒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他不曾對她說過,但是,心底不准她在他面前有半滴淚水,那代表著他不夠愛她,才會讓她流淚。

  他深吸口氣,溫柔道:「朕在哪裡,你的家就在哪裡。」

  她該生氣的,但是他霸道神情中帶著充滿憐惜的溫柔,卻又深深的感動了她。

  「外面的流言很不堪。」心痛之餘,她好生氣,那明明不是真話。

  「朕說過不在乎。」他才不管那些人講什麼。

  「可我在乎。」她不要他受傷。

  君無痕深邃的黑眸上瞬也不瞬的望著她一會,語重心長地說道:「別人的話有那麼重要?你對朕在感情就這麼淺,因為那些不實的話,便不再喜歡朕嗎?」

  如果她願意細想,一定能夠猜出葉離放流言的用意,他意圖利用他對她的感情,讓天下人以為他是無罪的,他是挾持她的人生想延續他的後路,這種卑鄙無恥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為他說一句話。

  韓冰兒咬著下唇一會,輕聲道:「但當這份愛會傷到你時,我就不想再喜歡了。」她不要她的存在會傷了他的君威,不想原本只是單純的喜歡他,反而成為傷害他的利器。

  只是單純的愛他而已,不該惹上這麼多的是是非非,與她最不願意見到的血腥。

  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話,他只在乎她的心情,只要她快樂,他就會開心,明明她心思玲瓏,善解人意,為什麼在這當口,她會不知他的心呢?

  「若朕不放呢?」他的語氣淡然得聽不出一絲情緒。

  「皇上管得住我的人,但管得住我的心嗎?」她也不想離開他,但是,若他真立她為後的話,不就間接證實流言,縱使事實並非如此,她也不要他受傷害,這僅是她這個一介民女,所能保護他的唯一方法。

  君無痕臉色大變,「你在威脅朕?」

  韓冰兒微微低下頭,掩去眸中的傷痛,輕聲道:「民女不敢。」

  柔順的姿態看在君無痕眼中,當下是怒火直往腦門上衝,她柔中帶剛的堅決求去,徹底的將他的心撕碎。

  不允許!他不允許!他絕不允許她有離開他的念頭。

  自娘親走後,他活得孤獨,過得寂寞,直到她的出現,他才能夠重後往日歡笑。

  他絕不要再過回那種孤獨無人知他心的日子。

  溫暖,一旦嘗過,就恐懼冰冷,就算用強硬的手段,他也要留住她。

  「朕不會放手的,不會。」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語氣堅決。

  「皇上?」

  韓冰兒震驚、錯愕的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帶著肅殺氣息的龍顏。

  沒再說半句話,君無痕突然捉住她的手,大步跨出花廳,直往她居住的廂房。

  韓冰兒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時間無法反應,待她回過神時,他已推開房門,拉著她入內。

  君無痕目光燃著熊熊怒火,語氣冷如嚴冬,「就算用關的,朕也要關住你的人、囚住你的心。」說完,他轉身踏出廂房,並且喚來銀心,要銀心找來鐵鍊鎖上門扉。

  乍聽到主子的命令,銀心震驚得張大嘴巴,直到主子那淩厲的目光掃來,她才猛然回過神。

  「皇上,真要這麼做嗎?」

  君無痕沒說話,冷峻的表情說明了他的命令不容置疑。

  令人見之膽寒的嚴峻龍顏,嚇得銀心當場臉色發青,不敢多言的依令行事。

  陣陣傳來的鐵鍊聲響,幾乎要震碎韓冰兒的心。

  他竟然將她關起來!他怎麼可這麼做!?

  君無痕冷眼看著鐵鍊上鎖,只要能夠留住她的人,就算讓她恨,他也無妨。



  韓冰兒喜歡平靜的生活,但是,此刻的平靜,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充滿著詭譎、不安,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坐在大桌前的韓冰兒,望著眼前搖曳的燭火,不由得歎了口氣。

  她知道提起要離開,君無痕一定會生氣,可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氣到把她關起來!

  然而,她的心好痛,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了他。

  撇去初相遇不談,自從他對她表達感情後,便待她像捧在手上的珍貴明珠似的,小心翼翼的呵護,不容許她有絲毫損傷。

  是以,當他手持利刃刺向她時,受傷最重的人,應該是他。

  韓冰兒再歎了口氣,屋外傳來的鐵鍊聲,拉回她的思緒,一轉頭,房門被推了開來,進來的是讓她心痛難抑的男人。

  君無痕目光炯炯地望著清麗佳人,他知道自己已經瘋了,竟然以這種無情、殘酷的手段對付她。

  不過,他不後悔,只要能夠將她留在身邊,他願意承受這種椎心刺骨的痛楚。

  沉窒的氣氛悶到讓人快喘不過氣來,靜得落針可聞。

  「放了他。」韓冰兒開了口,清柔的嗓音裡透著一股心碎的請求。這是她思索多日所下的結論,也唯有如此,才不至於讓他的君主威信受損。

  君無痕臉色一變,陰沉至極,他們多日未見,她一開口不是傾訴相思之情,而是為了個不值得她開口的男人。

  「為什麼?你的心裡還有他嗎?」深不可測的黑眸裡,掠過一抹讓人見之不忍的悲傷,君無痕不敢相信,他所愛的女人,至今心裡頭仍有別的男人存在,縱使她說過,她對葉離只有兄妹之誼,他也無法容許、無法接受她的答案。

  低下頭,韓冰兒遲疑了片刻,輕聲說道:「你明知道沒有的。」

  君無痕嗤哼了聲,完全不相信她說的話,「若沒有的話,為什麼要朕放人?」

  他很想冷靜,卻抑制不住胸口的憤怒。

  聞言,韓冰兒全身一震,雖然君無痕的語氣淡然得聽不出一絲情緒,但是她敏銳的聽得出來,他言語中那抹深沉的憤怒、嫉妒、不甘,一股揪心的疼痛倏地往胸口蔓延,讓她險些無法呼吸。

  他的在乎對她而言,卻是難以承受的情意,他的愛,不但會毀滅他人,也會毀滅自己,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她。

  她深吸口氣來複心頭的哀傷,柔柔的嗓音裡陷含著堅持道:「因為他曾是我的未婚夫。」

  君無痕臉色霎時陰沉得駭人,黑眸綻放出狠戾的光忘,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已經不是。」

  韓冰兒慢慢地抬起頭,面對正極力克制殺意的俊顏,心更痛了,他的雙手已經沾染太多的鮮血,不該為了她再動殺機,縱使葉離有罪。

  「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他曾經就是。」她道出不容置辯的事實。

  君無痕深吸口氣,再吸口氣,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斬草必須除根,於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葉離心術不正,留下他一條性命,必成禍患,再者,朝廷裡,尚有反他為帝的人馬,臣心既不向他,又沒有他認為可留的才能,他沒有留葉離一命的理由。

  於私,他嫉妒這個男人,畢竟葉離曾是韓冰兒的未婚夫,縱使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他也無法忍受她的目光、她的心放在別的男人身上。

  注視著她哀求的嬌顏,他緩緩道出決定:「朕不能答應你。」

  韓冰兒一陣錯愕,「皇上!」

  無視她的哀求,君無痕冷冷道:「他,不能留。」

  韓冰兒身子搖晃了一下,「為什麼?我都這麼苦苦的哀求你了。」而他竟然狠心拒絕,她已經說得這麼白了,她不想傷害他。

  君無痕深吸口氣,壓下難受的心情,如果是其他事情,他會答應她,唯獨此事,他不能答應。

  「如果朕告訴你,葉離會影響朝廷呢?」不是他太看重葉離的本事,而是葉離握有他手上的致命弱點。

  「你在騙冰兒嗎?」雖然她是女流之輩,但是,他不該用這種哄騙三歲孩童的話來欺騙她。

  「那你就當作一個男人,因為妒嫉,而必須剷除異已。」話了,他轉身離開房間,留下一臉驚愕的女人。

  自君無痕離開後,韓冰兒整個人猶如僵化的石像,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紅袖端著晚膳進房,她才回過神來。

  紅袖將膳食放在桌子上後,來到韓冰兒身邊,輕聲道:「小姐,該用膳了。」

  抬起眼,韓冰兒看著紅袖,半響,搖了搖頭,「我吃不下。」

  「有句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您不用膳,等於是在糟蹋自己的身子。」說話同時,紅袖牽引著韓冰兒坐了下來。

  望著香味四溢的膳食,韓冰兒仍舊是提不起食欲,「紅袖,對不起,我真的吃不下。」

  紅袖望著眉頭糾結的韓冰兒一會兒後,突然道:「宮裡是一個很複雜的地方,有時候就算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也不見得是事實。」

  韓冰兒愣了一愣,「我不懂。」

  「應該是說,有時候是一個手段。」

  「手段?」

  「皇上有他的顧慮。」

  「紅袖,你應該知道,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皇上。」

  「我當然知道。」

  「所以我絕對不能讓皇上染上搶奪臣妻之名。」就算葉離不曾是她的未婚夫,但終究是條人命,一條人命要消失在世上,她當然會不忍,但和君無痕的名聲比起來,她更在乎君無痕是否會因為此事受到傷害。

  紅袖看著她,神情倏轉嚴肅,「小姐,我們虎族效忠皇上,只要會傷害皇上的人事物,我們虎族將會為皇上剷除,老實說,就算皇上真的看在您的面子上留下葉離一命,展雲也不會放過他,而我們也不會阻止他。」

  望著向來面無表情的紅袖眸中乍現的陰狠,韓冰兒驚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有辦法開口:「你的意思是說,展雲會背著皇上除去葉離?」想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之前他不就想殺了她。

  紅袖點了一下頭,「葉離是個禍害,絕不能留。」

  皇上最在乎的人是韓冰兒,所以,皇上的弱點也正是韓冰兒,只要傷害了韓冰兒,也等於是傷害了皇上,葉離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拿皇上的弱點來當讓自己活下去的籌碼,殊不知,他這麼做等於是自掘墳墓,皇上絕不會讓人拿他的弱點來威脅他。

  韓冰兒倒抽了一口氣,「那……既是如此,你們當初又為什麼要阻止展雲殺了我?」

  紅袖微微一笑,點破了其中的玄機,「因為您是皇上最愛的女人,而且,您絕不會傷害皇上,小姐,紅袖沒說錯吧?」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韓冰兒既然能夠讓當初的三爺願意振作起來,加入皇位之爭,當然,也有辦法毀了皇上,而這也正是她和展雲觀點不同之處。

  韓冰兒怔了怔,沒再說半句話。

  紅袖也不再多言,難得柔聲道:「小姐,為了皇上,您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您應該也不想讓皇上為您擔心吧!」

  韓冰兒看了紅袖上眼,接過紅袖遞過來的筷子,勉強的吃下幾口膳食。

  夜深人靜。

  向來早眠的韓冰兒,今日卻失眠了。她一直思考著晚膳時,紅袖對她說過的話。

  誠如紅袖所言,宮裡是一個複雜的地方,她實在是無法瞭解從這處地方出來的人,腦海所想的事情,但,有一點她敢肯定,葉離在皇上和紅袖他們眼中,是一個必須除之而後快的人。

  難道,她真的不該為葉離求情?正想著,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地甩了開來,嚇了一她跳。

  「皇上。」她起身迎上前去,還未接近,就聞到濃濃的酒味,有些錯愕、驚訝,「你怎麼喝這麼多的酒?」

  君無痕看著眼前這張絕美嬌容,胸口因為疼痛而無法呼吸,「不能嗎?你會管朕嗎?」

  韓冰兒怔忡了一下,他很少沾酒,就算沾了,也只是小酌,她還是頭一回見他喝這麼多的酒,「皇上?」

  君無痕捉住她纖細的手臂,目光如火的瞪著她,「告訴朕,你的善良、你的溫柔都上哪去了?被葉離帶走了,是嗎?」

  他們在一起多年,她從來不捨得傷他,而今,竟然為了一個拋棄她的男人來跟他作對,他怎能不心傷,可笑的是,這個人還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韓冰兒不懂他在說什麼,她的手臂好疼,「痛。」

  「痛?你知道什麼叫痛嗎?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就不會這樣傷害朕了。」他的心比她更痛,甚至被她撕得碎成一片片。

  韓冰兒愣住了,君無痕情緒失控的這一面,是她從未見過的,「皇上,冰兒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你。」

  君無痕置若罔聞,腦子裡全都是下午那段談話,吼道:「那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朕?為什麼?朕對你不夠好嗎?不疼你、不寵你、不愛你嗎?」

  望著眼前像只負傷野獸的君無痕,韓冰兒心狠狠的揪了一下,「皇上!」他醉到連自己都分不清是皇上還是君無痕嗎?

  聽不見她的話,看不見她心疼的神情,此刻的他,已經被嫉妒沖昏了頭,「為了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來求朕,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把我置於何處?」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上力道。

  「我從來沒想要傷害你。」皺著眉,忍著痛,她說出心裡的話。

  「沒有嗎?真的沒有嗎?」他該相信她嗎?

  「沒有。」她寧可死,也不願傷害他。

  「那為什麼要苦苦求朕?」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或許會答應,但為什麼偏偏是葉離這件事呢?

  她傷了他,狠狠的傷了他,韓冰兒突然發現這件事,「冰兒只是不想傷害你。」

  君無痕苦笑了一聲,鬆開對她的箝制,「你已經傷害了,你知道嗎?」

  聞言,韓冰兒胸口一窒,連忙咬住下唇,眸中已是淚光閃爍,半響,才輕聲道:「對不起。」不想傷害,卻沒有想到在無意中傷他最深。

  「不要說對不起,朕只想知道,你的心裡有沒有他。」這是他最在乎的事。

  「沒有。」韓冰兒回答得斬釘截鐵。

  「真的?」他懷疑。

  「真的。」她點頭。

  君無痕看著她一會,搖了搖頭,「朕不相信,你的心裡一定有他,一定有的,否則你就不會來求朕。」

  看著他喪失信心、鑽牛角尖的痛苦模樣,韓冰兒突然覺得後悔,她竟然把一個狂傲不羈的君主逼到這等地步。

  在心底歎了口氣,她揚起淺淺的微笑,柔聲道:「皇上,你醉了,我扶你上床休息好嗎?」

  君無痕搖搖頭,揮開她的手,「朕沒醉,朕清醒得很。」

  「好,你沒醉,不過夜深了,你也該歇息了。」她以哄孩子的口氣輕聲說著。

  她的溫柔融化了他身上的暴戾之氣,他乖乖的聽她的話,任由她扶到床上躺著。

  「不准離開朕。」他的語氣霸道專制。

  「好。」韓冰兒語氣更柔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君無痕,胸口突然升起一陣空虛寂寞,恐懼失去的念頭乍揚,揪得他的心好疼,他不想她離開。

  韓冰兒將他扶上床後,正要轉身去擰條濕毛巾,身子突然被一股力道扯了過去,就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身子已被壓制在他身下,「皇上?」

  君無痕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幽邃的黑眸裡有著害怕的情緒,「不要離開朕。」

  那渴望的請求令她心疼,韓冰兒揚起一抹微笑,「我不會。」

  君無痕不肯相信,「你會。」

  「皇上,請你相信我。」

  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半響,君無痕突然吻住她的唇,帶著一股絕望、恐懼、害怕。

  韓冰兒錯愕得瞪大了眼睛,雖然他們早已有夫妻之實,在床第時他偶爾也會有狂野的時候,但從不曾像此刻這般,帶著一股想毀滅她的粗暴,令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場可怕的回憶。

  「不要。」她猛地推開他。

  沒料到她會突然有此舉動,君無痕差點跌下床,胸口的憤怒,啪一聲的燃燒起來。

  「我不會讓你離開朕,你休想離開朕。」就算用強硬的手段,就算她恨他,他也要留住她。

  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將她整個人牢牢箝制在身下,再次低頭吻住她的唇,此刻他只想借由她的體溫、她的溫柔,來縫合被她撕裂的心。



  頭好痛,痛到簡直是快要爆開來。

  君無痕撫著額頭,緩緩張開眼,難受的坐起身子。

  昨晚,他似乎喝了太多的酒!

  吞了吞口水,無法解去因為喝酒而衍生的口乾舌燥,正想開口呼喊,腦中突然閃過零星的片段。

  他昨晚好像跟冰兒有所爭吵,之後……想不起來,他的頭好痛。

  搖了搖頭,待痛楚稍減,他這才發現到身邊躺著一個背對他的女人,而她全身上下佈滿了無數的紅印,可想而知,昨晚他們有多激情。

  「冰兒。」他輕喚,見她好像沒聽見,抬手正要抱住她她卻猛然坐起身,眸中含淚的瞪著他,震得他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般難受。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韓冰兒憤怒地拍開正朝她伸來的手,大喊道:「你走開,不要碰我!」

  君無痕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你叫朕走開?」她好大的膽子呀!

  再也抑止不了難過的情緒,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直往下落,她再也不要見到他了他竟然用那種手段來傷害她!

  聽不見、看不見他的憤怒,此刻她只知道,昨晚他傷害了她!用最殘忍的方式。她原本想跟他道歉,她的確是不該管朝廷的事,也想跟他解釋清楚,她之所以會開口求情的理由,然而現在……

  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在他狠狠傷了她以後。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不要。」

  君無痕震驚得睜大眼眸,她剛才說了什麼?她要離開他嗎?不,他絕不讓這種事發生!

  「你是朕的女人,朕不會讓你離開的。」

  「我一定要離開。」她好害怕,怕他會再像昨天那樣。

  君無痕深深望著她一會,臉色大變,莫測高深得讓人無法窺探他此刻的想法,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留住她的人,同樣的,也要留住她的心。

  暗自深吸口氣,他平復心頭的激動情緒,語氣刻冷靜地道:「朕會答應你的請求饒葉離一死,但朕不會讓你離開。」

  像是宣誓般的言語,令韓冰兒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他怎麼會突然提起葉離?

  疑惑的目光再見到他那張冷冽不可侵犯的龍顏以後,竟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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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30:07
第八章

  三個月後。

  成親!她要成親了!

  清亮剔透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擱放在大桌上的鳳冠霞帔,韓冰兒不知道怎麼搞的,心裡頭就是覺得十分不踏實。

  待嫁人婦,邁向另一種生活,心裡本來就會不安,這是正常之事,但是,不是這樣的,真正的原因是她失去了過往的記憶。

  三個月以前,她出府上街要去見未婚夫的時候,被一匹失控的黑馬撞上,結果昏了半個月,醒來以後,她什麼事情都忘了,包括她的名字。

  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是當今丞相的女兒,她的未婚夫是當今的皇帝,至於其他,她完全沒有印象,腦子裡一片空白,任她再怎麼想,也記不起任何事。

  雖然醒來以後的這段時間,爹娘對她呵護備至,像是極力在補償些什麼,她卻還是無法揮去那股生命不完整的感覺。

  無奈,不知所措的歎息聲才自她唇間逸出口,輕柔的聲音自房內響起,她抬起頭來,對上正端著藥汁朝她而來的紅袖,也是她的貼身丫寰。

  「小姐,該喝藥了。」

  韓冰兒皺了皺鼻,瞧了烏黑的藥汁一眼,歎了口氣,「可不可以不要喝?」她已經喝了三個月,喝到都怕了。

  紅袖一臉微笑的將藥汁往前一遞,「小姐,這藥對您的身子很有幫助的。」

  「我已經好多了。」此刻的她,無病無痛,她敢拍胸脯保證,她的身子骨比尋常人還要健朗。

  「小姐,您不是想恢復記憶嗎?御醫說了,您要恢復記憶之前,一定要將身子養好,現在的您,身子還沒有完全好,想恢復記憶的話很難。」

  韓冰兒瞧了能言善道的紅袖一眼,歎道:「你還真會說話。」

  紅袖微笑道:「是小姐教得好。」

  韓冰兒瞧若不把藥汁喝完,絕不自她面前移走的紅袖一眼,無奈的輕歎一口氣,伸手捧起藥碗,屏住氣息一口氣飲下苦澀藥汁。好苦呀!

  「紅袖。」她喚住正要轉身離去的紅袖,「我有件事想問你。」

  「小姐有事儘管問。」紅袖笑嘻嘻回應。

  韓冰兒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問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她醒來的這三個月裡,不曾見過因為國事繁忙而抽不出空來看她的未婚夫,而她,也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身為皇帝,日理萬機,有多少的事情要煩心,當然沒時間來看她。

  雖然,沒見過他的人,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關懷她的心意,宮裡三天兩頭就送來許多補品,說是要給她養身用的,不過,她真的很懷疑,她吃得了這麼多嗎?

  他?紅袖愣了一愣,馬上會意地來,「小姐指的是皇上?」

  韓冰兒一見到紅袖臉上浮上那抹了然於心的笑容,不知怎麼地,覺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她又好想知道未婚夫是怎樣的人,遲疑了片刻,肯定的點了點頭,「我和皇上是怎麼認識的?他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紅袖螓首微偏的想了一下,「紅袖記得那時候小姐去天馬寺上香回來,碰上了登徒子,幸好被在靜心莊養病的皇上所救,皇上他對人很冷、很淡,可是只要一碰上了小姐,皇上整個人就會很開心,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養病?」

  紅袖點頭,「聽說皇上自幼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就生病,不過經過靜養以後,皇上現在很少生病,小姐不用擔心。」

  韓冰兒瞭解地點了點頭,抬眼對上一臉微笑的紅袖,又問:「那我喜歡皇上嗎?皇上喜歡我嗎?」

  「小姐很喜歡皇上,皇上也十分喜歡小姐。」紅袖斬釘截鐵地回答。皇上為了留住小姐,可是下了讓她失去記憶的狠招。

  「真的嗎?他可是皇帝……」韓冰兒有些不相信,尋常人家就已經三妻四妾,更何況是皇上。

  「不是有句話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紅袖瞧皇上對小姐的感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真的嗎?

  雖然紅袖說得信誓旦旦,可韓冰兒還是不敢相信身為一國之君的皇上,會獨獨對一名女子鍾情,可她瞧紅袖態度肯定,又不像是在安慰她,啟齒欲再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房門被打開來。

  「小姐。」

  「銀心,怎麼慌慌張張的?」紅袖不待主子出聲,怒目橫了銀心一眼。

  銀心無暇理會紅袖的訓斥,她拍了拍胸口,順了氣後,連忙道:「皇上來了,正在大廳上等著見小姐。」

  聞言,韓冰兒整個人愣住了,沒想到一國之君竟然會來臣子家,來見他未來的妻子!

  「小姐,快出去,別讓皇上等。」紅袖微笑的催促傻愣住的主子。

  「我……」

  韓冰兒欲言又止,說不出此刻心頭是什麼樣的感覺,除了心跳得很快外,內心深處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而這種莫名的感覺讓她想哭?

  銀心見主子一臉羞意,笑道:「小姐,您不用擔心,我們會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讓皇上一見到您就和以前一樣,目不轉睛的直瞪著您瞧。」

  雖然不知道銀心說的是真還是假,但她赤裸裸的言語讓韓冰兒頓時紅了雙頰,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韓冰兒只能任由兩位丫頭為她梳髮妝扮,好去見見她的未婚夫。

  韓府,大廳。

  「她好嗎?」君無痕的語氣很淡,淡得聽不出一絲情緒。

  「冰兒姑娘……」一聽到皇帝的冷哼,韓熙連忙道:「小女身子好了許多,多謝皇上關心。」

  君無痕滿意地點點頭,「那她有沒有什麼異常?」

  韓熙搖了搖頭,「沒有。」

  君無痕沒有再問,腦海淨是那抹清麗纖細的倩影。

  明明知道她過得很好,可是他的心卻無法定下來,甚至在她醒來後的這三個月裡,不敢來看她。

  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不該有懼怕的事。

  可,就算失去了錦繡江山,就算失去了寶貴生命也不害怕的他,唯一在意的就只有她而已。

  她,是他捧在手心上呵護,讓他疼到深入骨子裡的女人。

  若沒有了她,他所擁有的一切,就沒有任何意義。

  隨著廳外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君無痕強壓著胸口既期待卻又害怕的情緒,利眸直視著從廳外走進來的倩影,心頭一翻,喉口上下的滾動著,他握緊雙拳,極力克制著想衝上前去將她摟進懷中的衝動。

  他必須冷靜,他不能嚇著她,此時的她,已經忘了一切。

  韓冰兒低著頭,慢慢的走進大廳。

  她知道有人在看著她,以灼熱放肆的熾熱光芒正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而那個人應該是皇帝,也是她的夫君。

  照理而言,面對未來的另一半,她應該會很好奇,再加上她未失憶前和皇帝是一對相愛的戀人,她應該會有一種迫不及待想見到情人的衝動才對。

  可是,害怕、不安、想哭的情緒卻大過於想見他的衝動,她內心深處竟然有一股不要見他,該離他遠一點的警告聲音正對她呐喊著,彷彿只要她這麼一見,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韓冰兒雙手不自覺的悄悄緊握著,頓時覺得她的頭猶如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她的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君無痕目光炯炯地望著她,胸口倏地,讓他差點無法呼吸。

  他看得出她在害怕,她嬌柔的身此刻正微微顫抖著。

  為什麼?她不是已經失去了記憶,照理說,她不該害怕才是!除非,她的心還在抗拒著他。

  想到有此可能性,龍顏一沉,宛如罩上一層寒霜,讓人見了就不寒而慄,直打冷顫。

  跟隨在韓冰兒身旁的紅袖,一見到皇帝龍顏不對,連忙靠在韓冰兒耳邊輕聲提醒:「小姐,皇上正等著您請安。」

  聞言,韓冰兒渾身一震,流轉的思緒猛地拉回,連忙斂裙福,「參見皇上。」

  「不用多禮。」

  低沉渾厚的嗓音令韓冰兒整個人怔在原地,心裡湧上一股無法形容的悲傷感覺,為什麼他的聲音會讓她有股想落淚的衝動呢?

  銀心見小姐沒有任何反應,連忙喚了聲:「小姐。」

  韓冰兒神智一晃,倏地發覺到,她又失態了!

  君無痕邁開步伐走到她的面前,壓抑著想抬起她小臉的衝動,開口問道:「身子好點了嗎?」

  詢問的語氣裡充滿溫柔的關懷,韓冰兒心頭倏地一暖,剛才不安的心情也隨之定下。

  她遲疑了一會兒,輕聲回答:「好多了。」

  再聽到她那如黃鶯出穀般的美妙聲音,君無痕心底一陣感動,他暗自深吸口氣,笑問:「那能陪朕走走嗎?」

  沒想到一國之君竟然會以一種詢問的語氣問她的意願,韓冰兒怔忡了一下,倏地抬起頭,對上一張唇邊正泛著笑的龍顏,胸口倏地一跳,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猝不及防之下狠狠的闖進她的心裡面。

  對於她傻愣住的神情,君無痕唇角的笑痕更深了,如墨般黑的星眸裡掠過一抹莫測高深的情緒。

  「怎麼?不願?」

  開玩笑似的問話,猛地拉回韓冰兒心神,一想到自己又失態,雙頰羞得不由得一片火熱。

  她搖了搖頭,輕聲問道:「皇上是要到外頭走走嗎?」

  君無痕揚了揚眉,有些訝異,他還以為她會說是,而不是反問他。

  「如果你想出去走走,朕也不反對。」

  韓冰兒愣了一愣,直勾勾地瞅著眼前這位嘴角含笑的男人,心裡頭不禁感到納悶,他真的是皇上嗎?皇上不該是很威嚴?可他為什麼會這麼溫柔,溫柔到讓她心醉呢?

  自她醒來至今,除了在自己的閨房養身子,再來就是由銀心、紅袖陪著,在自家府邸逛,這還是她頭一回出府。

  她很好奇,踏出丞相府外的世界是怎麼一回事?和她失去記憶前是一樣的嗎?

  可是,此刻的她,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的靜坐著,別說去掀起窗簾偷覷眼外面的世界,就連抬頭也不敢,只因為她前面坐的是皇帝,不能任性放肆。

  不過雖然沒有抬頭,她還是能感受到前方那二道如烈焰般足以將她燃燒的眼神,正目不轉睛地瞧望著她。

  莫非銀心說的不是玩笑話?他真的是每回一見到她,就會直勾勾地瞅著她不放?

  想到以前她也是讓他這麼的看著,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天呀!不知道以往她是怎麼面對他們兩人獨處的情況?

  想不出來,又不知該怎麼辦,韓冰兒無意識地絞著手指,無措的模樣就像是一個碰上難題,不知該如何解決的娃兒。

  從她出出韓府,上了馬車至今,君無痕的目光不曾離開她的臉上過,他要把這三個月來的相思,全在這時候給討回來。

  「朕命人送來的補品,你有吃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低沉渾厚的嗓音讓韓冰兒覺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連忙道:「有。」

  見她不肯抬頭看他,君無痕突然間:「為什麼不抬頭看朕?莫非你在生氣?」

  聞言,韓冰兒一陣錯愕,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民女不懂皇上的意思?」她小小聲的問,不敢抬頭看他。

  「你是不是在怪你受傷以後,朕到了今日才來看你,你在怨恨朕?」其實他也很想來看她,但是,他不能,他必須先讓她適應失去記憶之後的環境。

  充滿無奈、自責的語氣,聽在韓冰兒耳裡,心裡頭泛起一抹疼意,她根本就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她抬頭對上他盛滿溫柔的雙眸,胸口微微一震,她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一個男人對女人最深切的疼龐與情感,由此可以看得出他很在乎她。

  可是,為什麼她胸口卻無端浮上一股難以承受的哀傷,讓她莫名的想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子?張嘴想說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強忍著淚水,顫抖著雙唇,看在君無痕眼中是心疼極了,再也無法按捺下心中對她的憐惜,伸手將她拉入懷中,她是屬於他的。

  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舉動,韓冰兒驚呼了聲,不過慌張的情緒,瞬間便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懷念的感覺。

  韓冰兒小臉不自覺的貼近他的胸膛,聆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聲,眼睛慢慢的閉起來,感受他溫暖的懷抱,好熟悉、好讓人眷戀呀!

  在這一刻,她有一種他們真的曾經相愛過的感覺,只是,她為什麼會想哭呢?

  不是喜極而泣的那種哭,反而是種絕望、痛苦,再也無法承受的哀傷。

  到底,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否則她怎麼會有這種不該是相愛戀人會有的情緒?

  想到了這,韓冰兒身子不由自主地頻頻顫抖。

  感受到懷中佳人的反應,君無痕心頭一驚,連忙問:「你怎麼在發抖?是不是冷?還是不舒服?」

  焦急的詢問韓冰兒自他懷中抬起小臉,見他神情慌張,心下一陣感動連忙搖頭否認,「都不是。」

  聽到她這麼說,君無痕更擔心了,「那你是怎麼了?」

  「我……」可以說嗎?他聽了以後,反應不知會如何?

  見她小臉浮上為難之色,君無痕放柔了語氣道:「別怕,有什麼事,直截了當的告訴朕。」

  聞言,韓冰兒慌張的心倏地定了下來,輕聲道:「可以嗎?你是皇上。」

  「也將會是你的夫君。」

  韓冰兒愣愣地看著臉上乍揚溫柔微笑的他,好半天都沒法回神,她怎麼也沒想到身為皇帝的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還以為她只不過是他眾多妃子其中之而已。

  「皇帝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什麼話?」

  韓冰兒咬了咬下唇一會,鼓起勇氣道:「皇上不該這麼溫柔,不該說出夫君這種話來才是。」

  「玄武國的後宮並沒有強制規定皇帝需要納妃子,朕只娶你為妻,立你為后。」

  就算是有,他也會罔顧宮規,只娶她一人。

  聞言,韓冰兒感動得熱淚盈眶,「皇上。」

  「怎麼哭了?」他好笑的抬手拂去她臉頰一的淚珠兒。

  「冰兒就是忍不住嘛!」她也不想哭,奈何他的話太感人,讓她不哭也難。

  她孩子氣的撒嬌神態惹笑了君無痕,心頭一動,低頭吻去了她頰上的淚珠兒。

  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親密的舉動,韓冰兒整個人嚇傻了!然而,令她不解的是,在他吻她的同時,為什麼胸口會浮是一種明明該是覺得幸福,卻又有一種偷來的感覺?彷彿正告訴著她,她錯了,她正在往毀滅之路行去。

  為什麼?為什麼只要她感到一股幸福的感覺,下一刻就是絕望的悲傷?

  敏銳的感受到她情緒的波動,君無痕深沉幽黑的眼眸掠過一抹心疼的悲哀,縱使她忘了記憶,內心深處仍存在著對他的拒絕。

  身為皇帝,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但令他心動、付情的女人,只有一位。

  冰兒,什麼時候我才可以再一次的進入你的心,而你的世界也只圍繞著我轉?

  君無痕無奈地在心中暗歎,濕熱的唇,慢慢的自柔嫩臉旁移至紅潤的菱唇,吻去她的驚愕,同時也想走進她的心。

  原本,他可以得到她的心,將她捧在手心上疼惜,奈何命運的捉弄,毀了他們的未來。

  唉,她是那麼的冰雪聰明,為什麼就是看不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她呢?



  端坐在喜床上,韓冰兒仍有些不敢置信,她和君無痕已完成婚禮,她已成為他的妻,玄武國之后。

  然而,她總覺得……很不真實!

  或許是因為失憶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他的溫柔,帶給她一種幸福又絕望的複雜感覺,讓她因此對這樁婚事感到很不安。總之,她就這麼的讓君無痕從韓府迎進宮來,至於剛才婚禮時的規矩,她是懵懵懂懂,由著身旁的宮女說一句,她就照著指示而做,其實,一直到現在,她根本完全不知道剛才做了什麼。

  端坐著動也不動的韓冰兒,整個人是恍恍惚惚,直到一聲「皇上駕到」的高呼聲響起,她才猛然回過神。

  他來了!她聽到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朝她而來。

  隨著腳步愈來愈接近,她的心倏地怦咚怦咚地狂跳著,原本擱在膝上的小手,不自覺地揪著紅裙,透露出她的緊張。

  腳步在新娘子的面前站定,君無痕面無表情地望著蓋著喜帕的佳人,從頭到尾的將她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她揪得青筋都浮起來的手背上,霎時他嘴邊浮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他的新娘子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緊張。

  君無痕抬手阻止宮女們開口欲言的舉止,要她們全退下去。

  宮女們不敢違背,腳步輕之又輕,規律的退出中宮殿。

  君無痕在宮女們退下後,上前一步,連秤尺也不拿,迫不及待的直接掀開紅蓋巾,在燭光的照射下,韓冰兒原本柔美的臉蛋在此刻看來是豔麗奪目,美麗得讓他幾乎無法移開目光。

  他的冰兒,終於是他的妻了。

  灼熱的目光直盯著她瞧,讓韓冰兒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再加上他又不說話,讓她的心情更加緊張,幾乎快要坐不住。

  「皇上!」鼓起勇氣,她輕輕地喚了聲。

  君無痕嘴邊泛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突然問:「你很緊張?」

  韓冰兒遲疑了會兒,老實的點了點頭,「皇上不緊張嗎?」話問出口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笨他是一國之君,豈會有害怕的事物。

  君無痕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半晌,才緩緩說道:「會。」

  「皇上也會?」韓冰兒不敢置信地瞠大眼。

  「皇上也是平凡人,面對他的結髮妻,也是會緊張的。」他是人,有血有肉,更何況他一直想娶她為妻。

  韓冰兒愣了一愣,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抬起眸,她望進他深沉幽黑的瞳眸,胸口驀地一緊,一股想哭的念頭倏地湧上心頭。

  她咬著下唇,不敢讓哽咽的聲音逸出唇瓣。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不能哭泣的。

  可,為什麼這種絕望的感覺再次的湧上心頭呢?

  君無痕抬起雙掌捧住她的小臉,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低沉渾厚的嗓音帶著一絲好笑意味,「怎麼了?眼睛又紅了?」

  「我……我感動嘛!」她說的也是實話。

  其實她想告訴他,她心中那股讓她心酸的絕望,但是,她又不敢說,他看她的眼神是如此深情,他對她的言行舉止充滿著讓人心醉的溫柔。雖然,失去記憶後,他們連這次算來,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但她敏銳的感受到他對她的感情。

  所以,她說不出口,她怕說出來會傷害他,而她,不想傷害他。

  「朕說了什麼讓你感動的話,朕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君無痕目光專注的凝視著她,長指在她臉上摩挲著。

  溫柔如水的呵護讓韓冰兒渾身一顫,她忍著心中倏揚的異樣感覺,笑道:「皇帝是上天的兒子,萬神護體,不會有害怕的事。」

  君無痕唇角揚起一抹淡淡微笑,眸光卻逐漸深沉,要他怎麼跟她解釋,縱使是天子,也會有害怕的事物,潛藏在他內心深處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根本就無法以筆墨來形容。

  「你有見過朕被萬神護體的情景嗎?」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間這樣的事,韓冰兒老實答道:「沒有。」

  君無痕又笑了,「那你怎麼知道朕不會有害怕的事?」

  韓冰兒無言,找不出話來反駁,半晌,才問道:「那皇上怕什麼?」

  君無痕凝視著她一會,緩緩說道:「怕你離開我。」

  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韓冰兒心倏地一揪,她不懂,她對他有這麼重要嗎?竟讓身為一國之君的他,眼底浮上不該有的恐懼。

  「皇上?」

  「冰兒,答應朕,不要離開朕的身邊好嗎?」

  「好。」韓冰兒想也不想的應允。

  君無痕一陣錯愕,沒有想到她回答得這麼快!

  「你是說真的嗎?」他不確定地問。

  他困惑的神情令韓冰兒心一陣泛疼,想也不想的,突然主動投入他的懷抱中,「皇上放心,冰兒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壓根兒沒想到她會有此舉動,君無痕在為吃驚,啟齒欲言,卻在聽到她的承諾以後,再也無法按捺下心中對她的憐愛,張開臂膀將她緊緊的抱住,像是要將她柔入自己的骨血似的。

  「冰兒,我的冰兒……」

  輕歎的低喃聲,夾帶著豐沛的情感,吻住她的唇,挑起她的情感,溫柔的進入了她的身。

  赤裸的兩具身子糾纏著彼此,低喘的氣息、嬌聲不止的呻吟,蕩漾在整座寢宮。



  痛!身子傳來一波波的酸痛,像是將她全身骨頭拆掉再重組似的,痛到讓她別說是起來,連動動指尖都覺得無力。

  可是,詭異的是,她竟然不想睜開眼睛,瞧瞧讓她不適的是怎麼個原因。

  她好想睡,不是因為疲累,而是貪婪包圍著她的溫暖氣息。

  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沉睡中的嬌容,俊逸卓爾的龍顏注滿了溫柔的神情。

  雖然昨夜不是他們第一次歡愛,但他卻有著從未有過的滿足,他真切的擁有了她,不論是她的身、她的心。

  當初,就是不願讓她離開,他才會詢問紅袖,接受紅袖的提議,讓她失去了過往的記憶。

  他知道自己很殘忍,抹去了屬於她的人生一角,但是,為了留住她的人、留住她的心,他選擇了這條路。

  從今以後,他會比以往更疼她、憐她、愛她。

  溫柔的微笑揚上他的嘴角,君無痕緩緩的低下頭,吻住她光濁滑的額頭,止不住愛戀的緩慢往下移動,吻住她柔軟的唇瓣。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濕熱的唇舌帶著挑逗的意味吮著她的唇,略顯粗糙的指尖滑過她的背,讓她不由得打了個顫,睡意盡消。

  她緩緩地睜開雙眼,對上一雙幽暗深邃的黑眸。心頭一驚,這才發現到他正在吻她,然而還有更驚人的事,他的雙掌正不安分的在她身子遊移,火熱的觸感帶給她身子一陣陣的輕顫,讓本想抗議的聲音竟化為一聲又一聲呻吟。

  情不自禁的呻吟聲,震醒了差點失控的情潮,君無痕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她,再這樣繼續下去,他鐵定會成為一個只為紅顏度春宵,不上早朝的君主。

  火熱的激情乍然停止,水亮的瞳眸仍是一片迷蒙,空白的腦子一時間停止了運轉,韓冰兒愣愣的望著正起身的男人。

  「皇上?」

  「多睡會。」君無痕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再不起來的話,鐵定誤了早朝。

  「你要去哪?」韓冰兒神情迷茫地問道。

  「早朝。」瞧她本是迷惑的眼神倏地清明,君無痕笑了笑,按住她欲下榻的舉動,「別伺候,再睡一會。」

  溫柔的舉止讓韓冰兒覺得好幸福,他待她真好。

  美麗的微笑自她唇畔漾了開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皇上,我……」

  「有什麼事儘管說就是。」見她欲言又止,君無痕更溫柔了,他不要她心中有任何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可以讓銀心和紅袖進宮嗎?」

  「你不喜歡伺候你的宮女?」

  韓冰兒搖頭否認,「我只覺得有她們在身旁,我比較安心。」

  他本來就打算過幾日會讓紅袖、銀心進宮,卻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看來,她依賴她們兩人甚深。這樣也好,由那兩個一動一靜的丫頭陪伴著她,他也比較放心。

  韓冰兒見他不說話,面無表情,探不出他在想什麼,心裡有些焦急,擔心他會不答應,畢竟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他身為一國之君,豈能為她破例。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算了。」

  「想讓紅袖、銀心進宮,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他故意不說完下面的話,存心吊她的胃口。

  沒注意到他眼眸中一閃而逝的捉弄光芒,韓冰兒一聽到事有可能,雙眼倏地發亮,「不過什麼?」

  「如果你肯親朕一下的話,朕就答應你。」

  聞言,韓冰兒驚愕得一時無法反應,「什……麼?」

  不去理會她震愕至極的表情,他故意沉下臉,嚴肅道:「沒聽清楚?好,那朕再說一次,只要你肯親朕一下,朕就答應你。」

  面對他直截了當的索吻,韓冰兒雙頰瞬間火紅一片,羞得幾乎是不敢正視他,「什麼……」

  「什麼?」他故意重複她的話,樂見她尷尬、不知所措的樣子,「等你什麼時候答應朕的要求,朕就什麼時候讓她們進宮。」

  「皇上……」

  「休息。」語氣很輕很柔,卻又帶著一股不容撼動的霸道,將她按回榻上。

  韓冰兒本想抗議,但他的語氣好溫柔,他又黑又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瞅著她,讓她的心莫名的熱燙了起來,羞得她雙頰再次火熱起來,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皮,不敢再看他。

  急促的氣息逐漸轉為徐緩,長長的睫毛不再輕顫,君無痕嘴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彎下腰,溫柔地在她光潔的額心落下一吻後,轉身邁開步伐離開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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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7:30:22
第九章

  御書房。

  「事情辦妥了?」看著奏摺,君無痕頭也不抬地問道。

  「是。」

  「確定有人守著?」

  「是。」

  展雲微微頷首,直到皇帝抬頭看了他一眼,才放肆無禮的問道:「皇上現在開心了?」

  君無痕龍顏一沉,沉聲道:「你想再來惹惱我第二次嗎?這次你認為我該賣誰的面子?」

  若非看在紅袖、銀心、小桂子這些從小陪伴他長大的奴才面子上,他今日豈有命再跟他說話。

  面對他不怒而威的警告,展雲毫無所懼,「奴才只是做對的事,就算這件事情會要奴才付出性命。」

  君無痕望著忠心耿耿的展雲。心裡覺得好氣又無奈。

  自古以來,人們總認為紅顏多禍水,紅顏將是阻擋成功者之路,可外人又哪裡知道,沒有知己紅顏相陪,縱使擁有天下,站在頂峰,也是孤獨、寂寞。唉,高處不勝寒呀!

  「最知道朕生活作息的就只有你們這幾個奴才,別以為朕不知道,那日冰兒之所以會聽到朕和你的談話,是紅袖洩露了朕的行蹤。」

  展雲臉色霎時蒼白如紙,「一切都是奴才的意思,與紅袖無關。」

  君無痕嗤笑了聲,紅袖跟了他這麼多年,他清楚知道紅袖的心思,這丫頭喜歡展雲。

  「朕此刻很開心,朕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這份寧靜,展雲,別輕舉妄動,否則讓朕再瘋狂一次的話,朕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他揚起一抹興味十足的笑,語氣低柔如絲。他一直懷疑冰兒會知道這麼多他刻意隱瞞之事,必定和展雲脫不了關係,若非事有解決之道,他絕不輕饒破壞他姻緣的人。

  話沒說得明白,但柔到讓人從骨子裡發寒的警告,讓展雲立即會意皇上的意思,臉色霎時慘白一片。

  想皇上當初可以為了皇后而爭奪皇位,又可以因為皇后想離去而對她施以無情之舉,若皇后真出了什麼事,他想,皇上恐怕會讓全天下的人來陪葬。

  唉,他不得不說,紅顏真的是禍水!



  當韓冰兒再次醒來,坐起身子,一見到站在鳳榻旁的兩個丫頭,嚇了她一跳,「紅袖、銀心。」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千歲。」

  韓冰兒愣了一下,疑惑的目光望了寢宮內一眼,這兒不是韓府,「你們是什麼時候進宮的?」

  銀心笑道:「一早就進宮了。」

  韓冰兒再次愣住,腦海閃過清晨君無痕戲逗她的畫面,又羞又氣,他明明就安排好了,還故意欺負她。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午時。」

  韓冰兒驚呼了聲,「我睡這麼晚!」

  紅袖微微一笑,「新婚之夜本來就會晚起,皇后娘娘別在意。」

  銀心附和的直點頭,「是啊,整座後宮是娘娘為首,又不需向誰請安,所以無須早起。」

  聞言,韓冰兒羞紅了臉,氣惱地橫了她一眼,「你們笑話我。」

  「奴婢怎麼敢,要是讓皇上知道的話,我們小命休矣。」銀心一臉害怕地說道。

  「皇上才沒這麼嗜血。」韓冰兒連忙反駁,不舍任何人批評她的夫君。

  「現在皇后肯為皇上說話了?」紅袖難得語出調侃。

  面對她們一搭一唱的取笑,韓冰兒又氣又惱又羞,這兩個丫頭好過分,早知道就不要讓她們進宮。

  紅袖和銀心相視一笑,默契十足的伺候韓冰兒梳洗妝扮。

  「皇上有來過嗎?」望著銅鏡裡那張嬌豔如花的面容,她心底有股想讓他瞧瞧自己這身打扮的念頭。

  「聽小桂子說皇上一下朝就到御書房去,至今還未出來。」紅袖說著剛才小桂子派太監過來傳的話。

  「奴婢也問過小桂子了,皇上常常要忙到半夜才會歇息。」銀心跟著說道。

  韓冰兒沒說話,心想,他這樣子躁勞,身子怎麼受得了?

  她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該為他做點什麼才是。

  可,他是皇帝,普天之下全都是他的,他又需要什麼呢?



  夜深人靜,寢宮內燭火尚明。

  韓冰兒坐在桌前,動作熟練的縫著靴子,專注的她,完全沒注意到有道人影正緩緩朝她走來。

  「你在做什麼?」

  輕輕的一句問話,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清晰,韓冰兒嚇了一跳,抬起頭,對上正站在門口的夫君,連忙將手上東西往桌下藏,「皇上!」

  她那緊張、慌亂的動作令君無痕黑眸掠過一抹疑問,「什麼東西這麼神秘,連朕都不能瞧?」

  韓冰兒微微一笑,「等好了,你自然就會瞧見。」

  「跟朕賣關子?」其實她不用費心思的隱瞞,她的一言一行,紅袖、銀心皆會一五一十的向他稟報,據紅袖說,她應該是要為他縫一雙靴子。

  「是。」她點頭笑應。

  君無痕揚了揚眉,臉色故意一沉,「這麼大膽。」

  韓冰兒完全不在乎他那根本只是要嚇嚇她的慍怒表情,語氣輕柔地說道:「是你自己說兩人獨處時,不要把你當皇帝瞧的。」

  聞言,君無痕笑了,「拿我曾說過的話回我,你這張小嘴愈來愈厲害了。」

  「冰兒只是實話實說。」韓冰兒臉上那抹微笑更甜了。

  君無痕不置可否的望了她一會,轉身往大床方向走去。

  見狀,韓冰兒連忙將未縫好的靴子收進櫃子,來到正脫下龍袍,只剩單衣、長褲,準備上床歇息的君無痕身邊。

  見她還站在床邊,君無痕長臂一伸,將她帶上床,讓她躺在他懷裡。

  韓冰兒驚呼一聲,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舉動。

  君無痕身子一翻,將嬌柔的身子壓制在身下,低頭吻住她柔嫩的紅唇,霸道強悍地吸吮她的甜美。

  猝不及防的熱吻讓韓冰兒一時間無法招架,只能任由著他予取予求,腦子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直到他願意放開,她才得以喘息。

  「熱嗎?」他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語氣低嘎。

  「有一點。」抬起迷蒙的水眸,她小小聲回答。

  緋紅的雙頰、嬌羞的神情,看在君無痕眼中不由心神蕩漾,他按捺下蠢蠢欲動的欲望,眸中掠過一抹邪氣光芒,以著雲淡風輕的口吻說道:「我指的是天氣。」

  韓冰兒怔了怔,隨即從他戲謔的表情瞧出端倪,尷尬得讓她又羞又氣,「你欺負我。」

  「你是朕的皇后,朕不欺負你,那要欺負誰?」他說得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之處。

  「你……過分。」她推開他。

  君無痕順勢的離開她身上,否則憑她的力氣別說要推開他,能不能捉住一隻雞都有問題。

  「再過一個月,氣候會愈來愈燥熱,所以七日後,我們將啟程去北方住一陣子。」

  乍聽此事,韓冰兒有些意外,「那我該做些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陪著朕就好。」揚起臂膀,他將她拉進懷中。

  「陪著你就好嗎?」

  她這個玄武國的皇后,日子會不會過得太悠閒了點?

  君無痕微微一笑,「這可是重責大任。」

  韓冰兒一臉不解的看著他,「怎麼說?」

  「若朕心情大好,那些臣子見到朕就不會戰戰兢兢,擔心說錯一個字,腦袋就會離開他們身上,所以你說,你是不是身負重任?」

  「瞧你,明明沒那等心思,卻把自己說得冷酷無情。」哪有人會說自己壞的。

  「這叫君主的威嚴。」身子一翻,他將她再度壓在身下。

  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韓冰兒一跳,但真正令她心慌的是他凝視她的眼光帶有一種近乎渴切的欲望。他是皇帝,這世上還有什麼他得不到的?

  「皇上!」她輕聲低喚。

  深幽的黑瞳凝視著她半晌,君無痕突然問:「想不想要一個孩子?」

  韓冰兒一陣錯愕,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問,粉頰倏地泛起一片紅暈,嬌羞的點了點頭。

  見她頭一點,君無痕嘴邊泛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那朕就給你一個孩子。」語畢,如雨點般的吻,溫柔的落在她小臉上,點燃了一夜的火熱激情。



  答答答的腳步聲,驚擾到沉睡中的佳人。

  韓冰兒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底的是金黃色的板子,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知道自己在輦車上,丈夫的懷抱中!

  「皇上!」

  君無痕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醒了。」昨晚,他索取了她一夜,也累著她了。

  韓冰兒一臉茫然的自他懷中坐起身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放下摺子,溫柔的眸光凝視著她,「我看你睡得熟,就抱你上車來,我們現在正往北方的路上。」

  韓冰兒錯愕的張大眼睛,腦海浮上他說的畫面,「那……不就有很多人看見?」

  君無痕想了一下,淡淡道:「也不會很多,數百個而已。」

  聞言,韓冰兒微微一愣,隨即雙手掩面。天呀!她以後要怎麼面對那些奴才!

  「你應該把我叫起來的。」她又羞又惱的瞧了他一眼。

  知她臉皮薄,君無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丈夫抱妻子是正常之事,你太大驚小怪。」

  聞言,韓冰兒臉更紅了,「你是一國之君。」

  君無痕微微一笑,抬手勾起她下顎,「在朕面前,你是朕的妻子。」

  韓冰兒一怔,這句話聽起來好熟悉,彷彿很久以前她就聽過這樣的話!

  皺了皺眉,下一刻,沉寂一段日子的悲哀、絕望感覺再次襲向心頭,讓她差點快喘不過氣來。

  她那痛苦的表情嚇了君無痕一跳,慌張的問:「冰兒,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溫柔的語氣、關懷的神情,奇跡似的瞬間抹去她心中的不安感覺,他對她的呵護、關懷不會因為他是帝王的身份有所保留,他總是不吝嗇的表現出來,只是偶爾故意捉弄她的惡作劇讓她又好氣又感動。

  「沒事。」

  「真的?」墨黑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見她臉色紅潤,沒半點不適,他這才鬆了口氣。

  韓冰兒點了點頭,眼角餘光瞄到不該出現在這的東西,「你在看奏摺!」

  「一路上沒事,所以就拿上來,現在都看完了。」不願她有任何負擔,他隨便找了個藉口。

  望著如小山般高的摺子,韓冰兒突然想起紅袖曾說過的話,心頭一動,有感而發道:「你真辛苦。」

  「只要有你在我身邊,這些不算什麼。」對他而言,擁有了她,就等於是擁有了天下。

  「皇上,你對我真好。」

  「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韓冰兒啟齒欲言,倏地又發現到一件事,「靴子……」

  無視她震愕的目光,君無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出宮前,朕見這靴子擱在櫃子裡,就拿出來穿了。」

  韓冰兒愣了一愣,半晌,突然明白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意。

  「是不是紅袖和銀心這兩個丫頭說的?」一定是的。

  沒給她一個答覆,他笑道:「縫好了也不拿出來,朕只好自己拿來穿了。」

  韓冰兒嬌嗔的橫他一眼,「冰兒本來是打算今日拿出來的。」

  「那不就是朕自作聰明了。」

  見他擺出一副懊惱之色,韓冰兒不禁笑了。

  如花似的燦爛笑顏,看在君無痕眼中,除了心動外,還有著濃濃的滿足感受。

  他喜歡她笑,如同此刻。

  驀然的沉默,灼熱的目光讓韓冰兒頓時紅了臉,「別這麼看我。」

  君無痕熾熱的眼神沒離開她清麗的嬌容,嗓音低嘎地問道:「朕是怎麼看你的?」

  韓冰兒想說話,但是君無痕灼熱的目光中帶著醉人的溫柔,讓她心神像是被他懾住,直到眼前一黑,濕熱的薄唇佔領了她的小嘴。

  她不自覺地閉上雙眼,承受他溫柔的親吻,在不知不覺中,她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回應他的熱情。

  當御駕來到北方離宮已近黃昏。

  韓冰兒才剛下輦車,君無痕馬上牽住她的手,低柔問道:「累嗎?」

  「不累。」韓冰兒小臉揚起一抹甜美的笑,不讓因暈眩而產生的不適流露在他眼前,不想他為自己擔心。

  君無痕眉頭微微一皺,深沉的眸子盯著她略顯蒼白的嬌顏,一看就知她在說謊,「累的話就說,別逞強。」

  深幽的黑瞳浮上一抹憂心,韓冰兒知道瞞不過他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心裡頭倏地浮上滿滿的感動。

  韓冰兒小臉的笑意加深,水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呢?都不會累嗎?」

  「不會。」身為皇帝、身為一個男人,幾天的馬車之途就累的話,那又該怎麼保護他的至愛,更何況有她在他身邊陪伴,他只覺得心安、寧靜、滿足,沒半點疲憊感覺。

  韓冰兒壓根不相信他的話,午時之際,小桂子還拿了如小山般高的摺子放進車裡頭,而他直到剛才才看完。

  「晚點我可以陪你用膳嗎?」她猜想只要自己一轉身去歇息,他一定馬上去處理朝政之事。雖說這是他身為帝王之責,但也該注意自己的身子。

  君無痕挑了挑眉,看得出她笑顏裡不信任的意味,撅唇欲言,小桂子急急地奔至他面前。

  「皇上,展大人剛到,人在宮門外,說是有要緊事。」

  君無痕目光閃了閃,自他登基以後,就沒見過小桂子這般慌張模樣,想必是有要緊事。

  「要他先等著。」吩咐完小桂子後,他目光轉向一臉微笑正等著他說話的韓冰兒,無奈的輕歎一口氣,「看來朕要辜負皇后的心意了。」

  彷彿早料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韓冰兒嬌容沒浮上半點失望之意,笑道:「皇上,請你要多注意自己的龍體。」

  「朕知道。」愛憐的拂去粉嫩頰上的青絲,他以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紅袖、銀心,直至見到韓冰兒進入離宮,他才轉身走到宮門外。

  展雲一見到皇帝,快步上前,「皇上,剛才接獲消息,他逃出來了。」

  君無痕龍顏一變,「人在哪?」

  「可能往玄武城去,逃出來已有一個月餘。」

  君無痕挑眉橫他一眼,「你竟然到現在才接獲消息?」

  展雲低下頭,「是奴才疏忽。」

  君無痕沉吟了半晌,「加強戒備,絕不能讓他和冰兒見到面。」

  「是。」

  展雲話聲剛落,一道人影疾速的奔至天子腳下。

  「皇上,皇后娘娘寢宮外的奴才全都被迷藥迷昏了。」

  君無痕龍顏大變,驚恐的感覺倏地蔓延整個胸口,想也沒想的,身形一動,腳步如風的奔向寢宮。



  遣退了紅袖、銀心伺候,韓冰兒正想上榻歇息,輕之又輕的腳步聲,讓她疑惑滿心的坐起身子。是誰敢無視皇后的命令進入寢宮?

  起身走沒幾步路,一名身穿太監衣裳,長相英挺的男子正朝她走來。

  她心頭一驚,直覺反應就是這名男子不是宮裡的太監,雖然,宮裡太監多如過江之鯽,要一一記起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皮膚粗糙,下巴冒著青髭,不似太監光滑細緻的肌膚。

  「你是誰?紅袖、銀心呢?」

  無視她的問話,葉離嘴角揚起一抹扭曲的笑,「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冰兒。」

  冰兒?

  韓冰兒皺了皺眉,他竟然敢直呼她的名諱?而且奇怪的是,他看她的眼神為什麼有怨、有恨,彷彿她曾經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見她一臉茫然,葉離牙一咬,恨恨道:「君無痕果然是好手段。」

  韓冰兒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細緻的小臉浮現一抹防備之色,沉聲道:「你竟敢直呼皇上名諱,該當何罪?」

  葉離嗤之以鼻,「皇上又如何?皇上就可以搶奪臣子的妻子嗎?」

  韓冰兒愣了一下,皇上的妻子只有她而已,那麼,他指的人又是誰?難不成是她?

  不、不可能的!

  「你……你在胡說什麼?」

  見她錯愕、驚慌的表情,葉離軟下語氣道:「冰兒,我是你的未婚夫葉離,若不是君無痕利用他九五之尊來阻撓我們,我們早就成親了。」

  韓冰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不,皇上不會騙我的,爹娘他們也不會。」

  真狠,讓她失去了記憶,又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君無痕以為這樣就可以一手遮天,永遠的得到韓冰兒嗎?哼,休想!

  「韓宰相不是你爹,伯父、伯母早就離開人世。」

  「你……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冰兒,別怕,我會慢慢的說給你知道。」

  聽完葉離的敘述,韓冰兒無法置信地猛搖頭,她不相信對他呵護備至的君無痕,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你騙我,皇上是好人。」

  葉離嗤之以鼻,「他搶了我的妻子,抄了我的家,將我流放邊疆,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皇帝。」

  「他不是,你胡說。」

  「冰兒,不怪你,因為你失去了記憶,忘記我們的一切,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相信你的話,我只相信我的丈夫。」

  葉離臉色一變,這個他休棄不理的女人,到最後竟然成了讓他一家入獄的劊子手!

  一想到他堂堂一個狀元郎,最後竟然落到在邊關做苦役的下場,只因為眼前這個禍水,不甘的憤怒、怨恨直衝腦門。

  「你這個賤人——」葉離恨恨怒駡,揚手狠狠的甩了韓冰兒一巴掌,力道之猛,讓她整個身子飛了出去,右頰在瞬間紅腫如小山。

  猝不及防的掌摑,讓韓冰兒根本連求救的機會也沒有,待她知道是怎麼回事時,火辣辣的疼痛詭異的自臉頰往身子骨蔓延。

  「你這個禍水!惡毒到連我們之間的情分也不顧,既然你無情,也別怪我無義。」他一把捉住她的頭髮,拉高她蒼白如雪的小臉,眸露陰狠,「你想讓我死,可以,但地獄之路,你一定要跟我一起走。」

  痛得眼冒金星的韓冰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肚子傳來一波波讓她無法使出半點力氣的劇疼,更別提看見葉離拾起另一隻手,打算一掌劈死她。

  「放開她!」

  冷厲如寒冰的命令,讓正要痛下殺手的手臂頓時停在半空中,葉離抬起頭,望著正朝他走來的男人。

  他毫無懼意,臉上揚起猙獰的笑,「你再上前一步,我就當場捏斷她的脖子。」

  語畢,他動作迅速的捏住韓冰兒的雪白頸子,逼迫她站起身來,跟著他退後一步。

  突然傳來的劇疼讓韓冰兒痛得呻吟出聲,事實上,她已分不清楚到底是脖子在疼,還是肚子痛。

  她使盡力氣的睜開眼眸,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嚴峻冰冷的龍顏,看似無情至極,但,她看到他眸底深處那股極力壓抑住的憤怒與擔憂。

  「皇上……」

  細如蚊吟般的呼喚讓君無痕整個人緊繃起來,原本臉色紅潤、唇畔漾著甜甜微笑的嬌俏容顏,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裡,嬌容紅腫,瑰麗的唇瓣蒼白如雪,甚至還流下一絲紅豔鮮血。

  不可原諒,葉離竟然敢打她!

  憤恨的怒火在胸中燃燒,黑如墨的眼眸掠上嗜血的殺機。

  令人膽寒的氣息讓葉離不禁打了個冷顫,他拉著韓冰兒再退一步,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在來這裡之前,我就沒打算能夠活著離開,只可惜不能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樣子。」他收緊掌上力道,打算同歸於盡。

  在葉離眸中動殺機的刹那,君無痕身形如閃電般的往前飛縱,一掌劈向葉離天靈蓋,一手捉住韓冰兒。

  所有事情發生在眨眼間,葉離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斷了氣,唯有睜大的眼眸,訴說著他的不甘。

  君無痕緊緊抱住她的身子,「冰兒,沒事了,朕來了。」

  韓冰兒睜開眼,腹下傳來的劇烈痛楚讓她冷汗直冒,「我……」

  「冰兒,你怎麼了?」

  韓冰兒痛苦地皺著眉頭,「我肚子好疼,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疼,就好像要將她的身體撕成兩半似的?

  君無痕一陣錯愕、不解,低頭一瞧,臉色霎時慘白如雪,淺綠色的綢裙染上一大片紅豔血花,詭異、猙獰,像是一頭張牙舞爪的猛獸,正對他咆哮、怒吼。

  為什麼她會流血?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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