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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靳絜]【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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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1:49:56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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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日后剛開工,創意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靜怡已出院返家,但尚未回公司上班,這是未平的一波;剛起的一波是阿娉和小劉請大家吃喜糖,他們訂婚了。兩人的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因緣成熟時,咫尺姻緣一線牽,冤家又成親家。不記得這是他們第几見鍾情,但愿他們從此不提分手,牽手走一輩子,笑傲感情的江湖。
  阿娉邀請我當她的伴娘,我欣然接受。
  “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午餐時間我問准新人。
  “光复節。”
  “那么快啊?還剩一個月不到。”
  “沒辦法,奉儿女之命。”小劉一出聲便換來阿娉一詞重捶。
  “你別這么激動可不可以?小心動了胎气。”准爸爸提醒准媽媽。
  兩口子的親熱狀令我莞爾。“恭喜你們雙喜臨門。”
  “品嘉,這個星期天我們要拍結婚照,你要不要一起過去挑件伴娘禮服?”
  “還要選哦?到時候你隨便租一件給我穿就好了,又不是我當新娘,不用那么講究吧。”
  “你總要試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吧?”
  “好吧。”
  后來,我那件白色無袖小禮服是高捷思挑的,他堅持跟我們去婚紗攝影公司湊一腳。
  喝完小劉和阿娉的喜酒之后,我隨高捷思回他家。從高雄回台北之后的周末夜我都住他那儿,星期一再和他一塊儿到公司上班。
  “你知道我現在有什么感覺嗎?”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覺得今天結婚的是我們兩個。”
  “你酒喝多了。”
  “才沒有。”
  我去泡了杯茶給他解酒。“喝茶吧!喝了茶你會清醒一點。”
  他接過我給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拉我坐在他身旁。
  “品嘉,你把房子退了,搬過來跟我住好不好?”
  “你是說同居?”
  他點點頭。
  “為什么?現在這樣不好嗎?”
  他搖搖頭。“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結婚吧’。”
  “我還‘伊莎貝爾’哩!”
  “我們結婚吧!”他用正經的口气又說了一遍,發紅的眼熱情地盯著我。
  “不要。”
  “為什么?”
  “我不想結婚。”
  “我以為你已經超越恐懼選擇了愛,沒想到你還沉淪在無止境的恐懼里。”
  他不該懂這么多的,闃黑的眼睜卻訴盡對我的深刻了解。我無言地承受他的剖析。
  “愛我嗎?”他沙啞的聲音中隱藏著激動。
  身為伴娘的我在喜宴上沒空注意他,想必他喝了不少酒。
  “我們別說這些,你醉了。”微掩雙眸,我避開他的眼神,那光芒閃爍的眼始終禁錮著我的靈魂。
  “愛我嗎?”托起我的下巴,他溫柔地俯視我的靈魂。
  忍耐許久的淚水終于占据我的眼眸,我將臉湊近他,輕輕吻他。
  “愛我嗎?”
  邊回應著我的吻邊問,他從來不曾這么逼過我。
  “愛我嗎?”
  我再也無法吻了,緊摟住他的頸,埋首在他肩窩里哭。良久,耳邊響起一聲重重的歎息,我听見他的失望。
  “別哭,我不問就是了。”待我情緒緩和他才放開我。
  今晚他沒有邀我共浴,自己先洗了。我洗完澡回臥室時,他已經睡了。
  我側躺在他身旁,為他拂去額上的發絲,食指輕輕划過他的眉際、臉頰,停在他的唇上。
  “我愛你。”我在他的枕邊低低呢喃一聲,關了床頭燈,藏身于黑暗中。
  “說出來是不是覺得好過一點?”
  熄燈后的第一時間里,我被緊緊抱住,耳邊是他柔聲一問。似受到了鼓舞,他讓夜浪漫得瘋狂。
         ※        ※         ※
  阿娉和小劉的婚假中,靜怡回公司來了。我在她臉上看不出情傷,也許丰盈的親情和友情陪伴她度過了愛情的低潮期。
  公主傳喚我進她的辦公室。
  “總監找我有什么事嗎?”
  “坐。”她陪我坐下。“品嘉……唉,我該怎么跟你說呢?”
  難得雍容華貴的公主也會這么說話,瞧她搔著頭皮的窘狀還滿可愛的。不知道她要對我說什么。
  “我要結婚了,你愿意當我的伴娘嗎?”
  我的眼瞳在瞬間放大。她要結婚了?是啊,結婚,大家都要結婚的,她當然也可以結婚。
  “我知道上班時間里跟你提這事有點不妥,不過已經快下班了,我想請你吃晚飯,可以嗎?”
  “我愿意當你的伴娘,但是你不必請我吃飯。”我的態度一定很不好,因為我心跳加速、血脈賁張,手心卻冒著冷汗。
  “可是我還想跟你談談高捷思和你的事。有一些話我必須向你解釋清楚。”
  “我和高捷思之間沒什么事。”也許我是有一點“死鴨子硬嘴皮”,不過,人家都要結婚了,我能說什么。
  “無論如何,請你答應我,我們聊一聊好嗎?”
  “好。”
  不知道我是怎么捱到下班時間的,從我离開公主的辦公室到下班,其間不過短短半個鐘頭。
  她又請我到亞太飯店用餐。餐桌上她已恢复自若神態,我卻忐忑不安。
  “品嘉,”她笑得好自信。“你告訴我,當你听到我說我要結婚的時候是什么感覺?”
  “我”“你很惶恐,對不對?”
  “我沒有。”
  “你有。”
  我一再提醒自己身處公共場合,千万要鎮定。
  “我結婚的對象不是高捷思。”
  我的心就要跳出胸口。“不是高捷思?”
  “你原以為是他對嗎?”她又笑了。
  我不語,微赧垂首,我的确是這么想的。
  “你一定是這么認為的。也難怪,誰叫我跟你說過要公平競爭的。”
  “我并不想跟你爭。”這是實話。
  “你也太与世無爭了。”她嘲笑我。“其實你根本不用爭什么,高捷思早就非你莫屬,我也沒跟你爭。”
  詫异再次飛進我眼里。
  “很抱歉,我對你說了謊。上次在這里向你提出公平競爭一事,只不過是想激發你的斗志罷了,我看高捷思追你追得很累,幫了他點小忙。”
  “你不喜歡他嗎?”
  “喜歡呀,我很崇拜他。說實話,我剛听說他在追求你時是很生气的,他才剛跟我姊离婚,這么快就有新對象,我很替姊姊抱不平。后來想想,又覺得自己不對。愛情說來就來了,与時間無關,我不該那么偏執。”
  還有下文嗎?“可是,你也喜歡他,不是嗎?”
  “對。不過我沒暗戀他。對不起,關于這一點,我也說了謊,請你原諒我善意的欺騙,我只希望他跟我姊一樣能早日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碰巧我跟你是同事,順水人情,我就好心幫了他。”
  我低頭吃著瓷盤里的食物,咀嚼著她的謊言。
  “品嘉,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更應該相信高捷思。”
  “高捷思跟你說過什么嗎?”
  “他沒說什么。我偶爾會跟他聊聊天,察覺出他有心事,就這樣。算我雞婆吧!”
  公主比我觀察入微,比我關心他。
  “噢,我想起一件事。有一次他十万火急地打電話給我,要我第二天一早到我家附近的早餐店里買皮蛋瘦肉粥請你們吃,當天晚上他還去買了一盒烏梅酥送到我家,叫我一并請你們。”語畢她立刻嘴。“糟糕,他叫我不能講的。”
  聞言,我心生疑竇。當時那杯皮蛋瘦肉粥我就是和疑問吞下肚的。
  “他還一直叮嚀我別忘了跟老板要油條,我是要了,老板另外拿塑膠袋包了一袋給我,很不幸,我忘了拿。”
  油條?重重疑云籠罩著我。
  “品嘉,今天找你出來,主要是想把實話告訴你,我看你跟高捷思應該滿穩定了,不希望你繼續對我存有誤會。這一陣子事情特別多,我又快請婚假了,怕再不講就忘了。”她一直講,我一直吃。
  “你知道嗎?”
  她又在考我了,我知道什么?
  “跟你比起來,我覺得自己像個長舌婦。”
  這句話讓我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
         ※        ※         ※
  离開亞太飯店之后,我直奔高捷思他家。
  “嗨,是我。”我對來開門的他嫣然一笑“不必跟我一起吃晚飯就那么開心啊?”
  他笑著把我揪進屋里。
  “你好像知道我剛才去了哪里?”
  “我是知道。何淑敏下班前告訴我,她要請你吃飯,怎么樣,好吃嗎?”
  “好吃。你知道她為什么請我吃飯嗎?”
  “她說是為了答謝你同意當她的伴娘。”
  我們正并肩坐著,他用手指耙著我的長發,重新替我戴發箍。
  “我叫她一并請我,她不肯。”他說,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
  “人家干嘛請你吃飯?”
  “我答應將你出借當她伴娘,她難道不該請我吃飯?”
  “貧嘴。”
  “跟你開個玩笑罷了。其實她先問過我的schedule,知道晚上我約了客戶吃飯,不能陪你,否則她哪敢拆散我們?”
  對他這類的話我漸習以為常,不再有當場尖叫的沖動。
  “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沒告訴你我要跟客戶應酬?”他自問自答,接了下去。“這就是你,明明想問又不敢問,你不過問我的行蹤,也不向我交代自己的行蹤,一向只有我找你的分,你找過我了嗎?我知道你不想給自己壓力,也不想給我壓力。可是,适度的關心絕對是必要的,那不叫壓力你懂不懂?我需要你的關心,而不是像這樣對我不聞不問,你只要一离開我的視線,我就有失去你的感覺。”
  他如果說得激憤一點,我還能說服自己那不是我的錯。但是,他卻說得溫柔哀怨,令人由衷不忍,我一直是虧待他的。
  “你為什么沒告訴我,你要跟客戶應酬?”
  他拍了下我的腦袋,以示對我遲來一問的不滿。“本來是想打電話跟你說一聲的,既然你跟何叔敏有約,我索性就不告訴你了,你不喜歡我給你壓力對不對?雖然我不認為那是所謂的壓力。”
  “我現在不是主動找你來了嗎?”
  “對,我正要問你,為什么提前一天來了?不是明天才在我這儿過夜嗎?”
  “我沒說今晚要在這儿過夜。”
  “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他說著就抱著我,我也不掙脫。“今天這么乖?”
  “乖一點不好嗎?”
  “乖不乖沒關系,不怪就好了。”
  “我哪里怪了?”
  “你心里有數。”他死盯著我看,我也不甘示弱。“想散步嗎?”他問。
  “不想。”
  “那我們洗澡去。”
  “你先洗吧!我肚子還很脹,晚一點再說。”
  “我等你一起洗好了。”
  “不要啦,你赶快去洗,我今天‘血崩’,不方便跟你一起洗。”“血崩”是指經期的第二天,我和他的暗語。
  “好吧,那我去洗嘍。”他皺了皺眉,拿衣服去了。
  确定他開始洗澡了,我用客廳的電話試他房里那個。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臥室里的電話聲響消失時,我在手中的話筒里听見這句話。
  “嗨,是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見過你嗎?”
  連續試了五次之后,我怀著不安的心情到房里听留言。
  原音重現!
  高捷思突然出現在房門口,我剛挂上電話。
  “怎么進來了?這么早就困啦?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他邊用毛巾擦頭發邊問,人已坐在我身邊。
  他就是我的“朋友”?我又想尖叫了。
  “啊啊啊”我滑下床,坐在地上抱著頭大叫出聲,連以前硬忍下來的聲音全叫了出來。
  多希望這不是真的,听留言之前我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然而我的一線希望毀滅在自己的聲音里。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見過你嗎?”太可怕了,我被偷窺了這么久竟渾然不知,偷窺者是我的親密愛人。
  他不斷搖著我的肩,問我到底怎么了。
  我已力竭聲嘶,不斷扯著頭發。“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他被我的模樣震住了,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我要回家。”哭喊不再,我吶吶發出一言。
  “我送你。”
  “我自己走。”
  我獨自走回家中。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嗨……是我。我知道……你是誰了……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再也……不要……”挂上電話,我兀自悲傷,哀悼自己死去的朋友,往后我再沒有可以傾吐的對象了。
         ※        ※         ※
  一夜輾轉反側,我流淚到天明。
  客廳里電話鈴聲大作,令我頭痛欲裂。是高捷思打來的吧?如果不接電話,他定會殺到我家來。我拖著失了魂魄的軀体接了電話。
  是我的大表哥,他又從新加坡來台。今天是周末,找我陪他外出溜溜。既是遠道而來的親戚,我沒理由拒絕人家。
  既然決定出門,我還是強打起精神,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穿了條黑色牛仔褲,上搭白色襯衫、米色V領背心。戴上墨鏡遮住我紅腫的眼睛,最后,我踩上黑色“恨天高”出門。其實我并不矮,可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真的買了雙恨天高來穿。可笑的是,我即使踩著恨天高,對高捷思依然构不成壓力。但對我大表哥可就難說了,我記得他的個子不是特別高,也許我今天會給他壓迫感吧。
  我在街上找了部自動提款机領了五千塊錢。表哥是客人,今天該是我請客才對。
  我依約到遠企見著大表哥,和他共進brunch。他奇怪我為什么不摘掉墨鏡,我以得了結膜炎為由蒙混過去。我也奇怪大表嫂為何沒有隨他來台,原來她剛怀了第三個孩子,不适合搭飛机。
  餐后我陪他到故宮三觀“畢卡索”展,然后去看了場電影。晚間我請他去“天辣子”吃麻辣火鍋,我對自己的不怕辣已經很自豪了。沒想到大表哥更厲害,他是怕不辣。
  大表哥很体貼,他堅持和我搭一輛計程車,繞路送我回到家后,他再搭原車回飯店。我領的五千塊錢一毛也沒用到,因為他也堅持不讓我請客。
  謝謝他陪我度過這一天。
  我緩緩爬上樓,拿鑰匙開了門,才要轉動門把,冷不防身后沖出一個人推我進了屋里。
  我有一瞬的恐懼,但熟悉的味道立刻讓我明白貿然闖出的人是高捷思。
  气沖沖往沙發上一坐,我怒視站在門邊的他,看來他的怒气不比我少。
  “你嚇了我一跳。”對視良久,我緩緩吐出一句。
  他朝我走近兩步,沒有說話。
  “我不想見到你。”我又說了一遍昨晚在電話里告訴過他的話。
  “我很擔心你,一早我就來了。”他說著又朝我逼近一步。
  “我沒事。”
  “我守在樓下,看見你出來了就一直跟在后頭,直到現在。”
  “你一直跟蹤我?”我震惊不已,忿忿迸出一句。“你真是個偷窺狂!”
  “偷窺狂?你說我是偷窺狂?”他跳坐到我身旁,雙眼因极度忿怒而發紅,我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壓抑,不使自己失控。
  “我說錯了嗎?你一直在偷窺我!”
  他的忿怒已轉為气餒。“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把我說得如此不堪。品嘉,你好沒良心。”
  像只斗敗的公雞,他垂首于我面前。
  “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卻一直不告訴我你知道。一直騙我,一直在偷窺我。”我大喊著:“在你面前,我始終是赤裸裸的,你很享受這种感覺是嗎?”
  “你說對了,我是很享受,我享受分享你心事的感覺,享受了解你的感覺,享受那种令我心中踏實的感覺。不錯,你是赤裸裸的,赤裸裸在答錄机面前,而不是在我面前。”他倏地抬頭看著我說,沉痛的語气中道盡對我的失望。不待我反駁,他接了下去:
  “多可笑啊!我還不如一個答錄机里的聲音,你宁可把心事說給他听,也不愿跟我分享。愛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可以不要愛我,像他一樣。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永遠也不會愛我。”
  “你說話一點也不負責任,我剛好就是他,剛好在超市里撿到你遺失的東西,剛好認出你的聲音,剛好發現你就是那個誤闖我答錄机的女孩,剛好被你吸引,剛好就這樣愛上你了,我有錯嗎?我才是那個無辜的人,才是那個生活被攪亂的人。”他苦笑了一聲,接著道:“听了你兩次留言之后,我竟鬼迷心竅地就把那個電話留給你,告知諸親好友不要再打那個號碼。很可笑是嗎?你盡管笑我吧!”
  我笑自己。這是老天在懲罰我,懲罰我的無知。我竟天真得以為答錄机的主人長年在外,我的無知使我一直未能發現他常常學我說:“嗨,是我”,我的無知使我沉浸在被“朋友”關愛的假想中無法自撥。
  “你還覺得自己無辜嗎?”
  似乎知道我無意回答,他無力地住椅背上靠,視線已從我臉上移開,我不知道他現在正看著哪里。他又發出感歎。
  “當你告訴我你不想愛人時,我有多惶恐,你知道嗎?當你告訴他你想我時,我有多興奮,你知道嗎?你早就告訴他說你愛我,卻忍心不對苦苦哀求的我說;你吃何淑敏的醋,我也是從答錄机理得知的。你對答錄机掏心掏肺,卻從不与我談心,天知道我多想把那個電話停掉,讓你對他死心。舍不得你頓失所依,我只好繼續吃答錄机的醋,期待有一天你會舍他就我,對我傾吐心事。看來這是我一廂情愿,痴心妄想。你始終不肯把心交給我。等不到你的真心,我只好一直為你保留那個電話答錄机,為你繼續人格分裂。”
  “繼續偷我的心。”
  “公平一點,品嘉,是你先偷了我的心。”
  “你可以早早退掉那個電話,把線剪了。”
  他的眼睛又冒火了。“我那么做我們就不會相愛了嗎?”
  “我不知道。”
  他一瞬不瞬地望著我,似乎想在我臉上找到另一种答案。
  “我回去了,如果你什么也不想要,我盡量不打扰你就是。不過請你認清一點,你的答錄机朋友已經不存在了。”
  他走了。
  愛情果然隨時可以消失于無形,一如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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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1:50:29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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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和阿娉結束婚假回公司上班了,公主和他們交接,不久后也開始請婚假。
  這其間我又當了一次伴娘。
  我有一股沖動想辭職。几番斟酌之下,我放棄了這個念頭。一時沖動的結果往往得不償失,工作就是飯碗,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前的彭澤令,也是五斗米之俸。
  既然沒有辭職,我也不必搬家,不必換電話號碼。
  我試著讓自己的生活回歸最初的簡單,愈努力卻愈失敗。盡管我和高捷思之間只剩下偶爾的擦肩而過,我也一樣失敗。
  他不再打扰我,卻無法讓我生活得簡單。
  我開始喜歡人群,人愈多愈好。對所有下班后的邀請、聚會都不缺席。我捕捉身邊每個談話的音浪,卻不知所云。我會不時的微笑、點頭,表情和他們一模一樣,沒有人看得出我心不在焉;在人群中,我可以暫時遺忘自己。
  每天一早醒來,我就對著鏡子說:“今天我會很愉快,一切順利。”
  仿佛施咒一般,當忙碌的一天結束時,我离開人群返家的那一刻,咒語便解除了。
  鏡子里的人會賞我一頓恥笑。
  周末我就去烹飪教室上課,一次學一道菜,回家后馬上如法炮制一遍以便加深印象。
  星期日我會睡到中午,然后上街逛到深夜才返家。
  一年容易又隆冬。農歷新年倒令我十分開心。倒不是因為可以穿新衣戴新帽,而是因為我可以暫停之前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回高雄老家休養生息。
  然而,返鄉途中我又感茫然不知所措。原因無它,我記起高捷思在我家作客的那晚,家人苦苦追問我和他的關系,態度之認真今我心有余悸,這几天年假,怕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
  果不其然,連左鄰左舍,也就是我的親戚們,一看見我就問上次來我家那個男的是不是我男朋友。
  我告訴大家,還請大家告訴大家,他是我的上司,因為到高雄來洽公,順便上我家作客,順便,只是順便。
  別人信了沒,我不知道。但我媽不信,我哥也一樣。
  “你跟人家吵架了,是不是?”我媽邊准備年夜飯邊問,她把孫子背在背上,動作依然俐落。
  “沒啦!”
  “要不然你說他不是你男朋友?”
  “媽不是就不是,沒吵架啦!你不要亂講,會被人家笑的。”
  “我目無青瞑,看得出來啦!”
  “媽,你是看得出什么啦?你別忘記了,他离過婚。”
  “离過婚哪有要緊?那也不一定是伊的不對,說不定是伊太太不好,有沒有小孩卡要緊。你后來不是有跟我講過,講伊無小孩?”
  “對啦!”
  “無小孩事情就卡簡單了嘛!”
  “媽,哥和嫂何時會回來?”我媽真是個老頑固,我只得改變話題。
  “我叫他們六點收店。”
  “噢,媽,這豬肚爛了沒?”
  她湊到爐邊拿筷子試了試。
  “再煮一下好了。伊甘有回去美國過年?”我媽又把話題拉回,她竟連他家人住在美國都知道。
  “我不知啦!”
  “你呵,實在有夠無情,人家對你就不錯,你都不會關心人家一下嗎?伊一個人住台北,沒親沒戚的,過年你要叫伊去哪里過?”
  瞧她把高捷思說得多可怜,沒親沒戚?才怪!他阿姨就住在新竹。不過我不能告訴我媽這個,不能讓她知道我去見過他阿姨。
  “就算沒親戚也還有朋友,他可以去朋友家過年嘛!再怎么也輪不到我請他回來過年,會被人說閒話的。媽,你何時變得這呢開化,竟然有這款想法,有夠奇怪。”
  “沒啦!”媽被我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這才稍稍改口。“上次我去台北,伊有請咱吃飯,擱送我去車站,這次你若是請伊來咱家過年,算是還伊一個人情嘛!”
  “他已經在咱家吃過一頓飯了,不對,是兩頓飯。媽,別說這些了,馬上就吃年夜飯了,還說這些沒有用的事干嘛!說不定人家早就回美國度假去了。”我把爐上的火關掉,豬肚應該夠爛了。接著我把剛才切剝好的花椰菜泡在水里。
  “阿嘉,”我媽忽然慎重地喊我,看我的眼神有著少見的嚴肅。“上禮拜伊又擱來咱家一次,跟我和你哥哥講了很多話。”
  代志大條了,我听得出來。“他來我們家做什么?”
  “伊來問我答不答應讓你嫁給伊啦!”
  高捷思包藏禍心。他雖不再打扰我,卻遠道來我家打扰我媽,大搞越級報告。
  “你有沒有被他嚇到?”
  “伊跟我沒講多久就提這件事情,我當然感覺有一點奇怪,不過后來伊又擱解釋很多給我听,我就听懂了。”
  听懂了?是啊,難怪我媽的國語發音進步不少,而高捷思現在可能講台語也會通。
  我不确定媽對我和高捷思之間的事到底懂多少,又不想不打自招,于是決定听她繼續住下說。“還有嗎?”
  “你先跟我講,你有愛伊無?”媽想先求證這件事,而她的表情告訴我,她心中早有答案。
  我看了看她,什么也不肯說。
  “明明就愛人家,還要捉弄人家。”她挖苦我,態度明顯地一邊倒,倒向高捷思。
  “我哪有捉弄他?”我否認后面那一句,是他捉弄我才對,一直都是。
  “阿嘉,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去把握。我是不知你在考慮什么,但是我看伊人不錯,也看得出來伊很愛你,伊講你不想要嫁人,害伊很煩惱。”
  “嫁人有什么好?煩惱一世人,像你這樣。”我說。
  “像我按怎?我哪有什么煩惱,我現在日子很好過啦!若是講還有什么煩惱,就是還未將你嫁出去,你就是我的煩惱啦!知無?”
  “將我嫁出去,換我去煩惱,你就免煩惱了,對嗎?”我說得大逆不道。
  “你實在有夠番呢!”媽好像生气了。“不嫁給伊,你就不會煩惱了嗎?死鴨子硬嘴皮,我看你現在沒有多好過,就算真正不嫁,你這世人也不快活。”
  大年夜,我媽詛咒我,我敢怒不敢言。
  “怎樣,沒話通講了是不是?伊說你被身邊一些同學跟朋友的遭遇嚇得不敢結婚,有影無?我跟你說啦!世間夫妻百百款,雖然說現代人的觀念跟我那個時代的人不同,也是有很多人恩恩愛愛過一世人。咱家也沒做什么失德的事情,天公伯仔會保庇你的。”
  “爸那么早就過世了,要怎么說?天公伯仔為何不保庇你?”
  “生死有命,那也是沒辦法的代志。”媽歎聲气,又對我說:“難道你要天公伯跟你保證你可以活到几歲?”
  “沒啦!”
  “這樣就對了呀!要不然你是在考慮啥?”
  “都几點了,哥哥他們怎么還沒回來?”我隨口問著。我媽已經准備好拜祖先要用的東西,正把它們放在籃子里,哥和嫂一回來,我們就要到祠堂去。
  “時間還沒到啦!”媽答我一聲,又道:“你別跟我說往別處去,先跟我講你要不要嫁給人家?”她抬頭瞄我一眼。“我是先跟你講哦!像伊這款女婿,我有甲意啦!”
  “你已經答應他了是不是?”問這句話時我心中五味雜陳。
  “我說等你點頭,你們就可以訂婚。”
  “媽,你怎么可以替我答應他呢?”
  “我哪有答應伊啦?我說要等你點頭呀!假使你若不想嫁伊,你就不要點頭嘛!等年過完,我再拜托阿青嬸仔幫你介紹別的對象好了。”
  “不要啦!”
  “不要哦?不要你就點頭啦!”媽把我當魚,用鹽腌了。咸魚很難翻身。“去打個電話看你哥哥他們收店了沒,叫他們差不多該回來了。咱去祠堂內拜過祖先就可以回來吃年飯,高捷思講伊七、八點就會到。”
  “媽,你說什么?什么七、八點會到?”我才踏出廚房門,立刻因我媽的話折返。
  “我叫伊來咱家過年啦!”她老人家回答得臉不紅、气不喘。我被她出賣了,她主導了剛才那一番對話。
  我不得不佩服她,純朴忠厚、溫柔善良的鄉下婦女也有精明的一面,姜是老的辣,辣得我全身血液逆流。
         ※        ※         ※
  哥哥嫂嫂回來了,一家人到祠堂拜祭祖先,再度返回家門時,高捷思的車已停在我家門口。
  看見我們,他下了車。
  “嗨,是我。”
  他說了一句讓我想哭的話,我越過他,沖進屋里。他們在我背后互相寒暄。
  廚房里還有事可忙,因此我不必招呼他,他是我媽的客人,不是我的。
  嫂嫂把冷盤端了出去,我還要炒几個菜,年菜才算大功告成。媽沒有留在廚房里,也許跟高捷思在聊天吧!她現在是雙聲帶。
  “今晚這頓菜大部分都是阿嘉料理的,她現在很會煮菜了。”
  媽一上桌就開始老王賣瓜,夸贊我的廚藝,像是在推銷一個經過改良的新產品,對象自然是高捷思。
  他只是笑笑,沒有跟著吹捧。我猜他一定很不以為然。
  媽拿出她親手釀的紅露酒招待客人,客人贊歎之余,還不忘請教她釀這种酒的秘訣。一向拙于言辭的媽媽竟也侃侃而談,對客人已不复見昔日的戒慎恐懼、臨深履薄。嫂嫂也一樣,偶爾還會主動插上一兩句;哥哥更像是難得遇到個談話對象,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我發現哥哥其實很有辯才,可以去幫人家助選。
  他們像一家人。
  我邊吃著炒米粉,邊逗弄一旁學步車里的儿,他是這屋子里唯一不會欺負我的人,我喜歡他。
  “我不能再喝了,等一下還要開車呢!”
  高捷思一句話讓我心中燃起一線生机,吃完飯他就走了,我即將解脫。
  “這里到飯店又沒多遠,不是開長途的,不要緊啦!這個酒不算太烈。”哥說。
  到飯店?這么說他今晚不回台北了。
  “最多是你今晚住我家,后面還有好几個房間,不怕沒地方睡。”哥肯定已經醉了,說這么不得体的話。
  “我不方便住你家。”幸好高捷思尚知進退。
  “對啦!”媽附和著,總算恢复正常。
  我一直踩住儿的學步車,大概是被我喂飽了,他已經不耐煩繼續待在我面前,又想駕著車橫沖直撞,于是哇的一聲哭起來,我立刻將他抱出學步車。
  “不用抱啦!讓他哭一下沒關系。”嫂嫂說。
  “我吃飽了,抱他一下沒關系。”抱著娃儿,我到客廳里看電視。
  電話響了。是世賢約我明天去會一會他的女朋友。
  “誰打來的?”哥在飯桌那邊問。
  “找我的啦!”
  半小時后,他們陸續离開飯桌,只有嫂嫂留下收拾杯盤。我把儿交到哥哥手上,打算過去幫忙善后。
  “阿嘉,你和高捷思出去走走。”媽要我別忙了,陪她的客人去散步。
  “外面很冷哩!”
  “你亂講,今年冬天一點都不冷,你去年買給我那件毛背心,我都還沒机會穿哩。”
  我拒絕的理由的确牽強了點,自己也沒穿几件衣服。
  “還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呀!”媽又催我。
  高捷思得意洋洋地望著我。“怕冷的話,我們開車游街好了,現在路上一定沒什么車,去拿件外套吧!”
  換了誰都無路可退。我隨他出了門,背后依舊有六只熱烈的眼睛,不,是八只。
  “散步還是開車游街?”一出門他就問。
  “散步。”我不要他酒后駕車。
  “怕我出車禍?”
  我立刻用手住他的嘴。他就這么撿到我的手握著不放,帶我往人煙罕至的那條路上走。
  “不說就不會有事了嗎?”他看了看我,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嚴肅。“心痛可以致死,等待可以致死,你不明白我每天都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嗎?”
  “不許你說‘死’!”我吼了他一句。“我不要你死。”
  “人早晚會死,死得其所,死而無憾也就不枉此生了。我只怕死得不甘心。”
  我立刻尖叫。天空的另一邊剛好同時響起一陣爆竹聲与我相呼應。
  “你看,像你這樣不斷壓抑自己,就會讓我心痛。”他在我尖叫的那一瞬和我同時停下腳步,緊擁著我的激動。
  被他這一抱,我覺得好過多了,顫抖漸停,我更緊環住他的腰。
  “你有享受被我愛的本能,”他為我的行為下注解。“也有虐待我的天賦。”
  “你說我自私?”
  “有一點吧!對我來說。”他雙手扶我的肩。“你的自私會造成我的慢性自殺,我將抑郁而終。”
  “不要!”我惊喊一聲,再次埋首于他寬闊的胸膛。
  “那就好好愛我。”
  一整晚,我被不同的人威脅著,先是我媽,接著是他。
  “品嘉,你听我說,”似乎不愿出借怀抱供我藏躲,他硬捧起我的臉要我面對他。
  “你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脆弱,你絕對有能力愛我。而且,你已經愛我了不是嗎?既然已經擁有,你就必須追求天長地久。我們可以用心經營一個天長地久,創造一個永恒。我和你,你懂嗎?我和你在一起才有可能辦到這一切,而不是像你這樣,還沒努力就預言失敗,你連我的權利都剝奪了,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
  “明天你愿意陪我見一個朋友嗎?”我問他,在良久的注視之后。
  “我愿意。”他回答的口气就像每個站在牧師面前的新郎一樣真誠。“哪個朋友,我認識嗎?”
  我笑了。“一個沒有机會和我天長地久的人,你不認識。”
  “世賢?”他立刻就問。
  噢,我不該忘了已故的答錄机朋友認識世賢。
  “他姓什么?也是性本善嗎?”高捷思對我眨眨眼,他的眼神又回复了往日那种飛揚跋扈的深情款款。
  “姓李。”而且性本善。
  “為什么要我陪你去見他?”
  “他要介紹他的女朋友給我認識。”
  “所以你也想向他介紹自己的男朋友?”
  淡淡的月光下,我凝視著他閃亮迷人的眼眸。終于,我朝他用力點了下頭。
  不笑不語,他俯首吻住我。唇上傳遞著他的輕顫,此刻我才發現自己對他心疼不已。
  我在月光下敞開心扉,接受他共度此生之邀約。明天,我要讓一切攤在陽光下。
  “上次你陪了他一天的那個男的是誰?”他突然煞住吻問。
  “你在吻我的時候想這個問題?”我佯怒反問。
  “算了,當我沒問。”
  我又心疼了,他一向舍不得逼我。
  “他是我大表哥,我外祖父是他祖父。”我笑著向他解釋。“可以嗎?”
  “可以。”他用鼻尖搓了搓我的。我很喜歡這种親昵方式,他也是。
         ※        ※         ※
  “嗨,是我。我告訴你,高捷思很過分,上個月醫生已經告訴他要注意飲食,因為他的尿酸含量稍高了點。昨天他陪客戶應酬,回家居然跟我說他大啖了一頓蝦蟹。哼,他別又痛風才好,否則我定不饒他。拜。”
  過完年我和高捷思訂了婚。為此,他的家人特地返台一趟。訂婚戒一套進我的手指,他就同我媽提出要求,要我搬去跟他住,方便他照顧我。我媽不但一口答應,還提醒他我的一堆坏毛病,要他多加注意,并叮囑我要乖乖听他的話。那一刻我有點怀疑,我和他到底誰才是我媽親生的。她如此誠實,難道不怕高捷思當場“退貨”嗎?
  “同居”后,他把我的“朋友”還給了我,又將客廳那個電話裝上答錄机,他說那是他的“朋友”。我第一次听到他給“朋友”的留言是這樣的“嗨,是我。我跟你說,我老婆超笨,虧她還愛吃鮪魚。人家吃了是頭好壯壯,她吃了卻更加健忘。我要是沒空陪她吃晚飯,她就有辦法忘記吃,我應酬完回到家里還得煮消夜給她吃。我不在乎辛苦一點,卻不想看到她這么不會照顧自己,心會疼耶!心疼可以致死,我不想那么早死,我想愛她久一點。拜。”
  那以后,我盡量不忘記吃飯。
  基本上,我跟他已經無話不談。都談過些什么呢?讓我想想他主動對我提起他的前一次婚姻。“你知道我為什么跟何淑勤离婚嗎?”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何淑敏第一次請我吃飯時,好像提過個性不合之類的話,不過那晚她說了那么多謊話,所以我不敢确定那是不是他离婚的理由。
  “你想不想知道?”
  “想。你一定有什么毛病,要不然你老婆為什么不要你?”
  “請注意你的用辭,我的老婆是你,你也不能不要我。”
  “別說廢話了啦!快告訴我你有什么毛病?”
  “毛病?我有沒有毛病你不清楚嗎?”他賊兮兮她貼近我問。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算了。”
  “她不關心我。”他說了。
  “噢。”我立刻自省,得出結論。“你也說過我不關心你,那我們還結什么婚?”
  “你不是不關心我,只是不善表達,這個可以經由學習而改變。她是真的對我漠不關心,至少不是經常關心。在她的說法是不想給我壓力,尊重我是獨立的個体,結了婚一樣可以無拘無束。在我的感覺就是結了婚我依然沒有家,我是個戀家的男人,她沒有給我‘家’的感覺。我們住在一起卻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要黏你緊一點?”
  “不必等以后了,現在就可以開始。不過,你不要黏得太緊,要有點黏又不會太黏,你有天分,我相信你會拿捏得很好。”他又拍了下我的腦袋,像師父拍徒弟似的。這种親昵方式他喜歡,我不喜歡。
  上星期我第二次陪他過生日。我們又去了“維洛妮卡”,依舊沒有蛋糕蜡燭,只有兩杯名稱聳動的私房酒。
  “今天到底是你几歲生日?”訂婚前我媽他們都問得很清楚了,一直搞不清楚的人是我。
  “几歲啊?”他搔著頭。“現在的我离三十比較近,再過兩年就离四十比較近。”
  算了,我明年再問他吧!
  我總說是他硬拉我進游泳池里,他卻堅稱是我自己跳進池子里找他的。是什么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在游泳池里了,而且沒有滅頂。
  在他的細心呵護、耐心教導之下,原本學習意愿低落的我,已經會游泳了。我想他會使我愈來愈進步。而我,每天都在求進步,為他我永遠的教練。
  所以,兩個答錄机理只剩我們偶爾對彼此的抱怨。听過留言之后便會自我反省,檢討改進。
  我曾在閒談之間告訴過阿娉,自己和高捷思的特有溝通管道,問她覺不覺得我們倆是“創意溫馨又感性”,她卻恥笑我們是“一對高級神經病”。無妨,我們自己高興就好。
  有了獨門溝通方法,高捷思和我几乎不再有面對面的爭執,只除了現在“我說這件湖綠色的好看,為什么不要呢?”高捷思難得卯上我,看樣子他打算堅持到底。
  我暗忖著阿娉說得果然不差,她告訴我快結婚時,兩人就會開始有爭執,而且通常只是為了婚禮上一些很瑣碎的事,我和高捷思現在就是。
  他陪我在婚紗攝影公司挑禮服,堅持要我試穿一件湖綠色無袖的高領禮服,他說我的手臂很漂亮,适合全露。
  “不要啦!一件白紗禮服加上一件送客時穿的旗袍已經夠了。”我盡量用撒嬌的口吻對他說話,希望他饒了我,別再堅持。
  他早帶我去訂做了一件及地旗袍,我決定采用銀白色真絲料時,他已頗有微詞,說我還在“遠离非洲”。
  “敬酒的時候,總該換一件吧?”他又說。
  當然啦!他已經結過一次婚,這些細節自是比我清楚,哪像我,一點經驗也沒有,每回喝喜酒時我觀察來賓多過觀察新娘子。不過,我當阿娉和公主的伴娘時,發現她們真的換了不少件禮服耶,唉不累嗎?
  “又在發什么呆啊?試不試穿?你說。”我的教練在軟軟地恐嚇我。
  “對啦!小姐,一般新娘子都會先換一件禮服再向來賓敬酒,你先生很有眼光,他選的這件禮服款式簡單卻很有味道,也襯你的膚色。你就試穿一下讓先生看看嘛!”婚紗店的接待小姐在一旁添油加醋,發燒推荐。
  “好吧。”我人單勢孤,寡不敵眾。
  我走出更衣室時,高捷思看得目瞪口呆。
  “你要是不穿這一件,一定會后悔。”他終于吞了口唾沫,說了句話。
  “好漂亮哦!小姐,你穿很合身耶!連修改都免了。”接待小姐眉開眼笑,跟著敲邊鼓。
  “可以換下來了吧?”我問,向他們投降了。
  回家的一路上我心里很不高興,我气他藉外力逼我就范。看我一進門就將自己摔在沙發上,還鼓著腮幫子,他拿起電話筒給我。
  “哪,有什么不滿,跟你朋友說吧!我進去等著,不吵你了。”
  “回來啦!我要跟你說。”
  他折回,坐在我身旁。“說吧!我听著呢!”
  “你剛才可以先依我,回來再跟我商量。”
  他一听,二話不說立刻打電話到婚紗店去取消了那件禮服。
  “品嘉,我覺得那件湖綠色的禮服很好看,我想要看你穿它,你可以為我做些改變嗎?”他的唇貼在我耳邊,低低柔柔地跟我商量。
  我知道他比較想肯定的是我愿意為他改變,其實我已經為他改變很多了,心甘情愿。
  “你認為我的手臂漂亮适台全露,所以才選那件無袖禮服?”
  “嗯哼。”
  “那件禮服是高領的,這個你怎么解釋?我的頸子難看嗎?”
  “高領啊?那是流行嘛!誰說你的頸子難看了。不過頸部以下能包就多包一點起來也好,不是所有好看的都可以跟別人分享,老婆。”
  我想笑又不敢笑地望了他一眼。
  “你還沒回答我,可以為我做些改變嗎?”
  “可以。”我終于憋不住,笑出聲來。
  他又打了通電話到婚紗店去取消剛才的取消。
  “謝謝你。”他捏了捏我的臉。
  這就是他我的高捷思。把我寵上天還要謝謝我接受他的溺愛。不論他和何淑勤最后是誰不要誰,我都由衷感謝何淑勤,因為她的不懂欣賞、不知珍惜才讓我撿到今生至愛。
  “晚餐時間到了,捷思。”我提醒他。
  去婚紗店之前,我炖了只全雞在燜燒鍋里,今晚打算吃雞湯面線。本來他想做一道涼拌海蜇絲當小菜,要我把所剩不多的四川泡菜留起來明天配牛肉面吃,是我不肯,非吃泡菜不可。近來我特別喜愛那股酸酸的味道,他答應我有空時再腌一罐。
  “有進步了喲!現在差不多是每飯不忘了。”
  他的鼻尖又搓著我的,我呼吸到的淨是他性感的气息。我常在想,他這么會做菜,不做廣告人還可以當廚師;他這么性感,不做廣告人,還可以做……算了,我隨便說說而已,他這輩子只可以做我的朋友和老公,我會好好珍惜他的。現在我的座右銘是“若顧互好,人生是彩色的”。
  “捷思……”“嗯?”
  “我們晚一點再吃好不好?”我已將他的襯衣下擺自褲腰內拉出來。
  “跟我想的一樣。”
  瞧,我們多有默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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