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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陶]【我愛嬌蠻娘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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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2:23:20 |倒序瀏覽




“蝶儿要嫁給衛哥,永不分開!”

    只因這一句話,他千里迢迢策馬疾奔,

    為的不過是“拜堂成親”

    這等為不足道的小“小”事,

    但瞇眼而望,眼前這個瘦弱“少年”

    就是他的未婚妻?!

    瞧“他”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

    雙眼大瞪,雙手插搖,雙頰酡紅,

    指著痞子的鼻子破口怒罵,

    就和十年前一樣的不知天高地厚!!

    唉!他知道自己絕不會認錯,

    “他”就是當年他從盜匪手中“搶”下,

    自己命中注定的嬌蠻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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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2:24:02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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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漢之際
  一輪新月高高地挂在天上,為這寂靜的黑夜,添加几許神秘的色彩。
  遠遠地,一輛馬車急駛于荒野中,馬車上坐了三個人。一位姿色艷麗的中年婦人,手中抱了個約七、八歲的小女孩,小女孩像是作了個美夢,臉上帶著微笑偎在婦人的臂彎中。她的對面坐了個瘦高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焦急的神情,頻頻探頭看著車外。
  “夫君,為何慌張不安?”柳夫人道。
  柳青松抹抹額頭上的汗說:“這几年世局動蕩不安,咱們外出已經很危險,而現在又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若是碰上盜匪,這可怎么辦?”
  像是在應和他的話,四周原本肅靜的荒野,霎時冒出四匹馬,全部朝著馬車奔去,一瞬間把馬車團團圍住。四個蒙面盜匪全身穿著黑夜,手中握著大刀,甚是嚇人。
  馬夫握著韁繩直發抖,心想恐怕會客死异鄉。
  車上的柳青松頓時臉色泛白,快速對妻子說道:“搖醒蝶儿,別出聲。”
  柳夫人還來不及回答,帘幔已拂掀開,“滾出來!”大漢吆喝,“再不出來,小心大爺砍了你!”
  “是,是!”柳青松顫聲道,忙拉著妻女走出車外,此時小女孩已被大漢的吼聲吵醒,正揉著眼睛。
  “喲!想不到這女的還長得滿標致的。”另一名大漢瞄著下車的柳夫人,輕薄的說著,“好好讓大爺摸一下。”邊說的當時,手就要往前伸去。
  柳青松忙擋在妻子面前道:“大爺行行好,別這樣,車內的銀兩你們盡管拿,請高抬貴手,放過我們一家大小。”
  大漢怨聲道:“敢命令我,找死!”說畢,手中大刀已提起……
  “老四,別胡來。我們要的是銀兩,別弄出人命。”為首的男子沉聲道。
  “是,老大。”說畢,左手往柳青松頰上狠狠掃了一巴掌,柳青松往旁跌去。“便宜你了。”老四心有未甘的說著。
  “夫君,你沒事吧?”柳夫人奔向丈夫身旁,淚流滿面。
  柳青松搖搖頭,“不礙事。”
  這時小女孩奔到老四的馬前,手指著馬上大漢,怒道:“你怎么可以打我爹?你好坏!”
  “蝶儿!”柳氏夫婦齊聲叫道。
  “哈!哈!哈!”另外三名大漢笑道:“老四,你太沒威嚴了,這女娃儿不怕你。”
  老四跳下座騎,走向蝶儿,大聲說道:“我不僅打你爹,我還要捉你娘回去當押寨夫人。”說完的當時,手已伸向柳夫人,把她拉到身邊。
  “放開我!”柳夫人失聲叫著。
  “你放開我娘!”蝶儿奔到老四面前,捶打他,并且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腕。
  “啊!”老四痛叫道,甩開蝶儿,反手把柳大人打昏在地上。
  柳青松赶到妻子面前喊道:“娘子!醒醒,娘子──”
  老四被蝶儿咬得怒火上升,無法抑制,他舉起大刀,朝蝶儿揮去──
  瞬間,情勢逆轉,一枝箭射進老四胸前,老四應聲而倒,其余三名大漢惊駭的喊:“老四──”迅速張望是誰放的冷箭。
  离他們几呎處有兩個人坐在馬背上,其中一個壯年男子手上拿著劍,另一個大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手上拿著弓箭,兩人的外貌相似,一身的黑夜打扮。
  “你們這些目無王法的強盜,還不快放下東西逃命去。”壯年男子沉聲道,“否則下場會像他一樣。”他指向死去的老四。
  剛說完,少年已提起弓箭瞄准三名大漢。
  三名盜匪互看了一眼,心里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但他們不能不為死去的老四報仇。他們四人一起闖蕩江湖,如今卻只剩三人,此仇不報枉為人!
  “兩位留下大名,我們三兄弟將來必報此仇。”為首的盜匪沉聲道。
  “衛廣。”壯年男子朗聲道。
  “衛疆。”少年冷冷地應道,大弓仍然一動也不動地瞄准三人。
  “走!”老大咆哮一聲,三人頓時奔向黑夜,不見蹤影。
  “疆儿,去看看那女孩儿,她被嚇著了。”衛廣朝儿子說道。
  “是,爹。”衛疆下馬,走向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的蝶儿。
  衛廣也下了座騎,走向柳氏夫婦。
  柳青松頻頻向衛廣道謝:“多謝兄台出手相助,在下柳青松。”
  “不用多禮。我看看尊夫人是否無恙?”
  “是,是。”柳青松連連點頭。
  衛疆蹲在蝶儿面前,注視著木然的她,她顯然被嚇呆了。他覺得這女孩儿長得討人喜,有著大大的杏眼、小小的鼻子、小巧的嘴,皮膚嫩得像是可掐出水,但現在卻了無生气。
  “別怕,沒事了。”他安慰道。
  蝶儿眨眨眼睛,似乎現在才注意到有人蹲在她面前,她瞧瞧眼前俊俏的臉龐,小臉滿是疑惑,不曉得為何他會出現在面前。
  突然,蝶儿看到倒在一旁的盜匪,他身旁的刀陰森得可怕,霎時所有的景象浮現在腦海。那把刀朝她猛砍過來……她害怕得尖叫,猛地投入衛疆怀里放聲大哭。
  衛廣、柳青松和剛醒的柳夫人,都詫异的望著眼前這一幕。而令衛廣惊訝的是,他儿子臉上出現的柔情,是他從來沒見過的。身為“衛府”的嫡子,衛疆從小就被教導沉著和冷靜,不能透露太多的情感,如此才能客觀的去衡量每件事,但如今……
  衛疆在蝶儿沖進他怀中的那一剎那,著實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他竟然把她擁在怀中,開始安慰她:“別哭,沒事了,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他也不解于自己柔情的表現。
  蝶儿像是沒听到他的話,又哭了好一陣子才漸漸停住。她抬起淚汪汪的眼看著衛疆,哽咽的說:“蝶儿害怕。”
  “蝶儿不怕,我會保護你。”衛疆安撫道。
  “那真好!”說完,她揉揉疲倦的雙眼,靠回他怀中,沉沉睡去。
  衛疆抱起她,感覺好輕、好軟,心中不解為何她會讓他產生怜惜之心。蝶儿依偎在他怀里,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衫,像怕他逃走似的。
  “疆儿,女娃儿沒事吧?”不知何時,衛廣和柳氏夫婦已站在衛疆身后。
  衛疆轉身道:“不礙事,累了而已。”
  柳夫人說:“蝶儿大概是受了惊嚇,再加上一路上身子都不太舒服,才會這么疲倦。不好意思,偏勞你了。”她手已伸向蝶儿,欲抱回自己怀中。
  但當她的手碰到蝶儿時,蝶儿喃喃地囈語一聲,更往衛疆怀里靠,小手也抓得更緊。
  四人均訝异的望著這一幕。
  柳青松看著眼前俊秀但冷硬的少年道:“看樣子蝶儿很信任你。”
  衛疆望向怀中的女娃儿,沒有開口說話。
  “不知柳兄這么晚上哪去?”衛廣道。
  “這些年戰事頻繁,江南一帶亂得很,我們一家三口決定到北方投靠親戚,誰知遇上這种事。”柳青松搖頭歎气。
  “原來如此。好在今夜疆儿想出府逛逛,碰巧救了你們。這樣好了,你們今晚就住在舍下,明早再赶路。”衛廣建議。
  “多謝衛兄。”柳氏夫婦直稱謝。
  “疆儿!”衛廣喚道。
  “是。”
  “你抱小孩上馬不便,你同柳夫人坐馬車。”衛廣轉向柳青松,“我騎馬帶路,麻煩柳兄駕車。”
  柳青松舉目望去,車夫早已不知去向,想必是趁剛才混亂之際逃走了。
  一行人上車朝衛府奔馳而去。
   
         ★        ★        ★
   
  “你們今晚就睡這間客房,若有什么需要再告訴我。”衛廣指著朴素的雅房。
  “偏勞衛兄了。”柳青松感激道。
  “別直說謝,舉手之勞而已。”衛廣豪邁地說。
  “不曉得蝶儿……”柳夫人擔心的說著。回衛府后,她就打算抱回蝶儿,奈何蝶儿硬是不肯放手,四人無計可施,只好讓她和衛疆一塊儿睡。
  “柳夫人無須煩憂,疆儿會照顧她的。”衛廣保證道。
  “夫人,你就別挂心了,蝶儿与衛疆滿有緣的。”柳青松笑道,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或許……他轉身對妻子道:“你先歇著,我有事同衛兄商量”
  衛廣道:“咱們到前廳談,順便小酌一番。”
  柳青松和他一道往前廳走去。
  衛廣帶了兩壺酒与柳青松坐在大廳的莞席上,兩人中間有一小几,几上放了酒和燭燈。
  衛廣斟酒道:“柳兄有何事情?”
  “不瞞衛兄,方才想到我們兩家甚為有緣,小女和令公子也很投緣,所以我想,兩家若能結為親家,那也是美事一樁,不知衛兄意下如何?”
  衛廣心頭掠過衛疆臉上的柔情,心想或許他和蝶儿真的注定相遇。
  “好。”衛廣一口答應,“就如此約定,我們好好喝一杯。”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柳青松也灌了一大口,兩人相視而笑,只聞廳上不時傳來笑語聲。
   
         ★        ★        ★
   
  衛疆坐在床上望著蝶儿,有點莫可奈何,她雖在睡夢中,但小手就是緊抓著他不放。想到自己要和一個小女孩睡在一起,還真有點奇怪。
  他不懂為何蝶儿不怕他。大部分的人看到他都會畏懼几分,就像方才他和柳夫人同坐在馬車上,他可以感覺到柳夫人有點儿怕他,但是蝶儿卻信任他,這讓他疑惑。
  他脫下她小巧的繡花鞋,撥弄她烏黑的秀發,看著她像小貓般的偎在他怀中摩挲,一股柔情緩緩在心中泛開口這項事實令衛疆心中一凜,忙收斂心神,阻止這种情緒在心底泛濫;男子的心中不該有柔情存在的空間。
  他捻熄燭火,上床安歇,讓蝶儿躺在自己身上,心里想著明天最好避開蝶儿,免得她像今晚一樣黏著他。這是衛疆睡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        ★        ★
   
  蝶儿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才發現自己睡在大哥哥身上,難怪這么舒服!她原本以為昨天晚上是在作夢,沒想到這個好看的哥哥是真的。
  衛疆感覺有人在撫摸他的臉,睜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蝶儿微笑的臉,她正趴在他的胸前看著他。
  “你醒了啊!陪蝶儿玩。”蝶儿稚聲的嚷道。
  他坐起身,把她放在腿上,搖頭道:“我早上很忙,沒空陪你。去找你娘,好不好?”
  蝶儿嘟嘴道:“不要,人家要你陪我玩。”她看著衛疆眨眨眼,“大哥哥,你叫什么字?”
  衛疆看著蝶儿一臉嬌憨,覺得很可愛,“我叫衛疆。”
  蝶儿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叫你衛哥,好不好?”
  “你喜歡就好。”他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這樣叫他,覺得很有意思。
  “嗯。”蝶儿高興的點點頭,驀地,她看到他胸前挂著的弓箭木雕項鏈,遂拿起鏈子問:“這是什么?”
  “這是我十歲的時候刻的,戴著留做紀念。”
  “蝶儿喜歡,好看得緊。”她又不死心的問:“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不行──”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衛疆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嚴肅、冷漠。“進來。”
  柳夫人開門進來,“我來接蝶儿吃早膳。”
  蝶儿跳下衛疆的腳,拉著她娘的手搖晃著,“娘,我要和衛哥去玩。”
  “衛哥?”柳夫人疑惑的問。
  “就是他嘛!”蝶儿指著衛疆說。
  這時衛疆已起身站著,朝柳夫人點個頭。
  她也點頭回禮。“哦!蝶儿說的是衛公子。”
  “叫我衛疆就行了,不用如此多禮。”衛疆淡然道。
  他冷漠的表情,讓柳夫人有些不自在,“一起用膳嗎?”她詢問。
  “你們先走,我隨后就來。”
  “蝶儿,咱們先到外頭吃東西,待會再和衛哥玩,好不好?”柳夫人牽著蝶儿的手,邊說邊走出房間。
  “嗯。”蝶儿點點頭,回頭說道:“衛哥,你要快點喔!”
  不等他回答,她已拉著柳夫人,蹦蹦跳跳的跑向前廳。
  柳青松和衛廣已在前廳等候,蝶儿高興的奔向柳青松。
  “爹,抱抱。”
  柳青松笑呵呵的把蝶儿抱在怀中。“蝶儿乖不乖啊?”他含笑問道,蝶儿雖然是個女孩儿,但從小就討人喜歡,他可是疼愛有加。
  “蝶儿好乖。”她開心的笑著。
  衛廣問:“疆儿呢?”
  “他隨后來。”柳夫人回答。
  “衛哥待會儿還要陪蝶儿玩。”蝶儿補充。
  “是嗎?”衛廣笑問,從來沒有人這樣叫過衛疆。
  “嗯──”蝶儿用力點頭。
  “蝶儿喜歡衛哥嗎?”衛廣問。
  “喜歡。”
  “那蝶儿要不要嫁給衛哥?”柳青松接著問。
  柳夫人惊呼:“相公!你這……”
  柳青松朝她點點頭。
  “什么是‘嫁’給衛哥?”蝶儿問。
  “就是說衛哥要常常陪蝶儿,和你一起玩,兩人互相照顧,永遠不分開,不過蝶儿要再長大些才能嫁給衛哥。”柳青松解釋,其實他是誘之以利。
  “常陪蝶儿玩?那真好!”蝶儿欣喜的嚷著:“我要嫁給衛哥,永遠不分開!”
  這時衛疆剛好走了進來,听到最后一句話,眼光詢問的看著衛廣。
  “我和柳兄訂的約定,你考慮一下,愿不愿意娶蝶儿為妻。”衛廣說明。
  蝶儿掙脫柳青松的怀抱,跑到衛疆身邊,仰頭歡喜地說:“蝶儿要嫁給衛哥。”
  衛疆低頭看著滿臉通紅、可愛的蝶儿,心想再過兩年,就是弱冠之年,他不想在二十歲時就成家(注),因為現今時局混亂,陳胜、吳廣已起義抗秦,匈奴人也不時侵犯北方,戰事可能還會持續好几年,男子漢就應上戰場,為國家盡心力。
  若兩年后成親,可就有了家室之累;而答應這門親事,至少可延后七、八年,等蝶儿長大成人。
  衛疆蹲下身子,摸摸蝶儿的頭發承諾道:“衛疆娶蝶儿。”這是他生平第一個諾言。
  響應他的,是蝶儿大大的擁抱和欣喜的笑聲。
  注:當時男子大多于弱冠之年成親,女子則于及笄后不久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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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2:2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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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
  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馬蹄聲划過寂靜的黑夜,衛疆和他的三名部下策馬狂奔,所到之處塵土飛揚。他不想浪費時間在休息上,為了辦這微不足道的事,他從京城南下已經赶了五天的路,而他這趟任務不過是“拜堂成親”罷了。
  十天前,韓王信和匈奴勾結,皇上誤中其計,在平城的白登山被困了七天,于是皇上和朝中大臣決定不再与匈奴作戰,改采“和親”政策。所以衛疆便從前線被召回,毋需再与胡人征戰。
  衛疆并不訝异事情變成這樣,畢竟在北方征戰的部隊中,只有少數部隊能克敵,而他所率領的精英軍隊便是其中之一。
  在秦末八年混亂的戰爭中,衛疆并不常在中原一帶打仗,他通常在北方和匈奴作戰,守衛邊疆一帶;就連歷時三年有余的楚漢相爭,他也只是偶爾在漢王危急之際回南方救急;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北方与匈奴周旋。因此,雖然皇上封他為“鎮遠將軍”,但南方一帶較少听過衛疆的大名,在北方卻是如雷貫耳。
  雖然朝廷采取“和親”政策,但皇上仍希望衛疆能留在京師訓練士兵,并保護京城的安全,遂想將公主嫁給他以締結姻緣。但是,衛疆可不想娶气焰高張,只會頤指气使的公主,而他也突然憶起十年前訂的婚約;當初會答應,雖是因為他想出征作戰,不想在弱冠之年就成親,但既然許下了承諾,他是一定會履行的。
  皇上在得知衛疆有婚約時頗為惊訝,但也莫可奈何,還要衛疆快去迎娶,并賜了許多禮聘。衛疆日夜赶路,就是想把這惱人的事赶緊辦完。
  “停──”衛疆舉起右手,“馬匹累了,今晚我們就在這露宿。”他看著四周稀疏的樹木,推測大概明天中午就會到達縣內。
  衛疆的部下听到命今之后,翻身下馬,各自找棵樹坐下來,閉目養神。
  衛疆的右副將──也是他的弟弟──衛宗走向他,“大哥,咱們沒通知女方家人就去迎娶,似乎太倉卒了些,而且她可能已經嫁人了。”
  “不可能。”衛疆十分肯定。
  “為什么?”
  “沒接到我戰死的消息,她不能再嫁他人,這是律法的規定。”
  “嫂子長得如何?”衛宗好奇地問。
  衛疆的腦海浮山一個模糊的影子。當年他只与她相處了几天,而如今都過了十年,他根本沒印象了,只隱約記得她很愛說話,總喜歡纏著他。
  “事隔多年,早忘了。”衛疆回答。
  “可怜的嫂子。”衛宗調侃道。
  衛疆瞪了他一眼,“還不休息!”
  衛宗自討沒趣,只好也找棵樹,坐下來休息。
   
         ★        ★        ★
   
  柳蝶儿坐在銅鏡前,努力的想把頭發梳成一個髻,一邊想著是否該叫她的侍女小春進來幫忙。
  “算了,好不容易才把小春支開,如果她看我穿成這樣,一定會嚇到。”蝶儿看著自己一身男裝打扮,忍不住稱贊自己的聰明,她穿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她,尤其是那個可惡的地主的儿子──王通天。
  哼!他真是個欺善怕惡的家伙兼好色之徒,不過是仗著家里錢財多,就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真是令人作惡!也不想想那些錢都是兼并別人的土地得來的,有什么好神气?
  前天,她為了想替爹買份五十歲生日的壽禮,遂和小春一起上街,卻在街上看見王通天正在調戲一名女子,她實在是看不過去,所以跑上前去痛罵那無恥之徒,沒想到他卻反過來想對她毛手毛腳,還說為什么不答應他的婚事。天啊!誰會嫁給這种人?而真正讓蝶儿生气的是,他竟然說她的未婚夫一定死了,不然為何一直沒來迎娶。
  “王通天膽敢這么說!”蝶儿瞪著銅鏡生气的罵道。
  她低頭凝硯胸前的弓箭木雕項鏈,這是當年雖開衛府時,衛疆送給她的。
  “你一定會來娶蝶儿的,是不是?”她望著鏡子喃喃地說著,心想他不會丟下她的。
  那一日,當王通天講出那句話時,她气得打他一巴掌,當時的情況可真混亂。
  蝶儿回憶起王通天不可思議的表情,就覺得好笑,不過他老羞成怒的樣子還真可怕。他立刻叫手下抓住她,小春當時嚇坏了,但還是很勇敢的想要保護她。其實她當時想,如果他們膽敢亂來,就要他們好看,畢竟學了几年的武術,應付几個人還綽綽有余,只是她不想惹是生非,免得波及到爹。幸好當時官差正好路過,王通天這才罷手。
  小春赶緊拉著她回家,東西也沒買到。回家后不久,王通天就來到家中,在爹面前告了一狀,爹气得不准她出家門一步,還吩咐小春好好盯著她;她也不怪爹,因為王通天的父親是地方上的大財主,擁有一些權力,想讓他們柳家在鎮上難以立足,并不是件難事。
  可是,后天是爹的五十大壽,她連禮物都還沒買,所以得溜出去一趟才行;而為了避免遇到王通天被認出,只好以男裝打扮出現。
  “好了,終于把頭發梳好了。”蝶儿高興地說,“得趁小春還沒回來之前溜出去才行”
  她急忙走出房間。
   
         ★        ★        ★
   
  蝶儿在街上到處逛,希望能發現一些特別的東西,突然,她看見一只玉麒麟,忙走上前去看個仔細。
  小販一看生意上門,遂不停的鼓動,“公子,你真是好眼光,這玉可是西域一帶產出的,色澤、手工都是一流。”
  蝶儿拿起玉麒麟端詳,手工還算精致,色澤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爹一定會喜歡的。“多少錢?”她問。
  “二十錢。”
  “成交。”蝶儿拿出銀子交給小販,喜不自胜的把玉麒麟放入怀中。
  她正想在小春發現前溜回去,卻听見嘈雜聲從銜尾傳出,放眼一看,怒火馬上上升,又是那可惡的王通天,他似乎拿了人家的東西不付錢。
  蝶儿跑過去瞧個究竟,只見一位老伯拉著王通天的手懇求著:“大爺,您不能拿了東西不給錢,這教我怎么過日子?大爺,您行行好……”
  “你真是囉嗦!”王通天把老人推倒在地,“我只不過拿了你几盒胭脂,不行嗎?”
  “當然不行!”蝶儿大喊。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如果今天不教訓教訓王通天和他的手下,她一定會嘔出病來。
  王通天睥睨的看了她一眼,輕視道:“你這臭小子是什么東西,敢管大爺的事。”
  “是啊!你這臭小子是什么東西,敢管我家少爺的事。”王通天那三個獐頭鼠目的手下附和道。
  “你們管我是什么人,今天非好好的教訓你們不可!”蝶儿不屑地說著。
  王通天狂妄的大笑,“小子,好大的口气。”說完,立即和三個手下把蝶儿團團圍住。
  街上的民眾都在替這位身材嬌小、長相俊美,看似乎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擔心,但也沒人敢站出來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因為,他們惹不起地方上最有勢力的地主少爺;即使他們看不慣王通天乎日作威作福、仗勢欺人,也沒人敢吭一聲。
  就在蝶儿准備施展拳腳時,她感覺好象有人在注視她,那种感覺就像自己是獵物般被牢牢的抓住。下意識的,蝶儿開始在人群中搜尋,突然,她看到了他。
  老天!蝶儿倏地倒抽一口气。從街尾走來一群戰士──她心中這么想著,一共四個人,他們是她見過最高大、魁梧的男子;尤其是中間一身黑衣的男子,他是之中最高大也是最剛硬的,他的雙眼好象能看穿人似的,定定的看著她,而且臉上充滿憤怒。
  蝶儿打了個冷顫,他的怒气像是沖著她來。但,令人惊奇地,那位巨人竟然笑了,雖然只是微微牽扯嘴角,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笑。
  衛疆一行人剛到鎮上。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命令手下把馬系在城外,徒步進城,才一踏進城里,就看到一瘦小的少年在為一老人打抱不平。
  衛疆本是打算站在不遠處伺机而動,若是這位少年有危險,再出手相助,但是,突然地,他被這位少年胸前所挂的弓箭木雕項鏈吸引;這項鏈是他十歲時所刻,送給了他的新娘當訂情之物。頓時,他知道了一切,而且愈走近,他就發現這少年的身材曲線像女子一般,雖然她盡量把衣服弄得寬大,使体形像男子,但仔細一看還是可以辨識出來。
  衛疆肯定她是他的妻子──柳蝶儿,如果他沒記錯名字的話;從她仗義直言,生气的模樣,可看出十年前的影子。十年前,柳蝶儿在盜匪面前怒罵的表情,和現在如出一徹;瞪大雙眼,雙手插腰,臉頰酡紅──一樣的不知天高地厚。
  衛疆頓時非常生气,她的妻子一點都不知控制她的脾气,這么火爆的性子,一定得好好管教才行。后來看見蝶儿打了個冷顫,他想,至少他的新娘還懂得什么叫害怕。
  這時王通天的手下見蝶儿注意力不集中,遂雙手握拳,朝蝶儿打去,群眾頓時大叫:“小心!”
  蝶儿忙退后一步,卻撞上了一道牆,而王通天的手下也在同時全被人打飛出去,群眾的叫好聲不絕于耳,等她回過神,才猛然注意到自己正靠在那黑衣人怀中,他的手攬著她的腰。蝶儿頓時脹紅了臉,想扯開他的手,但他卻扣得更緊。
  “你是什么人?敢管少爺的事!”王通天指著衛疆大吼,他的手下這時也紛紛從地上站起。“你是不是不想活──”
  王通天倏地住口,因為衛疆的眼神冷冷地向他掃去,眼中充滿寒意。直到此時,王通天才知道這些人不好惹,這位巨人身旁的三名部下,像是在等待他們首領的命令,准備收拾他們。
  識時務者為俊杰。王通天如此想著,于是大喊一聲:“走!”
  “等一下。”蝶儿出聲道:“你把胭脂盒還給人家。”
  王通天正待發作,但看了衛疆一眼,只好恨恨地放下胭脂盒走人。
  人群這時也一哄而散,留下蝶儿、衛疆和他的手下仍站在原地。
  “請你放開我好嗎?”蝶儿往后仰視著衛疆。
  衛疆也正低頭看著脹紅臉的蝶儿。回憶像潮水般涌來,她還是像十年前一樣的嬌小可人,而且還非常的柔軟,十年的歲月使蝶儿出落得更標致,紅紅的雙頰更增添她的嫵媚。
  蝶儿覺得頭抬得好酸,他真的是好高大,她甚至還不到他的肩膀。雖然他的体形魁梧,但她卻不覺得害怕或危險,甚至感覺很安心,還有一股說不出的熟識感……天啊!她怎么可以胡思亂想?她可是有婚約的人。蝶儿正想再次叫他放手時,他移開了,令她松了一口气,赶緊踏開一大步。
  “謝謝你方才出手幫忙。”蝶儿道。
  “你怎么長得這么矮小?”一旁的衛宗開口道,他從來沒見過這么矮的男子。
  蝶儿气憤的看著這位四人當中最年輕的男子,并且怒視這群正在微笑的可惡家伙。“很高興我的身高能博君一笑。小心你的大腳絆倒你自己,跌斷你那長長的頸子,撞坏你的大嘴巴!”
  她一說完,衛宗頓時笑得不可遏抑,心想:天啊!他罵得真絕,好厲害的嘴。
  另外兩人,忙轉向一邊,只見他們的肩膀不停地抖動。
  衛疆微笑的想著,她可真是生气勃勃。“胸前的木雕鏈子是你的?”
  蝶儿低頭注視著項鏈道:“當然是我的。”
  “你做的?”他追問。
  “不是,這是……”蝶儿赶惊住口,差點就說出是自己的丈夫送的,如果她這么回答一定很奇怪,畢竟她現在穿的是男裝。“你怎么知道這是用手工刻的?”她好奇的問道。
  “因為這手工做得不好,看起來像是小孩子做的。”衛疆懶洋洋的回答。
  蝶儿剛消除的怒气,此時又涌了上來,他憑什么批評?真是太可惡了!
  “你……你真是太無禮了!雖然你幫了我的忙,可是你也沒資格這么說,你們這群自大狂,我不想再和你們說話了。”她吼完,作勢要离去,可是卻被衛疆擋住去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移動的。
  衛疆對她的行為大吃一惊,沒想到她這么重視這條項鏈,她令他耳目一新。
  “你為何擋我的路?”蝶儿怒道。
  “你是柳蝶儿?”衛疆問。
  蝶儿和其它三人都大吃一惊。蝶儿心想,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而另外三人則訝异眼前俊美的男子原來是女扮男裝,更惊訝將軍怎么會知道她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好奇的問。
  她果真是他的妻子。但他可不認為在街上說清楚是好主意。
  “既然剛才我出手幫你,難道你不該請我到你家作客,以示謝意?”衛疆岔開話題。
  蝶儿雙眼圓睜,哪有人自個儿來討賞的?“我可沒請你幫我,更何況我也謝過你了,這還不夠嗎?”
  “我有事找令尊。”他換個方式說。
  蝶儿恍然大梧,“原來你是來向我爹祝壽的,難怪他們拿了這么多禮品。”她指著衛疆部下提著的聘禮,笑著指出,“所以你才會知道我的名字,對不對?我還以為自己女扮男裝沒人認得出呢!”
  原來岳丈生日。衛疆心里想,不過既然她誤會自己的來意就算了,省得解釋。
  而對這項消息最吃惊的莫過于衛宗,沒想到他的嫂子竟然是眼前這位瀟洒、英俊、嬌小的“少年”。本以為未來的大嫂是溫柔端庄的大家閨秀,可是眼前這位女子可和溫柔扯不上一點關系,性子還“火辣”得很!想到她方才罵人的話,他又想笑了,她一定會使大哥的生活多彩多姿的。
  “你們隨我來。”蝶儿追說邊往前走。
  衛疆一行人跟隨在后。
   
         ★        ★        ★
   
  “爹,我回來了。”蝶儿才進大門就出聲喊著,“有人來向您祝壽。”
  她話才說完話,突然有個人影竄到她面前。
  “柳蝶儿,你可回來了,我等你好一陣子了。”
  原來是王通天和他的保鏢。他跑來她家作啥?這是個令人討厭的無賴!
  “蝶儿,你上哪去了?不是告訴你不准踏出大門一步,為什么又不听話?”柳青松叱喝。
  “爹,我──”
  王通天插嘴道。“柳老爺,你總該相信我了吧!剛剛就是令千金在街上找我的碴。”
  “是他拿了老伯的胭脂盒不給錢,我才仗義直言的。”蝶儿申辯。“不過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是因為你胸前的鏈子讓我認出來,有這种鏈子的人,只有你柳蝶儿一個。”王通天得意的說著。“柳老爺,令千金三番兩次与我作對,你可要給我一個交代。”
  衛宗年輕气盛,正待發作,衛疆朝他搖搖頭,眼神泛出怒意。衛宗心里藏著笑意,王通天這個人渣可要倒大楣了。
  “這樣好了,你把令千金嫁給我,我可以既往不咎。”王通天快樂的說著。
  “你少痴人說夢!”蝶儿怒斥。
  “王少爺,我已經說過,小女從小就已許配給人了。”柳青松道。
  “我知道,我知道。”王通天揮揮他的手,“可是那么久沒消息,那人肯定是戰死了。”
  衛疆的手下听到王通天竟如此咀咒將軍,個個怒火中燒,正想出手,可是有個人比他們更快──
  蝶儿一听王通天又這么說,頓時勃然大怒,伸手自怀中拿起銅錢往王通天臉上打去,只听“啪”的一聲,王通天臉上立刻紅腫。蝶儿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動武,對象竟是王通天,但是她可不后悔。
  “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再讓我听到這种話。”蝶儿斥責道。
  衛疆沒想到蝶儿對自己這么忠誠,她可真是充滿惊奇!他的心里一陣愉悅。
  衛宗和衛疆的手下也頗為自得,沒想到他們的女主人如此護衛將軍,這真是件令人歡喜的事。
  不過卻嚇坏了柳青松了,他可沒能力對付發怒的王通天不禁喊道:“蝶儿,不得無禮。”
  “你……”王通天又羞又怒,對他的保鏢喊:“給我抓起來,帶回去!”
  王通天剛吼完,衛疆已閃電般出手,抓起王通天扔出門外,他的三名保鏢還沒出手,也全部被衛疆打飛出門外,跌入前院。
  王通天從地上爬起,正想向衛疆開罵,但是一看到衛疆結實、高壯的体格和冷硬的臉孔,只能把話全部吞回去,給結巴巴地說:“你到底是……什么人,憑……什么……管……管本少爺的事?”
  “憑我是柳蝶儿的丈夫……衛疆。”他冷然道。
  此話一出,除了衛疆身旁的人,其它人皆大吃一惊,王通天更是一臉慘白,冷汗直流。
  衛疆喝道:“滾!”
  王通天一行人嚇得落荒而逃。
  蝶儿目瞪口呆,一臉駭然的望著衛疆,腦中一片空白。瞬間,她的情緒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為什么在街上他不告訴她,還騙她是來向爹拜壽的?她覺得被欺騙、被耍了,她快气瘋了!
  她指著衛疆大聲道:“你這個騙子、無賴,我討厭你!”也不等衛疆回答,就气呼呼的奔回房中。
  衛宗一行人,都強忍著笑意,這可是第一次有人敢指責他們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不過他們可不敢冒著生命危險笑出來,只等不及要看好戲了。
  衛疆听完蝶儿的指責后,在心里歎了一口气,他的夫人得好好收斂脾气,她實在是太率性而為了。
  這時,柳青松也剛從惊愕中恢复,“你真是衛疆?”
  “是。”衛疆點頭,“這些是皇上賜的聘禮。”他做個手勢,他的部下立刻把聘攫放在案上。
  柳青松朝北做個揖,恭敬道:“承蒙皇上愛戴。”然后回過身,“令尊身体可還硬朗?”
  一抹憂傷出現在衛疆和衛宗一行人的臉上。
  “五年前,家父戰死在沙場上。”
  當年衛疆和衛廣各自率領部隊深入敵軍領地,因而在衛廣誤中敵軍陷阱后,衛疆沒能及時予以救出。
  “唉!衛兄,沒想到你早我一步走。”柳青松哀傷的呢喃,雖然他和衛廣只見過一次面,但是兩人一見如故,也曾約定將來重逢之日必定不醉不歸,奈何世事捉弄人。
  他隨即勉強振作,問道:“你准備什么時候娶蝶儿?”
  “愈快愈好,我還得赶回北方。”衛疆解釋。
  柳青松點頭道:“我明白。雖然現在已和匈奴和親,但邊界一帶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這樣好了,后天是我五十歲生日,你和蝶儿就在同一天成親,這可說是雙喜臨門。”
  “是。”衛疆應道。
  柳青松看著自己挺拔的女婿,一股安慰之感浮上心頭,“你也該去向蝶儿解釋解釋,而我也該去和夫人說一聲。”柳青松笑道,有時候他也拿蝶儿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這就去。”衛疆回答。
   
         ★        ★        ★
   
  蝶儿沖回房間后,立刻憤怒的拴上房門,在房里來回踱步,气得想丟東西。但她從沒有生气丟東西的習慣,所以一時間也不曉得該丟什么比較好。
  她真想大哭一場,把所有的不滿都宣泄出來。沒想到自己等了這么多年,原以為對方見到她時也會很熱切、很高興,可是他卻一點都不在乎她,呆呆的表情像木頭一樣,一點儿高興的模樣都沒有,枉費自己等了這么久……想到這儿,她的眼淚已奪眶而出。
  “蝶儿,開門。”衛疆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外,讓她嚇了一跳。
  “不開,不開!”她賭气的嚷著。
  “那我可要破門而入了。”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懶懶的應道。
  她沖到門前,打開門怒吼:“你是野蠻人嗎?”
  他凝視著她眼眶里的淚水,不禁柔聲問:“怎么哭了?”他走了進來,順手帶上房門。
  蝶儿才剛止住的淚水,一听到他這么柔聲的安慰自己,心中的委屈全涌上來。“哇!”一聲,她又哭了出來。
  衛疆知道她心中委屈,遂伸出手,很自然地把她拉在怀里,讓她宣泄所有的不滿。他微笑的想起,十年前蝶儿也是在他怀中大哭,感覺好象昨天才發生似的,而今她在他怀中還是這么自然,她的身子纖細又柔軟,一股滿足感從心中升起。
  蝶儿漸漸收住淚水,但仍靠在他胸前繼續抽泣,她為自己在他面前如此缺乏自制而感到不好意思,但是她又不想雖開他溫暖的怀抱,那讓她覺得被呵護;畢竟他還是在乎她的,她高興的想。
  “為什么哭?”衛疆低頭看著她。
  他這一問,又勾起她的不滿。她仰頭質問:“為什么不在街上告訴我你是誰?還騙我你是來拜壽的。”她不平的戳著他的胸膛。
  他無奈的歎口气,“我什么時候告訴過你我來拜壽?一切都是你自己瞎猜的。而且若我在街上告訴你實情,說不定你會像方才一樣,大叫一聲跑走。”
  蝶儿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我才不會,我從來都不會大聲說話。”
  他反記的說:“原來我今天看到的都還不算大聲說話。”
  “是啊!我從小就被訓練做賢慧的妻子,其實我女紅做得很好呢。對了,你為什么現在才來接我?”
  衛疆為她突然轉變話題而愣了一下,“我在北方作戰,沒有閒暇。”
  “那你也該捎個訊息啊!”她叫道。“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根本忘了我,是不是?”
  不曉得該如何回答,他聳聳肩。
  這使蝶儿更确信他從來沒想過她。她离開他的怀抱,怒視著他,“那你為何返來娶我?”
  “皇上下的令。”他心想,她有權知道事實。其實就算皇上沒下令,他也會娶她;他許下的承諾,是一定會實現的。
  蝶儿覺得自己快气瘋了,原來他早忘了她。“我不會嫁給你,你听到沒?”她尖叫。
  “我想全屋子的人都听到了。”衛疆淡淡地指出。
  蝶儿提醒自己要鎮定,等到他走了之后,她再痛哭一場。“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
  “我可沒答應。我們后天成親,還有,不准你再這么大聲對我說話。”他正色道。
  蝶儿當然是不可能這么听話的,她正准備回嘴時,他已先她一步,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圈住她的細腰,把她拉回自己怀里。
  她呆了几秒后,開始拍打他的胸膛,想掙脫束縛,但根本無濟于事,他一點都不受影響。
  “蝶儿,你想違背承諾悔婚,是嗎?”他低頭注視她俏麗的臉龐,“我不會允許的。”說完,移開了揚在蝶儿唇上的手。
  源水再渡盈滿她的跟眶,她硬聲遁:“我從來沒想過要悔婚,可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淚水滑下她的面頰。
  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心里一陣抽痛,卻不懂自己為何會有這种感受。他宁愿她像潑婦一樣對他吼叫,或是大聲哭泣,也不愿看到她這么哀傷的啜泣。
  “衛哥。”
  “嗯?”他微笑地想著,只有蝶儿這樣叫他。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不討厭。為什么這么問?”他皺眉道。
  她抬頭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心想他真的沒理由長得這么好看,他的眼眸是她見過最深邃的……這真是沒有道理!她應該討厭他,而不是像個痴人般一徑儿的望著他。
  他捏捏她的腰,示意她回答問題。
  “你這十年來都沒和我聯絡,我當然以為你討厭我。”她埋怨道。
  他無奈的翻白眼,這女人可真會鑽牛角尖。“我在邊防打仗,忙于軍事,所以無法与你聯系;這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我曉得,但我無法讓自己不難過。”
  衛疆歎口气,下巴怜愛地磨踏她的頭頂。
  她在他怀中愉悅的想著,這种被呵護的感覺真好。
  “蝶儿。”
  “什么事?”
  “我們后天成親。”他提醒道。
  “為什么這么快?”蝶儿杏眼圓睜,一臉訝异的看著衛疆。
  “我不能离開邊界太久。雖然現在戰事已結束,但胡人還是會騷扰邊疆一帶,所以得盡快赶回去。”
  蝶儿雖然能理解,但這對她來講畢竟有點措手不及。今天一天之內,先是她的丈夫突然出現,然后又得在兩天之后出嫁,這使得她一點心理准備都沒有。
  衛疆把她的反應都看入眼里,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太倉卒了。他擁緊蝶儿,低語道:“信任我,蝶儿。”
  蝶儿一听,整個身子松懈下來,雙手緊抱他的腰,她知道他不會故意做出任何事情使她難堪或措手不及,一切都只是情勢所逼。
  “我們拜堂后,立刻啟程嗎?”她問。
  他點頭。
  “我知道了。”她頷首道,“我想去看看娘,她現在一定很難過。”
  衛疆讓她离開他的怀抱,輕聲道:“一起走。”他也得回前廳交代一些事。
  她指著自己一身男裝,微笑道:“我得先換回衣裳,不然娘會罵我又到處撒野去了。”
  這話使得他想起不久前在廳上發生的事,“你學過武術?”
  “嗯。”她也正在回想剛剛發生的事,“王通天的表情很好笑吧!”說著說著她已經哈哈大笑了起來。
  衛疆也覺得好笑,但他可不想助長她的“气焰”。
  “蝶儿。”他正色道。
  “什么?”她仍兀自笑個不停。
  “以后不可如此魯莽。”
  “為什么?”她疑惑的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碰到武功比你高強的人,你會吃大虧。”
  “我才不會吃虧呢!”她偏頭道,“你會保護我的,就像方才在大廳一樣。”
  衛理無法反駁她的話。對于她信任他的態度,他覺得不可思議,也感到很窩心,可是他還是得為她的安危著想,他不可能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旁。

  “沒錯,我會保護你。但是,你還是得答應我,以后不可如此魯莽。”他加重語气。
  “好吧!”她答應,“但是如果他像王通天一樣可惡,我可能會出手。”
  他就知道她不可能這么听話,“沒有‘但是’,你得听話,現在就答應我。”他厲聲命令。
  他的表情看起來真可怕!蝶儿心想,要是自己不答應,他是不會退讓的。
  “好嘛!我答應就是了。”她無奈道。
  衛疆頷首道:“我出去了,你也該去看你娘了。”說完已走出門外。
  她的話點醒了蝶儿,她赶緊換了衣裳朝東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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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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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疆搖頭想著方才的對話,心想蝶儿不可能是個文靜賢慧的妻子,回北方后可得教她服從;服從是婦人的德行之一,就像軍隊也是講求服從,這樣一切才會井然有序。他知道要讓蝶儿學會服從,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喜歡這個挑戰。
  繞回前廳后,衛疆吩咐韓伏邦至城外車馬,差遣韓伏邦的弟弟韓伏慶至鎮上備馬車,后天返回北方時,可讓蝶儿乘坐。
  一旁的衛宗待兩人走后,好奇的問:“你和大嫂談得如何?”
  “很好。”
  “何謂很好?”
  衛疆瞄他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大嫂是不是被你嚇得躲在一旁哭泣,不然怎么不見她出來?”衛宗調侃道。
  衛疆很難想象蝶儿被自己嚇哭的模樣,她對他吼叫倒是履見不鮮。“你明知不可能如此,還問這干嘛?”
  衛宗無奈的歎口气,“誰教你口風這么緊,一句也不肯透露。”
  衛疆看著几上的酒壺,岔開話道:“岳父請咱們?”
  “他怕咱們在廳上無聊,所以差人送的。”衛宗又加了句:“咱們沒喝。”
  衛疆對于這一點并不質疑,在隊中他規定晌午之后方可飲酒。看看天色也將近午時,于是他道:“你若想喝就去喝。”
  衛宗赶緊坐在席上,倒了杯酒,喝了几口,才道:“大哥不喝一杯?咱們將近十天半個月沒喝酒了。”說完又飲了一杯。
  衛疆坐在衛宗對面,拿過酒壺,斟杯酒,“別喝過頭,節制些。”
  “曉得。”
  一刻鐘后,韓伏慶走了進來,稟道:“馬車已備妥,后天會送到。”
  衛疆頷首,“過來喝一杯。”
  韓伏慶坐走后不久,蝶儿便跑進前廳,看見還有其它人在,她忙放緩腳步。
  衛疆首次看見蝶儿穿著女裝,不覺心中一動,她真的是非常女性化,穿著整身紅,臉頰也紅紅的,燦爛的笑容使人忘我;剛剛跑進來時,像极了一只耀眼的紅蝴蝶。
  街疆也注意到另外兩人怔怔的看著蝶儿,他不悅的咳了一聲。
  衛宗低喃說:“嫂子可真是大美人。”
  韓伏慶忍不住笑了一聲。
  衛疆立時瞪了兩人一眼,兩人赶緊低著頭喝酒,假裝什么事也沒發生。
  蝶儿看了衛宗和韓伏慶一眼道:“衛哥,他們是……”
  那兩人听到蝶儿這么稱呼將軍,忍不住又笑了一聲。
  衛疆正待發作,衛宗已瞧出不對勁,遂先發制人,“嫂子,我是衛宗,你的小叔。”他指著韓伏慶道:“他叫韓伏慶。”
  蝶儿看了看衛宗,立刻覺得他和衛疆長得很像,只是沒衛疆那么嚴肅和霸气,個性似乎也較溫和;韓伏慶則体格壯碩,濃眉大眼,臉型也較圓。
  “你找我?”衛疆問。
  “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
  “這要私底下說。”
  衛宗的好奇心被挑起,“什么事這么神秘?”
  “不是神秘的事,只是……”蝶儿絞著雙手。
  衛疆歎道:“我們到外頭去。”
  正待舉步,前院傳來馬蹄聲,韓伏邦正好牽著馬匹回來。
  蝶儿欣喜道:“衛哥,是你的馬嗎?”說著已跑向前院。
  一共有四匹健壯的馬,他們都出南方的馬高大,雖然蝶儿從沒騎過馬,可是她想試著騎騎看。
  “你先進去喝酒。”衛疆對著韓伏邦說。
  “是。”他隨即走了進去。
  “衛哥,我可不可以騎馬?”蝶儿指著一匹高大黝黑的馬道。
  “不行。”他毅然拒絕。
  “為什么不行?”
  “你會受傷。”
  “我保證我不會受傷。”
  衛疆心想,他根本不用回答這种蠢問題,遂轉移話題,“你不是有話要問我?”
  “喔,我剛剛去看過娘,爹已經告訴她,咱們成婚這件事,然后……”蝶儿想到娘對她說的一些為人妻的規定,就覺得很煩,嫁人好象一點自由也沒有。娘一再囑咐她要懂得三從四德,要端庄穩重,不可再這么魯莽,這樣才是一個好妻子。
  “然后?”衛疆問。
  “什么然后?”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一臉迷惘。
  “你要問的問題。”他無奈道,“你是忘了要問什么嗎?”
  “當然不是。”她突然臉紅道:“衛哥,你認為好妻子要做些什么?”
  他看她臉紅的模樣,覺得很有趣。“你覺得呢?”
  “我不曉得。可是娘說,做個好妻子要清閒貞靜、擇辭而說、賢慧端庄……好難哦!”
  “做不到就不用勉強。”衛疆微笑道,他很難想象“安靜”的蝶儿是何等模樣。
  蝶儿歡呼一聲,沖進他怀里,雙手摟著他的腰,讓衛疆愣了一下,不過他喜歡她直率的表達她的感情。
  “我現在可以騎馬了嗎?”她仰著小臉間。
  “蝶儿,不准再質疑我的命令。”他嚴肅道。
  “什么?”她一頭霧水。
  “我剛才已經說過,不准騎馬,不行就是不行。”他厲聲道。
  “可是這不合理,我……”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也是做妻子的第一步。”
  蝶儿气憤道:“你故意用我的話來牽制我。你自己說過,做不到就不用勉強,你騙人!”
  “你說的是‘好妻子’,而我說的是‘妻子’的條件──就是服從丈夫。”
  蝶儿無法反駁他的話,可是她就是不甘心,他怎么可以這么霸道?從小到大,只要她覺得不合理的事,一定据理力爭,可是現在她丈夫卻要求她凡事都得順著他;不出三天,她一定會憋死。
  “好吧!”她不情愿的說,隨即又加上一句,“除非是合理的事,我才會服從。”
  他就知道她不會這么听話。
  “蝶儿。”衛疆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說道:“我說的話就得服從,沒有轉寰的余地。”
  她憤怒的拍打他的胸膛。“我都讓步了,為什么你就不能也退一步?這不公平!”
  他實在很想搖醒這個愚昧的女人,難道她不知道他是為她好?她這种個性,遲早會惹上麻煩的。“只有你覺得不公平,我倒不這么認為。”
  “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衛疆攬入怀中,頭被壓在他的胸膛不得動彈,他的雙手緊緊圈著她的腰。衛疆無奈的歎口气,他的妻子真是個好辯的女人。
  “這個話題就討論到這,不要再跟我爭辯。”他在她耳邊低聲說著。
  蝶儿咕噥的想說話,但只要她一出聲,他就抱得更緊,令蝶儿覺得自己骨頭快散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喔!其實他曉得,她感覺他放松了些。如果她對自己誠實,她會承認她喜歡他抱著她。
  “咳!打扰一下。”衛宗站在大廳門口,臉上一副賊賊的笑。
  蝶儿被嚇了一跳,紅暈染上雙頰,低望要衛疆放開她。
  “什么事?”衛疆冷聲問,他知道他那該死的弟弟根本是故意的。
  “午膳時間到了,我怕你們可能談得忘了時辰,所以特地來提醒你們。”衛宗看衛疆一副想殺人的臉,忙加了句:“我先進去了。”但臉上那抹笑意卻始終未減。
  衛疆低頭看著蝶儿,“我們是夫妻,沒啥好害羞的。”
  她點點頭,抬頭笑道:“該進去了。”
  她不舍地看了馬匹一眼,不曉得什么時候才能騎馬?
   
         ★        ★        ★
   
  今天是衛疆和蝶儿大喜之日,也是柳青松五十大壽,本該是個熱鬧和喜悅的日子。
  蝶儿卻坐在床沿,大聲抱怨著無聊。小春環視貼著大紅“囍”字的房間,感覺喜气洋洋,府上歡樂之聲不絕于耳,不懂為什么小姐不滿的坐在這儿。
  “小春,你去叫衛哥進來一下。”蝶儿覺得當新娘子真的很無趣,頭上頂著的鳳冠像有千斤重,難受死了!剛剛拜完堂后她就被送進新房,連頭蓋都不能拿下來;不曉得衛哥什么時候才會進來。
  蝶儿這兩天真是苦悶极了,哪里都不能去,得乖乖的待在房內,她娘每天都會來向她訓誡為人妻之道;听得煩想出去走走,她娘就罵道:“要嫁人了,還成天亂跑!”
  所以蝶儿簡直是快悶坏了,就像現在,大家都在外頭飲酒慶賀,她卻得像個木頭一般坐在這儿,動都不能動;更糟的是,脖子好象快斷了。這鳳冠怎么這么重?剛才拜堂時,要不是有小春在一旁攙扶,她肯定會摔個大筋斗。
  “為什么?”小春應道,其實她是不想和姑爺說話。
  小春很怕衛疆,他的魁梧、冷漠、气勢都令小春畏懼,她是能避就避。
  “為什么!”蝶儿怪叫道,“當然是要他來掀頭巾,然后把這個鳳冠拿下來,快重死我了。”
  “好吧!”小春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小春走后不久,門又開了。蝶儿心想,衛疆和小春不可能這么快回來,會是誰呢?
  她問:“誰?”
  沒人應聲。
  蝶儿心中更加疑惑,听到有腳步聲向地移來,她直覺地往旁邊移動,一邊喊道:“誰?為何不出聲?”
  腳步聲改走為跑,她快速的往旁邊一閃,這時听到“砰!”地一聲,那人像是撞到東西,還咀咒了一攆:“該死!抓住她。”
  蝶儿心想完了,她感覺得出,似乎有三、四個人向她跑來,她快速的往后退,卻忘了鳳冠已讓她有些重心不穩,如今這般快速地移動,愈是讓她無法平衡,于是——
  “砰!”地一聲,她重重地摔了一跤,腳踝傳來一陣劇痛。
  “我怎么這么倒霉?這該死的鳳冠!”蝶儿抱怨道,感覺他們正賊笑地靠近她。
  蝶儿心生一計,忙脫下繡花鞋,順著聲音的來源打過去,只听“啪!啪!”兩聲,還伴隨兩聲哀嚎,她愉快而且不可遏止的笑著。
  一人怨聲道:“還不抓住她!”
  蝶儿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与方才出聲咀咒之人,似乎是同一人。
  “可是……她會射暗器。”另一人咕噥道。
  蝶儿狡滑的笑著,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我還有很多暗器,你們誰上來,誰倒霉。”
  “誰擒住她,重賞五十錢。”原先那人吼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蝶儿感覺他們又開始靠近她,心想怎么辦呢?
  突然,蝶儿听到重物落地的聲音,還伴隨四聲十分凄慘的哀嚎,她心想一定是衛哥來了。
  “衛哥,是你嗎?”蝶儿愉悅的喊。
  她才剛說完,就感覺一雙有力的臂膀抱起她,讓她坐在腿上。蝶儿雖蒙著頭巾,但她知道是衛疆抱著她,這种溫暖的安全感,還有他的味道都是她熟悉的,她高興的貼著他。
  “怎么不說話?”蝶儿問。
  衛疆已經气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他知道這兩天蝶儿悶坏了,所以他早點离席,想來通知她,該出發回北方去了,她現在可能早被人擄走了。
  他還記得剛剛站在門口,看到蝶儿一個人坐在地上,卻被四個混蛋圍著,他簡直是气炸了!二話不說,把他們全打了出去。這些混蛋不躺個三、四天是不可能好的。
  “小春!”衛疆喊道。
  “是,姑爺。”小春的聲音還有點儿抖,倒不是因為那群人,而是被一臉殺气的衛疆嚇著了。
  “叫衛宗把那四個人渣綁起來盤問,查出主使人是誰?”
  “是。”小春連忙跑了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你在生气?”蝶儿問,听見他的聲音泛著怒气。
  他掀開她的頭巾,凝視著她,她今天更漂亮了,這一身紅襯得她艷麗動人。蝶儿被看得不好意思,雙頰逐漸酡紅。
  “謝謝你。”她把臉埋在他的頸項。
  她的話使衛疆又想起剛才發生的事,臉龐又開始繃緊,“你沒受傷吧?”
  “右腳像是扭傷了。”
  “那些混蛋傷的?”他質問。
  “不是。”蝶儿搖頭,想起了罪魁禍首。“都是這鳳冠害我摔一跤,重死人了!”她赶緊拿下鳳冠。
  “它怎么會害你跌倒?”他疑惑的拿起鳳冠,不重啊!
  “它讓我頭重腳輕,不能平衡。”
  他不可置信的挑起眉毛,倒是第一次听說新娘子會因為鳳冠太重而跌倒。“為何不拿下鳳冠,對付那些混帳?干嘛像瞎子一樣躲避那些人?”
  “新娘掀開頭蓋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新郎,誰要去看那批坏人。”蝶儿嘟著嘴。
  “傻瓜。”他咕噥道,緊緊的抱著她。
  兩人相擁好一會儿都沒說話,情愫不知不覺在彼此心中蔓延。
  “我看看你的腳。”他打破沉靜道,這才注意到她的鞋不見了,“你的鞋呢?”
  她咯咯的開始發笑,指著屋角,“在那儿。剛剛跌倒時,我順手脫下來,擊中了兩個坏蛋。”
  衛疆也開始大笑,“你喔!”搖了搖頭,真拿她沒辦法。
  他抬起她的腳放在床邊,她不安地在他腿上動了動。
  “會不會很痛?”她可怜兮兮的問。
  他笑著反問:“蝶儿怕痛?”
  “才不是,我只是想先有心理准備。”蝶儿死不承認。
  他解下她的絹襪,原本白皙的腳,如今已有些紅腫,他檢查她的足踝,試著挪動一下,“這樣痛不痛?”
  “不痛。”她看著衛疆褐色的大手,与自己白皙的小腳形成對比,覺得很奇怪。
  他放下她的腳,“沒什么大礙,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是說,我們可以再待些時日?”她欣喜的問。
  衛疆搖頭,“不,我們等會儿就走。”
  “哦!”她好失望。
  衛疆正想安慰她,敲門聲卻在這時響起。
  “進來。”他喊。
  衛宗推門而入,簡短的道:“王通天主使的。”
  蝶儿听到這個訊息非常訝异,衛疆則一臉冷硬。
  “原因?”衛疆問。
  “前天一事使他老羞成怒,而且不甘心嫂子嫁你,遂想挾持嫂子,預備強行娶妻,令你難堪。”當衛宗逼問出這种結果時,憤怒充塞在他心中,真想立刻宰了那個混帳。
  衛疆听完后,額上青筋開始浮現。“你去處理,留下活口。”他簡短的下令,并拿下腰間的紫色印綬交予衛宗。
  “是。”衛宗立即走了出去。
  “衛哥,你如何處理王通天?”蝶儿急問。她怕衛宗會把王通天打個半死,這樣一來,王通天复原后,必定會找爹娘的麻煩,而那時她已和衛疆前往北方。
  “他欲強娶民女,已触犯王法,我要衛宗送官法辦。”衛疆沒說出他允許衛宗修理王通天,這人渣是該受點教訓。
  “可是我怕他日后找爹娘麻煩,賓儿還那么小,無法照顧爹娘。”
  柳賓是蝶儿的弟弟,今年才兩歲,柳青松老來得子,對他更是寵愛有加。
  衛疆安撫道:“你放心,他若敢輕舉妄動,官府會辦他。”
  “為什么?”
  “衛宗已拿我的官印去見縣衙,他們不敢不從。”其實這只是以防万一,衛疆認為一旦王通天知道他惹的是什么人,再借十個膽,他也不敢動柳家。
  蝶儿心中好感激,“謝謝!”她沖動地吻了他的臉頰,隨即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他。
  蝶儿心想,自己嫁了個英俊的丈夫,她可以一輩子看著他都不會厭倦。
  注意到衛疆的眸子愈來愈黝黑、深沉,他的臉也愈來愈靠近她,蝶儿不由得一陣心慌,身子想往外移動,衛疆已看出她的企圖,他收緊圈住她細腰的手臂,讓她不得動彈。
  他的嘴輕輕地拂過她的,蝶儿張大眼,似乎嚇坏了。他貼著她的唇低語:“閉上眼。”
  衛疆隨即覆上蝶儿小巧紅灩的雙唇,輕輕挑開她的貝齒,逐漸加深這個吻。他喜歡她的味道,非常甜美醉人,他的自制開始溜走……
  蝶儿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愈來愈熱,她喜歡這种親密的接触,雙手不知何時已圈住他的脖子,羞怯的響應他。衛疆將她擁得更緊,他想要她,可是時机不對。
  他不舍地离開她的唇,沙啞的說:“咱們該出發了。”
  他的話猛然把蝶儿拉回現實,她赶緊放下不知何時跑到衛疆頸后的雙手,不好意思地低頭道:“好。”然后掙扎著想站起來。
  衛疆立刻把她拉回怀中,“你的腳。”他提醒道。
  哦!她真丟人,什么都忘了。她甚至連襪子都還沒穿回去,新娘服也還沒換下。
  她滿臉通紅道:“我的腳應該沒事了。”
  “你得休息几天。”他徑自幫蝶儿穿回襪子,接著問:“你要替換的衣裳呢?”
  她指著床頭月白色的綺襦、絹裙和一雙絲鞋,小春已經事先疊好放在那儿。
  他拿起衣服放在一旁,伸手探向蝶儿胸襟,准備解開她的衣裳。
  “你在……做什么?”她結巴道。
  “換衣服。”
  “哦!”蝶儿試著告訴自己不要臉紅,畢竟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但她還是低語道:“我可以自己換。”
  “你會跌跤。”他已脫下她的新娘服,拿起新衣幫她換上。
  “我才不會,這又不是什么大傷。”
  “你戴個鳳冠就站不穩,現在腳踝受傷更容易跌倒。”
  她抬頭看著他,正想回嘴,卻看見他的唇上沾著她的胭脂;平常她是不抹脂粉的,可是今天是她成親之日,所以上了些妝。如果讓外人看到他唇上的胭脂……天啊!她剛消褪的紅暈又浮了上來。
  蝶儿不假思索地抬起手輕擦他的嘴,他的胡須扎得她有些刺痛,但她喜歡他的粗獷,和他們之間的差別。
  他拉下她的纖指,握在他的大手中,問道:“怎么了?”
  她紅著臉道:“你的唇上有些胭脂,我只是擦掉它。”
  衛疆看著今天不知第几次臉紅的蝶儿,心想她實在是很害羞,但卻會讓他有怜惜之心。該死!他再這么注意他的妻子,不久后他可能就變成繞指柔了。娶她只是履行他的諾言,如此而已!衛疆這么告訴自己。
  “咱們該走了。”他淡然道,抱起她走出門外。
  蝶儿不解地看著衛疆忽而冷漠下來的臉;他的心情真是陰晴不定。
  衛疆抱著她一路走出十八年來陪伴她成長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蝶儿覺得好難受,強忍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她不想爹娘看了難過,她不要一個哀傷的別离,可是,她覺得好傷心,不由自主的往沖疆怀里偎得更緊。
  他低頭看見她強忍的淚水,她難受他也覺得不好過;他實在不喜歡蝶儿對他的這种影響力,但是他還是安慰道:“有机會可以請岳父、岳母北上作客,并不是永遠不見面了。”
  她朝他點點頭。她嫁了個体貼的丈夫!蝶儿微笑的想著。
   
         ★        ★        ★
   
  三匹馬和一輛馬車往北方疾駛而去,馬上坐的是衛疆、衛宗和韓伏邦,韓伏慶因為輩分和職位都是四人當中最低的,所以由他駕馭馬車。
  車里坐著蝶儿和小春。小春是自愿陪嫁的,自從她十二歲被買進柳家后,蝶儿對她情如姊妹,再加上柳氏夫婦擔心蝶儿一人嫁到衛府,恐會一時難以适應,所以她自愿陪嫁至衛府,仍然侍候蝶儿。
  “小春──”蝶儿覺得好難受,她好象快吐了。老天!她中午也沒吃什么,可是胃卻很不舒服,惡心感一陣陣地襲上來。
  “什么事?小姐。”小春擔心地看著蝶儿蒼白的臉,“怎么了,不舒服嗎?”她想起半個時辰前,在柳家大門話別時,柳夫人交代她一些事情,而當柳夫人看到馬車時表情有些怪异。
  “如果蝶儿路上身体不過,就告訴姑爺,小姐不能搭馬車。”柳夫人這么告訴她,還喃喃自語地說:“小時候坐不慣,長大了應該會有所不同吧!以前都是等蝶儿睡著才讓她乘馬車……”
  一陣反胃涌上心頭,“哦!老天。”蝶儿捂著嘴,她快吐了,“叫衛哥停車,我好象快不行了。”
  小春赶緊探出窗外喊道:“姑爺,快停車,小姐身子不适。”
  話才剛說完,馬車已嘎然而止,衛疆掀開帘幔,蝶儿蒼白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立刻翻身下馬,一個箭步抱出虛弱的她。
  “怎么了?”他搪憂的問。
  “我快吐了。”
  他抱著蝶儿走向最近的一棵樹,剛放下她,她立刻靠著樹干開始嘔吐。
  “姑爺,夫人說小姐若不舒服,就表示她不能搭馬車;小姐小時候就是這樣。”小春向一臉憂心的衛疆解釋,雖然她很怕這個冷峻的姑爺,可是看到他那么關心小姐,也替小姐覺得高興。
  “可有請大夫診治?”衛宗詢問,他從來沒听說過有人坐馬車會吐,覺得很不可思議,大嫂果然与眾不同。
  小春回答:“夫人說曾請大夫瞧過,大夫都說長大后也許就好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用擔心。”
  蝶儿覺得自己好象一條快被擰坏的抹布,尤其是她的胃,已經吐到沒東西可吐了,不!她覺得似乎快把胃吐出來了。她是不是快死了?
  “你還好吧?”衛疆憂慮的問。
  蝶儿點點頭。其實她一點都不好,只是衛疆聲音里的憂愁令她不忍,她好希望他抱著她,對她說些安慰的話。唉!一定是生病讓她變得脆弱,蝶儿心想。
  沖疆看著一臉蒼白的蝶儿,他的心好象都糾結在一塊儿了。他不曉得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現在沒時間理出頭緒,彎身抱起搖搖欲墜的蝶儿,她是那么的輕,好象快飄离他似的,不!他不允許!他將她擁得更緊。
  蝶儿俏皮的說:“今天真是多事的一天,先是扭傷腳,現在又吐得死去活來,希望不會再有什么事。”
  “不許胡說,你不會有事的!”他蹙眉道。
  一旁的衛宗可把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微笑的想:看來,大哥對嫂子動情了!大哥對嫂子在乎的程度,如今可是人盡皆知,以后可以糗糗大哥了。
  “衛宗,你在笑我嗎?為何一臉賊笑?”蝶儿盯著衛宗。
  “沒什么,沒什么!你別瞎猜。”衛宗仁收斂笑容,告誡自己別忘形了。
  衛疆抱著蝶儿走向座騎,“你和我共騎。”他先把蝶儿放在馬上,自己再翻身上馬。
  蝶儿高興的撫著黑馬的長鬃,這匹馬就是當初她爭著想騎的俊馬,沒想到是在這种情況下得償所愿,看來嘔吐還是值得的,她微笑地靠在衛疆胸前。
  衛疆一手環著蝶儿的腰,一手拿著疆繩,帶頭往前騎去。
  起初蝶儿還很高興的欣賞四周的景色,漸漸地她覺得累了,不久即靠在衛疆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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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2:26:00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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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儿睡醒時,已是夕陽西下,整個天空是一片絢炕的橘紅,一群群的雁鳥飛翔而過,令人覺得一片祥和宁靜。
  “真壯麗!”蝶儿贊歎。
  衛疆認為大漠的落日才是最壯觀的,一望無際的沙漠被火紅的太陽染成金黃一片,那种天地之遠、浩瀚無垠的情景,讓“人”覺得渺小,且有与天地合一之感。
  可是看著蝶儿興奮的笑臉,他不忍心反駁她的意見。該死!他心里咀咒一聲,他什么時候開始這么在乎她的戚受?
  “我們今晚住客棧嗎?”蝶儿轉頭注視衛疆皺著眉頭的模樣。他怎么好象又生气了,她做錯了什么嗎?
  “我們露宿,節省時間。”他答。
  蝶儿心想,也許他不喜歡愛發問以及喋喋不休的女人,難道真如娘所說,她得學著端庄賢淑嗎?那她可能不到一天就悶死了。
  唉!煩人的事還真多,她到了衛府之后,要做些什么呢?是不是得整天關在家里?想到這儿,蝶儿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也才發覺全身真的有些酸痛,尤其是腰和腿。一定是騎馬騎得太久了,她不由自主地動動身子,想讓筋骨舒活舒活。
  “怎么了,不舒服嗎?”衛疆問。
  蝶儿搖搖頭,她不想抱怨,他們還得赶路,她不想因為她個人的因素而耽擱行程。
  于是又走了兩、三個時辰,大伙才在衛疆的指示下准備露宿。
  他把蝶儿從馬鞍上抱下,攬在怀中,她覺得雙腿好象僵住,無法并攏。
  “讓我站一下。”她得讓全身的筋骨動一下,不然她可能會變成木頭人。
  衛疆扶她站著,讓她靠著他。他知道蝶儿現在一定是全身酸痛,不常騎馬的人是禁不住這般折騰的,不過他很高興她沒有因此而抱怨。
  蝶儿摟著他的腰,舒服的靠在他怀中,“這附近可有溪水?我想梳洗一下。”她抬頭問。
  “樹叢后面有一條小溪。”衛疆作勢要抱起蝶儿。
  她搭著他的手臂,搖頭道:“你在一旁我會覺得尷尬,小春陪我去就行了。”說完,臉蛋已紅了一片。
  他歎道:“我們是夫妻──”
  “我曉得,可是……”蝶儿覺得她的臉好象快著火了,“何況,今天一天都沒人同小春說話,她一定也有些話想告訴我。”
  她就是顧忌這么多!衛疆無奈的想。他做個手勢,小春立刻走了過來。
  “扶蝶儿到后面的小溪。”
  “是。”小春恭敬道。她攆著蝶儿,慢慢踱向溪邊。
  “你在馬車上會不會很無聊?”蝶儿問。
  她點頭道:“小姐不在身旁,真的很無趣。”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蝶儿想起下午嘔吐的感受,她還是宁可騎馬。“你不用扶得這么緊,我想試著走走看。”
  “不行。”小春忙搖頭,“小姐若有個差池,我無法向姑爺交代。”
  她一臉畏懼的表情,讓蝶儿覺得好笑。“你怎么這么怕衛哥?他一點都不可怕。”
  “小姐,到了。”小春指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溪,她扶著蝶儿坐在河邊的石頭上。
  “你也梳洗一下,不用伺候我。”蝶儿掬水洗手。
  “是。”
  小春坐在蝶儿身旁的另一塊石頭上。兩人舀水洗臉,冰涼的溪水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蝶儿脫下鞋襪,把腳浸在冰涼的水中,“哇!好舒服。小春,你也試試。”
  “嗯!”小春也笑著脫下鞋襪。
  兩個人像小孩一樣,嘻嘻哈哈的玩水。
  “小姐,你瞧!”小春興奮地一手拉著蝶儿,一手指向水里。
  “什么東西?”她伸長脖子看。
  “一塊特殊的石頭,好象是綠色的,我去瞧瞧。”小春起身往溪里走。
  “小心溪里的石頭,別傷著腳。”蝶儿提醒她。
  “我會注意。”小春撩起裙襦,慢慢往溪中走去,試著不沾濕衣裳。
  蝶儿緩緩地起身站著,試著把重量放在沒有受傷的腿,她想看看是否真有綠色石頭。
  突然,水里一樣東西引起蝶儿的注意,她倒抽一口气──水蛇!一條很粗很長的水蛇,正慢慢游向小春。
  蝶儿不暇思索地探入腰帶取出銅錢,可是以現在的距离加上水中的阻力,她的力道可能無法殺死它,她必須再近一點。蝶儿注意到水中有一塊大石頭,若能跳上那塊石頭,她就能夠除去那條丑陋的蛇。
  但已經沒時間了,那條水蛇慢慢接近小春,蝶儿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向水中那塊石頭跳去──
  一踏上石頭,蝶儿立刻投出錢幣。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射中那條蛇,因為她的腳一滑,整個人栽進水中,水從她的鼻子灌入,她最后听到的是一聲尖叫。
  小春拿起石頭,正想大叫真的是綠石頭,突然听到身后巨大的落水聲,一回頭,看見蝶儿正躺在水中掙扎,她不自覺地尖叫一聲,想去扶起蝶儿,但是,她被水中逐漸泛起的血嚇了一跳,她看見离她腳追只有几吋的大水蛇正流著血,她又尖叫了一聲,雙腳發軟地跌入水中。
  馬車旁,衛疆正在交代衛宗一些事情,韓伏邦正拿出食物放在地上,而韓伏慶正忙著喂馬。突然──
  他們都听到那一聲尖叫,衛疆的心猛地一跳,他迅速朝溪邊奔去,隨后跟著衛宗、韓伏邦和韓伏慶三人。
  第二聲尖叫的同時,衛疆已赶到,他看到蝶儿沉在水中一動也不動。
  “不──”他不自覺地吶喊出聲,痛苦霎時充塞胸中,差點將他擊倒。
  他奔向水中抱起蝶儿,把她放在地上,伸手壓著她的腹部。他絕不允許她离開他!絕不!
  蝶儿吐了口溪水,慢慢張開眼睛,看見衛疆原本褐色的臉如今有些慘白,黑色的眸子盛滿恐懼。她想告訴他,她很好,他已將她擁入怀中緊緊的抱著。她環著他的腰,感受他的力量和溫暖。
  “我很好。”她在他耳畔呢喃。
  衛疆深吸一口气,試著控制自己,他再也不想受到這种惊嚇。他怒吼道:“你該死的在干嘛?”雙手卻擁得更緊。
  蝶儿這才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她轉頭尋找小春,“小春,你沒事吧?”
  “我很好。”小春正靠在韓伏慶身上。跌進水中后,是韓伏慶扶她起來的,因為她已經被嚇得手腳無力。
  衛疆抱起蝶儿,怒規著小春,冷然道:“怎么回事?”
  小春低著頭,眼淚已快奪眶而出,“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离開小姐去──”
  “是我自個儿不小心的,”蝶儿插嘴道:“不關小春的事,你別怪她。”
  衛疆圈緊她的腰,示意她別開口,他轉向韓伏邦、韓伏慶和衛宗,看他們有何發現。
  “溪里有條水蛇。”韓伏慶說。
  “水蛇的頭部被錢幣打中,當場斃命。”韓伏邦補充。
  蝶儿听到水蛇已死,欣喜道:“我還擔心沒射中它呢!”
  “嫂子射個水蛇,怎么會跌入水中?”衛宗不解地問。
  蝶儿正待說明,卻猛地打了個噴嚏,隨即又打了個哆嗦。
  “該死,你受了風寒。”衛疆抱著她快步走回營地,后頭跟著衛宗和韓伏邦。
  小春站离韓伏慶,感激道:“謝謝你,我沒事了。”
  她坐在石頭上開始穿鞋襪,眼淚潸潸地流下臉龐,心想都是自己不好,差點害死小姐。
  她拿起蝶儿的鞋襪,准備回去時,才發現韓伏慶還站在一旁,她立刻羞紅了臉,她的丑態全被他瞧見了。
  韓伏慶看著她淚濕的面頰,不曉得該怎么安慰她,只好道:“你也該回去換下濕裙,免得受涼。”
  小春點頭,不好意思地快步走去,后頭隨著韓伏慶。
   
         ★        ★        ★
   
  正和衛疆爭論的蝶儿,一看見小春,忙道:“小春回來了,她的衣裳也濕了,我和她一起換。”
  原來衛疆要替蝶儿換衣衫,可是蝶儿害羞,硬是不肯,他不理她的抗議,正要抱她回馬車內,小春剛好回來。
  衛疆見狀只好妥協,把蝶儿抱進馬車里,吩咐小春幫她換衣服。然后他指示韓伏慶升火,蝶儿的頭發濕了,必須烘干。
  馬車里,蝶儿看著正幫她換衣裳的小春雙眼通紅,安慰道:“小春,別自責,不是你的錯。”
  小春搖搖頭,“是我的錯,我沒好好照顧你,如果剛才不是姑爺及時赶到,你恐怕……”她哽聲,潸然淚下。
  蝶儿歎口气,拍著小春的肩膀。“我現不是安然無恙嗎?答應我,別再難過了。”
  小春點頭。“謝謝小姐救我一命。”她想到那條粗鄙的蛇。
  蝶儿笑道:“沒什么。”
  小春幫蝶儿換好衣服后,不解地問:“小姐,你和姑爺已是夫妻,為何不讓他幫你換?”
  蝶儿羞紅了臉,“我不習慣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她覺得很尷尬,遂轉移話題,“你也赶緊換下羅裙,免得著涼。”
  小春換好后,扶著蝶儿下馬車,緩緩走向火堆。
  四個男人正站在火堆旁低聲交談,衛疆首先看到蝶儿,其它人也紛紛轉頭看著她們倆。衛疆不覺屏住呼吸,在火光下的蝶儿,多么溫柔可人,烏黑的秀發有几綹垂在臉頰旁,更顯得她的嬌弱。
  蝶儿感覺大家都在看她,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她開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頭上長了角?她拚命按捺想去摸頭頂的動作。
  “我很好,你別擔心,我身子壯得很。”蝶儿道。小春扶蝶儿坐在席上,待他們四人陸續坐下后,她才入座。
  “你身子還好吧?”衛疆問。
  衛疆拿了塊烤餅遞給蝶儿,她搖頭道:“吃不下。”下午嘔吐時,胃已被折騰了一番,方才又喝了些溪水,胃有點不太舒服。
  他蹙眉道:“吃下去,否則會沒体力。”她如此的纖細弱瘦,不吃東西怎么行?
  蝶儿見衛疆一臉堅決的模樣,只好接過餅,抱怨道:“連吃個東西,你也逼我,真霸道!”
  她愁眉苦臉的表情,讓大家都笑了。
  衛宗調侃道:“大哥是想把你養成大胖豬。”
  蝶儿向衛宗做了個鬼臉,“衛哥才不會這么坏,是不是?”她抬頭問衛疆。
  他只是微笑的摸摸她的頭,不發一語。
  “大嫂,你還沒告訴我,怎么會掉到水里?”衛宗一臉好奇。
  “因為我在岸邊,离水蛇太遠了,怕打不中,所以跳上溪中的大石頭,沒想到卻滑了一跤。”她比手畫腳的說。
  衛疆听了之后,眉頭皺在一起,想起她沉在水中的模樣。
  蝶儿一看衛疆又想訓人,忙轉移話題,“衛哥,我們還得多久才會到家?”
  “五天。”
  “還這么久!”她只要想到五天都得在馬上折騰,就覺得骨頭快散了。
  “大哥,你是不是該買些女仆?府中都是男仆,嫂子可能會不習慣。”衛宗建議。
  蝶儿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為何只有男仆?”
  “家中沒有女眷,故不需要女仆。”衛疆解釋。
  自從十二年前衛夫人去世之后,衛廣便遣退了所有的女仆。
  “難道仆人之中沒有成家的嗎?”蝶儿問。
  “很少。”衛疆說:“仆人約期滿后,大都自謀出路,所以府中連男仆也不多。”
  衛宗補充道:“咱們長年在塞外征戰,很少回去,所以府中都是齊叔在管事。”
  齊叔原本是一名郎中,二十年前行醫時被胡人刺瞎左眼,若不是衛廣出手相救,他恐怕早已命喪九泉。所以,齊叔對衛府十分忠心,衛疆和衛宗也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而兄弟倆也十分敬重他。
  “一個女性也沒有,那衛府不就像軍營一樣?”蝶儿張大眼睛,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差不多了,不過軍中還是有女的,她們是──”
  衛宗說到一半惊覺自己失言,連忙住嘴。其實衛疆早已一道冷眼掃去,韓伏邦和韓伏慶則強忍笑意,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她們是誰?”蝶儿好奇的問,小春也一臉疑惑的望著衛宗。
  “是……”衛宗正竭力思索要如何解釋,他無法在嫂子面前說出“軍妓”這兩個字。瞄到一旁幸災樂禍的韓伏邦和韓伏慶,他心中突生一計,指著兩人道:“嫂子問他們,他們也曉得。”
  韓伏邦一臉訝异、瞪大雙眼,不知道為何話題會突然繞到他們這儿來?韓伏慶的表情更夸張,下顎像是脫臼般,無法合攏。
  蝶儿納悶的看著他們奇怪的表情:“你們干嘛?有話就說呀!”
  “是……”他們吞吞吐吐,不知從何說起。
  蝶儿轉向衛疆,“衛哥,他們都不說,你告訴我嘛!”
  韓伏邦和韓伏慶像是獲得了緩刑般,大大地吁了一口气,衛宗更是一臉賊笑,這下有好戲看了。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
  衛疆看向衛宗,命令道:“自己解決。”
  衛宗為難地說:“她們是……”他竭力思索著答案,“是……戰俘。”他為自己想到這個答案而喝彩。
  蝶儿怀疑道:“戰俘?”
  韓伏邦和韓伏慶則是一臉好笑。
  “是啊!胡人戰敗或投降時就會成為我們的俘虜,當中就會有女戰俘。”衛宗努力的圓謊。其實他們是不可能囚禁婦孺的,就算抓了他們,不久也會放他們回去。
  “那你們為何吞吞吐吐?好象是見不得人的秘密。”
  衛宗看蝶儿又想追問下去,忙站起身。“我吃飽了,我先去睡。”說畢,像是逃命般的走向另一頭。
  “我們也告退了。”韓伏邦和韓伏慶赶緊起身,不等蝶儿阻止,兩人已快步走開。
  蝶儿蹙眉道:“他們干嘛走得那么急,餅都還沒吃完呢!”
  一旁的小春,看其它人都离席后,覺得自己也該退下,讓小姐和姑爺單獨在一起。于是她站起身,“小姐、姑爺,小春告退了。”
  蝶儿看著小春逐漸离去的身影,轉頭對衛疆說:“你方才對小春太嚴苛了,她才會這么怕你。”
  經她這么一提,讓衛疆想起在溪邊的情形,他得灌輸她一個概念。“蝶儿,以后我在詢問屬下事情的時候,你不可以為他們掩飾或辯護。”
  “什么?!”蝶儿不明白。
  “小春。”他提醒她。
  “可是小春不是你的部下,而且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她屬于你,而你屬于我,所以她是我的部下。別和我爭辯。”他阻止欲開口的蝶儿。“當她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我會判斷她是否該負責,而不是靠你來替她求情。你必須答應我,以后不再干預這种事。”
  “為什么?如果我認為……”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希望以后有人犯錯時,要你替他們求情,來掩飾過錯。”他抓緊她的肩,加重語气,“蝶儿,听到沒?”
  蝶儿實在很生气,為什么每次他都命令她得服從這、服從那?雖然明知他的顧慮有理。她不高興的應著:“听到了。”
  衛疆知道她在生气,可是她會習慣的。他摸著她的頭發道:“你的頭發需要烘干。”
  蝶儿差點忘了自己的頭發還是濕的,她拿下發簪,讓一頭烏黑的秀發直泄而下。
  紅紅的火光,在她周圍形成一圈柔呈,照著她姣好的面容,被泄的長發更顯出她的嫵媚,衛疆看著正在烘干頭發的蝶儿,不覺心中一動。
  蝶儿覺得有些倦了,可是頭發還得過些時候才會干;同時又覺得全身很酸痛,心想一定是騎馬的關系。
  “我好累。”她說完即打了個哈欠。
  衛疆抱起一臉倦容的蝶儿,坐在他的大腿上,她環著他的腰,臉龐靠在他的胸膛上。
  “睡吧!”衛疆道。
  “我的頭發還沒干。”她的聲音懶洋洋的。
  “你先睡,等會儿頭發干了我再抱你回馬車。”
  “不要,我喜歡靠著你,和你說話。”
  他微笑,喜歡她坦白的個性。他摟緊她,下巴輕輕地磨蹭她的頭頂。
  “衛哥。”她輕喊。
  “什么事?”
  “你的規定好多。”
  “你需要遵守的只有一條──服從我。”
  她抬起頭,讓他看見她的不悅。“那還不是一樣?我得服從你的每一道命令、每一句話,可能不到半年我就气出病來了。”
  衛疆覺得有可能气出病的是他,她總是那么好辯,又喜歡質疑他的命令。“北方有好大夫,你不用擔心。”
  蝶儿覺得自己快尖叫了,而她也的确叫出來了。
  “我不是擔心找不到大夫,我……”她突然住嘴,因為她看到衛疆眼中的笑意。“你故意這么說,對不對?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她戳著他的胸膛抱怨。
  歎口气,她靠回他的怀中,“和你談話讓我有挫折感。我想睡了,晚安,夫君。”
  明天等她有精神時,再同他說話吧!蝶儿心想,偎緊他,沉沉的進入夢鄉。
  “晚安,夫人。”衛疆輕聲說。
   
         ★        ★        ★
   
  蝶儿覺得好累,他們已經馬不停蹄的赶了六天六夜的路,她覺得自己的腰好象快斷了。如果她能坐在馬車上赶路,那該有多好!只是她知道那是奢望,因為她的身体不肯合作。蝶儿想,她一定是跟馬車犯沖。
  她唯一回到馬車上的時間,是就寢時;除了第一晚在衛疆怀里睡著外,其余几天他都堅持她得回馬車上睡,說是對治療她酸痛的腰有幫助。當然,他是對的,可是她喜歡在他怀里入睡,很舒适、安全;更重要的是有被呵護的感覺……哦!天啊,她的腰真的很酸。
  她往后靠著衛疆的胸膛,想讓自己舒服些。
  衛疆知道蝶儿的腰肯定又酸痛了,對于不擅騎馬的人而言,連續几天的赶路,必定是一种苦刑,更何況她又是這么嬌小、柔弱。想及此,也令他擔心她的身子能否受得住北方的天气。
  “衛哥。”
  “什么事?”他應道。
  “我們還要多久才會到?我記得你說五天就抵達了,可是今天都第七天了。”她伸手揉揉背后僵硬的肌肉。
  “再一會儿就到了。”衛疆回答。這几天因為顧及蝶儿身子不适,所以他們放慢了速度。
  “再一會儿?那表示還要多久?兩個時辰?”蝶儿為這個可能性大大地呻吟一聲,她可怜的腰可能無法撐這么久。
  “有沒有看見那邊的城門?”他舉起左手,指著前方的一個小點。
  她伸長脖子,專心看著。“嗯,好象有。”
  “進了城門,就到了。”
  “真的?!”她大叫了一聲,轉頭興奮地對著他笑,“我好高興,我們終于到家了。”腰痛似乎不再那么离以忍受。
  衛疆微笑著,知道難為她了,赶了這么多天的路,也不見她抱怨過什么;原本以為這几天餐風露宿,她會受不了,沒想到她還是捱了過來。
  “我們住的地方离城門很近?”她又問。
  “嗯,但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座西城門,我們住在北城門。”
  “北城門──我曉得,比較靠近北方邊防,是不是?”她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城內有匈奴人嗎?我從來都沒看過胡人,不曉得長什么樣子?”
  “城內有一些匈奴商人,他們會和當地人做買賣。”
  “那為什么還會有胡人騷扰北方百姓?大家以物易物就好了呀!”
  衛疆搖頭,如果事情這么簡單就好了。
  “匈奴是游牧民族,遂水草而居,看‘天候’決定收成的好坏。如果冬季一連數月气溫嚴寒,牲畜都會凍死,那么他們因為缺乏糧食,就會搶劫邊界農民的谷物,維持所需;有時為了這些生活必需品,甚至會洗劫整座城。”而那种殘酷的手法,衛疆不愿再提。
  “難怪你急著回北方,你怕他們趁你不在時侵犯城堡。”
  這只是部分原因。如果是單純的路寇想要攻城而下,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城里的士兵大多是身經百戰的軍人,應付盜匪綽綽有余;怕的是匈奴人會罔顧約定,南下進犯,這才是他急于赶回來的主要原因。但他不認為有必要讓蝶儿知道得如此詳細,這只會徒增她的煩惱而已。
  愈接近城門,愈讓人覺得它的壯闊,它矗立在天際之間,高聳入云霄。城上有些士兵在守衛,似乎已看見他們。
  “他們看見我們了。”蝶儿指著城牆上的士兵。
  “嗯。”衛疆想,士兵應該已經通知齊叔了。
  他快馬加鞭的奔馳,卻在進入城門的剎那放慢馬遠,因為城里人多,不宜疾馳。
  蝶儿興奮的左右張望,這里的風情景致和家鄉大不相同。一進城門就是一座石橋,河岸种植許多柳樹,在風中搖曳生姿;橋上有些小販正向衛疆鞠躬,嘴里喊著:“將軍好!”
  過橋后,就是街道,道路兩旁是整齊的建筑。這里的建筑不似南方繁碎,裝飾性的离龍畫棟并不多,也沒大多的色彩,一切都很簡單;北方人的豪邁,在建筑上也可看出一般。
  這儿的人也比南方人高大強壯;他們似乎都很高興衛疆回城,口中直喊:“將軍!將軍回來了!”想必他在城里很受擁戴。
  蝶儿覺得很緊張,手指不自覺地捏著他的手臂。城里的人會喜歡她嗎?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微笑”應該不會錯吧!于是一路上一徑的點頭、微笑,直到她覺得自己的臉都快抽筋了。
  終于,馬停了下來。她揉揉僵硬的雙頰,抬頭看著屋檐上的匾額寫著──將軍府。門口端站著兩名士兵,正向衛疆行禮。
  衛疆翻身下馬,抱下蝶儿站在一旁,這時大門倏地開啟,一名年約五十上下、身材壯碩、穿著藍袍的男子走向前。
  “少爺,您終于回來了,卑職等您好久。”他恭敬道。
  令蝶儿印象深刻的是,這名男子的左眼上有個黑眼罩。地想,真可怜,一定是作戰時弄瞎的。而他的身后站了數十名家仆。天啊!府上真的不見任何女眷。她在心中低喊。
  “齊叔,這是蝶儿。”衛疆開口道。
  “齊叔。”蝶儿頷首微笑。
  “夫人好。”他做個揖。
  站在一旁的衛宗插口道:“別杵在這儿,大伙進去談。”
  進屋后,衛疆吩咐道:“伏邦、伏慶,這儿沒什么事,你們先回去,晚些再過來。”
  “是。”兩人應道,隨即走出將軍府。
  “你怎么可以這么快就叫他們回去?”蝶儿蹙眉道。
  “為什么不行?”衛疆挑眉,她又開始質疑他的命令了。
  “因為我還沒向他們道謝,這一路上護送我們的辛勞。”
  衛宗听了這句話,哈哈大笑。
  她怒道:“你笑什么?我說的又沒錯。”
  “你是將軍夫人,不用為這种小事向他們道謝。”衛宗解釋。
  “這樣似乎有點傲慢。”蝶儿不以為然,“人人都應該心存感激,而不是凡事都視為理所當然。”
  衛宗听完后,又開始微笑,不過這次他不敢笑出聲,他嫂子的脾气可是辣得很,她似乎不知道最“傲慢”的人就是她丈夫。
  蝶儿看著和記憶中一樣巨大的前院,覺得有股熟悉感,這院落至少有她家的十倍大。
  在府邸的周圍筑有高牆,而四個角皆建有角樓,用來瞭望和守衛,增強防御的功能。大門的正對面就是前堂,有東西階梯通往他處;它是全宅的主要建筑,原本設有“室”和“廂”等房間,但衛廣當年基于軍事的需求,把房間全部打通成為大廳。
  大廳后面左右兩側為廂房,左側是衛宗的寢室,右側的樓上是財庫,底層是招待賓客的客房。
  大廳、后堂和左右的廊廡圍成中院,院里有樓閣,樓台相連,而且种植許多樹木;后堂是衛疆的寢室和書房,后堂之后又有兩側房間,左側為廚房、兵器庫和馬廄,右側是佣人的住所。再走下去就是后院,而后院剛好正對著北城門。
  一行人進了前廳后,蝶儿四處張望著。
  大廳約有兩層樓高,空閒大約可容納兩百多人,前半段約兩旁各有十張長形矮案,每張長案約可坐十個人,兩利長案之間約有五呎寬。
  大廳的后半段是一座高台,廳中有左右各約四、五級高度的階梯可通其上。高台上有三張几案,中間的几案是衛疆所坐。牆壁前,擺著一副巨大的弓箭,蝶儿猜想那副弓箭大概和自己一般高,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弓形項鏈,果然是一樣的,她猜測這可能是將軍府的標幟。
  “齊叔,把府中所有仆人召集在大廳。”衛疆吩咐。
  “是。”齊叔帶著身后數十名仆役去辦事。
  衛疆又道:“衛宗,你去代嚴峻的位置,順便叫他來見我。”
  “是,大哥。”衛宗也走了出去。
  “誰是嚴峻?”蝶儿問。
  “他是我的副手,我不在的時間,軍事由他全權處理。”他解釋。
  “喔!高台上的一個位置是他的?”她指著几案。
  “嗯。待會儿你見過所有仆役之后,就回房歇著,我會差人送午飯過去。”
  “我們不在大廳吃嗎?”她疑惑道。
  衛疆搖搖頭,“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北門站岡,他們都在那儿用膳,晚上才會交班回來。”
  “那午膳你會和我一起吃嗎?”
  他搖頭,“我有事情要忙。”
  “那下午,我可不可以上街逛逛?”她滿臉期待的問,好奇北方市集都賣些什么?
  “不行,你得休息。”
  “我會午睡,可是總不能睡到晚上,我又不是豬。午睡后,就可以上街逛逛啦!”她看到他又想反對的模樣,忙拉著站在一旁的小春,“我會叫小春陪我一道去,好不好?”

  衛疆歎口气,他知道蝶儿好動,可是街上龍蛇雜處,他擔心她會出事,而他下午都得忙著其它事,無法顧及她。“好吧!我會叫人陪著你。”
  “為什么要人陪著我?我有小春就好了。”蝶儿抱怨,一邊逛街,一旁還有人監督,怎么可能玩得盡興?
  衛疆看了小春一眼,小春顫聲道:“小姐,多個人沒關系。”她實在很怕姑爺,偏偏小姐又要拖她下水。
  衛疆厲聲道:“除非有人陪著你,否則不准去!”
  蝶儿撇撇嘴,嘀咕道:“好嘛!每次都那么凶。”
  衛疆又歎口气,他的嚴厲會讓几個大男人嚇破膽,遍偏只有蝶儿不怕他,不知道他是該喜還是該憂?
  這時,齊叔領著家仆走進大廳,大約有三、四十人,齊叔一聲令下,仆人分成兩隊,站在衛疆兩旁。
  蝶儿緊緊靠在衛疆身側,對于這种場合有點緊張,她不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而且全是男的,大家都直盯著她瞧。
  衛疆摟緊她,知道這些人還不習慣有女人住進來,而且蝶儿的美貌一定讓他們更難适應。
  他大攆道:“這是將軍夫人,你們今后听她差遣,不得有違。”
  仆役們拱手作揖,齊聲道:“是。”
  齊叔打個手勢,仆人又陸續走了出去。他留下一名仆役,吩咐道:“帶夫人回房。”并轉頭對蝶儿說:“行裝我已差人放在房里,午飯待會儿就會送去。”
  “謝謝你,齊叔。”蝶儿握握齊叔的手。
  齊叔滿臉訝异,粗獷的臉漸漸染了層紅暈,他忙抽回手,結巴道:“夫……夫人,不用客气。”
  她疑惑的看著齊叔的臉,“齊放,你生病了嗎?怎么臉紅紅的?”
  衛疆好笑的看著這一幕,他從來都不知道齊叔會臉紅。“蝶儿,你該回房了。”他示意仆人帶蝶儿回房。
  “齊叔,你得找個大夫看看。”蝶儿擔憂道,然后和小春隨著仆人回房。
  衛疆咳了一聲,齊叔轉過頭,尷尬道:“夫人很活潑,我原本以為……”
  “我曉得你的意思,你以為我會娶個大家閨秀。”
  齊叔心想,其實活潑的夫人也未必不好,這個家的气氛有點儿僵硬,是需要有人讓它充滿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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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2:26:52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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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儿坐在床沿,兀自擔心著齊叔是否喜歡她、接納她。
  唉!真是煩人,沒想到嫁了人還要煩這么多事。她環顧房間的擺飾,得到的結論是:每樣東西都很大。
  門的右側是一組棕色的矮櫥,櫥子上有些燈具;左側是一座巨大的屏風,大概和她一般高,上頭繡著一望無際的草原;屏風后面是床和矮几。這床是她生平見過最大的,大概可睡五、六個人,床柱上擺了一架燈具,是金龍吐珠的造型。
  床的旁邊是矮几,矮几上也有一盞燈具,還有茶壺和杯子。矮几下是莞席,后面有一組矮柜靠著牆,矮柜前有個蘭錡(兵器架),擺著劍、刀、弓箭。
  蝶儿心想,真不知房里擺這些兵器作啥?看起來殺气騰騰的,晚上看著它們入睡一定會作噩夢,她一定得把它移個位置,不過,得等她恢复体力時。
  小春打斷蝶儿的思緒道:“小姐,你的腰好些了嗎?要不要小春替你揉揉?”
  “你這么一提,倒覺得腰好象又酸了。”蝶儿俯臥在床上道:“你幫我搥搥。”
  小春一邊替蝶儿搥背,一邊和她閒聊,聊著聊著,蝶儿的眼皮愈來愈重……
  “小姐,好點了嗎?”
  沒有響應。
  “小姐?”小春又叫了一聲,只見蝶儿已經趴著睡著了。
   
         ★        ★        ★
   
  待蝶儿醒后,已經過了四個時辰。她伸個懶腰,覺得肚子有些餓,看見矮几上擺了些蒸餅、雞肉、蔬菜和一些橄欖、柿子,心想可能是小春送來的,隨手拿起餅,開始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不行,我不能吃得太多,待會儿還要上街。”她喃喃自語,放下餅,走出房門。
  沿著左邊的廊廡行走,蝶儿心想這條路應該可以通往大廳。但是奇怪,怎么愈走叉路愈多?而且到現在為止,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想問路都找不到人可問。住這么大的宅子就是有這個坏處,不曉得怎么走才可通到大廳。
  “應該走哪條路才對呢?”她站定,看著眼前的三條通路。“右邊?左邊?還是直走?”
  想了一下,她自言自語道:“還是走左邊好了。一直走左邊應該可以繞到大廳。”
  走了一會儿,蝶儿發現這一列的房間和別的房間都不太一樣,不但沒有窗扉,而且只有一扇門,門還是半掩著。
  她禁不住好奇心,走了進去。
  “原來是兵器室。哇!這么多的兵器,有好多我都沒看過呢!”蝶儿東摸摸、西碰碰,覺得很新奇。
  她看到箱子上放著一把短刀,是鐵鑄的,劍首和劍格是玉做的。她拔箭端詳,感覺好象滿銳利的,佩在身上一定很威風,于是拿起箱子旁的繩子,穿過劍,系在腰上。
  “感覺好象女俠。”她笑著說道。打開箱子,里頭放的是弓弩、弓箭,還有一些銀色的珠子,雖不曉得是做什么用的,可是滿別致的,于是她拿了一些銀珠放在身上,“這珠子還真重。”
  環顧室內,好象沒什么特殊的兵器了,蝶儿走出兵器室,繼續往前走,終于看到一名仆人,她趨上前問道:“大廳該怎么走?”
  那是一名很年輕的男仆,年約十五、六歲,很訝异看到美麗的女主人出現在他面前。他很少看到女子,而且還是漂亮的女子,一張臉開始泛紅。
  “夫人,你……你走錯了,往這邊一直走……才會到大廳。”他結巴道,指向蝶儿的右手邊。
  原來她根本就走錯了!蝶儿無奈的想著。
  “我曉得了,謝謝你。”她納悶的看著他通紅的臉。奇怪,這里的人都得了怪病嗎?還是她的行為很怪异?
  “夫人不用向奴仆道謝。”他臉上的表情訝异万分。
  “哦!”這儿的人都很奇怪,她想著。“沒事了!”
  “是,小的告退。”他跌跌撞撞的跑走,像是有人在追赶他一樣。
  蝶儿歎口气,往大廳走去。
  這次她總算沒走錯,一會儿就來到大廳了。
  遠遠的,她看見衛疆和一名男子并肩站在前庭,面對士兵,士兵分成兩路,一邊走出大門,另一邊則拿著兵器沿著兩旁的廊廡往里面走去。
  她踱向衛疆,他正好和那名男子轉身走向大廳。
  看見迎面而來的蝶儿,臉上笑靨如花,衛疆道:“怎么不再歇會儿?”
  “我急著想到處逛逛。”她回答。
  衛疆點頭,指著身旁男子道:“這是嚴峻。”
  “夫人好。”嚴峻頷首為禮。
  蝶儿看著這名戰士,他差不多和衛疆一樣高,有著英俊的檢孔,不過比不上衛疆那樣好看,而且他的表情也較冷,似乎不太愛說話。她向他點頭致意。
  “衛哥,為什么士兵分兩個方向走?”她疑惑地問。
  “往里頭走的是新兵,住在這儿;往外走的是老兵,住在自己家里。”他說明。
  “他們拿著武器要去哪?”她指著走廊上的士兵。
  “兵器室。”
  一提到兵器室,令蝶儿想起腰上的短刀。“衛哥,這把短劍可否送我?”
  衛疆瞥向她腰上的短劍,挑了挑眉,“你怎么跑到兵器室?”
  “我剛剛迷路走錯地方,里面放了好多兵器,有些我都沒見過。”她高興的說著。
  他點點頭,“你可以留著它。你現在想上街嗎?”
  “嗯,可是我找不到小春,這里實在太大了。”
  衛疆示意仆人去叫小春,并對嚴峻道:“去叫韓伏慶。”
  “是,將軍。”嚴峻欠身回道。
  待嚴峻走后,蝶儿才道:“韓伏慶不是回去了嗎?為何叫他?”
  “他才剛走出去,我要他陪你上街。”
  “不用了,他已經夠辛苦……”
  他打斷她的話,“蝶儿,別再和我爭辯。”
  她不高興的噘著嘴,“每次都這樣!你只會對我說:‘蝶儿,听話’、‘蝶儿,別和我爭辯’。”她生气的模仿他粗聲粗气的語調。
  他笑道:“你如果都這么順從,就不會再听到這些話了。”
  “衛哥,我可不可以改變你房間的擺設?”蝶儿忙改變話題,如果再繼續討論“順從”這個字眼,她可能會尖叫。
  他糾正她,“你可以改變‘我們’房間的擺設,不要太女性化就可以了。”
  她微笑的點點頭。
  “你的腰還痛嗎?”他關心的問。
  “好多了,只是有點酸而已。衛哥,你是不是很忙?為什么不陪我上街?”
  他頷首道:“我得監督工程和訓練工兵。”
  “什么工程?”
  “北城門有些地方在戰時被破坏了,還有宅子北面的牆也被摧毀,必須盡快修好。”
  蝶儿點頭。她丈夫身負重任,當然不可能時時陪著她,她能諒解。
  “蝶儿,上街的時候不要惹事。”衛疆命令,他知道她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脾气,這會替她惹來許多的麻煩,尤其街上又是龍蛇雜處的地方。
  “我又不是惹禍精。”她不悅的嘟囔。
  他挑高眉毛道:“我倒認為你是。”
  蝶儿覺得她又想尖叫了,和她丈夫相處必須要有圣人的修養。
  蝶儿深吸口气道:“我現在知道為何你的部下都很少說話,因為他們都懶得跟你爭辯。”
  “這倒是。”衛疆微笑道,他發覺她好象忍不住快尖叫了。不,事實上她已經帶點怒吼。他的夫人有副坏脾气,不過不無聊,一點都不。
  這個男人難道听不出她在諷刺他嗎?還這么得意洋洋地笑著,他以為她在贊美他嗎?蝶儿气憤的想著。
  “將軍──”
  不知何時,嚴峻和韓伏慶已經站在他們身邊,他們的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蝶儿心想總算有人听出她在譏諷衛疆。
  “伏慶,你陪蝶儿上街。”衛疆道。
  “是。”
  “出去之前,先到帳房領銀子。”他又指示。
  “不用了,我身上有銅錢。”蝶儿道。
  衙疆搖頭解釋:“現在幣制混亂,南方的銅幣在這儿不适用。”
  “哦!”蝶儿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她瞧見小春正向這儿走來。“小春來了。”
  蝶儿看向衛疆,他點頭后,她走向小春,韓伏慶跟在她后頭,三人往帳房走去。
  “夫人很活潑。”嚴峻微笑道。
  衛疆笑道:“是啊!而且有副坏脾气。”
   
         ★        ★        ★
   
  蝶儿蹦蹦跳跳的看著各式各樣販賣的物品,覺得很新鮮,還有人牽著馬、羊叫賣,大部分是匈奴人。
  匈奴人長得和中原人沒有什么不相同的地方,頂多是穿著不一樣,讓蝶儿好生失望,她原以為匈奴人可能長得有些奇形怪狀的。當她把這個想法告訴韓伏慶時,他竟然笑個不停;她發現北方人有嘲笑別人的特性。
  一路上她買了許多糕點,准備回去慢慢吃,于是大包小包的全由韓伏慶代勞;他堅持他該為夫人服務,所以蝶儿和小春也樂得輕松。
  “我們再到那儿走走,就回府。”蝶儿道。
  他們已出來一段時間了,天色也有些灰暗,得回去了。
  突然,她看到前面有人在賣好吃的棗糕。
  “我買四塊。”蝶儿道。
  “夫人好眼光,這可是我精心做的,包准好吃。”小販一面打包,一面說著他的棗糕很好吃,似乎人間美味也不過如此。“一共五錢。”他笑容可掬的說著。
  韓伏慶掏出一兩銀子,遞給小販。
  “您沒有銅錢嗎?”小販為難道:“我找不開。”
  蝶儿看著韓伏慶,他搖頭表示銅錢用光了。
  “那我改天再買好了。”蝶儿道。
  小販連忙應道:“我去換錢,您先別走。”說畢,已開始和身旁的小販換錢。
  蝶儿見狀對韓伏慶說:“你在這儿等,我到前頭看看,一會儿就回來。”
  “夫人,這樣不好,還是等會儿我陪你過去。”他不贊成。
  蝶儿歎口气,“我只是看看前面有什么,一會儿就回來,然后我們就可以打道回府,這樣比較省時。”她看韓伏慶又想反對,遂道:“我不會有事的,你看這一路上不都好好的?”
  他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如果真有事,他可以及時赶到。
  蝶儿高興的拉著小春往前走去,看看有何有趣的東西,准備下次再來買。
  驀地,她看見一個年約十二歲的小女孩眼眶含淚地站在一旁。令蝶儿吃惊的是,她身上挂著牌子,上頭寫著五十錢,女孩身后站著一個中年男子,面容憔悴,但臉上卻沒有半點哀戚,他一徑儿的拜托路人買這個女孩。
  “你要賣掉她?”蝶儿問。
  “是啊!你要買是吧?她很便宜,又很乖巧,她會幫你做很多事。”男子掩不住喜悅的直嚷。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蝶儿摸著女孩的臉頰問。
  女孩只是盯著她,一言不發。
  男子忙插嘴道:“她叫小余,剩余的余。”
  蝶儿心想,好奇怪的名字。“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爹。”男子道。
  “你是她爹?!”蝶儿喊,引得路人直往這邊看。她气憤的嚷:“你怎么可以賣自己的女儿?”
  男子脹紅了臉,“這你管不著,你若不買就別杵在這儿。”
  “我當然會買!你真是太過分了!”蝶儿叫道。
  “小姐──”小春叫道,“你真要買?”
  “那是當然,你不覺得她很可怜嗎?被這狼心狗肺的爹給賣了。”
  听完她的話,男子滿臉通紅。
  “可是,你沒和姑爺商量就……這樣不太好吧!”小春說。
  蝶儿答道:“衛哥會答應的。”
  “你若要買,就快付錢。”男子不耐煩的說。
  “錢不在我身上,我差人去拿。”她轉向小春,“你去韓伏慶那儿拿銀兩。”
  “小姐,我不能留你一人在這儿。”她不依。
  “小春,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話?”蝶儿擺出主人的架子。
  小春只得道:“是,小姐。”又忙補充一句:“你可別亂跑。”
  蝶儿翻了翻白眼道:“知道了,快去吧!”奇怪,為什么每個人都認定她很會闖禍?
  小春往回走后,蝶儿看著一語不發的小余,她長得很可人,眼睛大大的很好看,只是眸子里有掩不住的哀愁,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哀愁。
  雖然她只有十三歲,可是已和蝶儿差不多高,蝶儿摸摸她的頭說:“姊姊帶你回去可好?”
  小余好象沒听到她的話,仍然不發一語。蝶儿心想,一定是她痛心她爹要把她賣了,所以說不出話來。
  “這小女孩還真便宜!”一名大漢突然插進來道。
  蝶儿轉身看著身旁的大漢,他蓄著滿臉的胡腮,身穿皮衣,腰上系個鞭子,下身穿著長褲和靴子;從他的穿著來看,應該是胡人,可是他看來醉醺醺的,身上也都充滿酒味。
  “我決定買了。”大漢又道。
  她看他掏出銀子,忙道:“我已經先買了。”
  大漢這才注意到身邊站個女人,他瞇眼笑道:“你這女娃儿長得更好看,我也帶你回大漠去。”說著手已伸過來,想抱蝶儿。
  蝶儿一惊忙后退,沒想到這大漢雖醉,但身手敏捷,一個箭步又靠了過來,她不假思索地拿起腰中銀珠向他打去。
  大漢退了兩步,哈哈笑道:“這娃儿還辣得很,我喜歡。”說話的同時又往前逼近。
  她后退數步,再拿起珠子向他擲去,“啪”地一聲他伸手接住珠子,還兀自笑個不停,倏地,反手一彈把珠子擊出,蝶儿閃避不及,銀珠打中她的左肩,她還來不及痛呼出聲,大漢已抓住她的左臂膀,蝶儿迅速拿起腰上短劍,刺向大漢右手,他一惊連忙收手,卻已被她刮了道傷口。
  這時他的臉已不再堆著笑意,看到手腕上的血痕,他的臉孔頓時充滿怒气,手里已多了條鞭子。
  蝶儿心中暗自叫苦,被鞭子打中,她可能會去掉半條命。
  街上的路人也在為她捏一把冷汗,可是卻也沒人敢吭聲,因為若被一個壯碩的胡人甩中鞭子,可能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更何況,這儿也沒人認得她是“將軍夫人”。
  大漢手中的鞭子已揚起,蝶儿右手拿著匕首,左手握著銀珠,准備孤注一擲。
  鞭子划過天空,她連忙后退,短劍和珠子齊發,短劍探向他胸口,珠子往他右手打去。大漢左手打掉刀子,右手一偏,原本該擊向蝶儿身軀的鞭子,因她的后退和他偏了方向,遂打中她的右手手背,蝶儿尖叫一聲,手背裂了一道傷口,血也開始流出。
  “女娃儿,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他得意的笑道:“我要抓你回大漠,幫我暖床,哈!哈!哈!”
  “你休想!我死也不會跟你走。”她叫道。
  “那你就試試看。”
  漢子又揚起他的鞭子,周圍的人開始大叫:“小心!”
  蝶儿心想這會儿真的完了,她的匕首被打掉了,珠子也沒了,她只能一徑儿的后退,他卻咄咄逼人而來。
  鞭子已然揚起,飛向她的身軀,長鞭還沒擊中她,她听到有人尖叫:“小姐!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她被人推向一旁,蝶儿大大的松了口气──韓伏慶赶到了。
  韓伏慶的臉繃得緊緊的,泛著殺意,他左手正握著原本該打中蝶儿的鞭子。
  小春跑到蝶儿身旁,惊慌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蝶儿搖搖頭,“沒事。”
  “你流血了!”小春尖叫,抬起蝶儿還淌著血的手,拿出手絹為她包扎。
  這句話讓韓伏慶的眼神更冷冽。
  大漢怒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大爺的事。”
  “你等著問閻羅。”他冷冷地道。一個回轉,抬腳踢向大漢胸膛,快得讓大漢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已連退數步。
  韓伏慶乘胜追擊,右手握拳打中他的肚子,大漢痛得彎腰,韓伏慶抬起膝蓋撞向他的臉,他痛喊出聲,可怜他的鞭子一直無法使出來,因為韓伏度的左手一直沒有放掉長鞭。他以手刃劈向大漢頸項,大漢承受不住地扑向地面哀嚎,他正想一腳踏向大漢的背──
  “別殺他!”蝶儿喊道,她無法忍受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這實在有點恐布。
  韓伏慶看向蝶儿,眼中殺意末褪,“夫人,他打傷你,還想殺你,他該死!”
  “我很好,而且他也不是想殺我。”當然她不覺得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他想抓她回大漠的事。
  “你想殺我嗎?”蝶儿問,她走向大漢,拾起短劍。
  大漢連忙搖頭,顫聲道:“我沒有。”
  “好了,快放開他,讓他走。”蝶儿道。
  韓伏慶就算有千百個不愿意,也不能違抗夫人的旨意。他踢了大漢一腳,喝道:“起來,快滾!”
  大漢手忙腳亂的爬起身,韓伏慶一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低聲道:“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會要你的命。”
  大漢直點頭,“是,是。”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韓伏慶走到蝶儿身旁道:“夫人,咱們該回去了。”
  她想起還有件事未辦,“再等會儿。你有沒有五十錢?”
  “有,夫人要買什么?”韓伏慶問。
  蝶儿走向那對父女,他們一臉惊駭的看著她,可能是剛才的事嚇坏他們了。
  “我要買下她。”蝶儿指著女孩。見韓伏慶一臉訝异,不待他反對,她赶緊道:“反正府中欠缺女仆,她可以服侍我。”


  韓伏慶心想,應該先和將軍商量才是。但就算他不贊成,也沒說什么,他掏出五十錢交給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臉上堆滿笑意,一直稱謝。
  蝶儿不屑地“哼”了一聲,有這种爹真是恥辱,她牽著女孩的手,柔聲道:“小余,我們回家了。”
  小余沒說什么,但順從的跟著蝶儿等人走回將軍府。
   
         ★        ★        ★
   
  一行人跨進將軍府,快走進大廳時,蝶儿轉向韓伏慶和小春。
  “街上的事別告訴衛哥。”
  韓伏慶搖頭道:“將軍會發現你的傷。”
  “我會告訴他不小心碰傷的。”經他這么一提,蝶儿覺得右手真是疼得厲害,左肩也有些疼。方才有別的事分心,還不會感覺這么痛,現在傷口卻疼得緊。
  他仍然搖頭,“將軍知道那是鞭子所傷。”
  “我不會讓他看傷口,你們得答應我。”蝶儿堅持道,她可不想被認為是惹禍精。
  “答應什么?”
  蝶儿一听到衛疆的聲音嚇了一跳,右手忙撫著胸口。
  “你嚇我一跳。”她這才注意他們已經走進大廳。
  “你的手怎么回事?”衛疆吼道,他看見她擱在胸口的手沾著血,立刻把她欲躲藏的手拉向他。
  他的怒气可真大!蝶儿感覺到小余偎緊她,她不悅的說:“你別吼這么大聲,你嚇坏她了。”
  而且他這么一吼,廳上的士兵都看著他們,嚴峻、衛宗、齊叔和韓伏邦不知何時也都站到他們身邊。
  衛疆滿臉疑惑的看了小余一眼,但沒說什么,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你的手怎么了?”他怒道,開始解開蝶儿的手絹。
  她想抽回手,但根本不可能,“沒什么,碰傷而已,你不用看了,我自己會處理。”她想拍掉他正欲解開絹布的手,可是根本無濟于事。
  他看到她的傷,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划過,已是皮開肉綻。蝶儿現在才注意到傷口兩旁的肉已翹起,如果當時再打重些可能都會看到骨頭。難怪這么痛,而且血流還未止,她覺得自己快吐了。
  一旁的小春也叫了一聲,她當時也沒注意到傷口這么深。
  衛疆怒道:“誰打傷你?”
  蝶儿看著他下顎繃緊,額上的青筋隱約浮現,眼中盡是殺意,眼神冷到讓人不寒而栗;韓伏慶方才的怒气和他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她很慶幸是韓伏慶陪她上街,否則那個漢子可能會被街疆大卸八塊。
  “我說過了,不小心碰傷的。”蝶儿低聲說。
  衛疆气憤道:“別對我撒謊!”他轉頭看著韓伏慶。
  “街上一名胡人拿鞭子抽中夫人,屬下赶到時已來不及。是屬下沒有盡到保護之責。”韓伏慶自責道。
  “不是你的錯,是我不讓你跟著──”蝶儿突然住口,因為她想起曾答應衛疆不為部屬辯護。可是,本來就不是韓伏慶的錯嘛!
  “人呢?”衛疆的聲音冷得像把利劍。
  “打發他走了。”韓伏慶又補了一句:“夫人不許屬下殺他。”
  衛疆注視著蝶儿,顯然還在生气,他向仆人說道:“拿金創藥到我房里。”,爾后拉著她的左手要走出大廳。
  “等一下。”蝶儿還有一件事還沒解決。
  她看著小余惊慌的臉孔,知道衛疆嚇坏她了,她摸著她的臉柔聲道:“你別怕,衛哥人很好,只是喜歡吼叫。”
  她听到衛疆咕噥一聲,旁邊的人開始竊笑,她瞪了他們一眼。其實早已有人在瞪他們了,那就是衛疆,有人連忙咳嗽以掩住笑意。
  “你乖乖在這儿,我待會儿就回來。他們人都很和善。齊叔,麻煩你照顧她一下。”蝶儿吩咐道。
  “是,夫人。”齊叔因极力忍笑,臉部肌肉已有點扭曲。
  蝶儿還有話想說,衛疆已拉著她走出大廳。
  他們一离開,廳上的人隨即爆出一陣笑聲。
   
         ★        ★        ★
   
  “衛哥,你走慢點。”蝶儿腳下一陣踉蹌,心想他們又不是在賽跑賽,干嘛走那么快?
  衛疆一個回身抱起她,她惊呼一聲忙摟著他的脖子。
  “你還在生气呀!”她看著他緊繃的臉龐道。
  他簡直是气坏了!她受傷的事讓他又想起她沉在水中的模樣,再這樣下去,她會嚇掉他所有的壽命。他想,他會這么在乎她,只是因為她是他的財產,他當然得加以保護,如此而已。衛疆這么想著。
  他踢開房門,走進去,又順“腳”關上房門,金創藥和紗布已放在矮几上。
  他把她放在床上,起身拿藥,再坐回床上,把她抱上他的大腿。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他沒有回答她,打開藥瓶,執起她的手,倒了些粉末在傷口上。蝶儿痛喊出聲,縮在他怀里,手指緊抓著他的衣裳。
  “很痛是嗎?”
  他語气中的擔憂,讓蝶儿不忍,她伸手撫平他緊鎖的眉頭,“其實沒那么痛。”她低語。
  他溫柔地擦去她手中的血跡,細心的為她包扎,這一次沒有再弄痛她。
  “身上可還有傷?”他問。
  蝶儿搖搖頭,突然又記起左肩被珠子打中。他干嘛要提起,現在她覺得左肩也開始痛了,她下意識的望向左肩。
  “沒有其它地方受傷。”她可不想讓他檢查她的肩膀。
  衛疆沒有遺漏她的動作,怒道:“那混帳打傷你的肩膀!”他伸手解開她胸口的衣襟。
  她脹紅臉,拍打他的手,“我說過沒有嘛!”
  他解開她的外衣,也一并扯開她的襯衣,她尷尬得想躲起來,因為他可以看到她的胸衣了。
  衛疆看著她雪白的肩膀,有些瘀青,還好不是什么大傷,心里松了口气,這才注意到她緋紅的臉。他抬起她的下巴,柔聲道:“我們是夫妻,沒啥好害羞。”他輕吻她的額頭。
  “我知道,只是不習慣。”她伸手圈著他的頸項,表示她正努力克服她的羞怯。
  他輕撫她嫣紅的雙頰,她的嬌媚令他怦然心跳,衛疆的眸子愈來愈深沉,緩緩地印上她的唇,雙手環緊她的腰,讓她柔軟的身子偎在他身上,她丰滿的胸部貼著他,使他血气洶涌。
  他火熱的吻使她暈頭轉向,渾身軟綿綿的,除了熱烈的響應他,她什么也不能想。
  他在快失控前,強迫自己离開她的唇。蝶儿嬌喘著靠在他胸前,聆听著他狂亂的心跳。
  “我們得出去用晚膳了。”衛疆一面說一面快速地替她整理衣裳。他的妻子衣衫不整的樣子令他心不在焉,他為自己缺乏自制的行為感到不解。
  蝶儿點頭。“在大廳吃嗎?”
  他拉她走出房間才回答:“晚膳時,我們都在大廳和士兵一起吃。”說完,又問了句:“為何和胡人起沖突?”
  她還以為他早忘了這件事。唉!她的丈夫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
  “因為他和我一起爭小余。”他臉上不解的表情讓她又補充道:“就是我帶回來的小女孩。她好可怜,她爹竟然以五十錢賣掉她,真是太可惡了!我從來沒見過這种……”
  他看她愈講愈激動,遂打斷她的話:“別岔題。”
  她堅持道:“我可不可以留下她?她真的很可怜,反正府中缺少女仆,就讓她待在我身邊嘛!”
  衛疆心想,至少她還會征求他的許可,遂道:“你可以留下她,但不許再有下次。”
  蝶儿高興得直點頭,稱贊道:“你真好!”
  他的表情卻是大受污辱的模樣,“以后別說我‘好’,尤其是在眾人面前。”他仿佛又听到他們的訕笑聲。在沙場上他以鐵石心腸聞名,如今卻被冠上“善人”的名號,令他渾身都不對勁。
  她不解地問:“為什么?你本來就很仁慈。”
  “仁慈?!”這個詞儿更糟,再說下去他可能會變成娘娘腔的怪物。“別問為什么,答應我就是了。”他加重語气。
  又來了!每次都只會說“答應他”,蝶儿開始痛恨這個字眼。
  她不悅地回道:“知道了。我看不用多久,我就變成你的部下,只會听你的命令。‘是,將軍’、‘是,大人’。”
  她模仿的語气讓衛疆莞爾,他心想如果他笑出來,她可能會气得冒煙。
  “然后?”他問。
  “什么然后?”
  “匈奴人。”
  “哦!”蝶儿想起她還沒說完,“然后他看見我,說要帶我回大漠,我不依,于是就打起來了。”
  他怒吼一聲:“什么?!”
  蝶儿被他突來的怒气,嚇了一跳。“你一定要這樣吼叫嗎?我差點被你嚇死。”她嗔道,拍撫著胸口鎮定情緒。
  “該死的混帳!”衛疆厲聲道,想到她差點被擄回大漠,他就想宰了那個混球。
  他又勃然大怒了,蝶儿十分后悔說出事情的經過,也許他會把她關在房里,永遠不許她再出門。
  “蝶儿,不准再上街。”
  老天!他果真要關她。“我又不是犯人,更何況我現在安然無恙。”她安撫道。
  衛疆明白自己的命令不合理,可是他不能再讓她置身于危險之中。
  蝶儿繼續道:“你可以在我上街時差人保護我,像今天,幸虧韓伏慶在一旁。”
  講到這時,他們正好進入大廳,士兵們看他們進來,不約而同噤聲不再交談,廳內頓時一片肅然。
  蝶儿看到韓伏慶站在柱子旁,想起自己還沒謝謝他,但她才向他走出一步就被衛疆拉回身邊。她試著微笑面對士兵,接著又被衛疆拉向高台,嚴峻和衛宗跟在他們后面,士兵們各自站定在長几后。
  衛疆和蝶儿走到中間的矮几,嚴峻站定于左邊,衛宗則站在右邊;當他們席地而坐后,士兵們才隨之坐下。
  衛疆示意用膳,士兵們才開始動餐,并且低聲交談。
  “你剛剛的舉動真是不禮貌。”蝶儿低聲抗議。
  衛疆聳肩不語,開始吃起面前的食物。
  她正打算指出他的粗鄙,一陣冷風吹來,使她打了個噴嚏。奇怪,現在才入秋,怎么就有點涼意?
  坐在蝶儿右手邊的衛宗滿臉訝异,“大嫂,你受涼了?”
  衛疆皺眉,他就知道她身子虛。“喝口酒會暖和些。”他拿杯酒到她唇邊。
  她搖頭,他不容她反對。“喝下去。”
  蝶儿接過酒器,气憤的瞪他一眼,一口气把酒灌下,酒卻烈得讓她嗆咳個不停。她听到衛宗大笑出聲,底下的士兵也在笑,她不悅的看他們一眼。
  “你又害我出糗了。”她低聲指責衛疆,不過酒進入胃里之后,确實帶來一陣熱力,染紅她的雙頰,使她溫暖許多。
  他翻了翻白眼,算是回答,伸手掰塊餅遞給她。她無奈的想,這几天一直吃餅,實在有些食不下咽,原本以為到家之后可以吃些好吃的,沒想到現在她右手受傷根本拿不起筷子,只能繼續吃這些烤餅。
  蝶儿小口喝酒配著餅一起吃,感覺右手傷口隱約傳來的痛楚,而且腰好象也有些酸疼,她揉著腰側,挺直背脊,試著讓自己舒服些。
  “腰疼?”衛疆蹙眉,語气中泄漏了他的關心。
  她點頭。“我從來不知道騎馬這么累人。”
  他伸手溫柔地按摩她的背,她靠在他身上,舒服的歎息出聲,衛疆身上散發的熱力溫暖著她,手痛似乎也沒那么難以忍受了。
  “想睡了?”他看她打了個呵欠。
  “眼皮有些沉重。”她回答,午睡可能還不足以讓她恢复体力。
  “我差人送你回房。”
  “我現在离開會不會失禮?”她擔心道。
  衛疆沒回答她的問題,指示仆人送她回房。蝶儿臉上始終挂著微笑,因為她感覺到士兵都在看她,他們可能納悶她為何离席吧!
  蝶儿走后,衛宗才問:“大嫂怎么了?”
  “她累了。”衛疆簡短回答。
  “嫂子身体可真虛弱。”他看著衛疆愈來愈緊鎖的眉頭就覺得想笑。大哥很在乎大嫂!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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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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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房后,蝶儿吩咐小四──就是送她回房的男仆,送桶熱水進來。泡泡熱水可能會減輕腰酸,肌肉會放松些;最重要的是她已兩天沒淨身了。前几天在外露宿,愈接近北方,衛疆愈不准她沐浴,怕她會受寒。
  “小姐。”
  是小春,她怎么曉得她回房了?蝶儿道:“進來。”
  小春手上端著几案,案上放著以線連柄的瓜匏,匏里裝著酒。
  “這是什么?”蝶儿滿臉疑問。
  小春應道:“這是要給小姐和姑爺喝的,叫合巹酒,也稱合歡酒,表示夫妻相齊,融合為一的意思,喝了之后,才算夫妻。”
  “你怎么知道這些?”蝶儿好奇道。
  “离開家鄉前,夫人告知的。夫妻喝了這酒,婚禮才算完成。”
  蝶儿點點頭,“你先放著,衛哥回房后,再一起喝。”
  “夫人,您要的熱水送來了。”門外仆人說道。
  “還真快。”她發現仆人的辦事效率很迅速。齊叔真厲害,將府上治理得井井有條。
  “進來。”她喊道。
  兩個男仆提著個大桶子進來,真的很“大”,坐在里面可能會有滅頂的危險。
  “夫人還有什么吩咐?”小四間。
  “辛苦你們了。”
  他們兩人一險愕然,令她歎口气,他們匆匆走出去后,蝶儿才道:“你看到他們的表情了嗎?每次只要我說出道謝的話,他們就露出那种被噎到的表情。”
  小春微笑道:“他們只是不習慣小姐向他們道謝,仆人本來就是要服侍主子。”
  這种觀念和柳青松從小教導她的有所出入。她爹從小就告訴她,會成為奴仆都是身不由己,有人因為家貧,有人因為戰俘,才會成為奴仆被人使喚,所以做主子的應該拿出最基本的禮貌對待他們。
  柳青松的想法雖然和一般社會上的觀念不合,但蝶儿從來不認為這樣有什么錯,何況她也只是向他們表示感激而已。
  “小姐,我幫你更衣。”
  小春的話將蝶儿的思緒拉回,她讓小春服侍她沐浴,而她專心的不讓水弄濕手上的紗布,和避免溺死在桶子里。
  沐浴后,蝶儿坐在床沿,覺得全身舒暢极了,泡熱水還真有效。小春一邊擦著她的頭發,一邊和她聊天。
  “小余呢?”她差點忘了這么重要的事。
  小春答道:“她在我房里睡覺,你別擔心她。”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小姐……”小春的語气里透著遲疑。
  “怎么?”
  “小余至今都沒說過半句話,我和她講了半天,她只是看著我不發一語,不曉得她是怎么了?”小春疑惑道。
  “一定是她還不信任我們,所以才會這樣。明天我同她談談。”蝶儿一想到小余的爹竟然賣了自己的女儿,一肚子火又升了上來。
  “小姐,你別跟那种人嘔气,不值得。”小春看見蝶儿生气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又想起那個小販。
  “我們要好好照顧小余,她一定很傷心。”蝶儿一連打了好几個哈欠。
  “小姐,我幫你梳梳頭發,你就可以睡了。”
  蝶儿點點頭,她覺得好累,眼皮愈來愈重。
  小春一看蝶儿眼睛都快合上,遂服侍她上床,幫她蓋上棉被,放下帘幕,走了出去。
  等衛疆回房時,已近午夜。他點然矮几上的燭火,怪异的看向案几上的瓜匏。
  他拉開床帘注視熟睡的蝶儿,一股滿足感充塞他的心田,她白嫩的雙頰透著紅暈,小巧嫣紅的唇微啟,長長微翹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道陰影,他搖頭心想,他的小妻子占据他太多心思了。
  衛疆坐在床上脫下鞋子,拉開腰巾,解開衣服披在屏風上,然后捻熄燭火,拉開被單,躺在床上。他拉近蝶儿貼著他,她的頭偎在他肩上,他歎口气,擁緊她,他想要她,可是她身子不适需要好好休息。
  他在黑暗中忖想,他們的新婚夜竟是這樣度過的──他像圣人般的和他的妻子相擁而眠。
  躺了一會儿,正想入睡時,他卻發覺蝶儿動了一下,她的腿跨過他的,整個身子翻趴在他身上,他听到她倒抽一口气,知道她醒了。
  他的妻子在誘惑他?不可能,衛疆否認這個想法。她太純真了,不可能誘惑他,那她到底在干嘛?想測驗他是不是圣人?他感覺她又蠕動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他粗嗄著聲問。
  她惊喘一聲,整個人臃在他身上,他捏捏她的腰示意她回答。
  “你嚇死我了。”她怒道,手戳著他的胸膛。
  蝶儿是被手上的傷口痛醒的,她思索著怎么繼續入眠,突然想到几上的酒,它可以讓她昏昏入睡,于是想起身下床,這才意識到自己偎在衛疆怀中。她跨過他身上,卻發現他沒穿衣服,赤裸的胸膛嚇她一跳,而后他突然開口說話,差點讓她的心跳停止。
  “回答我的問題。”他命令道。
  “我的手痛,想喝些酒入眠。”她還沒從惊嚇中恢复,還在喘著气。
  他抱她起身坐著,點燃床柱的燈。
  她看著他古銅色的背,心髒開始不規則的跳動;她放松的吁口气,至少他還穿著褲子。
  他拿起案儿坐在床娃。“很疼嗎?”他關心的問。
  “一點點。”她屏气道,看到他寬闊的胸膛,使她心跳加快,他手臂上的肌肉顯出他的強壯,她注意到他左手臂有條長長的疤延伸到手肘附近,在褐色的皮膚上顯得更加明顯,她想摸摸他……這個想法讓她震惊,她怎么可以有這种想法?
  “蝶儿?”
  拉回思緒,她茫然的問:“什么事?”
  他歎口气。“酒。”
  “哦!小春說這是合巹酒,喝過之后才是夫妻。”她道。
  衛疆揚著眉,他倒認為行過周公之禮才算是夫妻,不過他不認為說出來是好主意。他拿起匏瓜,她捧著另一個,兩人雙雙飲下匏內的酒,紅暈瞬間布滿蝶儿的雙頰。
  他將兩人的匏瓜放回案几,轉身道:“睡吧!”
  她躺回床上,熄滅燭火后他掀開被褥躺下,順勢拉她入怀,撫著她的背。
  她滿足的歎口气,偎緊他,他卻粗嗄的叫她別亂動。
  “蝶儿。”半晌后,衛疆喚道。
  “嗯。”她慵懶地打個哈欠,頭靠著他溫暖的胸膛。
  “你的腰還疼嗎?”
  “不疼。”他這么溫柔的撫著她,她覺得舒服极了。
  他拉高她,手捧著她的臉。“确定?”
  “确定。”他這么關心她,讓她感到很窩心。
  她發現他正在解開她的衣服。“衛哥,你又要檢查我的傷嗎?我已經告訴過你──”她倏地停住,她听見他低沉的笑聲。
  他扯下她的衣服時,她愣了一下,還沒回過神,她的縛胸又被卸下,他翻身覆上她,肌膚相触的快感讓他滿足的輕歎一聲,她卻惊慌的想推開他。
  “別怕。”他的唇貼著她的,喃喃地說。
  她正想回答,他已印上她的唇,溫柔的輕吻她,當她環著他的腰,熱情響應他時,他逐漸加深他的吻,讓這份激情襲卷他們。
  兩人的洞房花燭夜這才開始……
  次日,蝶儿一直睡到近午才起來,她像個老婦似的緩慢地移動著,重重地逸出一陣呻吟,天啊!她全身都在酸痛。
  著好裝,她思索著見到衛疆后該說些什么。經過昨晚,她覺得很難為情,昨夜的記憶讓她雙頰潮紅,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還是先去找小余,待會儿再回頭找她丈夫。
  蝶儿沿著廊廡欣實庭中的花朵,她怀疑有誰曾佇足觀實,畢竟一屋子都是男的,他們宁可打獵也不會站在這儿滿怀雀躍的賞花;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庭院并沒有因此荒蕪。
  小春牽著小余站在不遠處,朝著她走過來。
  “我正想去找你們。”蝶儿道。
  “小姐,你差人叫我就好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小春不以為然。
  “反正我也想出來散步。”蝶儿摸著小余的頭,微笑道:“小余今天好不好?”
  她只是羞澀的點點頭。
  “小姐,她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出過半點聲音,我想她可能──”小春憂慮的看著蝶儿,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可能怎樣?”蝶儿追問。
  她吸口气,小聲低語:“可能是個啞巴。”
  “你是嗎?”蝶儿問小余。
  她搖頭,奮力的想出聲,但徒勞無功,最后她頹然的點頭,淚水滑落面頰。
  蝶儿一陣鼻酸,難怪她爹低价賣掉她。
  “沒關系,啞巴不是件可恥的事。”蝶儿為她抹去臉上的淚。“對了,我可以教你習字,這樣一來,你就可以表達你所想說的。”她為自己想到這個辦法興奮不已。
  小余臉上洋溢著笑容,直點頭。
  “小姐,我可不可以學?”小春道。在衛府她根本不需做什么事,齊叔告訴她只要服侍夫人就可以了,其它的事有人會做,所以她很閒,也可以說是很無聊。
  “當然可以。”蝶儿點頭笑道。“現在什么時辰?”
  “午時。”
  蝶儿沒想到自己睡得這么晚,讓她覺得有些怠惰。
  “我去找衛哥,你們先吃午膳,下午我開始教你們習字。”她指示道。
  “在哪里習字?”小春問。
  “我還沒想到。”蝶儿思索著,如果寫在竹片上,太耗費竹片了,那么該寫在哪里好呢?“對了,后院在筑牆,我們去拿些磚塊來寫。”
  蝶儿為自己想到這個辦法洋洋得意。她們可以拿磚塊在石頭上寫字,寫完之后再用水洗掉就行了。
  小春和小余則微笑的直點頭。
   
         ★        ★        ★
   
  大廳里,有三個人臉上都挂著不悅的表情。
  衛疆深鎖眉頭,低聲咀咒著,方才一名信差帶來的消息令他不快──
  事情起于不久前漢朝和匈奴訂定盟約,以姻親締結和平,所以現在兩國聯姻頗為頻繁;而最近,皇上指定一名宗室女子將“和親”予匈奴左賢王蘭屠耆,胡人將在三天后抵達,將軍府被指定作為他們歇息之處,新娘也會在同一天到達,待他們兩人完婚后才离開將軍府返回大漠;因此,他得招待匈奴人。
  真是該死!衛疆心想,殲滅一旅軍隊也比招待他們容易多了。
  “將軍,皇上的旨意無法變更嗎?”嚴峻皺眉問道。
  衛疆搖搖頭。“不可能。”
  “為何單挑將軍府‘招待’他們?”一旁的衛宗咬牙道。
  衛疆歎口气。“一來咱們离邊塞近,二來皇上想藉此表示和匈奴握手言歡之意。其它要塞的將軍府可能也接獲相同旨意。”
  “何時宣布給弟兄們知道?”嚴峻問。
  衛疆答道:“午休時要他們在前院集合。”
  衛宗挑眉道:“這個消息可能會讓他們把午餐吐出來。”
  “吐什么?”蝶儿走進大廳,碰巧听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衛疆示意衛宗和嚴峻去督促士兵操練,兩人立刻走向前庭,留下他和蝶儿獨處。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衛哥。”蝶儿看著衛疆緊皺的眉頭,使他看起來嚴肅不可親近。
  “我剛接到一個坏消息,三天后胡人會來。”
  蝶儿惊訝的抓著他的手臂,“打仗嗎?”老天!他該不會是要上戰場吧?“你不是告訴我已經太平了嗎?為什么還要……我是說……你……”她已經怕得語無倫次。
  衛疆伸手圈住她拉在怀中,安撫道:“你別緊張,沒有戰爭。”他感覺她在啜泣,低頭看見她的眼眶蓄滿淚水,“怎么哭了?”他輕輕為她拭去頰上的淚珠。
  “我以為你又要丟下蝶儿。”她哽咽道,緊緊摟著他,她不要再跟他分离。
  這句話讓衛疆的心一陣揪緊,他捧著她的臉嚴肅地道:“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
  “可是,如果又起戰爭呢?”
  他深情的親吻她。“不會的。”
  “确定?”
  “确定。”
  他保證的口吻讓蝶儿安了心,他從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她放松的靠著他,感受他的溫暖和力量。
  “那為什么胡人要來這儿?”她不解地問。
  他簡短地將事情的始末告訴她,并分析目前朝廷和胡人之間的關系,兩國之間不會再起大規模的戰爭。
  “她真可怜。”蝶儿喃喃地道。
  “誰?”
  “那個新娘啊!她嫁到那么遠的地方,風土人情都不一樣,一定很難受。”
  衛疆感到有些好笑,他的妻子總是替別人想,難怪容易感傷。他揉搓她的背,享受她偎著他的感覺。
  “你今天覺得如何?”
  “很好啊!”蝶儿困惑的望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冒出這一句。
  她迷惑的表情令衛疆微笑。“昨晚我弄疼你了。”他提醒道,昨夜他還沒來得及問這句話,她就睡著了。他好笑的看著她的臉迅速脹紅,低著頭不敢看他。
  “今天還疼不疼?”他抬起她的下顎問,心想她的臉再紅下去可能就要著火了。
  蝶儿還是不敢看他,眼光落在他的下巴上,羞怯道:“一點點。”她只記得昨晚快入睡時,好象听到他問過相同的話,可是她實在太累了,還沒回話就睡著了。
  知道她尷尬,他遂轉移話題,“你用膳了沒?”
  听到這句話,她總算能看著他的眼睛。“還沒,才剛起床,不餓。”
  “右手能不能動?”他端詳她的手。
  “可以!你的藥真有效,才一天就好多了。”她喜悅地道,展示的動動手臂。
  他心想當然很有效,那些藥可是有名的刀傷藥,只要一天,傷口就會結疤。
  此時,前庭傳來士兵的操練聲,蝶儿不解地問:“為何前面有士兵,后院也有?”
  他牽她走到大廳門口,指著士兵道:“這儿的是老兵,由我、嚴峻和衛宗訓練他們,武術通過考驗的人會被派到京城當禁軍。后院的是新兵,伏邦和代慶指導他們武術,新進的士兵還得筑牆。”
  看見前院的士兵搭上弓箭,准備射靶,蝶儿央求道:“衛哥,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他蹙眉。“為什么想學?”
  “我發覺箭遠比我發射的暗器快得多,這樣比較不會被人抓住。”她解釋。“像昨天,那個胡人就曾接下我的珠子。”
  想起她受傷的事讓他憤怒,“你不可能隨身帶著弓箭。”他搖頭道。
  蝶儿覺得好失望,她以為這是個好辦法。
  見她不快,他解釋道:“暗器的优點是小巧且讓人措手不及,而暗器之所以會被敵方接住或躲開,那是因為打者力道不夠,速度又不夠快。”
  “那怎么辦?”她抿著嘴道。
  “你必須多練習。我示范給你看。”
  衛疆拉她走到前院,示意士兵中斷練習。
  嚴峻和衛宗走到他們身旁,不明白發生什么事。
  “大哥,什么事?”衛宗問。
  “找一名好射手過來。”他道。
  衛宗一有意一名士兵走向前,每個人都好奇的看著這一幕。
  衛疆對著那名士兵道:“站到五十步外,准備好時,把我當成靶心射過來。”
  蝶儿張大眼睛,無法置信,怒道:“你瘋了?”
  她的話讓士兵開始咳嗽,而衛宗已無法遏止的開始大笑。
  衛疆翻翻白眼,隨即瞪了衛宗一眼,他示意士兵馬上照作,然后輕拍蝶儿的手,安撫道:“我不會有事。”
  他上前一步,彎身撿起一顆石子。
  蝶儿也想往前一步,衛宗抓著她的手臂道:“大哥不會有事。”
  她正想辯駁,卻看到箭已發出,正朝著衛疆射來,她惊喘一聲,只听“當”的一聲,箭被彈開,四周響起士兵的歡呼聲。
  衛疆才轉過身,蝶儿已沖進他怀里,他還搞不清楚她的舉動,她又离開他的怀抱。
  她戳著他的胸膛吼道:“你嚇死我了!”
  “你對我太沒信心了。”衛疆皺眉道:“而且,你也不該用這种口气跟我說話。”
  他捂住她想抗議的嘴,把她拉回大廳,在經過嚴峻和衛宗時瞪了他們一眼,喝道:“你們再笑,我就要你們躺在地上。”
  他們立刻收斂笑臉。正确來說,應該是所有士兵立刻收起笑臉,可是一等將軍和夫人离開,大家又笑咧了嘴。
  進了大廳,衛疆一放開手,蝶儿馬上吼道:“那只箭差點射中你,你知不知道?”
  她剛才差點暈厥,若是他失手,箭早已刺進他的胸膛;一想到鮮血流出他的身体,她就害怕得直發抖。
  衛疆看著蝶儿發青的臉孔,才知道她真的嚇坏了,但她對他的能力沒信心讓他惱怒,“你的話已侮辱了我,箭不可能射中我。”
  他傲慢的語气,讓蝶儿安心一些,她知道她的丈夫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我當然對你有信心,只是下次要示范時,不要把自己當箭靶,我才能留意你的打法。”剛才她只顧著注意他的安危,根本沒注意他是如何打歪箭的。
  衛疆還是無法理解她的憂慮,因為他不可能被射中的,不過他還是點頭應允。
  “你下午要做什么?”他轉移話題道。
  “我要教小春和小余習字。”她快樂地說。
  他揚起眉。“習字?”
  蝶儿點頭。“你知道嗎?小余好可怜,她是個啞巴,所以我想教她習字,這樣她才能和其它人溝通。”她仍然替小余覺得可惜,畢竟她長得那么清秀、可愛。
  衛疆听到這個消息只是挑挑眉,很高興她乖乖待在府中,他可不希望她又跑到街上,說不定回來時又多了其它傷口,這种可能性讓他皺著眉頭。
  “你不喜歡我教小余習字?”她問。
  “為什么這么想?”
  “你皺著眉。”
  他輕撫她的頭發,“我沒有不贊成,別胡思亂想。”
  一名男仆端著食物走進大廳,衛疆示意他把東西擱在長几上。
  “吃過午膳再去教她們習字。”衛疆指示。
  “你不吃嗎?”蝶儿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我待會儿和士兵一道吃,現在還有事要忙。”
  見她點頭后,衛疆即刻走向前院訓練軍隊。
   
         ★        ★        ★
   
  蝶儿、小春和小余三人高興的往后院走去。
  后院是由后堂、左右兩側廊廡和后罩房圍成;后罩房住的都是士兵。后院和前院一樣寬闊,地上堆了許多磚塊和沙石,有些士兵拿著兵器操練,其余的都在筑牆,從后院望去可以看見北城門,它和西城門一樣高聳。
  韓伏邦和韓伏慶站在庭中監督士兵,不解的看著几呎外的蝶儿,她正走向一名士兵。
  蝶儿微笑的和他們點頭致意,隨后轉頭向士兵要了半塊紅磚,士兵困惑于她的要求,但還是拿了一塊給她。她向士兵道謝時,他脹紅臉道:“不用客气,夫人。”
  他因為退得太快,沒注意到后面的磚頭,結果──絆倒了他自己,他的臉更紅了。
  蝶儿忙著想扶起他,他卻惊慌失措的爬起來,連滾帶跑的逃開,四周揚起一片笑聲,令蝶儿搖頭,他們似乎沒有一點同情心。
  而令她吃惊的是,小余竟能笑出聲音。奇怪!啞巴能笑出聲嗎?
  她向韓伏邦和韓伏慶點頭后,就和小春、小余离開后院,找了個地方開始她們的習字課。
  這一下午,她們三人都興致高昂的在寫字,但還是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當所有的石頭都被寫滿后,她們來到井邊提水,准備沖洗石上的字跡。
  那口井已經有點老舊,繩子和桶子都磨損得很嚴重,蝶儿不懂為什么不換新的纜繩和桶子。撈起桶子后才發現只裝滿一半的水,原來這口井快枯了,難怪沒人用。
  她們卷起袖子准備洗石頭,等石頭風干之后,又可以繼續使用。
  “小姐,我和小余洗,你歇著。”小春道。
  她搖頭。“這又不是什么粗重的工作,好玩嘛!”
  小春無奈,只好由著她。
  “咦!”蝶儿發現小余的手腕上戴著一個小墜子,墜子由許多條線串著,她好奇地問:“這是誰給你的?”
  小余眼中的歡樂被哀愁所取代,她在地上寫著“娘”,眼中瞬時蓄滿了淚水。
  “別哭了,我待會儿幫你換線好不好?這線快磨坏了。”蝶儿摸摸小余的臉頰,抱了她一下。
  小余破涕為笑,拉著蝶儿的手,不知道怎么表達她的感激。
  “怎么了?”蝶儿不解小余拉她的手要做什么。
  小余摟著她的脖子抱著她,蝶儿猜想她是想表達謝意,笑道:“小余想謝謝蝶儿?”
  小余點點頭。
  蝶儿指著自己的臉頰笑道:“親一下。”她小時候都是這樣表達感謝。
  小余毫不猶豫的給她一個響吻,三個人開心的笑著。小余也給了小春一個吻,讓小春受寵若惊,她們愉快地開始洗石頭。
  三人洗完石后,把水桶放回井里,正打算走時,小余卻哭了起來,她指著自己的手腕,墜子不見了。
  蝶儿大吃一惊,赶緊拉起水桶,水桶上勾著小余原本戴在手上的線,但是墜子卻不見了。
  “完了,一定是掉到井里。”蝶儿惊慌道,她知道這個墜子對小余的重要性,就如同她身上的弓箭木离項鏈一樣,若鏈子不見了她一定很傷心,因為這可說是衛疆送她的定情物,意義深遠。
  “怎么辦?”小春也慌了。
  蝶儿想了一下道:“這里离后院比較近,你去通知韓伏邦和韓伏慶。”
  小春走后,蝶儿一直安慰小余。
  不一會儿,韓伏邦和韓伏慶來了,手中還拿著結繩,韓伏邦指示韓伏慶留在地面拉著他,讓他好下去撿墜子。
  “麻煩你們。”蝶儿道。
  他們兩人同聲道:“不麻煩。”
  韓伏邦下井后,他們都圍在井邊觀看,韓伏慶感覺繩子一動,遂道:“他要上來了。”
  韓伏邦上來后,小余緊張的拉著他,他微彎身子,攤開手掌,墜子安穩地躺在手心上,小余的臉蛋挂著大大的笑臉,她拿起墜子,沖入韓伏邦的怀里,嚇了他一跳;更令他惊訝的是,她重重的給了他一個響吻。
  韓伏慶開始狂笑,老天!他的大哥臉紅了,那個從小几乎沒什么表情、不茍言笑的大哥,竟然被一個十几歲小女孩的吻搞得臉紅。
  蝶儿和小春譴責的看著韓伏慶,這么溫馨的時刻,他竟然在笑。
  韓伏邦直起身,給韓伏慶一個致命的眼神,但是韓伏慶仍然不可遏抑的一直笑著。
  “韓伏慶!”他咬牙道,准備給他一拳。
  “你別生气。”韓伏慶忍著笑,拚命往后退。
  蝶儿不解的看著他們,他們好象快打起來了,為什么撿個墜子會發生這种事?
  “你們不回后院嗎?”她打圓場道。
  “不用了,剛才我們已經結束操練。”韓伏慶回答。
  “那我們一起去大廳。”
  “是,夫人。”他們兩人應道。
  “小春,你帶小余去吃飯。”蝶儿交代,繼而轉向小余道:“晚膳后來我房里,我幫你穿線。”
  小余高興的點頭,和小春一塊儿离去。
  “她很可愛,不是嗎?”蝶儿望著小余的背影,有感而發。
  “是啊!”韓伏慶戲謔道,他又想起方才的事。
  韓伏邦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蝶儿沒發覺他們兩人异樣的气氛,邊走邊道:“我想找個大夫給她瞧瞧。”
  “她病了嗎?”韓伏邦蹙眉道。她看起來好好的呀!
  蝶儿沒有直接回答。“你們認為一個啞巴可不可能笑出聲?”
  “那是不可能的,啞巴不會發聲。”韓伏慶答道。
  她轉身面對他們,“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小余是啞巴,可是她有清亮的笑聲。”
  兩人挑高眉,同聲道:“怎么可能?”
  “所以,我想請大夫看看哪里有毛病?”蝶儿轉移話題道:“你們知不知道胡人要來府上?”
  他們兩人蹙著眉,表情气憤。
  “將軍宣布過。”韓伏慶不悅道。
  他話中的怒意令蝶儿好奇。“你們似乎都很憤怒?”
  “那是當然,胡人時常侵犯我國,若不是秦末八年余的戰爭,使得國窮民饑,再加上陛下被困于白登,萌生‘和親’之意,我們現在也不用低聲下气的招待他們。”韓伏慶憤慨的解釋。
  “為什么我們得低聲下气招待他們?”蝶儿不解。
  韓伏慶又解釋道:“因為我朝是求和的一方,除了將公主嫁給單于外,每年還得給他們大量的美酒、絲絹等等,所以皇上希望他們住在這儿時,我們能多謙讓。”
  “若朝中多几個像將軍一樣驍勇善戰之人就好了。”韓伏邦補充道。他們的軍隊所向披靡,從不曾吃過敗仗。
  韓伏慶喃喃的表示贊成。
  蝶儿只希望,來的胡人不要像街上遇到的那名匈奴人一樣惹人嫌,不然他們可能會打起來;這個可能性讓她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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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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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儿走進大廳,韓伏部及韓伏慶跟在她身后,士兵們均向蝶儿頷首致意。
  衛疆正在和衛宗、嚴峻談話,在大廳突然肅靜的剎那,他轉身面對她,她對他微笑,他卻蹙著眉頭,招手示意她過去。這個命令讓蝶儿皺皺鼻子,她又不是他的部下,但基于大家都在看的分上,她只好“服從”的走到他身邊。
  蝶儿朝衛宗和嚴峻點點頭,心里卻愈來愈痛恨“服從”這個字眼,她微笑的仰頭看著她丈夫,決定小小的報复一下──她乘机捏了一把他的手背。
  “你捏我?!”衛疆挑高眉毛叫道,聲音里有著不可置信。剛才她眼里有兩把小小的怒火在燃燒,他知道她有些不滿,可是沒想到她會用這种方式報复。
  蝶儿尷尬得滿臉通紅,“你一定要這么大聲嗎?”現在大家都在看她,他又害她出糗了。
  他聳聳肩,故意道:“以后別做這种蠢事。”
  她惊喘一聲,“蠢事?!”
  周圍又開始響起士兵的咳嗽聲,尤其是衛宗,他咳得像是嗆到了,蝶儿不盡怒瞪他一眼。
  衛疆懶懶的笑著只想,他的妻子該好好收斂她的脾气。
  他還有膽笑?從來沒人說過她愚蠢。蝶儿正想反駁時,他拖著她往高台走去。
  蝶儿盡可能端庄的走上高台,她不想在眾目睽睽下失去風范,雖然她的丈夫拉著她,像是在拖只掃帚一般。
  “你一定要這樣讓我難堪嗎?”蝶儿怒道,她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他們坐上莞席后,他才回答:“我倒不覺得。”
  在她開口反駁之前,他塞了塊肉堵住她的嘴,表示話題到此為止,她只能無奈地咀嚼著。
  下次我會塞只大雞腿回敬你!蝶儿忿忿地想著。
  她撩起寬袖,拿了竹筷,正要夾菜時,衛疆抓住她的手道:“紗布怎么濕了?”他開始解開紗布。
  “你解開作啥?”她問。她的丈夫什么事都要管,連紗布濕了都要干涉。
  他把濕布放在几上,端詳她的傷口,該死!剛結疤的傷口泡水之后,已有化膿的征兆。
  蝶儿不解地看著衛疆緊鎖的眉頭,她的傷口只是積了些水,擦干后應該就無礙了。
  “不准再碰到水。”他命令。
  “傷口都結疤了,不礙事的。”
  他搖頭,“再碰到水就會化膿,到時更難治。”
  蝶儿瞪大眼睛看著手背的傷,想到傷口流膿的景象讓她心中一凜。
  “回房后,記得上藥。”他指示。
  蝶儿赶緊點頭,可不想傷勢再惡化。
  “會留下疤痕嗎?”她注視橫過手背的傷口。
  “會。”衛疆道。听見她咕噥一聲,他心想她大概是覺得難看,遂道:“疤痕會愈來愈不明顯──”
  “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蝶儿打斷他的話。她才不是那种膚淺的人,她的丈夫對她欠缺了解。“我只是認為我們愈來愈像了。”
  “什么?”衛疆不可思議道,他想他可能听錯了。
  蝶儿笑著解釋:“夫妻一起生活,人了之后會愈來愈像,尤其是老了之后更明額。”
  衛疆一臉錯愕地看著她,爾后,開始大笑,這是他听過最荒謬的論調,他很難想象自己和蝶儿有任何相似之處,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蝶儿脹紅了臉,她丈夫的笑聲使所有人都向他們行注目禮,他是她見過最無禮的人。
  士兵們訝异于何事能讓將軍開怀大笑,他們也不自覺地微笑著。衛宗更是得意于自己的預測是對的──大嫂真的讓大哥更像“人”了,不再像以前一樣面無表情,常會在無意中流露出對妻子的感情。
  衛疆感覺到蝶儿又在捏他的手,遂停止笑聲,挪揄道:“恐怕歲月無法做到這一點。”
  “至少我們現在有一點是相同的。”蝶儿得意道,她終于能挫挫他的銳气。
  “哦!是什么?”他興致盎然的問,很好奇她要說什么。
  “疤痕。”蝶儿揚起下巴,舉高手背,高興的吐出這句話。他愕然的表情令她笑開,她贏了。
  “那這里所有的士兵都和你有相同點。”他不疾不徐地反駁道。
  蝶儿嘟著嘴表示不滿,她就知道不可能輕易獲胜,畢竟她有個好辯的丈夫。
  “快吃。”衛疆夾塊肉到她碗中。
  看著肥滋滋的豬肉,她緊皺眉頭,挑起肥肉放進他碗里。
  “怎么不吃?”衛疆道,她太瘦了,得吃胖些。
  “油膩膩的,好惡心。”她吐吐舌頭。
  “吃久就習慣了,你身子弱,得多吃些。”
  蝶儿正想回問他怎么會有這种想法卻覺得有些冷,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們的位置正對著大門,難怪每次晚膳時都覺得冷風颯颯。
  她的鼻子又開始發痒,她盡可能忍住,不想又讓他小題大作,但……老天!她不行了。
  “哈啾!哈啾!哈啾!”她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該死!”衛疆詛咒一聲,他就知道她身子虛,他示意仆人回房取件披風。
  “可是我沒披風呀?”她疑惑道。
  他拉她偎在他身上,“我有。”
  蝶儿靠近他享受著他散發的溫暖,心想每次只要她受傷,或是他覺得她身子虛弱時,他就會流露出對她的關心。嗯,至少她丈夫開始表示出喜歡她了!蝶儿愉悅她笑著。
  “什么事這么好笑?”衛疆問,他又夾了許多菜和肉到她碗里。
  他是不可能承認喜歡她的,因此蝶儿不認為說實話是好主意。
  “我不喜歡吃這些。”她又挑了些肥肉放回他碗內。
  “不許挑食。”他命令道,又把食物夾進她碗中。
  她皺眉咕噥:“吃這些肥肉我一定會吐出來。難道你就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嗎?”
  “沒有。”
  她差點脫口而出“豬”這個字,不過她當然不能這么侮辱她的丈夫。
  這時仆人剛好拿了件黑披風遞給衛疆,他幫她披上系好。
  “暖和嗎?”他問。
  “嗯!好大一件。”她應道,心想拿來當棉被或許也不錯。“你不穿嗎?”
  他搖頭。“現在才秋分,改天找人幫你做几套,免得受寒。”
  “謝謝。”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靨,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她沖動得想抱緊他,但有這么多士兵在,所以她緊握他的手。
  衛疆困惑地看著她快樂的臉龐,和她緊握的手,不曉得什么事讓她如此愉悅,但她的笑容使他心頭暖曖的,他喜歡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做妻子的不用向丈夫道謝。”他粗嗄道,“快吃。”
  她點頭愉快地吃著。
   
         ★        ★        ★
   
  “好了,這樣就不會掉了。”蝶儿道。她幫小余的墜子穿上繡線,使其固定在手腕上。
  小余高興的抱著蝶儿,表達她的謝意。
  “小姐,用繡線恐怕不太牢固。”小春道。
  “我曉得,可我這儿除了刺繡的線之外,也沒其它的了。改天再上街買。”
  “上街?!”小春雙目圓睜,一臉訝异。
  “怎么了?”蝶儿好笑的看著小春一臉惊愕的樣子。
  “這种小事,小的去辦就行了。”小春道。只要一想到小姐每次出去就會惹一大堆麻煩事,她就覺得全身僵直。
  “哼!”蝶儿皺皺鼻子,“看你的表情,我就曉得你和衛哥都認為我是惹禍精,對吧!”
  “小的沒這個意思。”小春心虛道。雖然她認為“惹禍精”這個詞儿取得貼切,可也不敢表示出來。
  她們三人坐在莞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小余只是听著蝶儿和小春的對話,并不時點頭微笑。蝶儿手上拿著針線不停地忙碌著,她正在繡一對鴛鴦,這是她的嫁妝,原本是打算在旅途中完成的,可是沒想到沿路都在馬背上度過,所以荒廢至今。
  小余接連打了好几個哈欠,蝶儿遂道:“夜深了,你們也該回房了。”
  “是,小姐。”小春應道。
  兩人走了之后,蝶儿仍然繼續繡著,心想可以多繡些花、鳥之類的幃幔來布置房室。又繡了一個時辰,她覺得有些倦了,可是還不想睡,她想等衛疆回房,夫妻應多些時間談心才是。
  她吩咐仆人准備洗澡水,想提神,可是沒想到卻在澡盆里睡著了,等她醒來,水早已涼了。
  “好冷。”蝶儿打顫道,赶忙穿上罩衣,躺進被窩里,嘀咕著:“衛哥怎么還不回來?”
  過了片刻,她快入眠時,隱約听到開門的聲音,她高興地坐起身,“衛哥。”
  衛疆走到床沿問:“怎么還沒睡?”他坐了下來脫鞋、寬衣。
  “想和你聊聊。”她羞怯道,他沒穿衣服的模樣讓她臉紅。
  他側躺在床上,拉她靠著他,她的頭偎在他的肩膀,他的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
  “你要聊什么?”他懶洋洋地說著,雙手不自覺地探到她的衣服下游移。
  蝶儿的心開始不規則地跳著,她按住他不規矩的手,“你這樣會讓我分心,忘了要和你說什么。”
  她的話使他愉快地笑著,他俯身輕咬她的耳垂,一股暖意流竄她全身,使她發出一聲歎息,他的鼻子磨蹭著她的頸側,聞著她身上散發的幽香,他喜歡她的味道。
  她輕撫他結實的臂膀,當她的罩衣被褪下時,肌膚的触感讓她一顫。
  他低頭覆住她的唇,火熱的吻迅速點燃他們的熱情,熾熱的欲望開始蔓延……
  過后,蝶儿偎在衛疆怀中,疲憊地打個呵欠,傾听她丈夫仍然急促的心跳聲,覺得很溫馨。昨晚她也是這么快樂和滿足,唯一的遺憾是還來不及和他談心,她就睡著了,今夜她會彌補這個錯誤。
  “衛哥。”她輕喚。
  “什么事?”衛疆低沉道,他仍像昨夜一樣,想為他們之間發生的整理出一個頭緒。
  他總是能隨時隨地的控制自己,習慣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她卻讓他失控了,似乎只要和蝶儿有關的事,都會讓他脫离常軌。
  “你應該要尊重我。”蝶儿道。
  “什么?”他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么。
  蝶儿撐起身子,注視她的丈夫;他真是英俊,她可以一輩子看著他也不會厭煩,但她拉回自己的思緒,現在可不是浪漫的時刻。
  “今天晚上你又讓我在部屬面前出糗,我覺得很難堪。”她解釋。“他們一定認為我很幼稚。”
  他翻了翻白眼道:“你今天的行為本來就很幼稚。”想到她捏他的手背表示不滿,衛疆不自覺地露齒一笑,她真的是有勇气。
  他竟然嘲笑她!蝶儿憤怒地捶著他的胸膛,“為什么每次我和你談正經事,你總是──”
  他伸手把她拉回怀中,打斷了她的話,她的頭被壓在他的肩上,他感覺地想推開他,遂收緊雙臂。
  “你弄疼我了。”蝶儿叫道,她討厭他每次都用蠻力解決事情。
  衛疆放松力道,因為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所以他放心的笑著。他的妻子總想和他抗爭,他覺得很有趣,他已習慣下達命令,且不容反駁,沒想到蝶儿總喜歡和他爭辯,現在又和他談論“尊重”的事……唉!她老是有些古怪的念頭,令他匪夷所思。
  “我討厭你每次都不讓我把話說完。”蝶儿抱怨道,“再這樣下去,你怎么知道我的不滿?如果你不知道我的不滿,就不會改進,我們就無法好好相處。”
  “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他反駁,“而且丈夫是不需要‘改進’什么來迎合妻子的。”
  她的丈夫是頭驢,她快尖叫了!為什么他都不關心她的感受?他令她覺得沮喪,婚姻比她想象的复雜多了。
  蝶儿把想法告訴衛疆,惹來他一陣訕笑,她气得踢他一腳。
  衛疆大笑出聲。這個女人夠火爆,她又在踹他了,他把她的腿夾在他的雙腿間,讓她不能動彈。
  “你只要乖乖的听話,我們的婚姻就能運作得很好。”他微笑道,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頂,雙手愛怜地揉著她的背。
  “我又不是應聲虫,而且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做不到順從。”她嘟嘴道。為什么他就不能体會她的感受?
  衛疆歎口气,他的妻子總是在考驗他的耐性,可是他就是喜歡她這种個性。
  衛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喜歡她?!
  老天!怎么可能?不,他不喜歡她,他只是在乎她而已,畢竟她是他的妻子,衛疆努力的說服自己,他可不想變成繞指柔,而且她還喜好爭辯、脾气火爆,他怎么會喜歡她?更何況他還是個戰士,心中根本沒有情愛的容身之處。
  “怎么了?”蝶儿擔憂地問,抬頭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她的手輕柔地按在他額上,很正常啊!
  衛疆拉下她的手。“我很好。”
  見他臉上回复血色后,她才放心的摟緊他,“我以為你病了。”
  她擔憂的語气讓他心頭一暖。“我從不生病。”。
  “你答應了嗎?”她疲倦地打個哈欠,用臉摩挲他溫暖的胸膛,她快睡著了。
  “答應什么?”他疑惑道。
  “尊重我。你不應該在手下面前訓示我,讓我難堪。”她又打了個呵欠。
  衛疆心想,他的夫人又多了項缺點──頑固。可是他卻露出微笑,如果他不答應,她可能會和他扯一晚上。
  “你不會罷休的,是不是?”他問。
  “嗯。我答應你那么多事,你卻沒承諾過什么。”她心有不甘地說著。
  “我娶了你。”他提醒道。
  她戳他的背,“那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這也是承諾。”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到底答不答應嘛?”她捶著他的胸膛,覺得自己快被气哭了。
  他微笑道:“我會牢記的。”
  “真的?”她猛地抬頭,頭頂撞到他的下巴,她痛呼一聲。
  他揉著她的頭頂,點點頭。
  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親一下他的臉頰,“謝謝!”她高興地說著。他真好,她好愛他。
  “妻子不用向丈夫道謝。”他的聲音因為感情而粗嗄,他喜歡她快樂的笑臉,拉她更貼著自己,低頭親吻她的頭頂。“睡吧!”
  她順從的點點頭,偎緊他。
  她嫁了個好丈夫!這是蝶儿入睡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        ★        ★
   
  蝶儿坐在床沿,連打了好几個噴嚏。老天,她覺得很不舒服,頭好暈,喉嚨好象吞了沙石般難受。
  這兩天她一直覺得不适,以為只是小毛病,沒想到竟然病了。但她得忍一忍,因為今天胡人就要來了,如果衛疆知道她生病,一定會逼她躺在床上,不許下床。
  她倒杯熱水,喝下后覺得溫暖多了,喉嚨似乎也舒服點。她看著床頭繡好的鴛鴦枕套,愉悅地笑著。這兩天她除了繼續教小春和小余習字外,也教她們繡一些小動物,她們的興致都很高昂,讓她覺得很欣慰。
  利用這几天,她也繡好了一件小東西准備送給衛疆。原本新娘在嫁人之前,得繡好枕頭套,做几件新衣送給夫婿,可是她的婚禮太匆促,根本沒有時間張羅這些。不過她還是做了件佩飾,本想在和衛疆重逢的“溫馨”時刻贈予他,奈何一切都不像她所想的那樣進行,所以便把那件禮物忘了。
  這几天,隨著匈奴人將要到來,府邸的气氛顯得愈來愈不安,蝶儿有時會“不小心”听到士兵憤慨的對話,他們像是要和胡人打一架似的,對于這种情形她不知道該怎么改善,她曾和衛疆提過這件事,他卻叫她別操心,說她是杞人憂天。
  蝶儿又打了個噴嚏,覺得有些冷,實在很想躺回被窩里,可是已經快晌午了。
  她又喝口熱茶,才緩緩起身走出房間。快步入大廳時,她又在廊道打個噴嚏后,才走進去;她的丈夫正和嚴峻及衛宗談話。
  “將軍,今天下午士兵的訓練是否暫停?”嚴峻問。
  衛疆點頭,“叫他們明天早上再來,留在這儿恐會生事。”
  “后院的新兵呢?”衛宗問。
  “他們得留下筑牆,吩咐他們別惹事。”衛疆道。瞧見蝶儿走來,他以眼神示意她過來。
  雖然不太高興,但蝶儿還是往前走去,心里卻咕噥著,她又不是他的部下,為何每次都用這种粗魯的方式喚她上前?
  “你的臉怎么紅紅的?”衛疆問。
  蝶儿反射性的摸摸臉,臉頰有些熱,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哦!因為……剛才走得快些,所以有點儿熱。”她赶緊找個借口搪塞,又連忙換了話題,“胡人什么時候會到?”
  “下午。”他不感興趣地說。
  “什么時辰?”她追問。
  衛疆聳聳肩,他們何時到,對他來講并不重要,而且他也不感興趣。
  “大嫂,你為何問得如此詳細?”衛宗不解地道。
  蝶儿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能撐到那時,她覺得喉嚨有點疼,身子有些冷,真想窩在溫暖的棉被里。
  “我只是想看‘單于’長什么樣子?”她回答。
  衛疆皺眉,他不喜歡她的答案,她的妻子想看別的男子讓他不悅。他抬高她的下巴道:“為什么想看?”聲音里充滿危險。
  衛宗和嚴峻兩人,不自覺地址起了嘴角微笑,衛疆的行為像是打翻醋醰子的丈夫,他的占有欲昭然若揭。
  “只是好奇嘛!”蝶儿不懂他的態度為何從漫不經心轉變成气憤。“你在生气嗎?”
  “沒有。”衛疆挑高眉毛道。
  “大哥當然沒有生气,他生气時都是用吼的,你忘了嗎?”衛宗戲謔道。
  衛疆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閉嘴。
  蝶儿皺皺眉,“你真的該改掉這种吼叫的習慣。”
  衛疆翻了翻白眼道:“我可沒這种習慣。”
  蝶儿這才想到他從來沒吼過任何人──除了她。她不悅地道:“你似乎對我才有這种習慣,我好象一個成天被丈夫吼罵的可怜妻子。”
  此話一出,只听到衛宗笑得不可遏抑,連嚴峻都不覺地笑出聲。
  衛疆只覺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搖搖頭道:“我可看不出你哪里可怜。”
  她噘嘴道:“听你這句話,就知道你根本不關心我。”
  衛宗拭目以待地看著即將上演的夫妻斗嘴,他知道自己的嘴角已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了。
  衛疆歎口气正想回答,卻看到衛宗和嚴峻正饒富興致的在觀看。他凜然道:“你們兩人都沒事做嗎?”
  “大哥──”
  衛疆的眼光掃向衛宗,打斷他的話,只見衛宗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嚴峻一起走出大廳,嘴里還嚷著:“真掃興!”
  “你干嘛對小叔這么嚴刻?”蝶儿問,心想兄弟應該和气相處才是。
  “我若不對他嚴厲點,他會無法無天。”衛疆應道。衛宗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定性不夠。
  “如果待會儿胡人來了,可得讓我曉得。現在我去找小春。”她說完,轉身准備离去。
  蝶儿還沒移動半毫,已被衛疆扣住,拉向怀里,他抬起她的下顎道:“你真那么想看單于?”
  “你在生气嗎?怎么皺著眉頭?”她不曉得他究竟怎么了。
  “我說過我沒生气。”他溫澀地道。
  她正想問既然沒生气,為何吼這么大聲時,他又道:“他沒什么好看的──”
  “誰?”
  “單于。別打斷我的話。”他命令道。
  蝶儿覺得衛疆今天實在有點怪异,正想問他時,他卻開始說起婦女美德,他到底怎么了?
  她開始回想不久前的談話,究竟是哪里出錯,好象是她提及想看單于的模樣后,他就開始緊繃著臉,可是,她又不是真的想看,她只是不希望他們起紛爭,所以她當然得在一旁觀察著。
  為什么衛哥要對這件事這么介意呢?難道──蝶儿露出大大的笑容,哦!老天,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會吃醋,她高興得快飛起來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的話很好笑嗎?”衛疆不悅地問。
  她搖搖頭。“不是。”
  “總而言之,做妻子的不該有興趣看丈夫以外的男子。”
  蝶儿緊緊的抱著他,臉頰埋在他的胸膛,綻放出一朵微笑,他真的在吃醋,她好高興。
  “你到底怎么了?”衛疆問,不懂她為何突然抱著他。他圈緊她,臉頰摩挲著她的頭頂。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她仰頭看著衛疆,她可以一輩子看著他,沉溺在他的溫柔里。“我愛你,夫君。”
  他愣了一下,她的表白讓他睜大雙眼,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自負的笑容,他抱緊她,讓喜悅和滿足充塞心中。她愛他!她的話使他方才的煩躁一掃而空。
  他捧著她的臉,啞聲道:“再說一次。”
  “我愛你,永遠。”她輕柔地訴說著。
  他低吼一聲,俯身給她一個熱烈的吻,她的手繞上他的脖子,熱切地響應他,親吻讓她全身暖烘烘的,風寒似乎也消失無蹤了。
  他抱起她,貼著自己,自制力開始一點一滴的滑走,他想抱她回房,可是胡人隨時會到……真該死!他再一次詛咒他們。他不舍地离開她的唇,又親她一下,才緩緩地放下她。
  蝶儿摟著他的腰穩住自己;親吻后,她覺得頭有點暈眩。
  “齊叔來了。”衛疆低語。
  蝶儿赶緊推開他,齊叔正好踏進大廳。
  “齊叔早。”蝶儿道,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透了。
  “夫人早。”齊叔做個揖,“少爺,我有個請求。”
  “什么事?”
  “請少爺別責怪仆役們。”
  “怎么了?”蝶儿疑惑道。
  齊叔回答:“胡人要來,可是仆役們不想侍奉胡人,所以今天不會出現。”
  “你沒訓誡他們?”衛疆道。
  “不是很嚴厲。”
  衛疆大笑著搖頭,“你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小的知錯。”齊叔低頭道。
  “你明知我不會怪你。”
  “小的知道。”齊叔露齒而笑。“也請少爺別責怪仆人。”
  “我曉得,不過別太姑息他們。”
  “是。”
  蝶儿困惑地听著他們的對話。全府上下似乎都對胡人的到來甚表不滿,可是衛疆卻縱容他們如此做,她不安地道:“齊叔,這樣不會引起紛爭嗎?”
  他搖頭。“不會,他們自有分寸。”
  “齊叔,你是不是很討厭胡人?”蝶儿听齊叔的語气,他好象恨不得宰了胡人似的。
  “是的,夫人。”
  “為什么?”
  衛疆搖頭,示意蝶儿別問了。
  齊叔卻坦白地開口:“他們弄瞎我的左眼。”
  “噢!老天!”蝶儿惊呼道。她握著齊叔的手,覺得很難過,“我不知道事情竟是這樣子的,你的眼睛一定很痛吧?”
  齊叔困窘地搖搖頭。蝶儿的關心讓他不好意思,也讓他心頭一暖。“很久以前的事,早忘了。”
  衛疆知道齊叔尷尬,遂問道:“還有事嗎?”
  “沒有,小的告退。”他走之前又補了句:“謝謝夫人關心。”
  待齊叔走后,蝶儿才道:“齊叔真可怜。他有親人嗎?”
  衛疆搖搖頭,“齊嫂前些年去世,他們并無子嗣。”
  “真可怜,不過他還有我們,不是嗎?”
  “是啊!他還有我們。”他愛怜地撫摸她的臉頰。
  “為什么小時候我沒見過齊叔和衛宗?”蝶儿問。十年前她在這儿住了几天,可是并沒見過他們。
  “十年前娘剛去世時,衛宗還小,爹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他,所以吩咐齊叔帶著衛宗到親戚家住了段時間。”
  蝶儿點點頭,忽然擔憂地間:“齊叔不會在胡人的食物中下毒吧?”
  他搖頭笑道:“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齊叔自有分寸。”
  蝶儿揣摩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她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說,齊叔不會毒死他們,頂多下帖瀉藥是嗎?”
  她的推論使他大笑不已,忍不住想捉弄她,“是啊!”
  她緊張的抓住他的手,“你不是當真的吧?”
  他摸摸她的頭,“我說笑的。”
  “我就知道。”她放心的吁口气。
  “你太緊張了。”他按摩她僵硬的肩膀,她順勢貼在他身上。
  蝶儿不舍地低喃:“我得去找小春了。”
  “教她們寫字?”
  “嗯。”她點頭,她們約定晌午的時候在中庭碰頭。
  目送蝶儿离去后,衛疆才轉身至前院操練士兵。
   
         ★        ★        ★
   
  微風輕撫蝶儿紅潤的臉龐,她開朗的笑聲彌漫整個后院。她坐在秋千上,小春和小余在她身后推著,三個人在秋日的午后形成一幅溫馨的書面。
  這個秋千是她們三人前几天做成的。當時因連著三天都在寫字、刺繡,好生疲累,蝶儿原本想上街走走,可是衛疆不肯,怕她又會惹是生非,所以蝶儿簡直是悶得發慌。后來她想到每次爹不許她出門時,她都會坐在秋千上解悶,因此立刻跑到后院找了一顆壯碩的樹,向士兵要了一塊木板和兩條粗繩,同小春、小余合力做了一個簡單的秋千。
  她們所完成的也只有這些,像爬上樹把繩子綁在樹枝士都是士兵幫忙的;他們堅持夫人不用做這种事,所以蝶儿絲毫沒幫到什么忙,她只要負責坐在秋千上就可以了。
  原本今天下午是要教小春和小余習字,可她感覺頭暈得很,沒法集中精神,因此提議來蕩秋千──當然,獲得一致的贊同。
  現在她覺得頭腦似乎清醒多了,身体也比剛才舒暢許多。
  “好了,別搖了。”蝶儿笑著說道,待秋千停擺后,她跳下來,“換小余上去玩,好不好?”

  小余興奮的點點頭,等她坐妥后,蝶儿和小春使勁的推著,小余快樂的笑聲洋溢在風中。
  比起剛來將軍府時的靦腆,小余現在開朗許多了。蝶儿欣慰的想著。
  遺憾的是,小余還是無法講話。蝶儿也請大夫診治過,但是卻沒有絲毫的進展,大夫說,小余沒有任何病症,也就是說一切都很正常,除非她自己開口說話,否則任何人都幫不了她。
  唉!蝶儿在心底歎口气,不曉得小余遭遇了什么事,為何會說不出話來?
  驀地,她的注意力被朝她們走過來的韓伏慶分散。
  “夫人,胡人已進入北門。”他稟道。
  蝶儿點頭,心想該來的終于來了。
  小春牽著小余站在一旁,“小姐,我們可不可以跟去?”
  “當然。”
  他們一行人遂往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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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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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疆倚在門旁,雙手交握在身后,看起來一副很無奈的模樣。他只希望這件事快點結束,胡人在這儿待得愈久他就愈不舒服;他不習慣胡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嚴峻、衛宗和韓伏邦三人站在衛疆身后,他們雙腳站開,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明擺著挑釁意味;太久沒有活動筋骨,讓他們這些人都有些躍躍欲試。
  蝶儿走進大廳,一眼望到他們四個人堵在大廳門口,她搖頭歎道,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副想打架的架勢,令她莫可奈何。她走到衛疆身邊站著,他低頭看著她緋紅的雙頰利些微散亂的發絲,平添她几許嫵媚。
  蝶儿抬頭想告訴他不要生事,卻發現他正溫柔的注視自己,使她忘了要對他說些什么。
  她實在好愛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蝶儿心想,一定是小時候就愛著他,否則她不會心甘情愿等他這么久,所以她不希望他又离她而去,她要和他廝守一輩子,永遠纏著他,陪在他身旁。
  她愛他!衛疆只要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很滿足──深沉的滿足。原本他娶蝶儿,只是實踐自己的承諾和傳宗接代,不打算花太多心思在妻子身上;妻子對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人,愛不愛他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現在,她卻占据他愈來愈多的心思……
  大門開啟的聲音打斷衛疆的思緒,他冷冽的眼神掃視大門外的胡人。
  中間為首的大漢,年紀約莫四十上下,一臉胡須,面容甚有威嚴,有著北方人高大的身材;一身昂貴的皮衣、裘帽,看得出是貴族之人,他就是左賢王蘭屠耆,名字取得与其本身粗獷的味道甚為相符。
  他的左邊站著一個約二十歲的年輕人,濃眉大眼,气宇非凡,看得出將來必有一番作為,他是單于最寵愛的么子蘭撐犁。(注一)
  單于的右手邊站著一位妙齡少女,約十七、八歲,皮膚是健康的褐色,這和胡人終日在馬上奔馳有關。她長得十分美艷,但眉宇之間卻流露侍寵而驕的模樣;她是單于之女蘭若鞮。(注二)
  三人背后跟著七位彪形大漢,個個孔武有力,身上全背著弓箭,眼神卻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一行十人正向大廳走來。
  在征戰匈奴的過程中,衛疆和左賢王并沒有正式交鋒過,因為左賢王庭的轄地在匈奴東部,南与上谷郡(今河北怀來縣一帶)相對;而衛府位于上都(陝西榆林縣一帶),与右賢王庭的轄地相對。因此,衛疆都是和右賢王交戰,而左賢王是和“長征將軍”魏博流打仗,皇上不想讓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所以特意安排左賢王至衛府,而魏博流的宅邸則負責接待右賢王。
  也就因為如此,衛疆的大名雖然威震塞北,但左賢王的部隊從不曾和“衛軍”交戰過,所以左賢王一行人并不是很尊重衛疆;再者漢朝是求和的一方,所以難免蔑視漢人。
  蝶儿心中震了一下,暗自呻吟一聲,她看到當日在街上想擄她至大漠的匈奴漢子,老天!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他是單于的手下。她看到他也睜大眼睛,那個匈奴漢子認出她來了。
  蝶儿忽略了韓伏慶,他自然認得出那名大漢,只見他上前在衛疆耳邊低聲說了几句,衛疆的眼神立刻像把劍射向那名大漢,令那名大漢震了一下。
  “有什么不對嗎?衛將軍。”單于蘭屠耆問道,他畢竟閱歷甚深,看到衛疆殺人般的眼神掃向自己的部下。
  “這倒要問問你的屬下。”衛疆冷冷地應道。
  “你竟敢用這种口气向我父王說話!”蘭若鞮盛气凌人的說。
  衛疆看向她,冷峻的眼神令他住了嘴。
  蘭屠耆挑眉命令:“誰?站出來!”
  那名大漠往前站了一步。
  “阿布,什么事?”蘭屠耆沉聲道。
  “小的曾經在街上冒犯了這位女子。”阿布指著蝶儿道。
  此話一出,衛疆的手下全都往前站一步。
  “你冒犯的是我的妻子。”衛疆的聲音冷得刺骨。
  “我當時并不知情。”阿布道。他是不可能在眾人面前承認錯誤的,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更何況以前打仗時,燒殺擄掠對他而言,根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蝶儿不懂,為何事情已過了這么多天,衛疆的脾气依然如此暴烈?還有他那些手下,站得這么近干嘛?她都快被他們擠出大廳了。
  蝶儿捏捏衛疆的手,示意他事情過去就毋需再追究了,何況韓伏慶也教訓過那胡人了。衛疆卻握著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
  “衛將軍想如何解決?”蘭撐犁挑眉道。他看著嬌美的衛夫人,難怪阿布想帶她回大漠。
  一旁的衛宗沉不住气,插話道:“他傷了嫂子的手,至少得廢了他。”
  蝶儿倒抽一口气,他們這些人怎么這么蠻橫?
  蘭屠耆咧嘴笑笑,他倒是想見識聞名大漠的“衛軍”是如何优秀。“阿布!”
  “是。”阿布應道,他也忍不住躍躍欲試;當初若不是喝醉酒,他也不會敗在韓伏慶手上。
  韓伏慶不等衛疆派人,已上前跨了一大步。他當日曾說過,若再見此人必當殺之,如今雖不能殺,廢了他也甚好。
  衛疆只簡單的對韓伏慶說道:“替我廢了他。”
  “是!將軍。”
  蝶儿不敢相信事情會演變至此,她對韓伏慶道:“雖然我不喜歡你們像野蠻人一樣打來打去,但我還是希望你打贏他。”
  這番話讓所有人好笑的看著她,她顯然不曉得大家是為她起沖突,還罵他們野蠻人。
  韓伏慶微笑道:“是,夫人。”
  兩路人馬各立在一例,韓伏度和阿布站在中間。小春和小余都站在蝶儿身旁,而附近的仆人只敢遠遠的在一旁觀看,不敢走近。
  阿布首先出招,他要雪恥,以報上次被打倒之仇。卸下弓箭后,他立即伸出左腳攻向韓伏慶下盤,韓伏慶不慌不忙抬起右腿掃向他的左腿,接著雙手攻向他的喉嚨,阿布連忙起手擋住,誰知韓伏慶雙手一晃,已攻向他的胸膛。
  阿布被他突然的快攻嚇了一跳,連忙后退,韓伏慶一個旋身,左腳已踢向阿布胸坎,左手扣住阿布右臂。右手劈向阿布左肩;阿布連忙格開他的右手,韓伏慶左手一轉擊中阿布腹部,接著擒住阿布右手,用力反轉,只听“喀”的一聲,阿布慘叫一聲,右手已被廢掉。
  阿布想以左手擋住韓伏慶,卻又被他反制,阿布痛得彎腰,韓伏慶抬起左腳踢向阿布肩頭,不料同時一條鞭子揚起,抽向韓伏慶的左腳,他卻像是根本不在意鞭子的到來,准确的踢中了阿布。一聲尖叫蓋過了阿布的呻吟聲,而應當抽中韓伏慶小腿的鞭子,被韓伏度的左手牢牢的抓住。
  那聲尖叫是小春所發,只因她對韓伏慶有好感才會如此。在所有的士兵當中,就屬韓伏慶和她最熟,他曾在溪中救起她,而且還關心她的感受,使小春芳心暗許,但她自知奴仆的身分和他根本不配;本來她也從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眼看他就要受傷,關心之情便難以掩抑。
  韓伏慶轉頭看是誰放的冷鞭──蘭若鞮。
  “若鞮,你太放肆了!”蘭屠耆責備道。
  “可是他──”
  “別說了。”蘭屠耆打斷她的話。
  韓伏慶放開鞭子,走回衛疆身后,經過小春身旁時頷首微笑,使小春雙頰酡紅。
  “‘黑軍’果然名不虛傳。”蘭撐犁微笑道。
  衛疆的部隊又名之為“黑軍”。秦漢之際,士兵的軍服多為朱褐色,而“衛軍”因身穿黑服,有別于一般兵隊,所以又稱“黑軍”;黑軍全是“騎兵隊”,不同于秦漢盛行的“車兵”、“步兵”,所以聞名大漠。
  戰國中期,趙武透王為了對付北方的匈奴和西邊的秦國,決心整軍經武,學習胡人穿短裝、習騎射之長,也就是胡服騎射,這對騎兵的發展是一項重大的貢獻。騎兵的訓練都以北方邊防的男子為主,因西北与北部邊境地區,民好習武、騎射,且与游牧民族直接對峙,故多為騎士;而內地的平原、丘陵地區,因地形之便,故以步兵(材官)、軍士為主;江淮和沿海地區,則以水戰為主,故多出船士。
  這時單于的另一名部下上前道:“在下須卜徑路,敬請賜教。”此人乃是左賢王的有大都尉,阿布屬于其編列的部下;看到自己的手下出糗,他當然想出面扳回一城。
  衛疆看單于和碗撐犁都沒有出面阻止,就明白他們也想放縱部下來和“衛軍”比武,遂道:“韓伏邦。”
  韓伏邦出列道:“是。”
  蝶儿不悅地咕噥:“真不曉得他們是來結親的,還是來比武的。”
  衛宗笑道:“他們下挑戰書,我們當然要接招,而且大伙儿好久沒舒活筋骨,乘這個机會動一動也不錯。”
  蝶儿皺著鼻子道:“我看你們是對看兩相厭,不廝殺一陣不甘心。”
  衛宗大笑,“嫂子真厲害。”
  衛疆微笑道:“可能還得出一陣子才會停,你還是先回房。”
  其實他是不想讓她看到比武的場面,他知道她心腸軟;剛剛阿布受傷時,她心里已不忍,不想她再看到這些暴力場面。
  蝶儿明暸衛疆的用意,她點點頭,和小春、小余准備先行离去。
  “尊夫人是否先行离開?”蘭屠耆問,見衛疆點頭后又道:“可否和小女一道走?”
  “父王,我不──”
  單于打斷她的話,“女孩家別在這儿。”
  只見蘭若鞮心不甘情不愿的和蝶儿一道离去。
   
         ★        ★        ★
   
  “這是什么?”蘭若鞮指著垂吊在樹枝上的秋韃問。
  “秋千。”蝶儿沒好气的答道。她實在受夠了這個頤指气使的胡人公主,前院到后院這一路上,她不知有多少次想朝她大吼;她實在太過分了。
  方才,她們沿途走來,蝶儿好心的款待她,一路上為她解說府上的一切,可是蘭若鞮卻用傲慢的口气,暗示他們應該跪下來迎接單于才是,就算沒有如此做也應該表現得謙恭,沒想到反而挑起事端,廢了她爹一名手下;听得蝶儿火冒三丈,差點和她吵起來。要不是怕引起爭端,蝶儿一定會踹她一腳,因為她感覺到后院的士兵不時地看向她們這邊,似乎只要不對勁,他們就會立刻上前幫忙。
  “做什么用?”蘭若鞮傲慢的指著秋千問道。
  “沒什么用。”她頓了一下,“除了玩耍。”
  蘭若鞮的興趣被挑起,“怎么玩?”
  蝶儿坐在秋千上,小春在她背后輕推,秋千開始前后擺動。
  “就是這樣?”蘭若鞮疑惑的問,“可不可以兩個人一起玩?”
  蝶儿在心里笑道;明明一個人不敢嘗試,還裝出一副很勇敢的樣子。“可以兩個人玩。”她指著兩邊多出的空問道:“一個人可以站在背后,踏在這里。”
  “那好。”蘭若鞮說完,也不等蝶儿同意,就踏上板子,站在蝶儿背后,然后命令小春:“你來推。”
  小春猶豫了一下,畢竟蘭若鞮又不是她主子。
  “你愣在那儿干嘛?我叫你推你沒听到嗎?”蘭若鞮怒道。
  蝶儿不悅的瞇起眼睛,她以為她是誰?竟然敢命令小春。“你如果再這么蠻橫,那我們就不玩了。”
  蘭若鞮“哼”了一聲,要不是她想玩玩這個從沒見過的東西,她才不容許她們如此不恭敬的對她。想她堂堂一個居次(注三),每個人看到她莫不戒慎恐懼、必恭必敬,可是今天來到衛府之后,每件事情似乎都不對勁;先是因父王的一名手下打傷這討人厭的衛夫人而引起兩方人馬比試,現在她還無禮的對她說話;若鞮實在想修理她一頓。
  尤其,蝶儿姣好的面貌更讓她不是滋味;在大漠沒人“敢”比她好看,更何況她自認就算不能“傾國”也能“傾城”,可是沒想到這衛夫人還頗具姿色,差點就將她比了下去。
  “小春,你推一下。”蝶儿道,打斷蘭若鞮的思緒。
  “是,小姐。”小春牽著小余站在蘭若鞮背后,兩人輕輕地推著她的背。
  秋千晃了一下,前后搖擺,蘭若鞮張大嘴,隨即笑開了,真好玩!
  “你雙腿微微蹲著,借著力道往前推去,會搖得大些。”蝶儿說。
  蘭若韃點頭,開始使勁的搖著,小春和小余也不甘示弱地推著秋千。
  秋千愈蕩愈高,蝶儿害怕的往下看,她們离地面有好長一段距离,几乎快高過樹了,可是蘭若鞮仍然不停的搖著,她的笑聲也隨著秋千的高度愈來愈高而愈笑愈開心;蝶儿很怕秋千會翻轉過來。
  “我想我們該下來了。”蝶儿覺得頭又開始暈了,而且有些反胃。
  “我還要玩。”蘭若鞮固執道。這么好玩的東西,在大漠從沒見過,她得先玩個過癮才行。
  “小姐,太高太危險了。”小春喊。她想叫士兵讓秋千停下來,可是小姐沒吩咐,她不敢貿然行動,而且万一惹火胡人公主就麻煩了。
  “你別再晃,我想下來了。”蝶儿又補充一句:“我下來后,你自己可以玩得更愉快。”
  蘭若鞮听她顫抖的語气,更不想讓她下來,想嚇嚇她,于是蕩得更高。
  蝶儿看蘭若鞮根本不想停下秋千,生气的叫道:“小春,去叫人來。”實在該有人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一巴掌。
  小春忙跑向筑牆的士兵。
  蘭若鞮气憤道:“本公主偏不下去!”從小到大她就是左賢王的掌上明珠,從沒人敢這樣對她,她當然很生气。
  蝶儿正想回嘴,卻發現左邊的木板似乎下沉了一些,完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套著左邊木板的粗繩不知何時已解開了一個結。
  “這下子不下去也不行了。”她喃喃自語。
  蘭若鞮也隱約感覺到腳下的木板似乎有些松動,“怎么回事?”
  她也會害怕?蝶儿有些愉快的想著,要不是自己也在秋千上,她會更高興。“結綁得不夠緊,再加上我們兩個的重量,所以繩子松掉了。”
  “那怎么辦?”蘭若鞮害怕的叫。
  蝶儿轉頭看著她蒼白的臉孔,心想這可能是她這輩子臉色最白的一次……蝶儿很快打斷自己的思緒,現在這种時刻,她怎還有時間胡思亂想?
  蘭若鞮腰上的鞭子引起蝶儿的注意,“你可不可以拿起鞭子?”
  “可以,要干嘛?”
  “當我們快接近樹枝時,你提鞭纏住樹枝。”
  “好。”蘭若鞮的聲音有點抖,她不敢想象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會有什么后果,“那你呢?”
  “我自己會想辦法。”她希望蘭若韃移走后,秋鞭能撐住她的重量。“沒時間了,快!”
  蘭若鞮提起手中鞭子,在靠近樹枝時,揮了出去,鞭子在樹枝上繞了几圈,她就像只猴子般在樹上蕩來蕩去。
  小春發出一聲尖叫,她不知道她們發生什么事,只看見匈奴公主不知怎的就挂在樹上。
  蝶儿深吸一口气,慢慢的站在木板上,她感覺木板又沉了一下,看樣子繩結可能會完全滑開,她什么都不敢想,只是牢牢地抓住粗繩。
  突然“啪”的一聲,木板往一邊滑開,她惊喘一聲,死命的攀住繩子,衛哥怎么還不來?她還沒听到他說愛她,她不想死啊!
  衛疆和左賢王一行人正要跨入后院,就听到一聲尖叫,他心里猛地一跳,一定是蝶儿出事了!他沖進后院,看到的景象讓他倒抽一口气,她該死的吊在繩上干嘛?!他反射性地拿起左賢王手下背著的弓箭,瞄准粗繩──“咻”的一聲,箭矢刺穿粗繩射向樹干,箭頭沒入樹干中,蝶儿抓著繩子吊在半空中。
  衛疆隨即跑到樹下站定,粗聲道:“蝶儿,放開繩子。”
  蝶儿听話的松開手,她已經沒力气抓住繩子了。
  衛疆接住她,緊緊的摟著,他深吸一口气,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她嚇死!他試著冷靜下來,但是沒有用,他咆哮道:“你該死的在干嘛?”
  听到他的吼聲,才讓蝶儿感覺自己還活著,她圍著他的脖子,試著讓他們兩個都平靜下來。
  她這才注意到四周圍滿了士兵,真糟糕,她又丟臉了,她看見韓伏邦手足無措的安慰哭的小余,小余一定是嚇坏了。
  蘭若鞮不知何時也已從樹枝上下來,穩穩地站在她父王身旁,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其一切都還安好。
  “到底怎么回事?”衛疆道,如果她再這樣嚇他,他發誓他會把她鎖在身邊,寸步不离。
  衛疆的吼聲把蝶儿拉回現實,她在他耳邊低語:“先把我放下來。”
  他讓她靠著他站著,手臂圈住她的腰。
  小春走上前解釋:“小姐和蘭公主一起蕩秋千,愈蕩愈高。”她出個高度,衛疆的臉色頓時鐵青,“小姐想下來,可是蘭公主不肯,所以小姐要我去找士兵幫忙,可我走沒多久,秋千不知怎的就斷了。”她想起蝶儿吊在半空中的模樣,差點嚇死她。
  蝶儿感覺衛疆摟著她的手臂愈圈愈緊,知道他一定很生气,遂安撫道:“其實也沒只是因為繩結沒綁好,所以才滑開。”
  “若鞮!”蘭屠耆大喝一聲。
  “父王──”蘭若鞮被嚇了一跳,臉色顯得更白。
  “為什么不讓衛夫人下來?”
  蘭若鞮感覺每個人都看著她,尤其是衛府所有的士兵都怒目相向,讓她害怕,而衛疆的眼神更是冷得令她瑟縮。
  “我……”她囁嚅得說不出話。
  雖然蝶儿很討厭她,可是見她一副可怜樣,就是覺得不忍心,“她沒玩過秋千,才會收不了心。事情過去就算了。”
  “是這樣子的嗎?若鞮。”蘭屠耆質問。
  “是。”蘭若鞮赶緊回答,其實她也沒有傷人之意,只是想嚇嚇蝶儿而已。
  “舍妹不懂事,還望衛將軍多包涵。”蘭撐犁不卑不亢的說。剛才他們在前院比試的時候,他才知道衛疆果然名不虛傳。手下各個身手不凡,他們大漠的四大將頂多和衛疆的部下打成平手,難怪黑軍能夠馳騁大漠,履敗右賢王。
  蝶儿覺得頭又開始暈了,她勉強深吸一口气,試著想讓自己好過些。她又覺得有些冷了,可能是一放松下來,所以身子不适的症狀便開始浮現。
  她的頭愈來愈暈了,每個人的臉孔開始在她眼前旋轉,她緊抓著衛疆的手,他低頭看向她。
  “衛哥──”她虛弱地喊了一聲。
  蝶儿不記得接下來發生什么事,因為──她暈倒了。
  接下來的場面簡直是一片混亂,衛疆在蝶儿癱在地上前抱住她,大吼一聲:“找齊叔!”
  几乎一半的人沖向右側廂房,而另一半的人把匈奴人圍起來,對蘭若鞮怒目而視;他們認定是她害夫人暈倒的,嚇得蘭若鞮倒退一步。
  衛疆抱著蝶儿直奔寢室,身后跟著衛宗、小春和小余,嚴峻、韓伏邦和韓伏慶留在原地監視胡人。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蘭屠耆瞧向圍著他們的士兵,他的手下這時也拉開弓,嚴陣以待。
  對于左賢王的質問,嚴峻冷冷的道:“如果夫人有任何閃失,你們也別想走出衛府。”
  “你們好大的狗膽!敢恐嚇本王。”蘭屠耆气得青筋浮現,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我們從來不恐嚇人。”韓伏邦冷硬的道:“我們言出必行。”
  “你們不怕我一狀告到漢皇帝那儿?不怕再度引起兩國爭戰?”蘭撐犁挑釁的問。
  “理虧的是你們,我們沒哈好怕的。”韓伏慶大聲回答。
  雙方的敵對態勢,似乎一触即發。
   
         ★        ★        ★


  齊叔坐在床沿為蝶儿把脈,眾人的臉上都是擔心的模樣,尤其是衛疆,他從來沒這么無助過;即使是在雙親相繼离去后,他雖然難過、傷心,但仍能堅強的活下去,現在他卻不敢想象,失去蝶儿陪伴的日子他要怎么過?
  不,他不允許她离他而去,他還沒訓斥她屢次嚇他、讓他擔心,他絕對不會允許的。
  “她怎么了?”衛疆嗄聲問。
  齊叔起身道:“夫人只是受了風寒,体力不濟,所以才會暈倒。我寫張帖子差人抓藥去。少爺不用擔心,夫人待會儿就會蘇醒。”
  衛疆放心的吁口气,轉身吩咐衛宗:“去通知嚴峻解除戒備。”
  他和衛宗都知道,嚴峻一定接管整個局面,現在雙方定是處于敵對狀態。不過衛疆知道,沒有他的命令,嚴峻也不會貿然行動。
  “知道了。”衛宗領命而去。
  小春和小余隨著齊叔走出房間,留下衛疆一個人照顧蝶儿。
  他坐在床頭,看著蝶儿蒼白的臉孔,方才內心的脆弱讓他自己都嚇一跳,他終于承認自己不可能沒有她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無人能替,所以他才會如此害怕失去她。只要一想到她吊在半空中的影像,以及沉在水中的樣子,几乎又嚇掉他半條命;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沒多少歲數可活。
  他靜靜地凝視蝶儿,動作极其輕柔地撥開她額上的秀發。
  蝶儿的睫毛微微頡動了一下,睜開眼,看見衛疆正專注地看著她,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怎么會躺在這里。
  “我暈倒了?”她訝异的問。
  “嗯。”
  這倒是新鮮事,她從來沒暈倒過。“我怎么了?”
  “受了風寒,得休養几天。”他輕輕壓回想起身的蝶儿,命令道:“這几天不准下床。”
  “我沒那么虛弱,我現在感覺很好。”蝶儿赶緊解釋,她不想待在床上,她一定會悶死。
  “沒有商量的余地。”他斬釘截鐵的說。
  她生气的抿著嘴,不發一語。
  “怎么不說話?”他挑著眉惊訝于她沒回嘴,平常她老喜歡質疑他的話。
  蝶儿生气道:“我再也不要跟你講話了。”
  衛疆笑道:“那正好可以修身養性。”
  他起身准備离去時,蝶儿突然抓著他的手,坐起身問:“胡人呢?你們沒起沖突吧?”
  他就知道要她不說話是不可能的。
  “他們很好,而且我們也沒起糾紛,你放心。”他撤了個小謊,如果告訴她實情,她鐵定會從床上跳下來。
  “那就好。”見衛疆又要离去,她撒嬌道:“你陪人家說說話嘛!我自己一個人在這儿好無聊。”
  他只好無奈的重新坐下,“你肚子餓不餓?我差人送東西來。”
  “現在不餓,等會儿再吃。衛哥,和親的公主到時,我可不可以出去看?一下就好。”蝶儿哀求道。
  “不行。”
  “一下子也不行?”
  “不行。”
  “哼!每次都這樣。”她生气的嘟著嘴,既然直接的不行,那就用迂回的手段。“衛哥,你希不希望我早日康复?”
  “當然。”
  “你知道使病人早日康复的首要條件是什么嗎?”
  “什么?”
  “就是保持心情愉快,所以──”蝶儿頓了一下,“我現在最大的快樂,就是希望──”
  “看到公主。”他替她接下去。
  她眼睛一亮。“你答應了?”
  “不答應。”他還會不曉得她那一點詭計嗎?看破她的心思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更何況公主只待一會,根本不會走出花轎,蝶儿沒机會看到她的。
  蝶儿噘著嘴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知道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她在心里無奈的歎口气,決定換個話題讓自己好過些。
  “對了,我有東西送你。”她突然想到禮物還沒給他。
  衛疆詫异的表情讓她大笑,她就曉得他會吃惊。“幫我拿一下漆奩。”她指著矮柜上的妝奩,那儿已變成她放置銅鏡、梳子還有許多小木篋的地方。
  他起身拿起漆奩放在她手上,彎身坐回床沿,很好奇她要送他什么,從來沒有人送過他東西。
  她輕輕打開箱子,執起他的手,神秘而且迅速地把東西放在他的手心;那是塊玉佩腰飾,玉佩上系著繡繩,而玉佩的形狀是一只展翅遨翔的老鷹,姿態栩栩如生;玉上刻著“思念”兩字,衛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這只老鷹令他想起十年前……
  夕陽西下時,衛疆總喜歡一個人騎馬馳騁在草原上,這是一天當中他難得放松的時刻,可是今天他卻不是一個人,因為蝶儿堅持要和他出來玩,他只好帶著她。
  衛疆下馬,抱下蝶儿想讓她站在地上,她卻不依,死命圈住他的脖子。
  “蝶儿喜歡你抱嘛!”她嘟嘴。
  他只好抱著她一起看落日。一聲孤寂的叫聲從天空傳來,蝶儿好奇地抬頭觀看。
  “好大的鳥。”她欣喜道,她從沒看過這么大的鳥。
  “那是老鷹。”他解釋。
  “老鷹。”她重复道,“衛哥喜歡老鷹?”
  “嗯。”
  “為什么?”
  “它堅強、驕傲而且凶猛。”
  蝶儿皺皺鼻子,“凶猛?听起來不好。”
  她的話讓他露齒而笑。
  “怎么只有一只呢?”蝶儿心想,南方的鳥都是好几只在一起。
  “母鷹不久而被獵人射殺了。”衛疆還記得當時雄鷹悲憤的攻擊獵人,如果當時他沒路過,雄鷹可能會和獵人奮戰至死,他想救母鷹卻回天乏術,雄鷹在天空徘徊許久都不肯离去。
  “噢!好可怜。”她抱緊他,哽咽道:“難怪它叫得這么難听。”
  衛疆被她的話逗笑了,“它的聲音本來就是這樣。”
  “它一定很傷心。”她堅持,“衛哥,有蝶儿陪你,你不會和它一樣。”她承諾的親一下他的臉頰,卻讓他臉紅了……
  衛疆注視著手中的玉佩,沒想到她還記得他喜歡鷹。
  “你喜不喜歡?怎么都不說話?”蝶儿緊張的問。
  “喜歡。”他覺得心頭一陣溫暖。
  她興奮的道:“我幫你戴上。”她拿起玉佩別在他的腰間,讓玉佩垂吊在衣服上。“還有這個。”她又從箱里拿出一個小小的袋子。“這可以放你的授印;我還繡了只老鷹在上頭。”
  衛疆不知道要說什么,從來沒有人為他做過這些。“你不用送我這些東西。”他的聲音因充滿感情而粗嗄。
  “當然要!這是應該的。”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除非──你不喜歡。”
  “我喜歡。”
  “那就好。”她快樂的摟著他,給他一個響吻,換來他強勁的擁抱,勒得她差點說不出話來,“怎么了?”
  他把臉埋在她的脖子,溫柔地磨蹭,喃喃道:“只是高興。”
  “將軍──”仆人在門外喊道:“公主已到府中。”
  “你好好歇息。”衛疆道。見她又想回話,他遂先發制人,“不許爭辯。”
  他親一下她噘著的唇,看她躺回被窩后,才起身离去。
   
         ★        ★        ★
   
  花轎和一箱箱陪嫁的妝奩正停在門前,陪嫁的隨從大約有十人左右,其它的都是保護公主的士兵。其中一名年長的領隊上前說道:“將軍、左賢王,公主已到,我們的任務已達成,因有要務在身,還得赶回京城,我們先行告退。”
  衛疆點頭,示意他們可先行雖開。
  一旁的蘭屠耆冷言道:“我想我們也該走了,免得待會儿又有人威脅我們走不出衛府。”他仍處于憤怒之中,畢竟以他堂堂王爺之尊,竟被一個小小的將軍威嚇,要他顏面往何處擺?
  “你我心里明白事情為何會演變至此。”衛疆傲然道。
  這句話使得蘭屠耆為之語塞,畢竟是他女儿惹出來的禍端。
  “我們走!”蘭屠耆喝道。
  蘭撐犁拱手道:“告辭。”他是一個理性的人,自知是他們理虧,所以語气中并無怒意摻雜其中,只是他無法理解,堂堂一個將軍為何為了個女人甘冒兩方開戰的危險;畢竟女人再娶就有了。
  而蘭若鞮已由當初的自責轉為憤怒。她想,就算衛夫人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更何況衛夫人安然無恙。
  公主的隨從抬起花轎,尾隨在蘭屠耆身后走出衛府,奔向大漠。
  “這場鬧劇終于結束了。”衛宗吁了一口气。
  “再不走我又想動動筋骨了。”嚴峻淡然道。
  他的話讓眾人一笑,他們已好久沒和胡人打一場了,今天下午和胡人過招只是純比試、點到為止,精力根本沒用到多少。
  “大嫂呢?我還以為她會出來送胡人。”衛宗問。
  “我要她歇著。”衛疆想起蝶儿生病躺在床上,就擔憂的蹙眉。
  衛宗瞥見衛疆身上佩帶的玉佩和新的授印囊,知道是蝶儿送的,遂取笑道:“哇!真是特別的玉佩,還是老鷹形狀呢!”他的手已迅速伸過去,准備拿起玉佩。
  衛疆揮過掉的手,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衛宗簡直快笑出來了,看樣子,大哥是不可讓人碰一下他的玉佩;畢竟那是他“心愛”的妻子送的。
  “你該死的在笑什么?”衛疆怒道。
  “我哪有笑?我是難過沒有人送我東西。”
  衛宗的話讓嚴峻、韓伏邦和韓伏慶開始咳嗽他們都把臉轉向一旁。
  “少耍嘴皮子!”衛疆警告的看他一眼,你去北門親自看著胡人离開,我不想有意外。”
  衛宗目討沒趣,聳肩道:“是。”又加了句:“將軍下的令,豈敢不從?”他調侃道。他就是喜歡捉弄他有行一絲不苟的哥哥。
  衛疆又瞪他一眼,衛宗實在太輕浮了。
  注一:“撐犁”為匈奴語,意指“天”。
  注二:“若鞮”為匈奴語,意指“孝”。
  注三:“居次”為匈奴語,意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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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 22:30:06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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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快無聊死了!
  蝶儿坐在床上歎气,她已經在床上躺了五天,衛疆要她好好休養,都不肯讓她下床;每天她只能刺繡、刺繡,一大塊的幃幕在她日以繼夜的努力下,都快繡好了。
  最近几天,小春和小余常在她身邊陪她聊天,和她一起刺繡,可是她不希望她們兩個因而荒廢習字,所以她請韓伏邦、韓伏慶有空時教教她們。
  她這么做當然是有原因的。自從小春因擔憂韓伏慶而尖叫,她才知道小春喜歡韓伏慶;可是這几天因為小余都在一旁,所以她一直找不到机會單獨問小春,她希望小春和韓伏慶能共結連理,這樣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小余也讓她擔心。原本以為五天前大叫一聲后,小余就可以開口說話,沒想到還是毫無進展。或許她該設計個狀況,逼小余開口說話,不過她确信,如果自己再繼續待在床上,她什么事也不能做。
  蝶儿下床來回地走動,思考要怎么做才好,當務之急就是說服衛疆,她已經完全康复,不需要再待在床上。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姑爺會不高興的。”小春捧著几案站在蝶儿背后。
  蝶儿被她的聲音嚇得一跳,撫著心口道:“你怎么突然站在我背后?嚇我一跳。”
  “我進來時看小姐走來走去,所以才出聲。小姐,你還是赶快躺回去。”小春上前想扶蝶儿回榻歇著。
  蝶儿搖頭,“我已經痊愈,不需要再休息,我正打算告訴衛哥。”
  小春蹙眉道:“姑爺會不高興的,他希望小姐好好休養。”
  “再躺下去,我才會生病。”蝶儿皺皺鼻子。“對了,你和韓伏慶進展如何?”
  小春雙頰頓時緋紅,“小姐──”
  蝶儿微笑,“別光是害臊,快告訴我。”
  “沒有怎么樣,只是偶爾說說話。”小春害羞的低著頭。
  “你想不想嫁他啊?”蝶儿調侃道。
  小春搖頭,哀傷地說:“不可能的。”
  “為什么不可能?”
  “我們身分不配;我是婢女,而他官居校尉。”小春眼眶中瞬時已蓄滿淚水。
  “可是你五年約期已滿,不再是婢女了。”蝶儿道。
  “可我身世不顯赫,門不當戶不對,無法与他匹配。”小春說著說著眼淚奪眶而出,她知道自己若嫁予韓伏慶必定只能當個妾,不可能成為正室;而如果正室不喜歡她,她可能會一輩子郁郁寡歡;与其這樣,不如不嫁。
  她想起自己的娘也是員外的妾,但始終不討元配歡喜,因此元配找個名義要員外把她娘休了;當時她年紀尚小,娘出外賺錢養家,積勞成疾,她才會被賣至柳府當婢女,不過她始終不后悔,因為蝶儿待她情同姊妹。
  蝶儿無奈的歎口气,她知道小春的顧慮,可是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看來她得找衛哥好好商量商量。
  “你別難過,我一定會盡力幫你。”蝶儿承諾道。
  “不用了,小姐。我知道這是我的命。”
  “別說這些喪气話。”蝶儿拍拍她的肩膀,“小余呢?”
  小春打起精神應道:“剛剛一路走來時,不巧小余手上的線又斷了,正巧韓伏邦經過,他帶小余去換線。”
  “他們兩個好象挺有緣的。”
  “是啊!”小春拿起碗遞給蝶儿,“該吃藥了。”
  蝶儿皺緊鼻頭,“不吃!苦死人了,一喝下去,我一個時辰都笑不出來,整張臉像苦瓜一樣。”
  小春被她的話逗笑,“可是小姐不喝,姑爺會生气的。”
  “我不喝他怎么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衛疆道。他一進門剛好听見她們的談話,他就曉得不回來盯著她吃藥,她一定不吃。前天他碰巧回房,就看到她偷偷的倒掉藥汁,自此以后他都會回來盯著。
  “你嚇我一跳。”蝶儿指控著,他常常默不吭聲的出現在她面前,她都快被嚇破膽了。
  衛疆對小春道:“你先下去。”
  “是。”小春走出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准下床嗎?”他皺眉道。
  “我已經──”蝶儿身体突地懸空,她喊道:“你放我下來!”
  衛疆不理蝶儿抗議,抱她坐回床上,伸手拿起碗道:“把藥喝了。”
  “不要。”她把臉埋在他的胸膛,死都不看那碗藥,再喝下去,她一定會變成苦瓜臉,再也變不回來。
  “你不喝,病怎么會好?”他勸道。
  “我已經好了,不需要再喝。”
  “蝶儿──”
  “不管,不管,我會被苦死!”她拚命搖頭。“我真的完全康复了,不然你可以請齊叔來診斷。”
  衛疆知道她說的句句實話,可是他就是希望她待在床上好好歇著,這樣至少不會發生什么意外,他比較安心。
  看衛疆沒有說話,蝶儿馬上乘胜追擊,“更何況,身体也要多活動活動,整天躺在床上覺得更累。”
  衛疆歎口气,把碗放回几案。他是習武之人,當然知道身体多勞動有益無害,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他就是會擔心她。
  “你得答應我不許太勞累,還有,不准再碰那個該死的秋千。”他早命人把秋千拆了,只怕她再建一個,遂先警告她。
  “好。”蝶儿高興的親他一下,只要他讓她下床,她什么都答應。“對了,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事?”
  “小春和韓伏慶的事。”
  他挑眉道:“怎么了?”
  她嘰哩呱啦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告訴他。
  “你覺得怎樣?”她喘口气道。
  他伸手拿杯水遞給她才道:“什么怎樣?”
  “小春可不可能嫁入韓府?”
  “元配不可能,妾倒是比較容易。”
  “難道不能由你出面,將小春許配給韓伏慶?”衛疆訝异的表情,使蝶儿又補充一句:“畢竟你是將軍。”
  “將軍不管這种事。”衛疆心想,如果連這种事都得插一手,那他宁可不當將軍;月下老人這种差事,他不感興趣。
  “那怎么辦?”蝶儿苦惱的叫。
  “別人的婚姻事別插手,他們自有造化。”
  “別人的事我才不管呢!”她嗽嘴道,“小春伺候我這么久,我們就像姊妹一樣,怎么能不管?原本想明年給她找個好歸宿,可是……都是你的錯啦!”
  “關我什么事?”他挑眉道。
  “原本小春十四歲時,爹替她說了一門親事,可是小春說要等我嫁了之后她才嫁;誰曉得你拖了這么久才來娶我,結果那戶人家另娶一房媳婦,害得小春今年都十七了還嫁不出去。”她埋怨道。
  奇怪了,連小春嫁不出去都變成他的錯,她降罪的本領可真大!衛疆搖頭道:“蝶儿,別無理取鬧。”
  “你幫幫忙嘛!”她撒嬌道。
  衛疆認命的歎口气,他就是不忍心拒絕她。“我只能說,這件事得看伏慶自己的意思。”
  “怎么說?”她摟著他的腰,舒服地偎在他身上。
  “伏邦、伏慶兩兄弟,雙親很早就過世,因此他們兩人被送到伯父那儿寄養,韓伯父并不是刻薄之人,因此應當不會有身分不配的問題,而且韓伯父自己有五個儿子,因此有些男丁必須出來獨立門戶、成家立業,所以他們兩兄弟最近想搬出來;再者,他們家族以農出身,不會有階級觀念,只要伏慶真喜歡小春,這些都不是問題,他會設法解決的。”
  她點點頭,心想改天得探采韓伏慶的口風,看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衛哥,如果我今天發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來救我。”蝶儿突然說了這么一句。
  衛疆聞言全身一僵,他抬高他的下顎吼道:“你該死的在說什么?”
  他暴怒的語气讓她嚇一跳,她急忙安撫道:“我不會有事,你別緊張。”
  “那為何說你會出事,還要我別救你?”他咆哮。
  蝶儿捂住耳朵,以隔絕他的吼叫,遲早有一天她會被他吼得耳聾。
  “你听我說嘛!”她也叫道。
  只見蝶儿眉飛色舞地說著,而衛疆卻頻頻皺眉。
   
         ★        ★        ★
   
  在后院,蝶儿愉快地教小春和小余習字,几乎都快把石頭寫滿了,兩人孜孜不倦的態度,讓蝶儿很高興。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們提几桶水洗掉這些字。”她抹去額上的汗說。
  三人走到一旁的水井汲水洗字,嘻嘻哈哈的擦洗石頭,突然蝶儿打個噴嚏,覺得有些冷。
  “小姐,你著涼了。”小春緊張道。
  “我沒事,你別窮緊張,你到我房里拿件披風。”
  小春赶快跑去拿衣裳。
  “來,繼續努力。”蝶儿笑著對小余說。
  小余笑著點頭,兩人拚命地擦著石上的字。蝶儿拿起水桶走向井邊汲水,走著走著,腳底一個踉蹌,蝶儿低呼一聲。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她已經往前栽去,撞上井欄,暈了過去。
  小余听到聲音回頭一看,只見蝶儿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跑到蝶儿身旁輕搖著,可是蝶儿卻沒有任何反應。
  小余開始放聲尖叫,她一直一直叫,可是卻沒有任何人出現,她急得哭了,為什么人都不見了呢?她不要蝶儿死,不要蝶儿像娘一樣离開她,她不要,不要,不要……
  “來……來人呀!”小余沖口而出,拚命喊著:“救命──”
  原本空蕩的院子,霎時站滿了人,令小余錯愕;奇怪,剛才怎么嘶喊都沒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冒出這么多人?她正准備解釋情況,卻看見蝶儿突然站起來,對著她笑。
  “你開口說話了。”蝶儿笑道。
  “我──”小余愣了一下,這才想到自己可以說話了。
  蝶儿很高興自己的計划生效。當初她是想,只要她一出事小余就會尖叫,所以才想姑且一試,可是她怕小余一叫就會有人赶來,功虧一簣,所以事前先和衛疆溝通過,不要讓任何人出現在她們身旁。
  “可是夫人,你怎么……”小余到現在還是一臉迷惑。
  “我裝的。”蝶儿開心地跳著,心想自己實在太聰明了,卻沒料到這會儿真的腳底一滑,她低叫一聲,衛疆已一個箭步扶住她。
  “別得意忘形。”他微笑。
  蝶儿听見士兵竊竊她笑著,低聲道:“你干嘛帶那么多士兵來?”她這會儿又出糗了。
  衛宗在一旁笑道:“他們好奇嫂子要用什么方法讓小余出聲,所以全跑來看看。”
  “謝謝夫人。”小余感激道。
  蝶儿揮揮手,要她不用客气。
  衛疆倏地抓住蝶儿雙手,她的手掌擦破皮,血開始滲出,老天!他就知道她會出錯,果然,又受傷了。
  “跌倒在地,難免會破皮,你別擔心。”她試著抽回手,可是徒勞無功。
  他拉著她回房,蝶儿轉頭對小余說:“我待會儿找你。”她瞪了衛宗一眼,因為他愈笑愈夸張;真是太無禮了。
  衛疆和蝶儿走后,其它的士兵才敢笑出聲,當然也包括小余清亮的笑聲。
   
         ★        ★        ★
   
  “這點小傷不用敷藥。”蝶儿把手藏在身后,不肯伸手。
  “蝶儿──”衛疆沉聲命令。
  “好嘛!”蝶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伸出去,“你不要敷太多。”
  原來這小妮子是怕疼!衛疆握住她的手,以防她突然抽回,他洒些藥粉在她的傷口上,她畏縮了一下,“會痛嗎?”他間。
  “一點點。”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那么怕疼。
  他幫她吹吹傷口,“有沒有好點?”
  “嗯!”他的体貼讓她窩心,“衛哥,你覺得我怎么樣?”她靦腆的問。
  他愣了一下,“什么怎么樣?”
  她跺腳,“哎呀!就是──我是不是個好妻子?”
  衛疆挑眉,“從你最近惹出的事情來看,距离還很遠。”他很難置信短短的時間內,她發生的事簡直比他一輩子發生的還多。
  “那又不是我的錯!你明明知道所有的始末還這么說。”蝶儿急急辯解。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事情發展到最后都和她預期的不合。
  衛疆戲謔道:“就是知道來龍去脈我才這么說,不然你早就被我打屁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能這樣對我。”蝶儿气鼓鼓地說,連爹都沒打過她呢!
  “為什么不能?”
  他閃爍的眼神讓她不安,蝶儿急忙后退一步,可是人遲了,下一秒,她還來不及尖叫,整個人已挂在衛疆肩上,面部朝下。
  她死命的掙扎。“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應該給你個教訓才是。”衛疆盡量隱藏聲音中的笑意。偶爾捉弄他的妻子也不錯,是該讓她害怕一下,免得她仗著他會保護她,做事情不知天高地厚。
  他坐在床緣,讓她趴在他膝上,看她一副努力掙扎的樣子,讓他覺得好笑。“你再亂動,我會打得更用力。”
  她快哭了!他明明知道她怕痛,還故意懲罰她,她搥著他的大腿叫:“你應該珍惜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他快笑出來了,連忙一個使勁,讓她坐正在他腿上,“我說笑的。”他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蝶儿瞪大眼睛,微張著嘴,“你──”她喊道:“你騙我,可惡!”她開始搥打他。
  他卻笑得更大聲,原來她這么好捉弄。
  她气得要站起來,他把她摟在胸前不讓她移動,她的頭貼著他的胸,感覺自己的耳朵快被他的笑聲震聾了。起先她還在生气,后來想想算了,反正他難得這么高興。
  “你到底笑夠了沒?”她嘟嘴道。
  他低頭親一下她噘著的嘴,本想淺嘗即止,可她的味道太迷人,讓他舍不得离開。
  當他開始解她的衣服時,她才呢喃道:“現在是白天。”
  “嗯。”他輕吻她白嫩的肩膀。
  “這樣不合禮教。”她的手卻不听指揮地解開他的上衣,小手滑進去輕撫他健壯的胸膛。
  他倒抽一口气,解開床幔,讓兩人的世界与外界隔离──
   
         ★        ★        ★
   
  蝶儿醒來時,已經酉時,她低呼一聲:“真糟糕!”她快錯過晚膳了,怎么沒有人來叫她?她赶緊著裝,准備到大廳去。
  “小姐,你醒了嗎?”小春在門外喊道。
  “進來。”蝶儿一邊整理頭發,一邊喊。
  小春身后跟著小余,兩人手上都拿著几案,上頭擺了好多食物和水果。
  小春見蝶儿匆忙的樣子,遂道:“姑爺說小姐在這儿用膳就行了。”
  蝶儿停下手中的動作。“為什么?”
  “姑爺說,小姐身体還很虛弱,正在午寐,吩咐我們不許吵你,端著飯菜過來就好。”
  小春的話讓蝶儿滿臉通紅,他怎么這么說!
  “夫人,你沒事吧!臉怎么紅紅的!”小余道。
  “我沒事。”她的臉更紅了,“來,我們坐著一塊儿吃。”
  三人圉著矮几而坐,蝶儿道:“小余,你和小春一樣叫我小姐就行了,不用那么大禮。”
  “是,小姐。”小余微笑。
  蝶儿問她:“你今天下午在做什么?”
  “她呀!一下午徑講個不停,以乎要把以前沒說的話,一股作气的全講出來。”小春取笑道。
  小余一臉羞澀,“小春姊,別取笑我了。”
  三人開心地東聊西聊,嘴里還不忘塞些食物充饑。
  蝶儿看時机差不多了,遂道:“小余,你以前為何說不出話?”
  小余原本帶笑的臉,瞬時黯淡無光,“娘要我這么做的。”
  “為什么?”蝶儿不解。
  “我家本來是務農的,可是兩年前收成不好,再加上爹愛喝酒,家里的錢都給他花光了,他就把娘賣到青樓去──”小余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真是太可惡了!”蝶儿气憤地嚷著。“他怎么可以把你娘賣到那种地方?”
  小余含淚道:“娘說那是合法的,丈夫若無法維持生計,可以賣妻鬻子。”
  “怎么會有這种律法?”小春皺眉。
  蝶儿愈听愈气憤,這簡直太不合理了。
  “去年冬天,我生病了,娘曾回來看過我,她變得好瘦、好蒼白。她告訴我,她恐怕過不了這個冬天,她怕万一她死后,爹就沒錢可買酒,可能也會把我慢賣給青樓──”小余哽咽道:“所以,娘要我病好后,假裝啞巴,這樣至少青樓不會有人想收留我。”
  蝶儿安慰泣不成聲的心余,小春也在一旁拭淚,感歎她和小余都是苦命人,只是她很幸運,遇到個好主子。
  “你娘呢?”蝶儿詢問。
  小余抽泣道:“她沒熬過那年冬天。后來我開始不說話,爹以為是感冒所引起,也莫可奈何;可不知怎地,后來我想說話卻不行了。”
  “別哭,一切都過去了。”蝶儿勸道。
  “是啊!別難過了。”小春也在一旁安慰。
  “嗯。”小余點頭,她很高興能夠遇到小姐,來到衛府,這儿的人都對她很好。
  蝶儿赶緊緩和气氛道:“你們覺得我今儿個下午表演得怎樣?”
  “小姐演得很逼真,我在一旁真以為你昏過去了呢!”小春笑道。
  “是啊!”小余也笑,“害我緊張死了。”
  蝶儿不禁有些得意,換了個話題道:“你有沒有和韓伏邦說話?”
  小余點頭,“有,我謝謝他上次幫我拾墜子,還幫我找了條繩子系上。”
  “韓伏邦遠有些不好意思呢!”小春在一旁打岔。
  “是嗎?”蝶儿想起上回韓伏邦臉紅的樣子,不禁覺得有趣。
  “韓大哥人很好,只是不擅言辭。”小余辯解。
  蝶儿和小春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而小余則是一副不解的模樣,更使得兩人不可遏止地笑著。
  三人邊吃東西邊聊著,不知不覺夜已深,小春和小余遂起身离去。
  蝶儿沐浴后,坐在床上等衛疆回來,她伸手拿起幃幔,開始繡著,她已經快繡好了,打算完成后挂在大廳,一定很好看。
  不一會儿,她疲倦地打個哈欠,身体愈往棉被里鑽,幃幔還正在床上來不及收,她卻已經睡著了。
  衛疆進來時,就看見蝶儿手里還拿著針線,可是人已經睡著,他搖頭歎气,她就是不會照顧自己,如果細針刺到她,鐵定又多個傷口。拿起針,衛疆才注意到布幔上繡的景物,那是草原的景色,天空里還有兩只遨翔的鷹。
  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蝶儿一定是想到小時候看到的那只孤鷹,所以才繡了一對老鷹;他的妻子就是喜歡一切美好,連鷹都幫它配對。
  衛疆拿開幃幔時,惊醒了蝶儿,她睡眼惺忪地喃道:“衛哥?”
  “乖乖睡覺。”他嗄聲道,脫下衣裳上床摟著她。
  她挨近他,慵懶地打著哈欠,突然想起要問他的問題:“衛哥,如果以后你沒錢了,會不會賣掉我?”
  他錯愕道:“你在胡說什么?”
  “會不會嘛?”她堅持道。
  “不會。你這么說等于在侮辱我。”他不悅地答。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這么做!蝶儿高興地想,她貼近他,腳跨過他的身子。“小余的爹窮途末路時,竟然把她娘賣了。”
  他皺眉,“你以為我是這种人?”
  她听出他的怒气,安撫道:“不是,我只是隨便問問。我愛你,當然信任你。”
  她的話安撫了他的情緒,他喜歡听她說愛他。“以后別問我這种問題。”
  “嗯。”她輕撫他結實的臂膀,思考怎么讓他承認愛她。“衛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不會很難過?”
  他拉高她,怒道:“你該死的在說什么?”
  他蒼白的臉嚇了蝶儿一跳,她抱著他喃道:“我沒事,隨便問問,你別擔心。”
  他圈緊她,在她耳邊低吟道:“以后別亂說。”
  她趴在他身上,只手托著臉頰,“你喜歡蝶儿嗎?”
  “你今天怎么回事?淨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
  “你只管回答我嘛!”
  衛疆歎口气,如果不喜歡她,他怎么會老是為她窮擔心?這樁婚姻已和他原先想的有所出入;原本以為多個妻子,只是共享一張床罷了,但是沒想到她卻盤据他的心思,令他成天為她挂心。他想不通,為何一向冷靜的自己只要遇上和她有關的事,就會亂了分寸?而她現在竟然還問他喜不喜歡她?如果不喜歡,會為她牽腸挂肚?
  他不只喜歡她,他根本是愛上她了!衛疆被自己的念頭嚇到,等著脆弱感涌上心頭,可是什么都沒有,似乎他的心早就接受這种感情,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認罷了。
  看著蝶儿嬌嫩的臉龐,衛疆想起她的固執、好辯、愛生气、凡事認真……一切的一切他都喜歡,他真的是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了。
  蝶儿見他沒回答,又問了一次。
  他忍不住想調侃她,“你總是喜歡和我爭辯──”
  “那是因為你的命令不合理,我才會据理力爭。”蝶儿打岔。
  “又愛闖禍,”他像是沒听到她的話似的,繼繼數落著她的缺點,“喜歡管閒事,心腸軟,事情喜歡攬著做──”
  蝶儿搥著他的胸膛道:“那是因為……”
  衛疆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下面,看見他無賴的笑容,蝶儿才知道他又在捉弄她。
  “你到底喜──”
  他的唇貼著她的,阻斷她的問話,在她唇邊低喃道:“我愛你。”
  她睜大眼睛,心想自己沒有听錯吧?“你──”
  他封住她的唇,以防她又開始問問題。
  蝶儿也不在意,她的心已被喜悅填得滿滿的。他愛她,真的愛她!
   
         ★        ★        ★
   
  這些天,蝶儿都帶著幸福的笑容,因為衛疆終于承認他愛她,她好高興。
  最近她總喜歡膩在他身邊,對他撒嬌,還要求他帶她去草原上看落日,像他們小時候一樣。她告訴他,說不定他們還可以看到那只鷹,他卻笑著說,已經過了那么多年,那只鷹恐怕早已仙歸。
  但她才不管那么多呢!他拗不過她,只好帶她去,雖然沒有看到那只孤鷹,可是卻看到一對老鷹遨翔在天上,一起飛向落日,她覺得好感動,他只是笑著搖頭。
  昨天,她把繡好的幃幔挂在大廳的屏風上,士兵們都對她微笑,還指指點點的討論,她知道他們只是想稱贊,可是基于北方人粗獷的個性,他們說不出贊美的話語。
  這几天她除了仍繼續教導小春、小余習字外,她們還一起去馬廄喂馬,當作消遣;自從衛疆拆了秋千,她們只好另找事情娛樂。
  當然,她最常喂的是衛疆專屬的黑馬,偶爾她也會騎馬在后院逛,因為衛疆不放心讓她到外面騎馬,他說依照她闖禍的本領來看,她一定會出事。對于這點,她當然是非常不能苟同,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刮目相看的。
  這天,在衛疆的書房,蝶儿正提筆寫家書,她已經离家快一個月了,可是還沒捎個訊息回去,想必爹娘一定都很期盼她的消息。
  “好了。”蝶儿放下筆,“待會儿再麻煩衛哥送到驛站。”
  “小姐,你是不是也該給宋老爺捎個訊息?”小春提醒道。
  “是呀!我怎么忘了?”蝶儿赶緊再寫。
  宋老爺就是十年前,蝶儿一家北上投靠的親戚,他是柳夫人的哥哥,也就是蝶儿的大舅,在朝為官。當年南方局勢亂,所以他們一家人北上投靠,這几年也陸續去住過几次。
  說起來也好笑,大舅有四個妻子、七個女儿、一個儿子;因為想生個壯丁,所以他連討三倜妾,生了七個女儿后,總算生了個男孩。
  蝶儿想到,她每次去舅舅家時,就會听到他抱怨生不出男孩,女孩不也一樣好嗎?像大表姊──宋云,又懂事、又嫻淑,而且不失俏皮,不也很好嗎?她最喜歡大表姊,因為兩人同齡,也最談得來。
  沒想到她來到衛府一個月,都忘了捎個訊息給舅舅;說不定還可以邀表姊來客几天,敘敘舊呢!
  寫好后,蝶儿伸個懶腰,動動筋骨,小余跑過來幫她搥肩。
  “謝謝。”蝶儿拍拍她的手,很高興陰霾已經离小余遠去,她現在是個十三歲的快樂女孩。
  “待會儿我們上街溜躂。”蝶儿提議,她們已經好久沒出門了。
  “好啊!”小余興奮地拍手。
  “姑爺會答應嗎?”小春不樂觀地道。
  “我同他說去。”蝶儿拍胸脯道,雖然她也沒多大把握,可總得試試。
  蝶儿拿起竹簡,三人一同往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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