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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妍]見獵心喜[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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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6 11:25:59
第九章

巧子站在大槐樹下,太陽已攀上了樹梢,氣溫正逐漸上升,放眼望去,她曾經朝思暮想的故鄉,竟滿目陌生的景致。

“小姐,安藤先生到了,老夫人請您到大廳去。”

她動也不動,倔強得連氣都不肯吭一聲。

這是第幾個?奶奶爲了她的婚事可真是煞費苦心,連日來,安排一個又一個相親,好像迫不及待要把她嫁掉一樣。

前面的傭人退下不久,又來了一個傭人,巧子無可奈何的被押到衆人面前。

坐在對面的那人叫安藤忠雄,三十歲,東京帝大畢業;濃眉,雙目狹長,身軀壯碩,頗具書卷味。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正襟危坐,就連打招呼時也目不斜視。

安藤忠雄的媽媽和山本老太太客套了幾句後,突然問巧子,“怎麽這麽壞,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不,不是的,大概還吃不慣家鄉的食物,過一陣子應該就好了。”山本老太太忙替她解釋。

接下來對方還問了一些什麽,她已經不記得,橫豎有她奶奶擋著,她僅供展示。

“聽說府上的花園種了很多奇花異草,可否請山本小姐帶我欣賞欣賞?”

安藤忠雄的話講完了好久,巧子仍舊呆愣在椅子上,急得山本老太太趕緊走過來推她一把。

“嗄?!”她如夢初醒,不明所以的望著她奶奶。

“帶忠雄大哥到花園賞花去。”

“哦。”巧子忙起身,恍惚的帶著安藤忠雄來到繁花如錦的院子,“這個是杏花,那個是桃花,再過去那個是葵花、吉野櫻和……”

安藤忠雄兩個眼睛根本不看花,只專心的注視著她,旋即噗哧一笑。

“我講錯了嗎?”

“不,你講的沒錯,錯的是我,我不該來的。”他很紳士的兩手背在身後,沈吟了一會兒才說:“你是被逼的,我也一樣。”

“你有喜歡的女孩子?”

“噓,別讓我媽聽到。”安藤忠雄拉她到更遠一點的池子邊,確定四下沒有閑雜人等,才接續道:“你男朋友呢?爲什麽他不來救你?”

巧子沒料到他會這麽單刀直入的問,嗫嚅了數分鍾還是不敢大膽坦言。

“我哪有什麽男朋友,你別胡說八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沒弄清這人的底細以前,多少保留一點還是比較妥當。

“瞧你失魂落魄的,簡直比失戀還慘,說吧,我都坦承招供了,你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告訴我,也許我幫得上忙,或者,咱們互相幫忙,豈不皆大歡喜。”

“這……”他說的有那麽一點道理,“初次見面,我想……”

“哎呀,你沒那麽老八股吧。”安藤忠雄古道熱腸的說:“我們都是年輕人,有什麽話不能直說的?”

“問題是,沒有話,自然也就沒什麽好說的。”巧子仍舊心有顧忌,畢竟素昧平生,他是好人壞人都還不知道呢。

“好好好,你不說就算了,大概我長得一臉壞人樣,讓你不放心。”他攤攤手,退而求其次的說:“做個朋友總行吧?”

接下來的三十分鍾,巧子發現這人之聒噪,和他木讷的外表,簡直判若兩人。

這日的相親會,在和諧但沒什麽進展的氣氛下結束。

三天後,安藤忠雄來了通電話,約她一道吃飯。

巧子拗不過他再三邀請,只好應約來到市區一家知名的酒館。

“來,我跟你介紹,”席上已經坐了一位長相甜美,非常腼顛的女孩子,“這位是山本潔子小姐,而她呢,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的女友,芳子。”

芳子很友善,話不太多,總是笑盈盈的,非常討人喜歡。巧子回到日本以後,還沒機會交到任何朋友,和奶奶許是闊別太久,她老人家又一心急著替她安排婚事,所以兩人的關系反而顯得有點緊張,至于江衡那沒心肝的人至今連一通電話也未曾打來,孤寂的日子,令她格外需要有個人陪她說說話、吐露心事。

果然自相識後,沒多久她和芳子就成了極好的朋友,兩人經常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幾乎無話不說。

“我和忠雄決定要結婚了。”有天芳子找她出來,聊不到幾句話,她就宣布了這件叫人替她高興的事。

“真的?他爸媽答應了?”

“不答應也沒辦法。”芳子低頭絞弄衣服,很羞赧的說:“我已經懷了安藤家的骨肉。”

“那真是……”巧子原本想說恭喜之類的話,轉念又覺得不太妥當,“忠雄一定很高興。”

“唔。”芳子肯定的點點頭,“真希望你也能找到喜歡的人,最好快一點,這樣我們四個人就可以一道辦喜事了。”

芳子這一提,反倒撩起巧子的傷感。

“怎麽?你不開心我這麽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沒關系,我……”巧子垂首沈吟良久之後道:“我其實是有個心愛的人……”有些事,有些話,不在適當的情境,適當的人面前,是很難啓齒的。

巧子認定芳子是個好朋友,肯定會幫她保守這個秘密,所以才願意開口。

“老天,你瞞得可真久。”芳子噙著笑,在她肩上輕捶一拳,“想必連你奶奶也不知道吧?”

“當然,你千萬別告訴她。”她不敢想象,一旦奶奶知道了她和江衡的事,會激動成什麽樣子。

“但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呀。”芳子認真的考慮了一下下,“也許,他跟你聯絡過,只是接不上你。”

“你的意思是……”她奶奶從中作梗?

是不無可能,家裏每通電話、每封信都有傭人負責轉接,如果他們蓄意……

巧子內心一陣洶湧,難怪這麽久了,江衡半點音訊也無。

“如何,要不要我幫忙?”芳子關切地問。“你只要把他的電話、地址告訴我,以後我那兒就當作你們的訊息轉接站,不過,你可得好好謝我喲。”

向晚,鏡園籠罩在一大片的彩霞之中,像極了鑲上金粉的幻境,美得非常不真實。

江衡和成軒棠自小亭內走向盛開蓮花的水池,兩人激越交談著。

千慧急急從屋內走來,看見兩人並肩跨上露台,金霧也似的薄陽輝映著,眼前真是一對出色、漂亮至極的翦影。她嘴唇才翕動了下便又止住,靜靜站在一旁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千慧小姐。”小丫頭追出來說:“老太太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耶。”

“我知道。”一直等到成軒棠離去,千慧才上前向江衡禀告,“老太太又吵著要回來,還威脅著要召開記者會。”

那日江華急急回到鏡園想將埋在後花圈的大批珠寶挖起帶走,被千慧攔住,並將其強制送往梅山,從此不甘心的她便三天兩頭借故打電話來鬧。

“告訴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江衡濃眉微挑,他正想再交代些什麽,一個人影急急走近。

“三爺,”看守大門的老林,打斷他們兩人的談話。“有位日本來的安藤先生找您。”

江衡看著老林遞上來的名片,心中疑雲四起,料想這名不速之客突然來訪,勢必和巧子有關。

“請他進來。”

安藤忠雄傲氣十足的坐在江衡對面的沙發上,眼睛不時瞟向大廳中央,放置在一張雲石方桌上的翠綠玉如意。

千慧命人端上茶點,他只呷了一口,就贊不絕口的說:“凍項烏龍,一定是剛采收的,芳香甘甜。”

江衡不予置評,一開口就直接切入主題。

“安藤先生有話直說吧。”

“江先生果然快人快語。”安藤忠雄又呷了一口茶,從皮包裏取出一張紅豔豔的喜帖,放在桌上,推至江衡面前,“那我就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我和潔子,或者您習慣稱她爲巧子,我們就要結婚了。”

他頓了一下,有意探看江衡臉上表情的變化,可惜,他啥也沒瞧見,“巧子說,您是她的大恩人,要我無論如何得親自把喜帖送過來,才能表達她千萬分的謝意,請您務必到秋田喝我們的喜酒。”

“她是這麽說的?”江衡語調不疾不徐,沈凝中自有一股驚人的剛毅。

“是的。”安藤忠雄又遞上一張支票,面額是一百五十萬日幣,“這是奉還當初您給巧子的十萬台幣,多出來的就當作是利息。很抱歉,來不及兌換成台幣,希望不會給您造成太大的麻煩。”

至此,江衡臉上才有了幽微的變化。十萬元這件事,他連成軒棠都沒提,巧子居然透露給這個叫安藤忠雄的家夥,顯見他們兩人的關系的確非比尋常。

她真的要嫁人了?是意志不夠堅定,還是山本老太太做的主?

江衡沒讓安藤忠雄多逗留,隨即命千慧代他送客。

無言地回到房裏,忿怒開始焚燒他冷靜的思緒,頭一遭,他讓妒火燒紅了眼,從沒如此勃然大怒過,他揮掌掃掉一桌子的文件,嚇得傭仆們紛紛走避。

人性原是脆弱的,特別是女人,這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物種!

他把畢生的信任都投注進去,沒想到竟血本無歸,巧子太令他失望了。

那張燙金的喜帖平平穩穩的躺在案前,豔紅如血,看上去備覺刺眼。

好個大恩人,虧她說得出口。他切齒一笑,伸手把喜帖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猛一轉身,重又拾起,平攤于案前,望著發怔。

結婚日期是六月初一,現在已是五月底,辦出國恐怕來不及,是算准了他鐵到不了,抑或真的那麽巧?

深深地坐進皮椅中,他燈也不點亮,就這樣疲倦地批在椅背上,很久很久很久。巧子美麗的倩影,越來越清晰的在腦海中浮現。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加速,最後竟抑制不住的痛了起來。

“唉!”他無聲地喟然長歎。

環顧房內四下,沙發前的小茶幾上,還有一個冒著熱氣的牛皮紙袋,裏頭裝著才出爐的糖炒栗子。巧子離開以後,他天天到市場買一包回來放著,希望有那麽一天……應該有那麽一天吧?可以給她吃。

順著小茶幾看過去,窗台旁的紫色金露花已然凋零,一如他頹唐的心境。

一擡頭,見到千慧柔情地望著他。

“被打敗了?”她連句玩笑話都問得小心翼翼。

“何止敗,簡直潰不成軍。”

“這可不是三爺的作風,您是百摧不撓的。”

江衡笑得意興闌珊,“去拿壺酒來。”

她本想勸他幾句,但明知自己人微言輕,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只得作罷。

“什麽酒?”

“有什麽喝什麽,人生難得幾回醉。”今夜他只願長醉不醒。

“舉杯澆愁愁更愁。”千慧不幫他取酒,倒是爲他沖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你懂?你從不談戀愛。”

“但我是女人。”一向謹守本份,從不多話的她,今天卻一反常態,“那個安藤先生是騙您的。”

江衡沒立刻作出回應,只是定定的瞅著她,聽她接著往下說。

“如果我是巧子,明知道您的火爆脾氣,殺人都不眨眼的,這會移情別戀了,瞞著您都來不及,怎還會招搖的叫人把喜帖送到台灣來?那不是擺明著找死?”

千慧見他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又續言道:“巧子比誰都堅貞,她愛您,一口氣愛了十五近十六年,誰有這個耐性?連我都不如。”最後一句剛出口,她俏臉倏地一紅,急急找個借口,“對不起,我去處理一點事。”

“千慧。”江衡蓦地抓住她的手,歉然地說:“有些事我很難——”

“我知道,請原諒我的癡心妄想,快去把巧子小姐找回來吧,我們都很高興她成爲鏡園的女主人。”趁他不留神,她忙把手抽回來,交入另一只手的掌心,緊緊握著。

他點點頭,垂下眼臉,再度陷入沈思中。

千慧伫立在他面前,看著以往英姿煥發的他如今卻蒙上了屑灰,忽地惆怅盈懷,心底百般不忍。

“我有一個表妹,在東京。”

“我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白問的嘛這是,他幾時給過手底下的人跟他閑話家常的機會。

“我可以請她幫忙,如果您不反對的話。”

登上外覆玻璃,高達一百四十三公尺的秋田港塔,心情也隨之飛揚起來。

“這是一座多功能巨塔,裏面還有個小型畫廊喲。”芳子拉著巧子的手,像個盡職的導遊,把秋田縣內所有好玩的地方,都詳細介紹一遍。

午後她們遊向田澤湖,過瀉民站,在湖畔的餐廳內一邊欣賞山光水色,一邊享用豐盛的餐點。

“好玩吧?”芳子興致勃勃的說:“明天我再帶你到更有趣的地方走走。”

巧子淡笑著吃了一口鮮烤明蝦後,就擱下碗筷。

“不好吃嗎?怎麽不吃了?”

巧子依然噙著淡淡的笑意,抿了抿嘴才開口,“昨天安藤先生來了一通電話,他說你表哥上個月正好有公務到台灣,你順道請他走了一趟鏡園?”

芳子一聽,馬上正色的說:“他都告訴你啦?”

“你認爲他應該告訴我什麽?”看著芳子一下斂起笑容,巧子不覺驚心。

“也、也沒有什麽啦,就是……就是……”

“有話請直說,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不必那麽見外。”芳子越是支支吾吾,她就越感到不安。

“好吧,不過,你聽了以後,可別太難過。”芳子把一張之前放在皮包裏的喜帖遞予她,“他結婚了,就在我表哥離開台灣的前三天。”

巧子蓦地雙肩一垂,人僵住,呼吸莫名喘促,拎著喜帖的手顫抖得厲害,臉色異常蒼白。

芳子似乎沒瞧出她的異狀,自顧自的又說:“江先生請我表哥代爲向你致歉,沒能來得及請你喝喜酒,他說,下次回台灣,他一定偕同他的太太——”

“我身體突然不太舒服,想先回家休息。”巧子再也聽不下去,轉頭就往外走。

芳子張開嘴巴,才想叫住她,忽見靠窗內側的位子上,正站起來一個人,是安藤忠雄。

“你做得很好。”他兩手插在口袋裏,笑得春風無限。

芳子把手伸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把他放上來的一疊鈔票塞入皮包內。

“下回要做這種缺德事,別來找我。”

巧子攔了一輛計程車,倉惶回到家中,看見院子裏停了一部白色轎車,非常眼熟。

是她奶奶的朋友吧,這時候她實在無心應酬,只想躲回房裏,好好的哭他一常

躊躇了下,她改走側門,悄聲拾級來到二樓,卻見奶奶的房間門敞開著,裏頭傳來愉悅的交談聲。

假使不是奶奶一句“江衡是個什麽東西!”她不會停下腳步,趨前聽個究竟。

“聽說他企圖找我們這邊的工程師幫忙設計紡織機組。”

這是……安藤夫人的聲音?

“哼,好極了,去把那名工程師找來。”山本老太太說話的口氣極爲淩厲駭人,“惟有讓那個流氓一敗塗地,他才不會從中搞鬼,破壞潔子的婚事。”

只要紡織機出了問題,他們生産不出布匹,江衡不但在商場上的信用全毀,還會因此賠上巨額違約金。

“我再叫忠雄去處理。”

“對,使力不能只使三分,除惡務盡呐,你要叫忠雄盡量討潔子的歡心。”

這段對話,讓立在門後的巧子聽出一身的冷汗。房裏那個說話語氣狠毒的老太太真的是她的奶奶嗎?

尋回了親人又如何?她不要任何人來左右、幹涉她的婚姻。好個表裏不一,始亂終棄的安藤忠雄!

悄悄回到房裏,本來即將決堤的淚水化成了滿腔的怒火,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下一步路該怎麽走。

她得找個人商量商量。拿起話筒,想想不妥,立刻擱了回去,隔牆有耳,她應該到外面打才保險。

“潔子,你幾時回來的?”山本老太太赫然出現在門口,嚇了她一大跳。安藤夫人走了嗎?

“剛回來。”說假話她可在行,以前在天香樓,她天天和阿喜官鬥智玩把戲,只是沒想到,跟自己的親奶奶也必須這樣,“中午吃壞肚子,你都不曉得那家餐廳的海鮮有多差,芳子還直說好。”

“你怎麽不來和安藤伯母打聲招呼?”山本老太太試探性的問。

“嗄!她來了嗎?可真失禮,我現在就去。”一急倒是找不到鞋子了。

“不用了,人家已經走了。”她不露痕迹的松了一口氣,“你玩得還開心吧?”

“不開心。”巧子嘟著嘴,翻了個白眼,假意的說:“奶奶,你知道嗎?芳子今天穿了一件好漂亮的和服,說是花了八十五萬,新裁制的耶。奶奶,你好不好也給我錢,讓我去做一件好不好?”

“好,當然好,我們家的潔子怎麽可以讓人比下去。”山本老太太是最愛面子的,一聽巧子這麽說,馬上叫傭人打電話給裁縫師。

“訂做太慢了,人家芳子是在東京買的,那兒樣式好多,想要什麽樣的都有。”明知她這兩天要到禦座石神社參加佞武多祭,巧子卻任性的要求道:“明天你就帶我去買好不好?”

山本老太太精銳的眼睛定定的望著她好一會兒,“這好像不是你的個性,回來這些時日,我看你對吃的穿的用的從不挑揀。”

“奶奶的意思是,我變壞了?”巧子撒嬌的說:“人家只是想穿得漂亮些你也有面子,沒想到……如果奶奶覺得潔子太浪費不知節儉,那就算了,沒關系。”

“傻孩子,奶奶怎麽會這樣想。”巧子往她身上一賴,她所有的疑慮就全抛諾九霄雲外了,“奶奶明天有事不能陪你,這樣吧,還是找芳子帶你去,東京她熟,多少也能幫你出點主意。”

“不如找安藤先生,他上班的地方不就在東京,明天我自己帶錢搭車去找他,給他一個大驚喜,你說好不好?”

“這樣……好是好,不過……”山本老太太雖不放心讓她一人獨自前往東京,但拗不過她的哀求,只好答應了。

昨兒一整夜巧子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今兒天才蒙蒙亮,她就起床將自己梳理整齊,坐立難安地待在房裏。

歸心似箭呵!

沒想到日夜期盼的家,竟沒有給她分毫的歸屬感,而那個“異鄉”反倒令她魂萦夢系,備極思念;是因爲那裏有個他,還是十幾二十年的歲月,已讓她成爲一個道道地地的台灣人?

捱到十點多,下樓時,傭人說山本老太太已經出門了。

“小姐,中午回不回來吃飯?”傭人問。

“不了,我找朋友去。”

巧子才走出玄關,珠簾後即現出一抹身影,看仔細點,竟是山本老太太。

“老夫人?”司機林內立在一旁,恭候指示。

“跟著她,她到了哪裏,跟什麽人一起,談些什麽,隨時打電話向我報告。”

巧子或許不曉得她奶奶竟信不過她,但,她忒地機伶聰慧,又飽經十余年的“江湖曆練”,怎麽可能讓人一路跟蹤其後,猶不知不覺。

一坐上火車,她就注意到尾隨在後頭的林內;這個發現令她相當痛心,原本還有幾分的不忍和不舍,這會兒只剩下無限的唏籲和感歎。

奶奶是疼她的,但這樣的疼法,卻是她不能接受的。

來到東京,她坐車到一百貨公司前,人才走進去不到五分鍾,林內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來到公共電話亭前,巧子猶豫著要不要打給江衡,最後她選擇撥給成軒棠。

訂完船票,她還采買了一些無法自秋田家中帶走,卻是旅途中必備的物品,全數寄放在車站的置物箱,打算三天後再來取走。

時間快到十二點了,她忖度林內一定還在附近倉皇找尋她的蹤迹,趕緊持著大包小包的吃食,從百貨公司側門搭車直驅安藤忠雄的公司。

當林內在路口瞥見她的倩影時,差點沒激動得哭出來。老天,要是跟丟了,他回去准要被狠狠修理一頓,說不定連飯碗都要砸了。

安藤忠雄的辦公室就在十六叮,十五分鍾的車程就到了。巧子先在心裏打好腹稿,直接坐上電梯上到五樓。

門口的接待小姐非常多禮,親自帶她到從右邊數來倒數第二間的辦公室。

“安藤先生,有位巧子小姐找您。”

門打開的一刹那,安藤忠雄才從桌上一大堆的設計圖上擡頭,見到巧子如遭電殛,頓時呆住了。

“潔子,你怎麽來了?!”

巧子看也不看他,全神貫注的盯著他身旁那個抿嘴淺笑,對她微微颔首的男人。

“唉,我真失禮,忘了跟你們介紹,這位是……其實你們認得彼此的,江先生今早才從香港轉機到東京,我們打算要合作一筆生意……潔子?你有在聽我講話嗎?”

“應該稱呼你山本小姐,還是安藤太太?”江衡眼露鄙夷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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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6 11:26:31
第十章

“叫我巧子。”她愀然不悅的說。“應該先跟你說聲恭喜才對……”

巧子的話才說到一半,安藤忠雄便急著搶白,“唉,別光站著,快到裏面坐下,喝杯茶。”

“不了。”江衡淡淡一笑,“嫂夫人來探班,想必有重要事情找,我們晚上再繼續研究合作細節吧,反正我明天下午才走。”

“嫂夫人是誰?”巧子不解的問。

江衡的笑顔越深了,“沒想到你回日本之後,變幽默了。”

什麽跟什麽嘛?“安藤先生,請你跟江先生解釋清楚。”

“呃,這個……其實……”安藤忠雄突然口吃起來。

“甭費事了。”江衡的日語並不是那麽流利,聽力部份當然也只在及格邊緣,但這都不是他急著想抽身離去的原因。“我答應拙荊帶她到百貨公司買衣服,真的不能久留,不如晚上由我作東吧,懇請賢伉俪務必賞光。”

不給巧子爭辯的機會,他已闊步走出了大門。

“江——”她慌忙欲追趕出去,安藤忠雄卻擋在她面前。

“請聽我解釋,潔子小姐。”

巧子頹然跌坐在椅子上,不明白何以江衡竟連多聽她一句話都不肯。 果然變心了嗎?這麽快?他的那個“拙荊”是誰呢?

安藤忠雄的話在耳邊嗡嗡作響,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陡地起身,注視著他。

“你怎麽認識江衡的?”

“我?呃,是山本老夫人介紹的。”他說謊的技巧並不高明,而且漏洞百出。“老奶奶說他忠實可靠,剛好我有一個朋友准備跟他合作生産紡織機組,經他介紹就聯絡上了。”

“原來如此。”巧子不動聲色地把手上的幾袋吃食遞給他,“對不起,突然來訪,其實只是想送點東西給你吃,別無他意。”

安藤忠雄大喜過望,“謝謝,太感激了,勞煩你跑這一趟,中午一起用餐好嗎?”

她搖搖頭,“我想去找芳子,請她帶我去買衣服,晚上,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趁機試探他是否真打算對芳子負心。

“你是指和江先生的飯局?當然,還得謝謝你願意當我的女伴。”

她提出這個要求,似乎讓安藤忠雄大大松了一口氣。

他安慰自己,他兩人同時出現,應該只是巧合,不會是事先約好了來揭露他的陰謀的。

“江衡到日本來找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老奶奶?”他的口吻近乎懇求。

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山本老太太知情,是他腦筋動得快,才想到這除了可扳倒江衡,又可取得巨額違約金的方法,這筆錢合該由他獨吞。

“爲什麽?”巧子疑心暗起。

“因爲,我想給她一個驚喜。”他隨口找個理由。

“你和江先生做生意,我奶奶有什麽好驚喜的?”

“呃,這個……”

從巧子臉上疑惑的神色,安藤忠雄驚覺說錯話了,忙要改口,但她已無心再聽下去。這是多久以前的事,而她竟一直被蒙在鼓裏,好一個既蠢又呆的女人,她簡直不能原諒自己的遲頓和無知。

怎會陷入這樣的窘境,沒有人能明白她心裏的苦。恍恍惚惚從辦公大樓來到街上,巧子淚眼汪汪,迷惘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從。

真要去找芳子嗎?瞟了一眼右手邊大門上的地址,芳子家居然就在附近,轉個彎就到了。

“嗄?!”轉彎處莫名地構來一只手,將她拉了進去。

回眸一見,竟是他!

“你——”

“噓!”

巧子順著他的目光往前頭望去,忽然見到兩個二、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面色匆匆地四下梭巡。

他們是跟蹤她來的?

約莫五分鍾後,待那兩人走遍了,江衡才放開捂在她雙唇上的手掌。

“你不是帶著你的‘拙荊’去逛百貨公司了嗎?”她忿忿地掙紮著,卻甩不開他擱在腰上的手,反而整個人讓他給摟進懷裏,非常纏綿的吻了又吻。

嘗盡甜頭後,江衡才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是很想帶她四處玩玩,誰知她蘑菇老半天,害我多等了十五分鍾。”

“你的意思是指……”那個“拙荊”原來就是自己,巧子咬著下唇,忍不住重新投入他懷裏,放聲哭了起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撫著她顫抖不已的香肩,江衡真有說不出的心疼。

“奶奶不讓我跟你聯絡,她要我嫁給別人。”伏在他臂彎裏,她覺得好安心,恍如大局底定,再也不用擔心什麽了。

“我知道,我不會讓她如願的。”

“你怎麽知道的?”又沒人會去告訴他。

“我神機妙算埃”說著江衡呵呵笑了起來,純粹爲了逗她開心。

“噢?”巧子戳戳他的胸口,揶揄地問:“那麽請問活神仙,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走?”

“你跟我?”他要她先確定自己的心意,以免他又白忙一常

“唔,天涯海角,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她伸出小指頭,跟他打勾勾。“順便發個誓?”

“不必了。”發誓這鬼玩意兒要是有用,狗屎都能拿來當飯吃。“等我跟安藤忠雄把合約簽了,”安滕家族三代,均以從海外進口布料回日本銷售爲業,江衡新設立的紡織廠所生産的不織布,正好是他們進口的大宗。

“不!”巧子激動的提高嗓門,“你不能跟他簽約,他很有可能跟我奶奶合謀要害你。”

“真的?你奶奶沒事幹麽那麽恨我?”他調皮地把兩只眼睛揪在一起,扮起鬼臉。

“瞧你沒正經的,雖然剛剛安藤忠雄要我別向奶奶提你們合作的事,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是我親耳聽見奶奶跟安藤忠雄的母親在商議,准備買通設計紡織機組的工程師害你,你千萬得加倍小心。”巧子自始至終緊牽著他的手,惟恐他忽爾又消失了。

“有意思。”他低頭在她白嫩的小手上親了下,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靥。“如此看來,這份合約我更是非簽不可了。”

假如巧子說的沒錯的話,這安藤忠雄肯定是瞞著山本老太太偷偷與他合作的,或許,他可以好好利用這日本男人的貪心,反將那老太婆一軍。

“你打算怎麽做?”

“見招拆招,以惡制惡喽。”江衡欣然勾起兩邊唇角,輕拍著巧子的背,要她不必瞎操心,一切有他呢。

對于商場的爾虞我詐,巧子不是不懂,混迹天香樓十幾年,她可精得很,只是經曆這番折騰,日日相思如扣,她惟一渴望的是朝朝暮暮兩相厮守,至于其他,就隨他去吧。

安藤忠雄絕對不是江衡的對手,一個是溫室裏栽值出來的大少爺,一個是闖蕩街頭的小霸王,真要在風雲詭谲的商場玩起“整人遊戲”,自然是高下立判。

當晚江衡按照預定計劃和安藤忠雄簽下一紙和約,雙方言明,分三次出貨,第一次出貨時間訂在三個月後,布料品質必須完全符合買方的要求,才算出貨完成。

簽完了約,他帶著巧子直接搭機前往名古屋。

“不跟我奶奶說一聲嗎?”巧子憂心忡忡的問,這樣一走,她奶奶一定急死了。

“好讓她破口大罵一頓?”他對那個老妖婆可是沒一點好印象。

“我們遲早得面對她。”除非他對她沒有長遠的打算。

“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只想帶著她遊山玩水,好好補償闊別數月的相思之苦。

巧子討厭他凡事一副早有安排的樣子,卻又什麽都不告訴她。

“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台灣?”

“等我們把日本玩膩了以後。”

五個月後,某日烈陽高照的黃昏,安藤忠雄氣急敗壞的找上鏡園來。

江衡到紡織廠巡視,巧子本想叫他晚一點或明天再來,沒想到,他找的並不是江衡,而是她。

靜悄悄的大廳內,與他對坐于兩旁沙發,巧子尚來不及客套寒暄,安藤忠雄已十萬火急的搶先問口。

“你一定要幫我,潔子小姐。”天氣已由酷暑轉入涼秋,安藤忠雄的額頭卻還頻頻冒汗,讓他擦不勝擦,“江先生這人太很了,居然聯合全台灣十二家大小紡織廠抵制我,一疋貨也不肯賣給我,害我差點垮台。”

“那是因爲你無故刁難他所出給你的貨品,把他給惹火了。”

“這還不是你奶奶的意思!”安藤忠雄氣惱的說。

“又扯上我奶奶了?你給她的‘驚喜’不夠,還是你背著我又做了什麽?”在江衡的解釋後,她終于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安藤忠雄臉上一紅,頭壓得很低。

“一錯百錯呀我。”他歎口氣,又歎口氣,非常悔不當初的說:“都怪我太貪心了,以爲把江衡整垮,討老奶奶的歡心,就能順利娶到你,同時還想趁整垮江衡的機會賺取巨額違約金,才會和他簽訂合約,哪知,合約才簽完,你就不告而別了。

“老奶奶怪我沒能及時勸阻你,我急著有所表現,就把合作的計劃告訴她,她就要我將計就計刁難江衡的貨品然後退貨,沒想到聰明的江衡不但早已先撤換掉制作紡織機的工程師,還聯合全台廠商抵制他,要知道台灣是日本最大的布匹供應地,他這麽做,簡直讓我無法生存。

“現在,我知道錯了,我心地不夠光明,手段不夠磊落,可,整個家族的事業操在我手裏呐。潔子小姐,你若不肯出手相助,我就真的完了。”

“就算我肯幫忙,江先生也未必聽我的。”

“會的,他一定會的。”安藤忠雄苦笑著說:“這世上沒人比他更愛你的了,爲了你他真是……請恕我直言,他、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不是那種人。”現在巧子幾乎聽不得一丁點批評江衡的話語,“是你和奶奶先合謀陷害他,逼他做出必要的反擊,居然還有臉怪他。”

“對不起,我話說得太快。但他這麽做難道不過分?除此之外,他還要求老奶奶親自到台灣來跟他道歉。”

“有這種事?”她心底一陣忐忑,奶奶真的會來嗎?

“不信你問他,老奶奶爲了你的不告而別已經傷透了心,現在又要爲我……”

“你先回去吧,這事我會跟他提的。”

“潔子小姐,請你千萬告訴他,只要他肯出貨,我願意以高出市價三成的價格收購,絕不再借口吹毛求疵刁難他。”

“我盡力就是。”

一直等到午夜時分,江衡才返回鏡園。

“怎麽不睡?”他柔情地擁著憑窗枯候的巧子,一只手不安份地穿入薄絲的睡衣內,摩掌她軟嫩的肌膚。

“我有話問你。”按住他迎上來的唇,巧子仰著小臉問:“你真的要求我奶奶親自到台灣來跟你道歉?”

江衡先是一愣,繼之得意地笑開,“又是成軒棠那個大嘴巴?”

“不是他,今天安藤忠雄來過了。”

“那個臭小子!”江衡臉上神情益顯歡暢,“他終于找上門了,快告訴我,那小子提出什麽好條件作爲交換?”

“一切都逃不過你的掌握是不是?”巧子故意不馬上告訴他,“你說,爲什麽要奶奶來?”

江衡捧著她的小臉,認真而專注的說:“她的孫女兒就要結婚了,就算不讓她當主婚人,難道也不該請她來喝杯喜酒?”

“你、你的意思是說……”一點心理准備都沒有,她高興得不知怎麽說才好。

“嫁給我。二度求婚,你敢再拒絕,當心我驢脾氣大發,做出什麽邪惡的事情來。”

“人家有說不肯嗎。”倚進他懷裏,巧子心滿意足地呼了一口氣,“你用這種方法逼奶奶來,我怕到時她會大發雷霆,也許,我們該到秋田邀請她,並請求她的原諒。”

“求那老妖婆?”江衡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你都要當她的孫女婿了,還這麽叫她,不覺得過分嗎?”

“所以才要在結婚前,先替自己出一口氣嘛。其實要她來,還有另一個目的。”

“你要讓她舊地重遊?”巧子相信奶奶對鏡園多少還有一點感情。

“這是其一,另一個主要的目的是,我要她見見那個自稱是我母親的人。”這半年多來,他始終困擾于江華種種無理的行徑,卻苦無對策可以戳破她的西洋鏡,所以只好暫時讓她再住在梅山的小洋房裏,並派人看守她不許她到鏡園來胡鬧。

在多方人馬暗中調查之下,上個月好不容易終于有了驚人的發現,但還需要山本老太太幫忙證實。

“到現在你還認爲她不是你的媽媽?”

江衡冷鸷地露出一抹嘲弄的笑顔,每回提起母親這個名詞,他眉間眼底就滿滄桑和矛盾的自嘲。

“是與不是我已經不在意了。”他深情款款地將她摟得更緊,頭枕在她的香肩上,眼中一片迷離,像極了嬰孩對母親的依戀,“今後我有你相伴,人生路上再也不會感到寂寞飄零。”

“我會一直陪你到海枯石爛,如果你不嫌我又醜又老的話。”

“我的巧子不會老,我的巧子是我永遠的仙女。”輕柔的話語悄然掠過耳畔,還沒缱绻,已然纏綿。

婚禮訂在入冬後的第二個周末。

山本老太太不明就裏,以爲只是前來爲安藤忠雄說項,沒想到一來到鏡園大門外,就見到張燈結彩,鞭炮聲連天巨響。

滿屋子的賓客,就等她一個人到來。

“這是……”她一陣驚惶,疑雲陡生。

“這是我家主人和巧子小姐的婚禮。”千慧恭敬的回答。

“混賬!”她立刻拉下臉來,轉身就要走。

怎知一坐入車裏,江衡已噙著可惡的笑等在那兒。

“何必呢?”他說:“你甯可花一百萬找回孫女,卻吝于給她一個幸福美好的未來。”

“就憑你?”山本老太太滿臉皆是鄙夷之色。

“還有這個。”他把一張巨額的支票交給她,“算是我孝敬你的一點心意。”

“錢我有得是。”她生氣地把支票丟還給他。

“是嗎?”江衡笑道:“那麽我就把秋田老家買下來,送給巧子當禮物好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出售秋田的宅子?”若非今年初她投資的事業虧損連連,又被兩名會計卷走大批款項,她也不會要借由巧子和安藤家聯姻,期望能獲得資金上的援助。可,這事情江衡怎麽會知道?“你暗中調查過我?真卑鄙呀你!”

“只要是爲了巧子,我可以不擇手段。”他從來不否認自己在“壞”這字眼上比旁人更加竭力而爲。

山本老太太匪夷所思的瞪了他好一會兒,“如果我還是不答應你們的婚事呢?”

江衡有氣無力的歎一口氣。“再加上這個如何?”

那是鏡園的所有權狀。

她盯著那些泛黃的紙張,芒刺漸收,換上的是一種新的複雜的心情。

“你和巧子結婚,想必是爲了謀奪園子裏埋藏的寶藏吧?”

“是寶藏?”江衡若有所悟的點點頭,“這就對了,你認識這個人嗎?”

山本老太太接過他遞上來的照片,“嗳,連她也這樣老了,她是潔子小時候的奶媽,你問她幹麽?”

“將來再慢慢跟你解釋。”他一笑,“現在,進不進去?”

“不——”本想一口回絕的,但繼之又改變了心意,“我願意參加你們的婚禮,並不代表我就願意接受你,你得好好表現,否則我……”

唉,煩死了!女人老了以後都這麽討人厭嗎?江衡擔心向自己一個沖動會扭斷她的脖子,趕緊打開車門,恭請她到大廳當主婚人,好叫她把嘴巴閉起來。

這場婚禮令山本老太太大開眼界,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台灣流氓”會用如此隆重、盛大的場面迎娶她的孫女兒,和她想象中的寒酸、草率完全迥異。

婚禮結束後,江衡把千金難買的春宵,讓一小部份給巧子祖孫兩人敘舊,自己則約了成軒棠到書房問們晤談。

“如何?”他問。

“根據監視她們的人回報,昨天她們得知山本老太太將到台灣來的消息,已連夜打包行李潛逃了。”江華不是笨蛋,豈有乖乖待在那等著別人拆穿自己假面具的道理。

“沒留下只字片語?”

“你還期望什麽?”成軒棠促狹的說:“你老早查出她存在銀行的金元寶是假的,卻遲遲不肯說破,難不成還希冀享受天倫之樂?”

“別瞎扯,我只是……”

“當我沒提行了吧,快回去度你的春宵,巧子等著你呢。”成軒棠故作輕松的說。

江衡踱到門口,忽又回頭,“關于巧子,你當真了無遺憾?”

“天涯何處無芳草,我會找到我的真命女神的。”他自信滿滿的表情,不知怎麽的看起來竟有些滑稽。

“先祝福你。”江衡狂傲的綻出一抹洋洋自得的笑,“不過,就算沒找到也不必太難過,因爲最美好的已經在我枕邊。”

“哈。”全世界就數他最臭屁,然而對于江衡的囂狂,他卻了無反擊的能力,也許他說的沒錯,巧子是最美好的,但他永遠不會在江衡面前承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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