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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幽邪]繡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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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8 11:49:06
第二十九章

  十數日後 懿州

  時間雖然過了很久,隱也答應了讓素雪生活在民間,而從帝京傳來的消息說帝君似乎很快就走出了失去帝妃,但是,在他的內心總是存在著對帝君的一份罪惡感。他時不時地勸主子娘娘幾句,但她總是聽而不聞地躲開這個話題。

  隱對她沒有辦法,只好就由著她去了,可他還是沒有放棄。他想他遲早有一天會帶她回到皇宮的,因為那里才是主子娘娘的歸宿。

  素雪出神入化的針黹技藝,為她的繡品贏得了一個令她和陳大娘意想不到的價格。繡坊似乎認為她繡那些絹帕和繡鞋實在是浪費,特地派人送來了大幅的上好絲綢,各種顏色的上好絲線,和各式的圖案,希望她繡繡畫。而每一幅的價格按繡品的品質而定,最低不會超過二十兩白銀。

  對于繡坊所開出的條件,素雪覺得受寵若驚。她知道二十兩對普通的人家來說,已算是個不小的數目了。她想不到自己的手藝竟然可以賣到這麼多錢。她理所當然地接受了繡坊的定貨,和陳大娘一起忙了起來。

  她細細地算了一下,她賺的錢,加上隱在城里李府當護衛,每月可以收入的十兩,和陳大娘零零碎碎地賺了一些,他們可以過很好的生活了。

  可隱並不贊同素雪做這個工作,他認為他的主子娘娘尊貴無比,怎麼可以去做這民間女子糊口的活兒。他現在找到了工作,也有了不少的工錢,他雖然不多,但是他可以使主子娘娘過得很好。

  只是素雪已經下了決定,一定要接下這份工作,隱即使心里不贊同,也只能點頭。而他瞧素雪有了事可做後,心情似乎變得更好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這段日子以來,素雪已經完成了三幅繡畫。這三幅畫一送到畫坊,不到一天就賣完了。繡坊主人欣喜若狂,利馬又派人送來了絹布和絲線,又定了七八幅繡畫,還送了請貼,說要繡坊主人請素雪到城里一聚,談談繡品的事。素雪當時立刻就答應了。

  這日晚上,用完了晚飯的素雪和陳大娘坐在油燈邊做女紅。這一做又是好幾個時辰。

  看著已經繡完的繡畫,素雪微微一笑,小心地折了起來,放到繡籃里收起來。

  陳大娘出去收拾後面的牲畜棚去了,素雪也開始准備收拾一下小廳准備休息。

  “吱嗚”大門被打開,隱從李府歸來。

  “夫人。”隱看見素雪恭敬地喚了一聲。

  “你回來了。”素雪回過身來微微一笑,“時間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隱點了點頭,正要回去自己的小屋,素雪又叫住了他。

  “夫人還有什麼吩咐。”他還是一副恭敬的樣子。

  “你不要這樣子嘛!這里又不是什麼皇宮內苑,你放松些,”素雪有些受不了他恭敬的樣子,“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明天要進城去。”

  “進城?”隱一怔。

  “是啊,我把繡畫送過去。還有那個繡坊的主人要見我。”

  隱不贊同地皺起眉頭來,“夫人,這不安全。”他十分清楚主子這張絕世容顏會帶來的影響,“送繡畫的事情,勞煩陳大娘去做吧。”

  “那個繡坊的主人也要見我呢!”她抿了抿唇說道。

  她總覺得隱對她保護過度了,他認為她只要一離開陳家就會有危險。

  “那讓屬下代您去吧。”

  “哎呀,你不要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又不是脆弱的小嬰兒,一出去就要受到傷害。你要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她頓了一頓,“而且你又不懂我們女人家繡花的事兒,你代我去,也是沒有用的。再說你還有工作呢。”

  “夫人……”

  “你不必多說了!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素雪有些任性地下了決定,然後就像逃難似地奔進了小間里,“碰”地一聲,小間的門被她密密實實地關了起來。

  看著素雪又跑又跳的身音,隱忍不住歎了口氣。依舊是那張美麗的容顏,那個美麗的身影,只是主子娘娘似乎不在是從前那個溫柔高雅的帝妃了,她像是拋卻了一切的束縛,像是一個孩子,有些任性,有些天真。

  他真想不到一場大火會改變她那麼多。她何時會變回原來那個雍容的帝妃娘娘呢……

  次日

  清晨,晨曦染紅了天邊的云彩,在村邊的流淌而過的香河在紅光照耀下,散發為忽明忽暗的光芒,光斑印在岸邊小屋的牆壁上,為它添上美妙的幾筆。

  城里繡坊疑滮l很早便來接素雪入城。

  因為素雪的臉上有疤,雖然沒有什麼大影響,但她還是戴上面紗,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配上她一聲素雅的打扮,使得她看起來有一種若隱若現的神秘感,更添一絲風韻。

  “夫人,您真美,”陳大娘站在素雪身旁,看著她打扮完的樣子,笑著稱贊道,“簡直就是從天上下凡的仙女兒那!”

  聽著陳大娘,望著銅鏡里的自己,素雪一笑,小手摸上臉上的梅花小疤。她咬著紅唇,眼睛一直離不開這朵小疤。聽說這疤是她在受火災的時候留下的,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遭受火災。不過這疤她倒是不討厭,反而覺得挺漂亮的。

  “郗夫人,您好了不?”也許是等急了,來接人的繡坊管家來到小間外問道。

  “啊,好了。”陳大娘應了一聲,忙取過面紗,小心地為素雪戴上,然後又幫她理了理頭發和衣服,上上下下地查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後,才攙著她出去,“夫人,我們走吧。”

  “好。”

  小間的門被打開,素雪由陳大娘攙著走了出來,那管家看見素雪一愣,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位出色非凡的女子。雖然遮著臉,但看那一雙眼,那身段,那出塵的氣質,一瞧便知這來人必是位美人兒。

  管家呆呆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美人,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該做的事,直到陳大娘拉了拉他,他才回過神來。

  “啊,郗夫人,您快請!”管家有些慌張地回話,忙貓著身子,引著她們往門外的小轎走去。

  看他一副恭恭敬敬,小小心心的樣子,素雪忍不住微微笑了一聲,不知為何看著他這樣子,她覺得異常熟悉,仿佛她從前經常看見這樣的情景。

  素雪出了小屋,看見一聲藍衣的隱正站在屋外等他們,素雪詫異地看著他,“子鱗,你怎麼沒去李府?”

  “屬下不放心夫人,所以今天向李府請了假,親送夫人入城。”隱一躬身,答道。

  “你……”素雪心知他肯定要跟著,她阻止不了他,她只好說,“好吧,你跟著我進城,到了城里後,你就去李府吧,不用跟著我了。”

  “這……”隱心念一轉,“是。”

  素雪滿意一笑,坐進了小轎。

  一切准備就緒,轎夫抬起小轎,隱,陳大娘和管家陪著,一群人往城里而去。

  太陽漸漸升高了,初春的太陽雖然不烈,但照在身上還是有些火辣辣的感覺。懿州城里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街道兩邊,小攤一個接著一個擺著,小販的叫賣聲,和著人們低低的說話聲,合成一種奇妙的組合。

  繡坊派來的精致小轎子,載著他們好不容易請的繡師,大步往城中最大的如意繡坊而去。

  那小轎上上下下地顛簸著,坐在轎里的素雪覺得有些不適,她掀開轎邊的小簾想呼吸下新鮮的空氣。

  小簾一打開,那外頭人聲鼎沸的情景就立刻映入她的眼睛。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熱鬧的街市,頭一回看見這樣的情景,她的心里立刻興奮起來,原來的身體不適也被他拋在了腦後。她睜大了眼睛,將大街中的一切都收入眼中,她好奇地東張西望,搜尋著更多她沒有看見過的東西,她恨不得可以將他們全部收眼中。

  “大娘,那是什麼?”素雪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癱子問道。

  陳大娘一瞧,答道:“哦,那是空竹,是玩具。孩子們都會玩這個。”

  “空竹?好玩嗎?”素雪眨眨眼,也想試試。

  “說不上來,不過孩子們都喜歡玩。”

  “大娘,我們回來的時候也買一個吧。”素雪微笑著說道。

  陳大娘和藹一笑,“好啊,待會兒就買一個,夫人在家也的確是悶,買個小玩意兒玩玩也好。”

  素雪高興地笑著,杏眼兒又移向了別處。

  街市雖然熱鬧,但還是會有些不和諧的地方。不巧,素雪的眼就掃到了這些。

  在那個小小的角落里,有幾個人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婦議論著,少婦跪在地上,懷里抱著些什麼。在她的面前有一塊牌子。距離太遠,素雪看不清楚。少婦看起來十分的消瘦,臉上幾乎沒有肉,她面色枯黃,頭發凌亂。她一直低著頭,目光溫柔地看著懷里的東西,她的手溫柔地拍著它。素雪定睛一看,發現在她懷中的竟然是個孩子。

  看著那副情景,素雪的身子猛然僵住,她的腦子在瞬間呈現空白……

  “停轎!”幾乎是沒有意思地,素雪猛地叫住了正在前進的轎子。

  “怎麼了?”管家一愣。

  “停下。”素雪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任何波動起伏,隱隱中卻透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所有人似乎都被她突來的氣勢震住了,轎夫忙放下轎子。陳大娘上前掀開轎簾,將素雪從轎子里攙扶了出來。

  此時素雪秀美的臉上沒有這些日子來,他們熟悉的俏皮笑容,雖然他們都看不見她面紗下的臉,看從那雙美麗的眼睛所迸射出的光芒,令他們折服——那不是屬于普通人的目光。

  隱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主子,他覺得他又看見了從前的主子……

  素雪吸了口氣,邁開了步子,走向哪個可憐的女人。

  原先圍在她身邊的人,見素雪走來,竟都不由自主地讓開了道路,也同時停止了議論。

  素雪走到她的跟前,她看了少婦一眼,又看了看她懷里的孩子——是個又白又胖的小娃兒,顯然他的母親將他照料得很好,也許就是為了他,他的母親才會瘦成這樣的吧。

  素雪的身子擋住了原本照在他們母子身上的陽光,在他們身上投U一層陰影。少婦似有感應地抬起頭來,素雪絕塵的模樣兒立刻印入她的眼中。

  少婦愣了愣。

  素雪垂下眼來,看向那塊牌子。

  “賣身葬父?”她低聲讀出那牌子上的字。

  這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從不知道有賣身葬父這種事情……

  “大娘,這是怎麼回事……”素雪疑惑地看向身側的陳大娘。

  陳大娘重歎了口氣,“又是一家苦命人哪!前陣子豐河大堤決堤,死了很多人,很多人從家鄉逃了出來,什麼也沒帶,到了異鄉就……”

  素雪皺起秀眉,回過頭來看向那隊母子。那少婦也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在那雙眸子里,寫這渴盼,素雪想要幫她,但她不知道她的渴盼是什麼。

  “夫人!”少婦突然向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求著她說道,“夫人!奴家一看就知道您是好人,您有菩薩心腸。”少婦張大了眼,直望著她,眼淚“噗噗”地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奴家……奴家命苦,家被大水沖沒了,奴家夫君不久前死了,連下葬的錢也沒有。奴家還有好三個孩子要養,可奴家一個弱女子實在是養不活這麼多孩子呀。所以……所以,奴家不得已只好……只好賣孩子了……”她哽咽地說著,又瞧了瞧懷里頭的孩子。

  素雪看著他們那可憐的樣子,心里不禁覺得十分難受,她毫不憂郁地掏出幾兩銀子來,放到少婦的面前:“這些你拿著吧,先去把你的丈夫葬了吧。”

  那少婦一瞧,忙又磕了幾個頭,“奴家謝夫人大恩,夫人真是天女下凡。”她不停地謝著,磕著頭,不一會兒,便磕出了血來。

  “別磕了,”素雪忙上前止住少婦的動作,“舉手之勞而已。”

  少婦又看了看孩子,然後將孩子送到了素雪的懷中。

  “你這是做什麼呀?”素雪一臉驚訝,她小心地抱著孩子,不明白她的舉動。

  少婦抹了抹眼淚,說道:“夫人您給了奴家銀子,這孩子就是您的了。”

  “可是……”素雪卻是一臉的不贊同,“我給你銀子不是為了孩子呀。不是要讓你們母子分離呀!”

  “夫人您就收留她吧!”少婦哭著說,“如果這孩子跟著奴家遲早是要餓死的,您就當是買只小貓小狗養著。”

  “可他不是小貓小狗……”

  “夫人,”陳大娘上前攙扶起素雪,歎道,“夫人您就收留這孩子吧。若不是不得已,這位娘子也不會把孩子送人,您也聽她說了,她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她是養不活這第三個娃娃了。與其讓他跟著他娘受苦,還不如跟著我們過些好日子。我們家中多個娃兒,也熱鬧些不是?”

  素雪沒有說話,她看了看陳大娘,眼前跪著的少婦,和懷中的孩子。那孩子正睜著好奇的大眼,盯著她瞧,素雪心中不禁起了憐愛。看著這孩子,抱著他,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象她從前也這麼做過。

  過了好一會兒,她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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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如意繡坊

  “洛爺,您瞧瞧這塊繡畫,多漂亮啊!這繡功可是一等一的!”

  如意繡坊的坊主丁聞是一個看起來十分有福的中年的男子。因為如意繡坊是懿州城里最大的繡坊,里面所賣出的繡品都是城里最好的。城里的一些大戶人家都到這如意繡坊里買繡品,甚至是官府也常到這里來的定進獻的繡品。因此,丁聞在懿州城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這會兒,他正貓著身子招呼城里的一位無人可及的大戶——懿州首富洛鼎文。

  洛鼎文長得溫文俊雅,玉樹臨風,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族氣息。他並沒有回應丁聞的話,只是低著頭,仔細地瞧著手中的繡品。

  洛鼎文是當今皇太後的內侄子,地位顯赫,是懿州城里最有錢有勢的人物。他擁帝君賞賜的無數土地,再憑著他出色的經商能力,他的商鋪之廣遍布全國,而他的家宅更是廣達數百畝。因此,洛府對繡品的需求很大。所以他時常到如意繡坊來采購所需的繡品。但他並不是只想買繡品才會親自來如意繡坊。

  他想要這家繡坊!

  他的經商范圍雖廣,但是他還沒有一家繡坊,他知道在繡品中的利潤相當可觀。如果能壟斷一個城里的的繡品,那源源而來的金銀是不可估量的。他想先從懿州城里開始,但如意繡坊卻是他最大的阻礙。如意繡坊在懿州城里的根基已深,不是可以輕易取代的,_是他想到了買下它。不過——

  這是丁家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心血,他知道丁聞是絕對不會輕易賣出,不管他所出的價格有多高。

  但總會有辦法的!

  洛鼎文細長的的鳳眼閃過一絲冷光,然後直起身子,轉過身來面對丁文,唇角勾出一絲微笑,“丁老板,”他瞥了眼一旁的繡品,“你坊里的繡品的確是上品,但說實話,這還不是我要的。你知道,我現在生活在林州,像這種貨色,我在林州城里的吉祥繡坊就買得到。我到你這里來買,要的是別家買不到的精品中的精品。”

  丁聞聞言忙道:“洛爺莫急,我這兒自然有您要的好貨!”他可不想讓洛鼎文這樣的大買家跑了。

  “哦。”他挑起眉來。

  “是呀。”丁聞忙叫伙計到後頭拿貨。

  “原來丁老板你把它藏起來了,是不想讓我瞧嗎?”

  “怎麼會呢!洛爺,”丁聞解釋道,“因為是昨天才拿到的貨,所以沒有來得及將它擺出來。說真的洛爺,我經營繡坊這麼多年,對各種繡品也都見識過了,可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好的繡畫!那繡花之人的技藝之高超,非一般的繡娘所能及的!”

  “有這麼好。”聽他這麼一說,洛鼎文不禁也起了興趣。

  “是啊!”他用力點了點頭,這時伙計也將東西取出來了。

  只見那伙計小心地護著懷里的繡品,那畫兒用一塊湖綠色的綢緞包裹著,看不出什麼來,但看丁聞和那伙計的神情,洛鼎文就知道,那綢緞中包裹著的一定是塊上品!

  “來來,放到這里!”丁聞指揮著伙計,讓他把繡品放在他們面前的小桌讓,然後親自打開綢緞,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壞了里頭的東西。

  他將繡畫展開來,完全曝露在洛鼎文的眼睛之下,他揚起笑臉對他說道:“洛爺您瞧瞧,這是不是您要的上品。”

  洛鼎文的眼睛倏地一亮,目光灼灼地直盯著那桌子上的繡畫。

  這是一福仿畫繡,仿的是前朝最富盛名的畫家的成名之作。而他正是這幅畫現任的主人。前幾日,他將它借給了丁聞。

  這畫,即使是臨摹也難以達到很高的形似,而眼前的繡畫,竟能用那細細地絲線將這幅畫的感覺完全表現出來。這繡畫之人的技藝之高超,恐怕天下無人能及。

  洛鼎文贊歎地看著這幅出色的繡畫,手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果真是上品中的上品!”

  丁聞見大主顧面露滿意之色,忙問道:“洛爺,您可滿意這畫。”

  “滿意,自然是滿意。這個我要了,多少銀子?”洛鼎文微微一笑。

  “洛爺五……”

  “五千兩是不?成!”

  丁聞心中一喜,“小的謝洛爺!”

  看著丁聞那張喜悅的臉,他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

  “丁老板能有這樣技藝出色的繡娘真是幸運啊。”他道。

  丁聞剛從洛鼎文得到一筆大生意,心中自是歡喜,再加上他一直認為洛鼎文雖是大商家,但對著繡花的事兒一直不敢興趣,怎麼也不會成為他的對手,于是他就心無城府地對他說了。

  “其實這說來也是巧合,不久前我們在城外的一個繡娘拿了件繡好的帕子來問價格。我一看就知道這個繡花之人的手藝不凡,于是就立刻叫人聘請了她來繡繡畫……”

  “這樣一個繡娘可抵過幾十個吧。”

  “洛爺說的是,可惜這繡娘還算不上是我如意繡坊的繡娘。今天我就請了她進城,好將她納入我如意繡坊內。”

  “哦。”洛鼎文眼神一閃,微微一笑,“想不到我今日過來可以遇到這難得的繡娘。丁老板,我可否見上一見?”

  “當然可以……”

  丁聞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頭就傳來了管家興奮的聲音:“老爺,老爺,我把郗夫人請來!”

  聞聲,丁聞和洛鼎文不約而同地快步走到大門邊去瞧那個厲害的繡娘。丁聞更是直接走到小轎邊去迎接。

  可他才一靠近,立刻就有一個青色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丁聞本就不高,他只能看見那健壯的胸膛,抬頭一看,只見眼前的男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眼神似乎在警告不要離得太近。丁聞從沒見過冷得如此有氣勢的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丁聞畢竟是生意人,忙露出笑臉:“這位大爺,那個……”

  “子鱗,你讓開吧。”小轎里傳出素雪細柔的聲音。令丁聞和洛鼎文一怔。

  有這麼動人聲音的女子不知會是怎麼樣的人?

  “是,夫人。”隱依言退開了身子,在他讓開之前他還不忘看了眼前那幾個陌生人幾眼。

  洛鼎文眯起眼來,總覺得隱這樣的舉動很熟悉,就仿佛是——是宮中的侍衛一般!不過這應該是他多想了,看對方衣著顯然是個平民,怎麼會是大內之人呢。他一笑,沒有再多想了。

  小轎的轎簾被輕輕掀起,素雪抱著嬰孩從里頭出來,她抱孩子的動作還相當得穩,但是陳大娘還是迎了上去扶著她。

  素雪蒙著臉,絕美的容顏掩在面紗之下,但那若隱若現的出塵風姿還是令繡坊里的人都愣了好一會兒了。

  丁聞很快回過神來,立刻熱情地迎著她道:“這位就是郗夫人吧。您果然如你手下的繡品一般美麗出塵哪!”

  素雪瞧了丁聞那張熱切的臉,覺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由自主地往陳大娘靠近了一些。

  她垂下眼來,禮貌地向她請了一個萬福,“是丁老板您過獎了。”

  “怎麼會呢,我是實話實說,”丁聞眯著眼笑道,“哎呀,我怎麼一直讓郗夫人您站在這兒呢,快,快里面請!”說著就親自引著她望里頭走去,“來人,快給郗夫人看座上茶!”

  丁聞為素雪設的位子在洛鼎文的旁邊,素雪在丁聞的引導下,在那張上好的檀木椅上坐下,她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明顯地感覺到他不是的普通之人。

  洛鼎文見她看向自己,微笑著回應她好奇的目光,素雪突覺得不好意思,忙轉過臉去。他低低一笑,沒有說什麼。

  “郗夫人,這位是洛鼎文洛爺,他剛剛買下了您繡的這幅畫,子誇好呢!”

  聞言,素雪有瞧了他一眼,低聲謝道:“妾身謝洛爺誇贊。”

  “夫人的繡畫是真好,我是真的很喜歡,我還希望夫人能為鄙人再繡幾幅。”洛鼎文笑著道,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番。

  眼前年輕的少婦是天下難得見的絕色女子,可惜——他看了她懷中的嬰孩一眼,可惜她已經嫁做人婦,甚至還是個孩子的母親,否則他必會將這才貌雙全的女子迎入府中。

  隱見洛鼎文眼露輕佻之色,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洛鼎文又是一笑,隨手取過茶幾上的茶盞品起茶來。

  素雪將注意力放回到丁聞身上,“不知丁老板您今天請妾身過來有什麼事兒嗎?”

  “郗夫人……”丁聞正要說又有些顧及地看了看洛鼎文,踟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看夫人的手藝奇佳,您的繡品客人們要的分量也多。所以我想請夫人成為我們繡坊的第一繡師!能在如意繡坊里住下,這樣一來什麼事情也方便一些……”

  “什麼?”素雪愕然。

  “不行。”不等素雪反應,隱就出聲拒絕丁聞的提議。

  城里雖然繁華,但也是人蛇混雜之地,不及小村里的甯靜,讓主子一個人呆在城里,恐怕地危險會猛然增加。

  “這……”沒想到會被拒絕,一時間丁聞愣在了原地。

  素雪見丁聞一臉的尷尬,忙說道:“丁老板不要介意,子鱗只是為了妾身著想。”

  聽素雪如此說,丁聞也不好說什麼,“郗夫人放心,我不會介意的。我之所以如此提議,也是為了讓您好方便做事。”

  “丁老板的心意,妾身心領了。只是住在繡坊內的確是不方便。妾身在村里住得很好,不想住到城里來。”素雪婉言拒絕。

  丁聞這下真的沒有話好說了,既然她不想住在城里,那麼簽下她做如意繡坊的專屬繡娘也是一樣的。

  可丁聞剛要開口,素雪懷里的孩子突然大聲哭了起來,硬生生地打斷了他。

  孩子一哭,素雪的注意力立刻全部轉移到了孩子身上,她下意識地輕拍搖著孩子,哼著歌兒安慰著懷里的孩子。動作相當熟練。

  洛鼎文目不轉睛地看著一旁的素雪,突覺得她這副樣子有十足地女人味,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

  隱敏銳地感覺到主子娘娘身邊的男人對主子娘娘懷著異樣的情緒。他皺起眉來,想要讓素雪立刻離開這里。

  “夫人,您帶著孩子也不好和丁老板說事兒,不如今天先回去,過幾日再說吧。”隱對素雪說道。

  素雪看了眼懷里一時半會兒安靜不下來的孩子,覺得隱說得對。她站起身來,向丁聞福了福身,帶著歉意道:“丁老板,實在對不住,孩子鬧,看來今天真的是什麼也談不成了。妾身只好先告辭了,我們改日再談吧。”

  丁聞可什麼也不能說,他怕得罪這難得的天仙財神,反正以後日子還長,他還是有機會的。

  “沒關系。”他搖搖手,笑著說,“夫人請吧。來人,送夫人回去。”

  素雪又向丁聞和洛鼎聞福了福身,才帶著孩子,領著隱和陳大娘離去。

  洛鼎文“刷”地一聲展開折扇,輕輕地搖著風,眼里的目光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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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8 11:54:07
第三十一章

  夜幕降臨,很快將整個大地籠罩起來,所有的一切都被籠在了這無邊無垠地黑夜之中。

  小屋里燈火明亮,微風撫過,火苗兒隨著風兒跳躍著,在牆上畫出不同的光影。向來安靜的小屋里,這時不時地響起嬰兒的呢噥聲和女子清脆的笑聲。

  今夜,素雪放下了繡活兒,一心一意地照顧著今天剛剛收養的娃兒。

  她懷里的,是一個女娃兒,才了兩個月大,但長得已經相當結實了。少婦告訴她,因為水災,他們只顧著逃難,孩子還沒有取過名字。素雪想了好久,才想出一個好聽的名兒——

  “你呀,就叫愛雪吧,”素雪點了點娃娃的小鼻子笑著道,“我原名素雪,,不過這會兒是不能用了,你是我的好寶貝,就叫愛雪吧。”

  躺在她懷里的小娃兒剛剛醒過來,睜著又黑又大的眼睛,她的眼珠兒骨碌骨碌地轉著,盯著正護著她的天仙人兒。她的小手伸向素雪,在半空中揮舞著,似乎要碰觸這位美麗的人。

  素雪微微一笑,素雪伸手包住娃兒的小手,低下頭來,溫柔地吻了吻孩子柔嫩的小手。

  孩子似乎十分喜歡素雪的舉動,咿呀咿呀地歡叫了起來。素雪見她這副可愛的模樣,也笑著哄著孩子。

  她喜歡和孩子相處,她愛看孩子的笑顏,可愛的樣子。

  她聽隱說過,她有兩個孩子。但是皇宮中規矩森嚴,她不認為自己有很多機會和孩子相處。而她從收養這孩子以來一直覺得與孩子如何相處,她並不陌生,她總覺得冥冥之中,她做過這樣的事兒。而面對孩子時,她總會湧出一股由內心而生的感情——那是母親對孩子的愛,她是個母親,會有這種感覺,並不奇怪。

  素雪努力回想過去的事餌,她的腦中模模糊糊的,一個個片段在她腦中閃過,但是那畫面太朦朧,她怎麼也看不真切。她蹙起眉來,不願放棄,這時陳大娘進來了。

  陳大娘端著一碗剛做好的奶糊,一邊吹涼,一邊走向她們,“夫人,我剛做了奶糊,來我們喂這個可愛的小丫頭吃吧!她肯定餓壞了!”說著,她在素雪身邊坐了下來,作勢就要喂小娃。

  “大娘,我來吧。”素雪忙接過陳大娘手里的碗,轉將孩子交給陳大娘。她想要親自喂她。

  “這孩子還小,如果能喝奶就好了。”陳大娘突然說道。孩子才兩個月,吃奶糊畢竟不如奶來得好。

  素雪聞言頓住了動作。陳大娘說得對,可是她已經斷奶,怎麼找奶給孩子吃呢。

  素雪想了想,問道:“大娘,這里有牛嗎?可有牛奶?”

  “沒有,不過有羊奶……”陳大娘有些疑惑,“怎麼了?”

  “大娘,您說得對,吃奶糊是比不上吃奶好,所以,我們還是讓她喝奶好了。”素雪笑著說,將奶糊放在一邊。

  “對呀,夫人!我怎麼沒想到呢!我這就去准備。”說著,陳大娘將愛雪交還給素雪,忙起身去了外頭,“夫人您等一下,我立刻去擠些奶來。”

  素雪笑著目送她離去,又輕輕地拍了拍懷里的孩子。

  另一間屋里,燈火昏黃,隱坐在油燈之下,手握一只毛筆,在他面前桌上的是一封已經寫好的信……

  他蹙緊了眉頭,眼睛緊盯著面前的這封信,內心一片慌亂,不知如何是好……

  送,還是不送?

  他閉起眼來,賈斬ú幌灤睦礎?

  面前的這封信是寫往帝京的,信里的內容是向帝君稟告帝妃娘娘的下落——這本是他早該做的事,可是因為他一直的遲疑,他會到今天才寫這封信……

  他應該現在,立刻將它送到宮里的……可是他,他卻不想。

  他——是個身負大逆不道之罪之人,他竟然大膽到了思慕主子娘娘!

  他痛苦地歎了一聲,他已經六神無主了,他真的接下來該如何做。他知道他不該對尊貴的主子娘娘有任何的想望。那是他永遠都不可觸及的尊貴,他應該做的是,時時刻刻沒有任何異心地護者著主子,可是……他現在卻了為他的私心,而任由主子娘娘留在民間,實在是有失身為臣子的職責。但是……哎!

  隱用手將自己的臉全部捂了起來,模糊的低吟聲從指縫間漏出。他一動也不動,腦中的思緒百轉千回,始終定不下來。

  “吱嗚。”門突然打開,隱一驚,立刻看向門口。

  “夫人。”來人是素雪,隱忙站起身來,並不著痕跡地將信迅速地藏入袖中。

  素雪溫婉一笑,走向他。

  “夫人,您這麼晚還有何吩咐。”隱迎身向前,恭敬地貓下身子。

  “沒什麼,只是見你屋里燈還亮著,所以過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隱一怔,想了想答道:“屬下只是在寫東西。”

  “寫東西?”素雪有些詫異,沒想到平日里舞刀弄槍的隱竟然也會有這麼文雅的時候,她似乎十分有興趣,“你在寫什麼?讓我看看吧。”說著,素雪就舉步走向書桌,可是卻只看見筆墨,沒看到一張紙,“怎麼沒有?”

  “屬下收起來了……”隱垂下眼來,不敢面對她。

  “收起來了?”

  “是。”

  “可是,我想看看……”

  隱偷偷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的期待,他猶豫了下,拉開書桌的小抽屜,拿出幾張不久前閑暇時寫下的字。

  “蝶戀花,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睡里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悵消魂誤。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卻倚緩弦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注:作者 晏幾道)”素雪低吟著紙上的詞句。出色的臉龐在朦朧的燈火之下,顯得更加朦朧,看起來不真切,那似煙似霧的美感,令站在一邊看著她的隱不禁失了神……

  “子鱗,你的字寫得不錯哦,”素雪笑贊道,轉過臉看向他,卻看見他失神的樣子,“子鱗?”她又喚了一聲。

  “啊,夫人。”隱猛然回神。

  “你怎麼了?”素雪眨了眨眼睛,奇怪他的反應。

  “屬下剛才有些累了……所以……”隱胡亂地找了個借口,可從沒有說過謊的隱卻半天也說不完整。

  素雪見他一副慌亂的樣子,不禁低笑出聲,“好了,我知道了,你想睡了是不?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回去了。你也快歇息吧。”

  素雪將字放回桌上,對他一笑,轉身離開了隱的屋子。

  隱看她曼妙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隱又低下頭來,他的大手從袖子中抽出那封信看著信封上的字,歎息聲在著小小的屋子中再次響起……

  數日後 帝京 皇宮 煜安宮

  “奴才給劉嬪娘娘請安,娘娘萬福。”煜安宮里值班的小太監,看見正往煜安宮過來的劉嬪忙上前行禮,請安。

  “起來吧。”劉嬪揮揮手道,神情倨傲。

  自從帝妃薨逝後,劉嬪便成了後宮之中身份最高的嬪妃,地位猛增。宮里的其他宮妃也都向她看齊。而成夫人已死,可與她爭帝妃之位的人,也再無其他。她早已認定,這帝妃的尊位遲早會是她的。因此,她在這些日子里日漸顯露出驕傲的姿態來。

  不過事情並不是一定會一直都很順利,前不久,朝廷中有數人突然紛紛向君上上奏折,彈劾她父親劉行,君上似乎也對她父親起了疑心,令她父親的地位現在是岌岌可危。她知道這樣下去不但她父親的地位不保,連在宮中的她也會受到牽連,她這才來到煜安宮,想向君上求情。

  她並不像成夫人那樣對帝妃的尊位有著無比的狂熱,但是,如有機會她也不會放棄,那畢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執掌後宮的國母之位哪!只要是宮中的女人,不,只要是女人都會對它產生無法抑制的想望。現在她有如此好的機會,她豈會這樣輕易放棄。

  劉嬪斂下心思,望了眼深不見頭的煜安宮,問道:“君上在宮里嗎?”

  “回娘娘的話,君上的聖駕去了太後娘娘的慈安宮了,娘娘是否也回宮,等君上一回宮,奴才就來向娘娘您稟報。”小太監恭恭敬敬地答道,話里不免露出些討好的意思。

  得知禦炙不在宮中,劉嬪蹙起眉來,可她卻不想就這樣離去:“本宮還是到里頭等君上回來吧。”

  “可是……”小太監一聽,面有難色。煜安宮乃是帝王寢宮,如果沒有帝君的傳喚,除帝妃外任何宮妃都不可擅自出入煜安宮。

  劉嬪看了他一眼,笑道:“現在後宮的事情由本宮做主,你不必擔憂,這事有本宮擔待著呢。”

  聽劉嬪如此說,小太監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好讓開身子,讓劉嬪進去。

  劉嬪滿意一笑,帶著宮人,氣勢十足地進去了。只有這樣,她才有成為宮中女主人的感覺。

  煜安宮里的裝飾金碧輝煌,劉嬪雖然貴為宮妃,但是進入著煜安宮卻只是第二次。煜安宮里的華美裝飾很快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只是,心思向來周到的她很快就從這令人目眩的美麗中回過神來,直向煜安宮的書房而去,如果她沒有猜錯,帝君處理政務之所,應該就是在左側殿中。

  煜安宮左側的配殿是禦炙日常處理從養心殿里帶回來的奏折的地方,那些六百里加急的重要文件也都送到這里。劉嬪知道這里是軍機要地,她這個身在後宮中的女人也絕對不被允許進入的。但是,她得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找出那些寫彈劾的奏折的人,好讓父親有所防備,也好保證她成為帝妃之路。

  劉嬪揮退了身邊侍侯的宮人和內侍,待人都離開後,她便動作迅速地閃入了左側殿中。果然在殿中的書案上堆著幾疊高高的奏折。還有一些剛剛送到的書件。劉嬪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走到書案前,開始翻起那些整理地整整齊齊的文件。

  劉嬪的動作相當的利落,不會兒便翻完了大部分的奏折,記住了不少的名字。她覺得這樣就差不多了,她吸了口氣,恢複原先自若的樣子。她正要離去,在案前的一封信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封還有拆封的信,劉嬪望了那封信好一會兒,然後伸出手來,將它從那里拿了起來……

  第三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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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慈安宮

  “你還好嗎,君上?”太後關切的聲音在慈安宮的配殿里響起。她那雙含滿了關懷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坐在一旁,略顯憔悴的兒子。素雪離開已經好幾個月了,可她的兒子還是沒有恢複從前他那意氣風發的樣子。

  人似乎都還是沉浸在哀傷之中。

  禦炙聞聲,回望了母親,唇角扯出淡淡的笑來,答道:“母後您多慮了,朕一切安好。”

  “是嗎?”太後將信將疑地低喃道,“你可要保重身體呀,可不要再傷心了。”

  “母後……”禦炙垂下臉來,顯然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打轉。

  但太後似乎還有未盡的話:“君上還再想著賢帝妃嗎?”

  禦炙苦笑一聲,“怎能不想。”每次午夜夢回,他總會覺得美麗的素雪就在他的身邊,或站在窗邊遙望明月,或坐在梳妝台前細心妝點,或站在床邊含笑與他相望,或躺在床上,躲在他的懷中。可當他一睜開眼,才發現一切都是他的夢中想望,那柔美似水的人兒早已不在窗邊,不在妝台前,也不在床邊,更不在他的懷里。她已化做一縷輕煙離去,徒留下他在夢中傷懷,想念。

  見他如此,太後知道是怎麼也勸不了他忘記的。而她自己也難以忘記素雪那善解人意的樣子,他如此一說,也勾起了她的想念。“賢帝妃命薄,還未真正地過好日子,人就這麼走了 ,她這一走,著偌大的皇宮就又失去了女主人,變得空蕩蕩地了。”說著,太後紅了眼眶,每每想來,她都不免會心生憂傷,怎麼也停不了。

  禦炙不語,閉上了眼睛。手中的茶盞被他緊緊握住。

  太後吸了口氣,繼續道:“但是國不可沒有國母,這帝妃之位不可久空著。這些日子已經又人向本宮進言,要君上你再立帝妃了。”

  “母後,賢帝妃剛離世不久,此事,恐有違宮禮。”他低聲道。

  宮中有一不成文的禮,曆代以來,帝妃若薨,帝君三月內不召幸妃嬪,一年內不新納妃嬪。至于立新帝妃之事,則常要在一年半以後。

  太後低歎一聲:“這本宮也是知道的。但是君上,現在郡子和公主都還小,雖然有奶娘照顧著,恐也不是這麼周全。他們的母妃已經仙逝,是再也無法照顧他們了,本宮是極愛他們的,但這些日子來,本宮的身子也有些虛弱,若要再分出神來照顧他們實在有些勉強,而後宮之中妃嬪雖然眾多,但都是品階低下的三等嬪妃,是沒有資格來管教尊貴的龍子的。若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那,君上!”

  “母後的話,朕明白。母後這陣子嬸子虛弱的確應該要好好休息。所以龍兒們也不改再在慈安宮里打擾母後靜養,所以……”禦炙的眸子轉了轉,“朕近日聽九皇弟說,他的母妃榮謹貴太妃日子過得空閑,朕想,容謹貴太妃在先帝在世時貴為謹貴妃,也是為德高望重的長輩,照顧龍兒應是再也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太後怔然,沒想到他會拉出容謹貴太妃來。

  容謹貴太妃上官氏是在康元五年和孝誠太後一起入宮的同班秀女。她和太後感情一直很好。當年,上官氏先得寵于康元帝,被封為謹妃。是她向康元帝推薦了當時還只是個寶林的蕭太後,太後才蒙受皇恩,從一個小小的寶林一躍成為平妃級的淑妃,集三千寵愛于一身。淑妃和謹妃先後在康元八年為康元帝誕下龍子,于康元九~雙雙晉封為貴妃。十幾年來,她們的感情十分深厚,即使是在淑貴妃代掌後宮之權,先帝駕崩,新帝登基,也沒有絲毫破裂。容謹貴太妃可以說是太後最為信任的手帕之交。禦炙將龍子交由她教養,太後也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不只是因為她們的感情好。更重要的是,容謹貴太妃的確是個賢德溫良之人。

  “好吧。”太後沒有反對。

  “那朕即日就派人把壽安宮整理出來,接貴太妃娘娘入宮。”

  “好。”太後眯起眼來,心想,也許她可以在這段時間和許久不見的老友好好聊聊,也好將這些日子來的苦悶好好地向她傾訴一番。

  “母後若是沒有其他事了,那麼兒先回宮處理政務去了。您好好休息,保重身子。”說著他從坐榻上起身,向太後一拜准備離去。

  “君上請留步。”太後坐直了身子,叫住了他,“本宮還有一件事。”

  “母後請講。”

  “再過半個多月,就是本宮娘家祖爺爺的百歲冥誕了。前幾日,鼎文送了封信過來,問本宮是否前去。本宮想,也許出去走走對本宮的身體有益……君上以為如何?”

  “外祖的冥誕的確是件要事。如果母後覺得可以,就按母後您的意思辦吧。”禦炙淡淡地說道。

  太後看了看他面無表情的臉一眼,道:“君上是否也和本宮一同前往。本宮想,你可以去散散心。”

  禦炙回望了母親一眼,淡淡一笑:“母後,這些日子來朝中政務繁忙,朕是如何也抽不開身的。恕孩兒不孝,無法陪母後您了。”

  “哎,”聞言,太後一歎,“本宮也不好再打擾君上了。你快回宮吧。”說完,太後就從坐榻上起身,緩步走向與配殿小間。

  禦炙低下頭來,送母親離開。

  “君上,”太後忽然轉過身來,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素雪她已經成了天上的仙子了。你要放開了……”

  禦炙沒有回話,他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從慈安宮里出來的禦炙並沒有立刻回煜安宮處理政務,他又在皇宮里轉了幾圈。張德則一直緊跟著他。

  禦炙漫無目的地走在皇宮的小道之上,最後他在禦花園里停下了腳步。那觸目所及的都是滿園熱鬧非凡的春色,好不熱鬧。只是這樣的美景,所帶給他的卻是滿滿的失落。獨自一人賞景帶給他更多的孤獨感,站在著熱鬧的花叢中,只會更加突顯出他的孤單。

  看出主子的失意,張德上前,小心地喚了一聲:“君上。”

  “走吧。”禦炙沒有回頭,徑自走開了。張德忙跟了上去。

  他們穿梭在花叢間,起初他們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卻仿佛沒有移動過一般。突然禦炙的步子加快了,不知為何,他的腳忽然自己產生了意識一般,直直地往禦花園的西面而去——那里是帝妃居住的鸞安宮。

  不一會兒,他就站在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前。這是在帝妃離開後,他第一次來到這里。

  因為主人的離去,鸞安宮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熱鬧。這里侍奉帝妃的宮人都不在了——錦兒死了,蘭珠則奉命照顧龍子,而其他的宮人也因為主子的離開轉而調往別的攻勢樓閣。這里變得冷冷清清的,沒有了一絲人氣。

  禦炙呆立在鸞安宮前,一動也不動,愣愣地看著這座他熟悉的宮殿。

  一陣風吹過,揚起他的衣擺,撫過他的臉龐,那溫柔的觸感就仿佛是素雪的手一般……他眯起眼來,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起來。

  這里的一切都可以勾起他的回憶——就連風都可以令他莫名地傷感起來……

  又在宮門踟躇了許久,禦炙終于抬起腳來,邁步進入很久都未再來過的鸞安宮。他緩緩地走在鸞安宮用大理石埔成的道上,道旁鮮花依舊,還在春風的撫慰中,輕輕地搖擺著,而這座宮殿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禦炙撇過眼去,不再看那繁茂的花叢。

  他又走了一會兒,最後在鸞安宮的正殿前定下了步子——

  然後,他忽然轉身,以最快的步子快速離開了這里——-

  溫柔的春風突然邊狂,吹亂了他原本修飾完美的長發,撫上他的臉——那藏在發中的俊顏上的是令人不忍視的悲傷……

  煜安宮 側殿

  每晚都燈火通明的煜安宮側殿,這天晚上卻是一片漆黑,安靜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若不是因為那從禦案邊傳來十分容易讓人忽視的低低的呼吸聲,這里就仿佛是無人的空殿一般。

  禦炙獨自一人坐在黑暗之中,他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冷冷的光芒。

  他在冷靜。

  他必須要冷靜。

  因為素雪的離去,莫名煩躁的情緒已經牢牢地控制了他數個月了。身為一國之君,這是萬萬不可的,所以,他必須要冷靜,他必須放下心中的悲傷,放下對她的牽念——即使那猶如登天一般困難!

  他張大了眼,直視前方,雙手握成拳頭,開始深深地呼吸起來。他很用力,他的手上青筋已經突起。他努力地在克制自己——可是,他無法不想……

  “君上,”張德忽來的恭敬聲音突兀地打破了這片平靜,“啟稟君上,禦膳房剛剛做了燕窩銀耳呈上來,君上是否要享用。”

  “燕窩銀耳……?呈上來吧。”禦炙淡淡地道。

  “是。”得了准的張德端著一碗禦膳房剛剛呈上來的燕窩銀耳羹,輕聲進入側殿,將盛著湯品的托盤小心地擱在案旁的小幾上。然後點燃了案上的玉燈,微弱的光芒立刻驅走了黑暗。而禦炙則閉著眼,坐在原處,不為所動。張德偷偷抬眼看了看主子,瞧見主子用手支著額頭的疲憊模樣,張德又再心中歎了歎。

  他將盅盞里的湯品用玉碗盛好,放到主子面前:“君上,請用點心吧。”

  禦炙睜開了眼,看著那玉碗中半透明的燕窩銀耳羹,溫潤的銀耳羹在燈火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那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一動也不動。

  張德見主子久久不動,忍不住道:“君上,您快用吧,如果涼了,這羹可就不好吃了。”

  “張德。”禦炙喚了一聲,大手輕輕拿起銀羹,狀似漫不經心地攪著玉碗里的湯品。

  “奴才在。”他忙應道。

  “這些日子,你想過帝妃嗎?”

  “奴才不敢。”

  “說吧,”禦炙停下動作,“說吧。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朕不會怪罪于你的。”

  “奴才謝君上恩典,奴才斗膽說了,”得了主子的恩准,張德才敢把心里藏了很久的話說出來,“帝妃娘娘溫和賢良,在這個皇宮里受到過娘娘恩典的人,誰能不記得主子娘娘呢。誰能忘得了呢。可是君上,咱們就是再想念,帝妃娘娘也是不會回來了的呀!”

  禦炙抬眼看了看他,一笑:“是呀……”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那低低的聲調讓不禁張德不禁一愣。

  “你繼續說。”

  “是。其實君上,奴才斗膽說一句真心的話,唉!”張德一歎,“奴才服侍您這麼多年,看著君上從皇子登基為帝,在從一個少不更事的幼帝長成如今這般威武英明的君王。老奴可說是除了太後外,對您最為了解的……當然奴才也不敢隨意猜測君意。”

  “是呀,你說的沒錯。這皇宮中,張德你是最了解朕喜好和脾氣的人了。”

  “也因此,奴才知道君上對帝妃娘娘是一片心……只可惜……”

  “只可惜,她走得如此匆忙,連朕這片心還未長好,她就走了。”禦炙的眼又朦朧了起來。

  “君上,奴才明白的。奴才們是下人,想念主子娘娘的恩德,懷念娘娘也是應當。若您是個尋常人家的男子,妻子去世,思念亡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您不是啊!您是一國之主的君王那!那凡人的七情六欲,可不能阻撓了您的聖斷那。”

  “聖斷……?!”禦炙忽然嗤笑一聲,“是哪!聖斷!哈哈哈!”他狂笑起來。

  張德愣愣地看著主子,他從未看見過這樣的主子,只能靜靜地站在一旁……

  煜安宮里,禦炙帶著淒蒼的笑聲久久不停,在夜月下幾乎傳遍了整個皇宮……

  斷……如此簡單的一個字,他哪能如此簡單地做到呢……

  第三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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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懿州

  “君上……”夢中呢喃的溫柔呼喚從素雪的口中溢出。

  她那低柔的喚聲卻讓一旁的陳大娘一怔,愣愣地看向她,發現原本正認真做繡活的素雪這會兒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但她不明白她的夢和至高無上的帝君有何關聯。

  不過她並沒有多想,怕素雪著涼,她趕緊進屋給她拿了件衣服披上。

  這乍來的溫暖卻驚醒了淺眠的素雪,她呢噥一聲,緩緩張開眼了,她直起身子,孩子氣地用手揉了揉眼睛:“什麼時辰了?”

  陳大娘笑著答道:“還很早呢,夫人。”

  “很早?”素雪轉過頭去,看了看窗外灰暗的天色,“果然很早呢。”天還未暗,她卻睡著了。她笑了笑,看來這些日子來自己是太累了。

  素雪又揉了揉眼睛,接著再次拿起被擱在一旁的繡畫做了起來。

  “夫人,我看您是太累了,還是先放一放,明天再做吧。要是累壞了身子可不好。而且真的要是累壞了的話……”

  “大娘,不會的,”素雪笑著打斷她的話,“您看我年輕力壯的,沒有問題的。”

  “唉,可你怎麼說也是個女人家,做這麼多的繡活兒,”陳大娘看了眼桌子上堆得高高的絲絹,忍不住埋怨了起來:“這丁老板也真是的,派這麼多的活兒給你。就算你的功夫好,也做不了這麼多呀。”

  素雪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要進的,大娘,我多做一些,也好多賺些錢,給大娘換件大一些的屋子,咱們那,也好住得舒服一些。”

  “哎呀,夫人,您……哎喲這怎麼說呢。”陳大娘聽得心花怒放,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改說些什麼好了。

  “您什麼也不用說,大娘您照顧我這麼久,我來照顧您也是應該的。”她柔柔地道。

  “夫人,我怎麼敢當呢。”陳大娘受寵若驚,笑著回道。

  “當得,當得。”

  陳大娘一笑,拿起一幅素雪剛剛繡好的繡畫看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像是感歎似地說了一句:“夫人,您的繡功真是了得啊!”

  “大娘,您過獎了。”

  “說實話,夫人,看了您繡的繡畫就知道您出身不凡。”

  “咦?這話怎麼講?”素雪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

  “夫人,雖說繡花這事天下都是差不多的,但是還是會有些不同。平常人家的女人和那些深閨里的貴婦小姐們,在繡花的針技上總有些不同。我有幸,在城里的大戶王家幫過傭,見過王家小姐繡的花,還有一些聽說是京里小姐繡的繡品,那上面的針法跟夫人您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呢!而您更出色,不但有靈秀的味道,還有種說不出的貴氣!”

  素雪一聽,愣了一愣,又想起了隱對她說過的,她不凡的身份——她是禦炎國尊貴的帝妃,是帝君之妻。這樣一個顯赫身份的女人,想必一定是個德才兼備的出色女人吧。可她如此普通,除了繡技出色外,再無長處,怎麼想自己也不可能會是如此一個厲害的女人,所以她一直以來都認為隱是在誆她,但——

  “夫人,雖然早就知道您出身大戶人家,但我還是老是覺得,您的出身不會是那麼簡單的……”陳大娘頓了頓,放低了聲音,“我想您會不會是朝廷里大官的夫人或者是——皇親過戚?”

  素雪又是一怔,笑了笑:“大娘為何這樣想呢。”

  “剛才,我聽見夫人您在夢里叫君上呢!”陳大娘一臉希奇地說,“能做夢夢到君上的夫人想必是見過君上的吧。既然能見著帝國里做尊貴的人,您即使不是皇親國戚,也必定是身份極高的貴夫人了。”

  素雪聽得一愣一愣的,見她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她不禁“噗嗤”一笑:“大娘您真是……”她一頓,表情忽然一凝,眼睛微微張大,直盯著陳大娘,“您說我在夢里面喚君上?”

  “是呀。”

  素雪低下頭,蹙起了秀眉。

  她竟然在夢里面叫君上!?

  陳大娘說得對,若不是見過君上怎麼會在夢里喚他,還如此輕易地喚出——不是與君上十分熟悉的,恐怕也喚不出來——難道說……

  “有人在嗎?”外面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打斷了素雪的思考。

  素雪知是有人來,放下手中的活兒進了里屋。

  陳大娘起身走到門邊,問了句:“是誰呀?來做什麼。”她邊問邊想在哪兒聽過這人的聲音,可這聲音卻陌生得很,她想了又想,才確定,她從沒聽過這個聲音。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誰,她了不敢輕易開門,這是阿鱗要她注意的。

  “大娘,您不認得我吧,”那人朗聲答道,聲音里充滿了神氣,“我是洛鼎文洛爺府里的管事,洛爺來拜訪你家夫人……”

  “吱”地一聲,木門微微打開,陳大娘就從那窄窄的門逢里查探外面的虛實。只見外面站著五個人,還有一頂華美的轎子停著,其中四個人年輕力壯,貓著身子站在轎子邊,顯然他們是轎夫。而另外一個,就站在她門前,是個衣著不錯,有些年紀的男人,中等身材,那張端正的國字臉正笑成一團望著她。看來他就是那個敲門的人了。

  雖然對方看起來的確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人,但她還是小心謹慎不敢輕易開門。

  “大娘。”對方見她開了些門忙喚道。

  “大娘?”陳大娘皺起眉頭,“這位爺,我的年紀應該和你差不了多少吧。”

  對方尷尬一笑,忙改了口:“大嫂。”

  陳大娘應了一聲,問道:“請問大爺有什麼事?”

  “我們家洛爺要拜訪你家夫人……”

  “是嗎?”她皺著眉頭,有些將信將疑。

  那人見她似乎不相信,忍不住提高音調:“洛爺還會有假,這懿州城里誰不知道我們家洛鼎文洛大爺。”

  “是知道啊,可是……”這些日子來被隱訓練出來的警覺性還是讓她不敢這樣就開了門。他可是前交代萬交代地要她照顧好夫人呢。

  “啊,你……”那人瞪大了眼,正要說些什麼——

  “德坤,不得對大娘無禮。”男人低低,有氣勢的聲音從轎子里傳來,話音剛落,一個衣袂飄飄的俊雅男子就從轎子里出來了。

  陳大娘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前些日子在如意繡坊里見到的那位爺——果真是洛爺來了。

  清楚了來人的身份,她這才改了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真是洛爺您來了。請洛爺稍後,我這就為您去向夫人通報。”

  “有勞大娘。”洛鼎文溫文一笑,手里的折扇搖著。

  陳大娘也回以一笑,轉身入里屋去了。

  “爺……”

  管事上前要說些什麼,洛鼎文突然板起了臉,低低一喝:“下去。”

  “是。”管事只好貓著身子退到一邊。

  洛鼎文轉過頭來,看著小屋緊閉的門,唇邊掛起了一絲笑意。

  “大娘,是誰來了?”屋里,素雪已戴好了面紗,她從里屋出來問道。

  “夫人,就是咱們前幾天在如意繡坊里頭見過的那位洛爺來拜訪您。”陳大娘笑著答道。

  “洛爺?”素雪眨了眨眼,似乎已經忘了那個不久前見過的人,“是誰?”

  “哎喲,我的好夫人,您怎麼就忘了呢!”陳大娘笑道:“不就是前幾日我們在如意繡坊見到的那位爺嘛!”

  “哦,是他呀,”她這才明白,“他來這里做什麼?”

  “說是要拜訪夫人您的。”

  “拜訪我?”素雪一笑,“我有什麼好拜訪的,不就是一個普通的繡花女子罷了……”

  “哎呀,夫人,洛爺可是咱們懿州城里最大的大戶了,洛爺來找您,必然是要事。我說夫人您到底是見還是不見那?”

  “去請洛爺進來吧。”素雪微笑著答道。

  “哎。”陳大娘笑著應了聲,忙出去了。

  素雪又理了理衣服,才跟著出去了。

  陳大娘動作利索,素雪出去時,洛鼎文和他的家仆已在她的招呼下進了屋。洛鼎文正坐在屋里老舊的木椅上,溫和地笑著,他見素雪來了忙起身,向素雪一揖:“郗夫人。”

  “洛爺。”素雪也跟著斂裙一禮,“您請坐。”

  “夫人請。”洛鼎文有禮地笑道,隨著素雪的動作也在木椅上做了下來。

  素雪請陳大娘泡了壺茶水來。她有些歉然地向他頷了頷首:“洛爺,寒舍簡陋,讓您……”

  “夫人不必心感歉意。在下今日貿然打擾,是給夫人太措手不及了吧。”洛鼎文笑著道,手中的折扇優雅地搖著。

  素雪微微垂下首來,一笑,素手取過一旁的茶盞,有意無意地撥玩著盞中的茶葉,良久,她才開口問道:“洛爺今日到訪是否是有要事?”

  “自然是有要事才敢來打擾夫人。”洛鼎文又道。

  “洛爺請講。”素雪黑玉般的眸子動了動,有些疏離地笑道。

  他聞言,眉毛微微一挑,搖著折扇,唇邊的笑意不禁加深:“我想勞煩夫人為我繡幾件東西。”

  素雪應了聲,道:“洛爺若是要妾身的繡品,您可到如意繡坊,妾身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那兒寄賣了。”

  “這我知道,只是現下我要夫人幫忙的不是非比尋常的東西。它和重要,不是一般的繡坊里可以買到的。”

  素雪聽他這麼說,不禁也起了興趣:“洛爺是要妾身繡什麼樣的繡品呢?”

  “是一件鳳袍。”

  “鳳袍!?”素雪低呼了一聲,張大了美眸看著眼前依舊笑得從容的男人。那可是宮里的尊貴之人才可享用的,他竟然要她繡鳳袍——

  “夫人不必訝異。夫人可知,近日,懿州城里可要發生大事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因為她總是待在城外的小屋里,並不了解懿州城里的事情。

  “這也許是懿州城建城以來數一數二的大事了。”

  素雪“咦”了一聲,微微睜大了眼。

  “就是……”洛鼎文側眼看了看她,看著那半張未被面紗遮住的素顏,他的眸子忽然沉了沉,許久他才繼續說道:“就是太後娘娘的鳳駕要駕臨懿州城了。”

  “太後娘娘?!”她又是一聲低呼,慌忙轉過臉,將詫異的表情隱了起來。

  太後竟然也要來懿州城!

  “夫人,怎麼了?”洛鼎文問道,不解她這突來的舉動是為何——難道是應為太過驚訝了嗎。

  “不,沒什麼。”素雪又轉回臉來,朝她一笑,“只是聽聞太後娘娘要駕臨懿州城,驚訝罷了。”

  “哦。”他應了聲,了然地笑了笑,“的確,這是件讓人不得不驚訝的大事。”

  “那麼洛爺,這鳳袍也是為太後娘娘做的了?”她問道。

  “是。”他道,“夫人是否答應我的請求,酬勞方面您不用擔心。我不會虧待夫人的。”

  “嗯。但是私制鳳袍不是……”

  “夫人,除了繡制鳳袍的事外,其他的事情您都不必擔心,這個,我會辦好的。”他正色道。

  “那……”

  “夫人是否答應呢?”他又問道。

  素雪見他一直不停地問她是否答應,不禁覺得有些為難,她瞧了瞧一旁的陳大娘,又低下頭來思索了一會二才道:“好吧。”

  “謝夫人。”洛鼎文滿意地笑著抱拳言謝,語氣之中難掩欣喜之意。

  素雪卻低著頭瞧著繡裙上的紅色流蘇,不止為何,心忽然惆悵了起來……

  紅日西斜,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天邊的夕陽將那一方天空映得有如細心染過的上好絹綢一般絢麗,紅豔的色彩如此迷人,可輕易地迷住焦急回家人的注意。

  可隱只是淡淡地看了那動人的黃昏之景一眼,後轉回頭去,踏這急切地步子出了城,直往小屋而去。雖然他加快了步子,但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遠遠地,他便看見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從小屋窗子里所透出的昏黃燈光。

  他加快了步子。“吱”地一聲,他將門大力推開,卻沒有看見往常熟悉的場景。小廳里沒有已經備好菜肴,還是空蕩蕩的。

  “我回來了。”他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歸來。

  內室的門忽的打開,素雪盈盈地走了出來,她微笑著道:“你回來拉。子鱗你進來,我有事說。”

  “好。”他應道,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跟著進去了。

  素雪引著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則坐在了床邊。這會兒,她看起來有些心神不甯,她微蹙著眉頭,看了看隱,又轉頭瞧了瞧一邊小幾上的燭台,她猶豫了半晌才開口問道:“子鱗,你一直在城里當差,你知不知道洛鼎文洛爺是否與皇家有關系呢?”

  隱愕然:“夫人為何突然問這個?”

  “你告訴我,你知道不知道?”

  “這個……知道。”其實在去過如意繡坊的第二天,他就去打聽過了。

  這個洛鼎文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那他與皇家有何關系?”素雪問。

  “夫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隱直覺地認為素雪突然問起他的事肯定是發生什麼與他有關的事情了。

  素雪微微側過了身子,出色的右半邊的容顏隱在了黑暗之中,燭火搖曳,她的臉籠在一片昏黃之中,顯得分外美麗。良久,她點了點頭,低聲道:“是的。今日,洛爺來拜訪我。他要我繡一件太後娘娘穿的鳳袍。所以我才……”

  “夫人,洛爺是太後娘娘的內侄子,太後娘娘所用的鳳袍中,有一些就是洛爺請人特制,進獻的。”隱道,解開了她的疑惑。

  “原來如此,怪不得。”素雪這才明白過來,威嚇洛鼎文會如此從容地要她做這件事了。

  “只是夫人……”隱道,“我不明白為何洛爺突然要您制鳳袍?”

  素雪一笑:“因為太後娘娘的鳳駕就要駕臨懿州城了。”

  “太後娘娘!”隱一呼,猛地從椅子上起身,他瞠大了眼,直望著她笑意吟吟的絕美臉孔。

  難道……

  第三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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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次日 懿州城 洛府

  天才剛剛亮,洛府的大總管便早早地起身,熟練地穿梭在偌大的洛府之中,指揮著府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仆人做活,直到接到洛鼎文的傳喚,他才慌慌張張地跑去見主子了。

  因為洛鼎文從不在辰時之前傳喚下人,而今日卻在卯時二刻便喚了大總管過來,使得這總管心里一驚,以為自個兒一不小心做錯了什麼,惹了主子不悅,一顆心上下亂蹦,忐忑不安地來了。他來到書院門口,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才稟報道:“爺,小的來了。”

  里頭的人應了一聲,便喚他進去了。總管一聽主子的聲音依舊如往常一般平靜,心沒靜下來,反而更是不安了——他這主子,是從來不輕易把喜怒現于顏色,高深莫測的不得了。

  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才敢伸手推開大門。總管望了進去,只見洛鼎文身穿一件簇新的月白色長袍,長身立于書房前的長廊下,一手執著一根銀簽逗玩著不久前剛剛買回來的畫眉鳥兒。他側眼瞧見總管進來,便停住了動作,轉身面向他:“過來。”

  總管趕緊上前:“請爺吩咐。”

  他又轉回身去,又逗起了那鳥,鳥兒配合地發出清悅的鳴叫聲。“你派幾個人,去把西廂房整理出來。”

  總管聞言,心里詫異,許久才應了聲“是”,他卻不知道主子此舉為何。西廂房原是老夫人的居所,自從老夫人過世後西廂房就一直空著,這會兒怎麼突然要整理出來,難道是有什麼人要住進去不成。

  正當他疑惑之際,洛鼎文又發話了:“另外你再派德坤,帶上幾個手腳利落的人,到城外去把郗夫人一家接過來。”

  總管一怔,愣愣地看著主子。

  洛鼎文瞥了他一眼:“怎麼,你聽不明白。”

  “不,不,”總管連忙搖頭,笑著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辦!”

  洛鼎文滿意地“嗯”了不得一聲,又逗起他的鳥來。

  總管見他不再理會自己,便准備退下,這時洛鼎文又喚住了他:“記住,好生伺候郗夫人,可千萬不能讓她受一點兒委屈。”

  “是。”總管惶惶然應道。

  “說不定她會成為你的主子也不定。”

  他忽地又加上了一句,令那總管又是一怔,愣愣地看著主子,直到發覺主子冰冷的眼神,他才出聲告退。可誰知一轉身,便看見女主人正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後,他慌忙請安:“小的給夫人請安。”

  洛夫人蘭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輕輕一揮手,總管和她身後侍侯的丫鬟就都無聲地退了下去。

  “關上門。”洛夫人低聲道。

  “是,夫人。”

  門被人關上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洛氏夫妻而人,他們之間除了畫眉鳥兒的清鳴聲外再無他音。他側著身子,逗著鳥玩。她則面對著他,一雙漂亮的眼睛緊緊地鎖著他。他們就這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上前一步,問道:“面對妻子,你沒有話講嗎?”

  洛鼎文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冷聲道:“我想是沒有。”

  洛夫人臉色一白,身子似乎晃了晃:“你又要納妾了嗎?”她的聲音聽來平靜無波,仿佛不帶任何情緒,但她自己知道,問出這句話時,她心中的疼痛。

  想她也是名門之後,父親是當朝的二品大員,而她自小便接受最良好的教育。她知道身為女人,嫁了人以後便要以夫君為天地,一切皆由夫君做主。夫君要納妾,她是無法阻攔的。只是……

  當初她遵父母之命嫁于他為妻,聽聞別人對他的贊賞之辭,又見他新婚之夜,彬彬有禮,俊挺文雅的模樣,以為自己嫁了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但是她與夫君除了在新婚的第一年里有著甜蜜的生活外,以後的生活卻變成了她最害怕的模樣。

  他開始疏遠她,常常讓她一個人在夜里孤獨地等著他,而他卻不出現。終于,她的夫君在成婚後的第二年的三月,納了第一個妾侍林氏,不過幾個月後,他又相繼納了王氏,馬氏,潘氏三個小妾,到如今他已經有了七個妾侍了,不止如此,他還有數個通房的丫頭。對此,她不敢鬧,不敢吵,她擺出一個正妻,洛府主母應有的肚量,她接納她們,待她們如姐妹般好,為的不僅僅只是想要個賢妻的好名聲,她圖的只是與丈夫昔日的恩愛。可誰知道呢,夫君依舊對她冷漠,卻對她們百般寵愛。她什麼也沒有要到。如今再聽L又要有新歡,她豈不心痛。

  洛鼎文不是沒有注意到妻子無意間所露出的心碎眼神,可他選擇的是刻意的忽略。他放下手中的銀簽,起步走向她。他半眯起眼,上上下下地來回看了她一遍,良久,道:“這事兒,你不必操心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十分的溫柔。洛夫人問聲一愣,抬眼看了看他,瞧見的卻依舊是往常的面無表情。她沒應聲,又低下頭去了。

  忽地,他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她才可聽見的聲音:“今晚打扮地漂亮一些,為夫今兒個夜里,去你那里。”

  這蜜蜜的低語令洛夫人霎時紅了臉,她一時將原先所有的事情都給忘了,含羞帶怯地看了看他,羞赧地點了點頭。

  洛鼎文瞧著妻子嬌羞的模樣滿意一笑,他伸手輕輕地握了握她香馥的小手,又道了句“我走了”便不再多留,轉身離去。

  洛鼎文噙著淡笑,走在園中,此時已是初春,花園中一片綠意好不美麗。他瞧著滿園的春色,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剛才蘭氏的突然闖入,竟讓他忘了。他又叫人傳來了總管,將一封信交給了他。

  “你快馬加鞭,將這信送到太後娘娘的手里。”

  總管又忙著去辦事了。

  洛鼎文摒退了左右,獨自一人在園中閑散,瞧見園子角落里種的桃樹的枝椏上已有幾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他想起了昨日相見的美人兒。眼睛不由自主地朦朧了起來。

  是,他期待的是素雪那如仙般出色的美麗,對于那中處處可見的美景,他早已漸漸厭倦了。素雪的出現,對他而言是個驚喜,是個驚歎。他見過萬種風情,卻從未領略過如此清新脫俗的美人,他想要她,為的不僅只是她過人的美麗,還有她那出神入化的繡技。他知道她不僅、僅只是個擁有美麗的女人,她還是一筆無法估量的財富。正因如此,他才不會再去計較她寡婦的身份,不去計較她身邊的那個孩子。她值得他去爭取。

  一陣春風吹過,園中花草隨風而動,“沙沙”地舞著,久久不停……

  數日後 皇宮 慈安宮

  清晨,天才剛剛亮,便有宮人忙碌地在慈安宮里穿梭來去了——此時,太後已經起身了。

  此時已是四月天了,天氣漸漸地暖了起來,宮里的奇花異草也隨著天氣的轉暖漸漸地恢複了從前的生機,尤其是慈安宮里的七株海棠也開得特別地美麗,白色的花朵似雪般的純潔,惹人憐愛。

  “太後娘娘吉祥,娘娘吉祥。”素來的清靜的慈甯宮這兩日都時不時地響起鸚鵡學話的聲音。那是不久前從懿州的洛府送來的金剛鸚鵡所發出的,那伶俐的鸚鵡一入宮,便得了太後的萬分喜愛,一有空閑,太後便逗弄著它玩。這會兒,剛梳洗完畢的太後穿著一身云錦宮裝,站在花廊下,用小銀勺盛著一些剝好的瓜子仁,笑著喂著停在鎏金鳥架上的鸚鵡用食。

  “來,吃吧。”

  聰明的鸚鵡動作靈活地啄食太後遞上的食物,那可愛的模樣惹得很久不曾展顏的太後又是一笑,令一旁貼身伺候的趙女官見此情景也不禁微微地笑了笑——只是她為的是主子漸漸明朗的心情。

  洛爺的這只鸚鵡還真是送對了。

  “太後娘娘吉祥!”剛吃完所有瓜子仁的鸚鵡忽地張}翅膀呼了一聲。那粗嘎的聲音雖不動聽,但成功地讓太後又笑了開來。

  “真是一只好鳥。”太後笑著道,手輕輕地撫了撫鸚鵡漂亮的羽毛。

  “是,娘娘。”如往常一般,趙女官低低地應了一聲。

  鸚鵡吃飽後開始理起自個兒的羽毛來,太後黑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踏,道:“鼎文信里說,他府里還有只畫眉,但沒這鸚鵡漂亮,他便自己留下了。依本宮看,他那只畫眉定也是不錯的,到了懿州本宮可非得看看不可。”

  “娘娘若是想瞧,洛爺一定會呈給娘娘您瞧的。”

  “是呀,”想起洛鼎文,太後又道,“那孩子十分機靈討喜,”她又看了眼鸚鵡,“可要比這鸚鵡還厲害呢。”

  趙女官又應了一聲。

  “這會兒想起來,上次見鼎文已是三年前的事兒了。他連君上大婚也因有事沒有來那。”

  “娘娘,再不久您便可以見著洛爺了。”

  “嗯,”她應了聲,神色忽然有些黯淡了下來,“對啊,就要到懿州去了。”

  她離開懿州有多少年了?自從入宮以來,她便再也沒有去過,這麼多年了,那里不知道怎麼樣了……

  “啟稟太後娘娘,藍華殿劉嬪娘娘求見。”

  太後應了聲,將小匙交給侍侯的宮人,轉身到了中殿中,見劉嬪已在那里候著了。

  劉嬪見太後過來,忙福身行禮。

  “免禮,”太後笑了聲,“你今兒個來的到是早。”

  “是,太後娘娘。”劉嬪乖巧地應道,小心翼翼地在宮人設好的位子上坐下了。

  “這麼早過來有什麼事嗎?”

  劉嬪聞言愣了愣,心里不由劃過一絲不安。自從前些日子冒著膽子偷偷地看了那封信後,她的心便沒有一日安甯過。她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有這樣的結果。她知道次事關系重大,私下隱瞞是不可饒恕的大罪,卻又不想讓他人知道……到現在她都入了太後宮都未拿下主意,這該如何是好呢?

  太後瞧著劉嬪,見她自坐下後就一直出神,便知她心中藏有心事。“劉嬪。”

  “太後娘娘,”她猛地回神,刷白了臉,“娘娘恕罪,臣妾……”

  “你不必驚慌,你有事,就說吧。”

  “嗯……”劉嬪低著頭又想了想,眸光一閃,才道:“臣妾只是想向娘娘求件事。”

  “哦?什麼事?”太後輕啜了口水,道。

  “臣妾知道娘娘要移駕懿州……臣妾想跟隨娘娘,侍奉娘娘。”

  太後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了看她。只見劉嬪如往常一般溫順,只是那眉眼之間不知怎的出現了一絲細不可辨的慌亂。劉嬪畢竟年輕,還稚嫩,她雖掩飾地好,卻仍讓太後捕捉到了她的不安。

  看來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太後娘娘。”久不見太後回應,劉嬪小心翼翼地問了聲。

  太後聞聲一笑:“難得你有這心,這事兒,本宮先准了你。待會兒待本宮跟君上說過後再定下吧。”

  劉嬪嬌豔的臉上閃過一喜,忙起身謝了恩。太後卻揮了揮手:“本宮現下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劉嬪乖巧地福身告退,帶著宮人迅速離開了慈安宮。

  “娘娘。”趙女官喚了聲,走至太後身邊,低聲問道,“是否要奴婢請君上移駕?”

  “不必,咱們再看看。”太後淡淡地說著,取過一旁的紈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起風來,可原先面對劉嬪時的溫和眼神此時已不複見,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難懂地深沉。

  一切都得等有所端倪出現,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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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懿州城 洛府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洛府華美的花園里,一片春色盎然。在這片生機勃勃的春色之中,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男子緩緩地穿過園中的長廊,步入花園正中的花海之中,走向西側的那一幢幢美輪美奐的樓閣。

  隱步履沉穩地走在花叢中,一雙眼睛毫無波動,仿佛對這片美麗燦爛的花海視若無睹。他又往前走了幾步,不知怎的,他轉過臉來,瞧了眼身側的鮮花。大片大片的春色立刻湧入他的眼中,他眼里滿滿的都是這些開得無比燦爛的花朵,一株株的生機盎然。

  他的眼眸忽地沉了下來,腳步也停住了。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眼睛愣愣地開著這些可愛的花兒們。

  在那座華麗絕倫的皇宮里,也有這樣一片,一年四季都充滿里生機的花海。那是太祖帝君為孝安武帝妃所建,也是君上最喜愛放松的地方。每當帝君為了尋找悠閑,漫步在花海之中時,他總是安靜地隱在最隱蔽的地方,隨時注意這主子周圍的一切,以保護主子的安全。但是如今……他卻在離京千里之外,無法恪守自己的職責了。

  思及自己英武的主子,隱不禁神色一黯。他低歎了聲,又恢複了原先的面無表情,轉身就要離去。

  這時——“藍爺。”

  只聞得一嬌柔的女聲,隱聞聲轉過身去,只見一名穿著湖綠色春綢羅衫,下著百蝶穿花襦裙,嬌顏略帶愁容的年輕少婦盈盈立于花叢之間,站在她身後的四名婢女,雖穿著洛府同意的服飾,但一看她們的樣子,他就知道她們不是一般的女婢。而這個少婦,想必就是洛鼎文的妻子蘭氏。

  隱大約知道洛夫人娘家那邊顯赫的身份,也知道此時得罪了著洛府的主母不是明智之舉。

  他有禮地朝洛夫人一揖:“在下藍子鱗,拜見夫人。”

  洛夫人福身回禮,道:“藍爺不必多禮,應是妾身給爺請安才是,”她淡淡一笑,在婢女的攙扶下,向隱走了幾步,“藍爺和郗夫人住進府里已多時,妾身卻從未到西廂房問候實在是有失女主人的禮。這會兒妾身正想過去拜訪,卻沒想到恰好碰上藍爺您了。”

  聞言,隱微微抬起了原本低垂的眼瞼,視線掠過洛夫人出色的容顏,以及她身後那幾個恭謹的奴婢。

  他從未見過蘭氏,她卻可在第一次見到他便認出他來,這“巧遇”的借口實在不能令人輕易信服。見她眉間的輕愁,隱已經大約想到她此番前來的目的。

  “夫人,若是您有事的話,請直言吧。”隱一點兒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拐彎抹角的。

  洛夫人被他的直接驚地一愣,她呆呆地看著他,一時見竟找不到早已經想了很久的話了,直到身後的婢女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過神來。

  隱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絲毫不避開。洛夫人被他瞧得不安,不自在地側過身,狀似去瞧那些相互爭奇斗豔的花朵。她愣了半晌,才找回了聲音:“既然藍爺您已猜中妾身此番前來的原因,妾身也就不在,閃閃躲躲的了,”她輕歎一聲,“妾身是有事相求于郗夫人和藍爺。”說著她便又向他欠了欠身。

  “夫人不必多禮了。”隱道。

  “妾身謝藍爺,”洛夫人站直了身子,卻還是垂著眼,“從不久前郗夫人入府以來,妾身便從未有一刻安心過……”

  隱黑眸一沉,“夫人此話是何意。”

  洛夫人見他略有不悅之色,忙道:“妾身並沒有指責郗夫人的意思,只是……”她一頓,神色一黯,“只是妾身的夫君恐怕有求愛之心吧。”

  “他妄想!”隱聲音一沉,此刻臉上已是烏云密布。

  這令總見他面無表情的洛夫人一怔:“藍爺……?”

  當初他會答應讓主子娘娘住入洛府是由于他送呈君上的信久久都沒有等到回音。而此時太後鳳駕就要駕臨懿州,洛鼎文乃太後內侄,到時必然會召見洛府的主子。他想通過洛府見得太後娘娘,好讓宮里知道娘娘未薨的消息,接娘娘回宮。可誰知洛鼎文竟然打著如此大逆不道的主意。他決不容許!

  “藍爺?”洛夫人喚道,“妾身也知道外子的……”

  “夫人,”隱沉聲道,“藍某望夫人告知洛爺,我家主爺,不久便會派人接我家夫人回京了。”

  洛夫人愣住:“妾身不懂藍爺話中是何意?郗夫人的夫君不是已經……”

  “我家主爺依舊健在,只是暫時不在夫人倥銦A”他淡淡地說道,“夫人若是沒有其他的事了,那麼藍某告辭了。”說著,他轉身便要走。

  “藍爺,”洛夫人忙又叫住了他,“妾身知道您的意思,但您也許不知,妾身早已失寵于夫君,想要見他一面是何其得難。恐怕這話,妾身無法為您傳到了。“

  隱回過身來又看了她一眼,“那夫人的意思是?”

  洛夫人淡淡一笑,眼眸中滿是傷感,“這天下的女人誰不想要夫君的寵愛。妾身本也是身受萬千寵愛的嬌兒,可惜父母給許錯了人家。洛爺雖是人中龍鳳,卻難一心一意。洛府中除妾身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側室,侍妾……唉,”她一歎,又道,“妾身本以為貴府夫人不久以後也會成為洛府里的一個主子,才會急匆匆地趕來拜見。不過看來是妾身想錯了,”她又笑了笑,“既然郗夫人無意也不會為洛府的主子,那麼就請藍爺和夫人能讓我家夫君死心。妾身對此是無能為力了。”

  隱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轉過身去:“夫人之意,藍某心明了。藍某替我家夫人謝過夫人。夫人心地善良,蕙質蘭心,老天必會看見,夫人之心也必能得到回報。藍某告辭了。”他略微一頷首,便舉步離開了。

  洛夫人看著那遠去的偉岸身影,直覺心中百感交集。她朝著那沉穩偉岸的身影盈盈的請了個萬福。

  “夫人,讓洛某為你簪上吧。”花園的小亭里,只有洛鼎文和素雪兩人在坐,其他的一干下人全讓他遣到外頭去侍侯了。亭子里的小桌上放著一壺茶水和一盤精致的小點心。而此時,洛鼎文拿著一朵剛摘下的純白月季花,說著便要為坐在一旁的素雪簪上。

  純白的花兒在佳人那烏黑如云的發髻襯托下會是多麼的美,而美人如雪般純美的嬌顏在這美麗的映襯下也會更見動人。

  可素雪卻身子一偏,躲開了:“洛爺,這樣不妥。”

  她本在房間里做著鳳袍。聽洛鼎文派來的人說有要事才過來的。可誰知他所說的要事竟然會是這樣的光景,早知便不要出門了。素雪蹙著黛眉忖道。

  她剛才以鳳袍為托詞想要離開,可誰知卻被他巧妙地回掉,這會兒她可找不到其他什麼理由好讓自己離開了。

  她不禁在心中一歎,身子更往一邊縮去。

  可洛鼎文卻老神在在,絲毫不為素雪的抗拒而所惱怒。在他眼里,這只女人最喜愛玩的招數——欲擒故縱,欲影還拒罷了。到最後還是會乖乖地臣服。

  他取過桌子上的翠玉小杯,飲了口茶,帶笑的眼依舊望著側著身子對著他的素雪,直覺得她那側著身影也柔美無比,好看極了。

  可素雪卻被他瞧得不自在極了,她雙手緊緊相握,腦中不停地想著如何脫身。

  “夫人,”洛鼎文放下茶杯走向她,“若是夫人覺得待在亭子里無趣的話,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我聽下人說,今年南苑的牡丹開得甚是豔麗,你不想去看看嗎?”

  見他靠近,素雪忙站起來退到一邊,臉上還是帶著客套的笑:“謝洛爺好意,但……”

  可他卻打斷了她:“夫人,今日天朗氣清的,這樣一個賞花的好日子,若是錯過得話多麼可惜,咱們還是去看看吧。”他邊說,邊要拉素雪的手。

  “洛爺!”她呼了一聲,語氣里已是滿滿的不悅之情了。

  洛鼎文卻不以為意地笑著:“夫人何必如此見外害羞,你我之間無須太過客套。”

  “不知洛爺有否聽過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我家夫人乃是有夫之婦,洛爺你可逾越了。”忽地,隱毫無起伏的聲音在這空間里響起,只是一瞬間,只見一青影閃過,洛鼎文猛地發覺這個男人竟然已無聲無息地立在了他和素雪之間。他竟連他何時闖入也不知。

  洛鼎文心中暗暗驚詫,但臉上卻依舊一派從容:“洛某有些不解藍爺的意思,郗夫人的夫婿不是……”

  “洛爺是從哪里聽了這樣不實的傳聞,家主依舊健在,而且再過不了多久便要接我家夫人回京了。”他面無表情地說著,“打擾洛爺了,我家小姐這會兒身子不舒服正哭著要找夫人,藍某也引夫人回西廂了。”說著,他也不待洛鼎文有所反應,用身體擋住了素雪,素雪也趁此機會趕緊下了亭子,轉身離去了。隱也隨後跟上。

  原本想要好好親近一下佳人的洛鼎文最後獨自一人立于亭中,所有的打算全部被突然出現的隱給打亂。他現在只能暗暗咬牙,卻無法做些什麼。從他剛才的身手來看,此人並不簡單。而他竟然說郗氏的夫婿依然活著……

  洛鼎文眸色一暗,唇邊勾起笑意。但無論如何,依他的權勢與能力又何必擔心自己想要的會得不到呢。更何況只是個女人罷了。

  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他白色的衣擺在空中狂舞,他手中那朵為簪上佳人發鬢的花兒也被風吹落在地上,花瓣兒一下子全落了開來,隨風吹向未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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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方才隱入了西廂房,卻沒看見主子的那坐在窗台下繡花的身影,只有陳大娘抱著小小的愛雪在院子里玩耍。他便急急地從屋里出來了。到處尋找主子的身影,卻沒想到會看到洛鼎文意圖輕薄主子的一幕。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恐怕他尊貴的主子娘娘便真要被他給欺負去了。

  思及此,隱不禁握緊了拳頭,看來洛夫人所言非虛,他真要趕緊將主子帶離這里,但現在離太後娘娘到懿州還有很長的時間,洛鼎文對主子娘娘顯然有垂涎之意,若他們離開洛府必會得罪洛鼎文,而洛府財大勢大,不止懿州,懿州之外的數州都在他的勢力之下,他們即使到了他處等太後娘娘鳳駕到後再來,恐怕在等待之時難免會受到騷擾……

  隱想帶素雪離開,卻又有滿心的煩惱。他一路跟隨素雪回到西廂房,一路想著法子,可素雪卻絲毫為察覺到他的煩惱,她一聽說愛雪身子不適,就滿心的擔憂,急急地想趕緊回去看孩子。可隱一路走,一路想,一走一停地,令她更焦急了起來。

  “子鱗,你快些!”素雪著急地叫著,步子一刻也不停地往前走,“愛兒病著呢!”

  隱恍然發覺自己原先脫身用的借口,竟讓主子擔心起來,他忙快步上前道:“主子莫急,小姐沒事。”

  “那剛才……”

  “那是屬下為了讓主子脫身,騙洛爺的。”隱道,唇邊不覺勾起一絲細不可見的笑意。

  “唉,我還以為她真病了呢?”素雪松了口氣,這才笑了開來。迷人的笑靨在一片春色中顯得更為美麗,“我就說,小家伙平日里那麼活潑,怎麼就突然病了呢。”

  愛雪這回兒已經快四個月大了。在素雪和陳大娘細心的照顧下,小小的孩子變得十分地健康活潑好動,最喜在房間里爬來爬去,每每讓素雪和陳大娘忙得喘不過氣來。但孩子的可愛也贏得了府里下人們的喜愛,常常有洛府的下人偷偷地送些小玩具和小零食過來。而孩子也一律回以最可愛的微笑。

  一想起孩子,素雪就止不住笑意,那身為母親的本能,令她對這個領養的孩子充滿了深深的愛。她知道自己早已經是個母親了。雖然記憶暫時失去,但隨著和孩子的相處,她總是會在想象自己孩子模樣之時,隱隱地想起些什麼。

  她會夢見兩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孩子,他們總會張著手,朝著她咿咿呀呀地叫著……

  然後,她還夢見過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他總是離她那麼地近,有時甚至會溫柔地抱著她——可她卻無論如何也看不見他的臉,因為他的臉像是被煙霧籠著一般,如何也看不清楚。但從他的服制,她知道這個人的非凡身份——他是帝君——是隱口中的那個人——她的丈夫。

  她已經開始漸漸地記起過往的事情,難道她在漸漸地回到自己真正生活的軌跡,開始回到她該在的地方了嗎?

  可她不知道。

  她喜歡現在生活的自由,雖然有時有憂愁和煩惱,但她卻活得自在而舒心。煩惱和憂愁會漸漸的逝去,留下的更多的是自在和舒心。

  她無法想象過去在皇宮中的生活會是如何,但她可以想見,那一定是種綁手又綁腳的生活,時時刻刻都生活在拘謹之中。

  她已經習慣了自由,可不想回去了。

  素雪不禁輕輕一歎,身為一國之母,卻有如此不該的想法,真是要不得。她微微一笑,帶著絲苦澀的味道。

  “主子,”隱突然喚了她一聲,他半跪下身,恭恭敬敬地向素雪行了禮,“主子,屬下有一事稟告。”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素雪一驚,忙要他起身。

  “主子,這事屬下必須跪著說,”隱的表情一派嚴肅,“您也知道太後娘娘的鳳駕將駕臨懿州……”

  “你想讓我回皇宮嗎?”素雪忽地打斷了他。

  隱一愣道:“娘娘聖明,娘娘為尊貴的國母……”

  “可我不想回宮,”她轉過身去,“至少現在不想。”

  “娘娘!”若是不回宮,多在民間待一會兒,便多一點危險——畢竟主子娘娘的出色會讓許多人垂涎……隱蹙著眉想道。他太清楚主子娘娘有多引人,甚至連他自己都是一個逾越了本分之人。在心中長長一歎,隱直覺得自己有愧于主子,想他這樣的,即使是被凌遲處死也算是清判了。

  “我不能回去,我現在什麼也沒有想起,怎麼回去,再說,”她一頓,“天下人皆知帝妃已薨。我若O回去,指不定別人還以為我是冒充的……再加上我這疤。”她的輕輕撫上臉頰上小小的疤痕,歎道:“我已配不上帝妃的尊貴了。”

  “娘娘何出此言,無論怎樣,您都是與君上行過大禮,受過金冊,詔告天下的正宮帝妃,您的身份在,誰敢不認?”

  “帝妃已死了!”素雪低聲一喝,道,“我已說過,在世人眼里,帝妃柯氏已是往事,她已經薨于那場突來的火害。這是朝廷所公布于天下的,所以我現在只是個普通的人罷了。”她淡淡一笑。

  “娘娘,事實的確如此。但娘娘忘了嗎?帝妃的遺體並未找到。誰也不能說娘娘一定不在了……”

  “對。”素雪應了聲。

  “娘娘,您可以回去,也必須回去,”隱嚴肅地道,“君上需要娘娘。皇太子殿下和公主也需要娘娘,請娘娘三思,不要錯過了這回宮的好機會。”

  聞言,素雪神色一黯:“皇太子?公主?那是我的孩子嗎?”

  “是的,娘娘。”

  心中湧起的母親對孩子的思念令素雪不由自主地憂郁起來。但她沒有發現在那份情感之中還包含著另外一絲不同于母愛的情感。仿佛在那座深深的宮殿之中令她想念不僅僅只有孩子。

  “讓我想想。”她低低地道,閉起眼,轉身離開。她的步子緩慢,有些虛浮。

  隱立即跟隨而上,心中也有了個決定。

  當晚待素雪和愛雪睡下後,隱偷偷地叫了陳大娘。

  “你要離開一陣子?”陳大娘驚詫地問道。在與素雪主仆相處的這段日子里,她十分清楚隱對主子的保護有多麼嚴密,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護著主子,可這會兒,他竟然說要離開一段時間。難道出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她忍不住問道。

  隱淡淡一笑,他對這個熱情好心的婦人總是不忍心裝出疏離的樣子,畢竟是她幫助了他和主子娘娘。

  “不瞞大娘,藍某此番前去是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陳大娘依舊一臉疑惑,似乎有意詢問到底,“是什麼人那?”

  “嗯……”他垂首考慮了一下,“是我家老夫人。”

  “老夫人?”陳大娘大為驚訝,“你們不是沒有……”

  “不,大娘,”隱道,“夫人和我只是因為遇到災禍才流落到此,如今老夫人得到消息便過來接夫人了。”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地一笑,“那你快些去吧。”

  “大娘。”隱喚了一聲,“藍某有事相求。”

  “啊?什麼事,你盡管說。”陳大娘笑著應道。

  “那麼有勞大娘了,”他一頓,“藍某希望大娘在我不在這段時間好好照顧我家夫人。”

  “這自然是會的。”

  “我的意思是,希望大娘不要讓洛爺靠近夫人。”隱正色道,“千萬不要讓他靠近夫人。”

  “咦?”陳大娘一愣,“為什麼?”

  “這事兒很複雜我一時也說不清楚,只要大娘不要讓他靠近夫人就行了。”

  “哦。”

  “大娘……”屋里突然傳來素雪低低的聲音。

  隱向她施了個眼色,大娘立刻轉身進屋去了,“哎,藍爺……”她忽然想起什麼,轉過身來,卻發現隱已不在原處了,只有那深深的夜色和一輪明月,以及那隨風而動發出沙沙聲的茂盛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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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這是個尋常的夜晚,只是這一天,帝君很久才會駕臨一次的行宮森嚴戒備,近百個全副武裝的侍衛來來回回地巡視著。只因為這日這里駕臨了幾位身份非凡的人——當今皇太後娘娘蕭氏,以及劉嬪劉氏。

  只是誰也沒有發現,在一陣大風吹過之時,一個人影如風一般劃過了夜空,穿過數座樓閣,最後隱入了那重重宮殿中的一座。

  宮殿內的燭火兒因為訪客的突然到來,而輕輕地跳躍著。如何也停不下來。

  “誰?”趙女官警覺地叫了一聲,她出了殿門卻未看見任何人。

  正當她疑惑地轉過身時,卻看見一黑衣蒙面男子正站在她身後,她一驚。那男子卻朝著她跪了下來。

  那男人恭恭敬敬地向她一揖:“趙女官,微臣有事求見太後娘娘,望女官通傳。”

  趙女官皺起眉頭,“你是誰?”

  那男子正要回答,卻傳來了太後的聲音:“讓他進來吧。”此時,太後竟已站在他們的身後,雍容的臉上竟是一派的平靜,似乎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一點驚訝也沒有。

  “可是娘娘……”趙女官擔心主子的安慰。

  “他不會傷害本宮的。”她高深莫測地一笑,看向黑衣人,“其實,他你也認識的。”

  趙女官一愣。

  “進來吧。”太後道,轉身徑自進了內殿,其他兩人也迅速跟上。

  “怎麼樣,這里的守衛還算森嚴吧,隱?”剛落座,太後便笑問著他。

  隱一愣,沒想到太後會如此輕易地猜出他的身份。趙女官的神情卻顯得平靜許多。

  “本宮還知道你此番前來是為了一個人——帝妃!”太後還是笑得溫和,可拋出的話語卻讓隱好不震驚。

  太後娘娘竟然已經知曉了一切。

  “是,臣是為帝妃而來,臣斗膽可否……”

  “本宮是從你的信中得知而來。”太後淡淡地說道,眸光平穩如水,卻暗藏波湧。

  隱心中一喜:“娘娘,那麼是否君上也……”

  “不,君上還不知道,”想起兒子,太後不禁一歎,“他到現在還以為帝妃已經不在了。”

  隱心中一凜,對著太後重重地一叩首:“臣有愧于皇恩!”

  “唉,這也怪不得你,”太後道,“你也是一等安定下來就立馬給宮里送來了信,你也知道要信送入宮中的不易,又做上了皇家的標記,可是你畢竟是一直待在暗處,不怎麼明白這宮里的爾虞我詐。你也絕對想不到這信送到了宮里,卻沒有到君上的手上。”太後一歎,“這宮中有何其多的榮華富貴,又有何其多的人想要的。”

  “臣斗膽,可否知曉這信是如何到娘娘的手中?”隱雖然知道這後宮之事,自己不可過問,但還是忍不住問了。

  太後垂下眼道:“宮中的女人,都活得不易,既然這事沒有造成什麼大的後果,那麼便罷了吧。畢竟她也是個本性純善的女人。”

  “是。”

  “帝妃如何?”太後問道,神色關切。因為隱在信中只說了帝妃活著,再無他事,使她更急于知道素雪的近況。

  但從她得知帝妃幸存下來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起了洶湧的波瀾,一刻也不能平靜。這是天大的喜事呀。她善良美麗的素雪依舊活著!

  她知道這個消息的巨大影響,這會在整個帝國上下掀起怎樣的波瀾。

  因此,她隱瞞的很好,除了幾個近身的奴才知道外,再無他人知曉。

  隱看了太後一眼,又恭敬地伏下身去,“臣有罪,照顧帝妃娘娘不周,令娘娘受苦了。”

  “怎麼,”太後蹙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回奏娘娘,帝妃娘娘與臣落水之時,娘娘已有身孕!因為遭此大變,娘娘在上岸後小產了。”他低聲回答,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太後面色一白,身子僵在了軟榻上:“怎麼會……唉。”她只能低歎一聲以惋惜那個本該降臨的生命。

  “娘娘節哀,至少帝妃娘娘活下來了,只要娘娘還在,必會和君上再誕龍子的。”趙女官柔聲安慰主子道。

  “是啊,”太後又問道,“那帝妃現在可好?”

  隱又是一扣頭,“回娘娘的話,娘娘與臣上岸後幸得一婦人相救,但娘娘醒後發現小產和鳳顏上留下的傷痕……可能是受此打擊,第二天醒來竟然失去了在皇宮里事情的記憶!”

  “什麼!”太後猛地站起,瞠大了精眸直瞪著隱,“你說帝妃失憶!”

  “是的!?p>  “帝妃現在何處。”太後心中的憂慮不斷地加深,柔弱而無助的素雪待在民間是多危險的事情。

  “正在懿州洛鼎文府中。”

  “你說洛鼎文。”

  隱頷首,卻見太後放心地籲了口氣;“這本宮放心了。”

  “娘娘!”隱大呼一聲,“您可不能如此輕易地放心那,娘娘!帝妃娘娘處在洛府之中並非娘娘所想的萬物一失!微臣知道洛爺乃娘娘親侄,但臣斗膽稟告娘娘,洛鼎文對帝妃娘娘有覬覦之意,這是微臣親耳所聞,親眼所見。娘娘……”

  宮殿里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靜止了下來,太後聞言,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一動也不動地立著,許久她才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敢只身前來尋本宮,你就不怕你一不在你心中擔心的那只惡狼會吃了你的主子!?”

  “臣已經做好了防范……”

  “你可知他有多聰明!若是他真有這個心,你真能保證你的主子會萬無一失。”太後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素來溫和高雅的太後露出這樣的表情讓在場的兩人都愣住了。

  此時太後已是心煩意亂了,他如何也想不到隱竟然會帶來這樣的消息。她知道隱個性耿直,對主子更是忠心萬分,萬不會無怨無顧地胡亂栽贓,那麼便真是鼎文有了這樣的想法。可他素來聽話,乖巧的文兒,居然會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這如何是好。鼎文這孩子雖不是她親生的,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侄,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若是有什麼個萬一,她也是舍不得的,可如今……

  “本宮問你,洛鼎文,可知帝妃身份?”

  “回娘娘的話,因為帝妃娘娘化名郗繡兒,再加上洛爺未見過娘娘容貌,所以未知曉娘娘的身份。”

  太後在心里松了口氣,當務之急便是要保護好素雪,這樣也好保住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隱你速速回去帝妃身邊,保護她周全,決不可以出任何差池。本宮會盡快趕到懿州。”

  “微臣遵旨。娘娘,君上……”

  “本宮已經修書給君上,想必君上已經接到,知道消息了。”太後道,“你快些走吧,不用擔心後面的事。”

  “是。”隱又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這才起身離開,他動作利落地穿過宮殿,身影一下子隱沒在了黑夜之中。

  待他一走,太後立刻癱坐在了軟榻上:“鼎文啊鼎文……唉!”

  “娘娘……”

  次日 皇宮 養心殿

  “碰”地一聲,禦炙手中的玉瓷差盞猛地摔落在地,立刻這珍貴之物成了碎片。

  霎時間,殿內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俸查的黃安更是抖著身子,不安地問道:“君上……”

  禦炙卻沒有絲毫回應,他僵坐在龍椅上,那雙素來沉靜的眼,這會兒正死死地瞪著他手上那張薄薄的紙,仿佛要看穿它一般。

  “君上?”黃安察覺主子的異樣,小心翼翼地喚了聲。

  “啪”地一聲,禦炙猛地把那張紙狠狠地拍在了桌上,“來人!立刻給朕准備,朕要駕幸懿州!”

  素雪,他的素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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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她是一個又小,又軟,有可愛的孩子。

  她穿著親親娘親剛剛縫制完成的大紅色小衣,坐在埔著精美地毯的地上,仰著張細白圓呼的小臉,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兒看著不遠處正忙著刺繡的娘親。

  “咿呀,”紅紅的小嘴兒吐出一聲撒嬌的音兒,她猛地撲到在地,四肢並用迅速往前爬去,而目標就是她國色天香的娘娘。

  她畢竟只有四個多月大,即使是那麼短的距離,她還是要爬一段兒,停一下,爬一段兒,停一下……就這樣爬爬停停,大約花了近一刻鍾的時間,小家伙終于如願以償地到了娘娘的身邊。她動作“利落”地坐了下來,“呀”地叫了一聲,肉乎乎的小手忽地抱住了娘娘的退。

  “呀,”突來的襲擊令素雪輕輕地叫了一聲,她低下頭來,卻看見愛雪可愛的樣子,不禁溫柔一笑,順勢將她抱了起來。纖長的手指輕輕的劃過愛雪柔細的臉龐,竟令不由自主地縮了縮小脖子,令素雪開心地笑了。

  “哎呀,夫人。”陳大娘突然進了屋。

  見她手里拿著剛溫好的奶水,素雪向她招了招手。

  “夫人。”陳大娘趕緊走了過去。

  素雪笑著接過她手中的奶水,調整了下在她懷里的愛雪的姿勢,道:“大娘我來吧。”

  “可是夫人,”略為尷尬地笑了笑,“夫人也知道小姐喝奶的時候吐出來的總比吃進去多,我怕……我怕小姐吐出來的汙了您的衣服。”

  “不要緊的,”素雪不以為意地笑道,開始喂愛雪奶起來。

  不過倒是令人訝異,愛雪今天吃奶卻是出奇的出色,不緊沒有吐出來,還乖乖地吃完了所有的奶水。

  正當陳大娘一臉驚訝地看小家伙,素雪笑眯眯地稱贊她的乖巧時,她卻扭扭捏捏地在素雪的懷里轉了個身,然後令人不及防地將奶猛地全吐到了素雪正在刺繡的衣料上,一下子,那塊已經繡上精美花紋,已經快要制成的衣料在瞬間別一大片奶漬所染。

  素雪和陳大娘都驚呼了一聲,可闖禍的愛雪卻還是一副無辜的模樣,眨巴著一雙大眼,好奇地看著娘娘和嬤嬤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好事。

  “哎喲,我的小祖宗呀!”陳大娘邊叫著,邊將愛雪從素雪的腿上抱過來,卻只能不知所措地看著素雪,“哎呀,夫人這可怎麼辦那!”

  素雪無奈地苦笑一聲,看著這塊已經被毀壞的布料,她真的無能為力。她知道這塊稀罕的明黃色衣料是為皇太後娘娘特制的,在娘娘穿上身之前,是絕對不可以有任何的差池,可是現在……

  素雪輕輕一歎,如今之計也只有想辦法再趕出一件來,只是現在離太後鳳駕到的時間已經不多,她來得及嗎?

  素雪的腦子里一片混亂,可她卻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匆匆地在鏡子前梳理了下自己的儀容,便提裙出了屋子。

  “夫人,”陳大娘忙上前問道,“您這是要去哪里呀?”

  “找洛爺。”

  “哎喲,”陳大娘土壤想起隱的交代,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夫人,您可不能去呀。”

  可心中焦急的素雪哪里還管得了那麼多,步子一快,便出了園子,消失在了陳大娘的視線里。

  洛夫人有些意外。

  她只是來書房尋她久未相見的夫君,卻沒想到見到了住在西廂房的那位夫人。等到兩個人真正靠近地立著,她才發現,這些日子來讓她夫君神魂顛倒的女子雖不是絕世的美麗——她的臉上甚至有令人無法忽視的一個小疤痕,卻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脫俗氣質。難怪——難怪早已見慣了各種脂粉的夫君也會對她著迷。

  當她看見這個穿著粉蘭色輕紗的女子穿過那片美麗的花海,緩緩地向她走來時,她真的以為自己看見一位從天上下凡的仙女兒。

  她在那一瞬間完全忘記了自己該如何反應。直到她走到她面前以好奇的眼光看著她時,她才回過神來。

  “您是?”

  “啊,妾身蘭氏。”洛夫人忙請了個萬福。

  素雪也微笑著回禮:“妾身郗氏見過洛夫人。”

  “夫人怎麼到此了呢?”洛夫人問道,表情卻有些僵硬,她現在面對的人可是很有可能變成她夫君的另一位寵妾,這叫她想起了丈夫所擁有的其他妾氏,這叫她如何坦然面對。

  素雪笑道:“妾身只是來找洛爺的,因為有些事情。”

  “哦。”洛夫人低低地應了聲,微微低下頭去,許久,她黻_頭來望向素雪時,突然覺得一陣熟悉感襲來,為何她覺得這張美麗的笑臉曾經看過……就在很近很近的時間里……可她在哪里看過呢?

  洛夫人微微側過臉想了想,忽然,她瞠大了眼再次看向她……竟然,竟然是……

  “郗夫人,您怎麼過來了!”忽地,一道驚喜的男聲,響起,素雪和洛夫人向聲音去看去,只見洛鼎文正一臉笑意地朝她們走來,可他的眼睛里只有素雪,連與他一起數載的妻子也沒有看見。

  洛夫人眼神一黯,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夫人怎麼來了呢?”走到素雪面前,他笑問。

  看見他,素雪不禁微微斂起了笑意:“妾身是為了鳳袍的事來的。”

  “是嗎?”洛鼎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手自然地攬向她的腰,“這事兒在這里說不方便,咱們還是在書房里談好。”

  素雪,不自在地閃躲開了他突來的碰觸,淡淡地應了聲“好。”

  閔府的總管立刻機靈地上前引路,素雪就在洛府主仆的前後簇擁下,入了書房。

  目送他們的是洛夫人充滿擔憂的視線。

  夫君啊,夫君,您知道您在做一件多麼大逆不道的事嗎?

  進了書房洛鼎文立摒退了下人,素雪卻下意識地走到離主位最遠的位子坐下。

  “夫人怎麼坐得那麼遠呢?”洛鼎文笑道,眼里閃過一絲不尋常的光芒。

  素雪只是微微頷首道:“沒有關系的。”

  “哦,”他也沒有硬是勉強她,只是坐在書桌後,搖著那把素已十分熟悉的扇子,笑著道,“不知夫人今日突然拜訪,有什麼特別要事嗎?”

  “洛爺,妾身說過,妾身是為了鳳袍的事來的。”

  “鳳袍怎麼了嗎?”洛鼎文問道神情卻溫和如常,似乎絲毫沒有緊張之感。

  素雪蹙起眉頭來:“是嚴重的事情呢。愛雪不小心把奶水吐在鳳袍上了。真的很抱歉。”

  “哦。”可洛鼎文卻只低低地應了一聲,表情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而那雙眼睛中的光芒卻比剛才更亮了,仿佛發現獵物的野獸一般。

  “洛爺不覺得很嚴重嗎?素雪奇怪地看著他。他此刻的表情完全不想一個急著將寶物獻給太後的人,反而令她覺得不尋常。

  “不要緊的。”他搖了搖頭。

  “是嗎?”素雪疑惑地看著他,“話雖如此,妾身請問洛爺,是否要妾身再趕制一件呢?”

  “這鳳袍只是我獻給太後娘娘的禮品之一,並不是全部。即使沒有了它不會太影響太多。夫人不必太過于擔憂。而且現在時間已經不足,夫人即使想再趕做一件恐怕也已經來不急了。若現在趕起來,恐怕會讓夫人累壞了身子。”

  “可是……”

  “夫人還有什麼擔憂嗎?”洛鼎文問道,“夫人什麼也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在呢。”

  素雪站起身來,向洛鼎文盈盈地一福身:“妾身到沒有什麼大的擔心,只是這些日子來一直受到洛爺的照顧,本想繡件出色的鳳袍,沒想到……”

  “夫人,我已經說過不要緊的,您也就不要再自責了。”他從椅子上起來,走向素雪,“夫人這樣說來,我倒想起,夫人住入府內這麼長一段時間,我都未為夫人舉辦歡迎的宴會實在有失主人的身份。”

  “洛爺為何要如此說呢?我們這些日子已經很受您的照顧了。對此我們非常感謝,是否有歡迎宴,這並不重要……”

  “夫人,是我真心想為您辦的,您就不要推辭了吧。”洛鼎文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在這個兩人獨處的空間里。他開始變地有些興奮,如果可以,他早就將這個美得脫俗的小女人擁入懷中。

  但是他知道她的防備心。

  自從他有意無意地向她表現出他對他的興趣,她便開始盡量躲開他。今天要不是因為鳳袍的事情,恐怕她也不會來找他。天知道他有多想立刻將她據為己有,但從她的眼神,他知道還不到時候。她對他依舊充滿了防備——他可不要一個心不甘,﹞?@的愛姬。他可以等,總會有辦法的。

  看著洛鼎文溫和的笑臉,素雪直覺得渾身的不自在,這會兒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小小的書房,深怕時間一久就會生出什麼事來。

  她又看了他一眼,就再也顧不了什麼匆匆地請了個萬福,便說借口有事出來了。

  奇怪的事,向來愛多留她一會兒的他,這回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笑著目送她匆忙的身影離去。這更讓素雪心里生出了一絲不安加快了腳步。

  從頭至尾,他都維持著一貫的微笑——他知道,很快,他想要的就可以到手了……

  隱急匆匆地趕回了洛府,可進西廂房卻只碰見陳大娘。她焦慮地告訴他素雪去找洛鼎文。

  這令他心中一驚,正急著去尋素雪,可一轉身卻看見洛夫人一臉蒼白的進了院子。他上前一步,她便激動地抓了他的袖子問道:“你家夫人,可與帝妃有關。”

  當下他便愣住了。

  可不待他回神,洛夫人又道:“她是否就是那位無法找尋到遺體,而被宣布為已薨的孝賢帝妃娘娘呢?”

  他這才猛然回過神來,見院子里的人全都一副驚詫的表情,這才知道事情不妙。如今太後娘娘鳳駕未到,如何也不能承認。

  他搖頭道:“藍某聽不懂夫人您的意思。”

  “你聽不懂?”洛夫人吃吃地笑了聲,“藍爺怎麼會不懂妾身的意思呢。告訴藍爺您,妾身是見過孝賢帝妃娘娘的,她的容貌,妾身豈會不認得?”

  隱心里暗暗吃驚,口上卻道:“藍某真的聽不懂夫人的意思。夫人若是見過帝妃娘娘也知道,娘娘應是完好無缺的。可我家夫人卻有……”

  “妾身不知道,”她淡淡一笑,“可妾身見到郗夫人的時候就覺得她眼熟。還記得,妾身見帝妃娘娘是在帝君大婚後的第三天。那日,妾身入了宮替夫君獻上賀禮,有幸得娘娘的傳見。妾身清楚地記得,第一眼瞧見的娘娘是如何的——就跟今天的書房門前見到的郗夫人是一模一樣,妾身指的不只是容貌,還有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藍爺,您與妾身說了實話吧,您家夫人是否就是帝妃娘娘!”

  隱堅決地搖搖頭:“我家夫人可怎麼會是尊貴的帝妃娘娘。”

  “您不願說,倒也是,”她苦澀一笑,“娘娘的身份尊貴怎麼可以輕易泄露,但是藍爺,您也知道冒犯帝妃娘娘是不可赦的大罪,如今妾身的夫君有可能正做著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妾身只是想為妾身的夫君……”

  “夫人,您不必擔憂,一切都會有個結果的。”隱又面無表情地說完。

  洛夫人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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