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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淮玉]中原美人[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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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3 07:37:40 |倒序瀏覽
中原美人 作者:林淮玉

內容簡介:

哼!是「山東巡撫」大人就可以不講道理嗎?
他分明是想讓自己的妹妹贏得比賽,才規定同姓氏只能一人參加
可她們丑家三姝美名在外,堂妹們怎麼可能放棄「飛上枝頭」的機會!
唉……要不是她經營的「丑家風箏鋪」賣出的風箏害人一命嗚呼
她也用不著為了二百兩參加什麼「中原小姐」比賽!
好笑的是,當初痛恨的他,現下竟了她的恩人
不僅如此,他還親口對她說喜歡她,要她退出決賽!
可她若退出,會害他犯「欺君之罪」
況且他就要為「駙馬爺」了……
她到底是哪來的潑啊?
竟敢在他的地盤上,指責他訂立不公平的比賽規則
可她倒是美人一個,絕對有資格飛上枝頭當鳳凰
怪了……他千方百計才讓她參加比賽,有機會為太子妃
她不費心裝扮自己也就算了
還沒事跑去找他的舊情人,說什麼要當他們倆之間的和事佬!
哼!她就這麼希望看他和舊情人復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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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3 07:52:11
第一章

  明 山東 萊州

  初春三月,輕風拂面。

  坐在「丑家風箏」大廳上忙碌地紮著風箏的醜家大小姐丑小篆,是全萊州,甚至全山東最美的美人兒,眉似兩彎新月不畫而黛,眼眸如子夜星晨閃動著晶瑩的光彩,如雪般的肌膚恰似羊脂白玉,嫣紅的小嘴鮮嫩欲滴。

  沒錯,丑小篆就是這麼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天生麗質難自棄。

  饒是如此,她仍是對於近日早已鬧得沸沸揚揚的「中原小姐」選拔大賽興趣缺缺,完全不動心。

  丑小篆將全副的注意力放在下個月就要舉辦的風箏大賽,她寧可把精神用在風箏大賽上頭,而非中原小姐的選拔大賽,風箏大賽若能掄元,則丑家風箏的生意肯定能翻上好幾翻。

  丑家風箏有別於唐家板子硬翅風箏,她改變了雙翅的比例,巧妙的減輕骨架的重量,沒有唐家板子硬翅風箏的寬翅,使丑家風箏不論遇到多強勁的風都能不被折斷,可製成五百尺長的巨龍、亦可製成手掌心大小的風箏。

  不用說,丑家風箏的工藝水平在她的改良下,已達極高水準。

  如果能在風箏大賽一枝獨秀,所受的肯定高於一切。

  她專心地紮著風箏,直到堂妹丑吟詩的哀號聲打斷她——

  「我不甘心啦——」

  丑吟詩是醜小篆叔叔的遺腹子,與丑小篆同庚但月份小些,亦是美人,與丑小篆不同的是,丑吟詩的美是艷美,而丑小篆的美多了一份靈性。

  可靈性歸靈性,並不代表丑小篆是只軟腳蝦,她的脾氣並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麼好擺弄,要是有人惹到她或丑家人,她決計不會善罷甘休。

  「發生什麼事了?」

  丑家除了製作風箏之外還製作竹器,舉凡家中日常生活用得著的竹器製品,丑家都有得買。

  「就是中原小姐的選美嘛。」

  「中原小姐?」忙於製作比賽用風箏的醜小篆,哪裡會去注意大明小姐還是中原小姐的選拔。

  「是啊,三年一度的中原小姐選拔大賽明天就要截止報名了,我今天一早就去排隊領取報名表,你猜結果怎樣?」丑吟詩喝了一口茶後道:「主辦的山東巡撫不讓我參加。」

  「為什麼不讓你參加?」這沒有道理啊。

  「他說丑氏一族已有人報名,同姓氏者只能推派一人參加,小篆姊,我不服氣啦,為什麼丑少琳可以參加,我醜吟詩就只能站在一邊涼快?」

  「少琳要參加中原小姐的選拔?」

  「是啊,少琳自以為她是咱們丑家最美的女子,一開始開放平民女子報名的頭一天,她就報名了。」

  「你說山東巡撫盤雲飛不准你報名?」

  好一個盤雲飛,她倒要看看他用什麼理由反對吟詩報名。

  「小篆姊,你不知道他們有多過分,聽說若是皇親國戚或官家千金則不在此限,同一個姓氏愛報名幾位、能報名幾位就報名幾位,沒有上限,我們尋常百姓就沒這麼好了,不但定下層層關卡,而且聽說早已有內定的人選,我們沒有關係的參選者恐怕連前十名的邊也沾不上。」

  「既然已有內定人選,何必還大費周章的辦選美呢?」不是多此一舉嗎?

  「小篆姊,你天天在鋪子裡做風箏自然有所不知,若能當選中原小姐,不僅會被封為大明第一美女,還有機會成為當今太子妃的熱門人選呢!」

  「太子妃?」好遙遠的一個身份。

  「是啊,如果有幸成為太子妃,不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到時候咱們誰也不必天天跟這些風箏為伍了。」

  丑吟詩日日做的白日夢就是飛上枝頭做鳳凰,雖然她是一介平民,可志比天高,如今有此捷徑,她自然說什麼也不肯放過。

  「你想做太子妃?」

  丑吟詩點點頭。

  「聽說當今太子是個呆頭呆腦的人物,你想嫁那樣的丈夫?」真是匪夷所思。

  「有什麼干係?呆頭呆腦才好啊,太聰明的人物不好擺弄,就是因為本姑娘才貌兼備,所以死也不甘心埋沒在萊州這小地方,人生苦短,不能虛擲的。」

  丑小篆笑了下,「我倒不認為萊州有什麼不好。」

  丑吟詩撇了撇嘴,「外頭的世界才精采呢,萊州我差不多全看遍了,窩在這間鋪裡會有什麼前途?不如到京城裡去見識、見識什麼叫作榮華富貴!」

  「可現下你沒辦法參選中原小姐了不是嗎?」

  「所以我才回家討救兵啊。」丑吟詩可精了。

  「誰是救兵?」

  「你啊。」

  「我?」丑小篆指了指自己,「我哪是什麼救兵,更何況你自己也知道選美內幕多,去年的西城小姐選美,聽說還鬧出人命來,還有前年的爪哇國小姐選美和羅斛國小姐選美,都是因為參加選美的佳麗彼此之間爭風吃醋而鬧出醜聞來,選美活動太黑暗了,你還是別蹚這個渾水才好。」

  「小篆姊,你的這些小道消息是聽誰說的?」丑吟詩睜大眼道。

  「我在鋪裡做生意,南來北往什麼客人都有,聽客人說的,總之,你甭參加什麼選美了,明哲保身比較好。」

  「小篆姊,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不是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實在是因為嚥不下這口氣。」

  「哪一口氣?」丑小篆拿起細竹,準備編扎未完成的風箏。

  「小篆姊不知道那盤大人的妹妹嘴巴有多毒,她把咱們丑家人說得好難聽。」丑吟詩不悅地說道。

  「有多難聽?」丑小篆不以為意,好整以暇地道。

  「盤雪妮說丑字等於丑,醜八怪的醜,說咱們姓醜的別醜人多作怪,一個丑少琳參加選美已經足夠,別再多個﹃丑』人來攪和。」

  自尊心極強的醜小篆,豈能容丑家名譽讓人如此詆毀,怒火旋即被激起。

  「這是什麼混蛋話!真是豈有此理!」

  「我也很不服氣啊,所以才來找小篆姊想辦法,無論如何都要出這一口怨氣。」

  丑吟詩非常瞭解她的小篆姊,深諳先激怒她,再刺激她要強好勝的個性,這麼一來,中原小姐的頭銜自然有機會非她醜吟詩莫屬了。

  「你真的很想成為太子妃候選人?」丑小篆必須確定。

  丑吟詩點頭如搗蒜,「自然是千千萬萬個願意和想望,可惜丑家只能有一人出賽。」

  「我去向少琳打個商量,看她這一屆是否可以退選,成人之美也是功德一件。」

  丑吟詩喜出望外,「小篆姊真的肯幫我?」

  她有信心,有了小篆姊的支持,丑少琳會退讓的機會就大多了。

  丑小篆好整以暇地走到大伯父丑剛邦家。

  「少琳堂妹在家嗎?」她客氣的問道。

  大伯母牛氏正在喝著人參茶,見丑小篆進門露出笑臉道:「少琳到街上學化妝去了。」

  「為什麼要學化妝?」丑小篆一時沒聯想到和中原小姐選拔大賽有關。

  「你沒聽說啊,少琳報名參加中原小姐選拔大賽,光靠天生麗質是不夠的,不向專人好好學學裝扮的技巧是不行的,你也知道中原小姐選拔大賽可是各省美人使出渾身解數的競技場所,誰不是爭奇鬥艷的。」

  「那也不用這麼誇張吧!」她實在是很不以為然。

  「這不叫誇張,少琳一旦當選中原小姐,太子妃的位置將手到擒來,到時候,我們丑家就要出個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了,我這個皇后娘娘的娘,同樣好不風光哩!」

  牛氏笑意盈盈,自從她唯一的美人女兒決定參加中原小姐選拔大賽開始,她沒有一天不高興、快活的,常常興奮得睡不成眠,連說的夢話都與太子妃有關。

  「這麼多來自各省的美人參加,要闖進初賽已屬不易,大伯母得失心還是不要太重比較好。」她好心地勸道。

  「呸、呸、呸!你少觸少琳霉頭,她是最美的美人,初賽有什麼難的?不只是初賽,少琳一定會贏得最終的勝利,我對她有信心。」牛氏反擊地道。

  「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她就是這種死個性,一點都不想說好聽的話,哪怕說出來的真話會傷人。

  「小篆,不准你再往下說一個字,少琳非贏不可。」

  「大伯母,少琳能贏固然很好,萬一輸了也沒什麼干係,你應該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她不怕得罪人的再一次說道。

  「丑小篆,你是不是見不得少琳好?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扯她後腿!」牛氏生氣起來是很駭人的。

  「不是扯後腿——」

  「少琳和你不一樣,她不想一生埋沒在風箏堆裡,她要飛出萊州,到外頭去發展。」

  又是一個不願與丑家風箏為伍的醜家人,她無話可說,也能理解。

  離開大伯父家,丑小篆往街上行去,城裡的人會向誰學化妝呢?風塵女子的化妝術該是最好的,不過她很清楚,自詡為良家婦女的萊州婦女同胞,是打死也不會向花街柳巷的神女們下問化妝術的。

  正當丑小篆在左猜右想之際,丑少琳叫住她。

  「小篆姊,你在找什麼?」

  「找你啊。」

  「找我?什麼事?」丑少琳手裡拎著小布包,春風滿面地道。

  「你去向誰學化妝來著?」

  「洪三願師傅。」

  丑小篆不信的瞪大眼,「怎麼可能,洪師傅是個大男人,怎會教起化妝術?」

  「洪師傅曾是宮裡的太監,一雙巧手替不少妃嬪打理過,化妝術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許多參選的佳麗都向他學化妝術呢!」

  丑少琳若沒有引人注目的容貌,自然不敢信誓旦旦非贏不可,她的美不是單純的嬌麗,當中尚帶著一抹稚氣,丑少琳與丑吟詩同年同月生,前後相差不過三天。

  「你知道吟詩也想參選?」丑小篆探問。

  「那又如何?」

  「可同姓氏只能一人參選。」

  丑少琳聞言立刻敏感的築起防護牆,「我是不會退讓的,這次不選還得要等上三年,到那個時候我已經是超齡不得參選的年紀。」

  「我明白了。」

  看來她只有再想想別的法子了。

  兩個堂妹都是一副參選到底的模樣,她這個做人家堂姊的,不能厚此薄彼、大小眼。

  杏花堂

  丑小篆與友人梁靖蕙對坐飲著杏仁茶,丑小篆一連歎了三口氣。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啊,所有比賽都有規則,偏偏中原小姐選拔大賽規定同姓氏就是只能推一人參選。」兒時玩伴梁靖蕙勸她死了這條心,盡力就好。

  「可這規則不合理。」

  為何同姓氏只准共推一人?

  「我也認為不合理,可這是官家定下的遊戲規則,咱們民不與官鬥,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行,我一定要打破這個規則。」她好打抱不平的性格又冒出來了。

  「別這樣,咱們山東地區的初選由巡撫盤大人主持,盤大人這個人你也很清楚,他一向公事公辦,沒得商量的,要他改變主意是不可能的。」梁靖蕙潑她冷水。

  「偏要他改。」不合理的事當然要改。

  「盤大人鐵面無私,不會因為一個人一句話就改變既定政策的。」

  「可這個政策攸關許多人的權益,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選美規則,為何不能改?」

  梁靖蕙非常瞭解丑小篆的個性,當她要據理力爭一件事時,不達目的,她是不會罷休的。

  「你真的想找盤大人談一談?」

  丑小篆點頭,「不談不行。」

  「好吧!盤大人現下正在舅家作客,我爹與盤大人的舅舅是茶友,要面見盤大人並非難事。」

  丑小篆面有喜色,沒想到一切進行得如此順利。

  「真的,那就拜託你了。」

  「小事一樁,不過你最好勸勸吟詩和少琳兩人,別顧著做春秋大夢不面對現實,很多時候人算不如天算,強求不得的。」

  「我勸過了,她們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我也很替她們憂心,不過我會想辦法將她們拱進決賽的。」至少要進入前五名,否則少琳和吟詩怕要一蹶不振了。

  「前五名?你以為這是吃包子大賽啊,沒這麼簡單的,光是各省自己的選拔都會爭得你死我活,何況是代表一省參加京城最後的決選,咱們山東早已經放棄前五名的競爭,能得個前十名已經很偷笑了。」梁靖蕙沒好氣的道。

  「前十名?不會這麼慘吧!」

  「就是這麼慘,就拿咱們萊州來說,萊州的強項素來是風箏,不出產什麼絕世美人,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可你只對做風箏有興趣,不想參賽,不是擺明了代表山東參選中原小姐的可能性根本沒有。」

  丑小篆一笑,「山東美人如雲,咱們萊州不產美人有什麼干係?」

  「北方佳麗往往不是南方佳麗的對手,好不容易你的體態完全符合南方佳麗的標準,你卻不代表咱們萊州。」梁靖蕙大有扼腕之姿。

  「萊州已經夠多美人參加初選,所以不差我一人,再說,以此態勢,恐要打破你所說的萊州不產美人的刻板印象了。」

  「萊州哪裡有什麼美人啊,只除了你們丑家三姝。」梁靖蕙直言道。

  「你這樣說,不知有多少人要抗議。」丑小篆嗤哼了聲。

  「我說的是實話,中原小姐是全國性選美,可不是小家子氣的村姑選拔,大家也未免太盲目了。」梁靖蕙非常不以為然。

  她這人最有自知之明,選美不是開玩笑的,長得不是真正的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站在選美台上恐怕會遭受譏諷。

  「那是因為大家對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啊。」

  「你這個該有自信的人卻謙虛的躲起來。」梁靖蕙只有搖頭可惜的份。

  「你自己也說了,中原小姐是全國性的佳麗選拔,我這一介村姑,不敢貽笑大方。」她自嘲地道。

  「你才不是村姑呢,若你此等美顏都叫村姑,那我們這些真正的村姑不就得隱姓埋名,與世隔絕起來。」該有自信者沒自信;該自慚形穢者卻信心滿滿。

  「謝謝抬愛。」

  「我只說真話。」梁靖蕙再次強調。

  「丑家已有兩人有意願參選,我不想湊這個熱鬧,不論吟詩或少琳,我一定要將她們推入前五名。」她發誓。

  「不可能,萊州只會有一個人參加山東省的初選,再由各縣中推派一名最美的代表山東參加全國的選拔,吟詩和少琳最佳狀態是一人參選,闖入前五名,不過真的很難,因為盤大人自己的胞妹也是勢在必得、來勢洶洶。」

  「聽說了。」

  「選美比賽一向是形式大於實質,一般而言都有內定人選,你想皇親國戚可會放過讓他們家千金露臉的機會?」

  丑小篆豈會輕言認輸,只要梁靖蕙肯替她安排,她就有把握說服盤雲飛取消同姓氏只得推派一人參加的規則。

  「我的目標是將吟詩和少琳推入前五名,不是非要太子妃候選人寶座不可。」應不難。

  「前五名已是難上加難,別說太子妃寶座,這次還沒初選,就聽說參加的佳麗素質比往年都高,各省推出的人選全是絕代難覓的佳人。」

  「因為有太子妃候選人寶座的誘因,所以人人擠破頭?」

  「是啊,我表哥和盤大人同朝為官,這回也擔心選美期間會引起什麼亂象,所以特別囑咐我別同這些人一樣瞎做白日夢,參加什麼勞什子選拔,到時惹禍上身。」梁靖蕙煞有其事地道。

  武不凡是梁靖蕙的表哥,乃太醫苑的御醫之一,此次陪同盤雲飛至山東主持選美,主要任務是替各佳麗的健康把關。

  也就是說佳麗們不只臉蛋要美,身體也不能太糟糕。

  「會有什麼禍呢?」丑小篆實在想不通。

  「表哥老說選美是黑暗的,弄得不好會身敗名裂。」梁靖蕙將表哥同她說的話引述給丑小篆聽。

  「若選美真的一無可取,為何皇上會支持這個活動三年辦一次呢?」

  「皇上也愛美人啊,也許把美人留下來充實後宮,才是皇上辦選美最主要的目的。」梁靖蕙胡亂臆測。

  丑小篆頷首,「倒是有此可能,這麼一來更是讓每回中原小姐的選拔大賽,更加熱鬧滾滾了。」

  「所以羅,你說選美可能公平嗎?有點關係的早就運用關係抬高身價,讓自己更有可能當選。」

  丑小篆感到迷惘,「當選有什麼好?」

  「可以做太子妃啊,不然就做皇上的妃嬪,天天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

  「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什麼好的?」

  「富貴啊,只有這樣富貴才會常相左右。」

  丑小篆不以為然。「這和廢物有何不同?」

  「在後宮裡做廢物比在窮鄉僻壤做地主的女兒,舒服不知多少倍呢!」梁靖蕙一副見多識廣的模樣。

  「是嗎?」丑小篆不同意。

  「當然是羅,否則為何人人往宮裡闖,哪個不是看準了有好日子過。」

  進宮前個個都自信自己絕對不會是那個被冷落的人,日日幻想著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快活。

  丑小篆明白堂妹們的心思,但她不會強求她們像她一般清醒。

  「也許得事到臨頭才會有所悟。」她說。

  「你的風箏做得如何了?」

  「快完成了,今年我一定要贏得風箏王的名銜。」丑小篆一臉自信。

  「你的此等神采為何不用在選美上頭?」梁靖蕙不解地道。

  「選美是一時的,延續家業才是永遠的。」她語重心長的道。

  「你真偉大!」梁靖蕙由衷佩服。

  丑小篆聳聳肩,「不是我偉大,而是醜家人全對做風箏沒興趣,分家時,唯獨對丑家風箏不屑一顧,我不忍丑家的風箏失傳,所以咬著牙無論如何都要將它發揚光大,下個月的風箏大賽只是我的第一步。」

  「你現在又要忙中原小姐的選美,哪有時間弄風箏啊?」

  「製作風箏是我的興趣,比賽的作品也將完成,風箏和選美完全不牴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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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3 07:52:33
第二章

  自送別,心難捨,

  一點相思幾時絕。

  憑闌袖拂楊花雪,

  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元 關漢卿 四塊玉

  「這回的中原小姐,看來咱們山東又沒什麼希望了,頂多弄個前三名。」武不凡歎息地道。

  「都尚未開始選拔,你怎會先說出如此喪氣的話來?」

  「不是喪氣話,我說的是實話。」

  坐在案桌後捧書閱讀的盤雲飛,放下手中的書看著武不凡。「你這話要是讓雪妮聽了,準會惹來她一頓大罵。」

  「這個月來咱們分別見了濟州、青州和近州三地的美人,全沒個﹃極品佳作』,要拼過江南各省的佳麗恐怕不是件容易之事。」

  武不凡身為御醫,閒來沒事不免會對各地佳麗評頭論足一番,他和盤雲飛又都是山東同鄉,自然對自己家鄉的美人寄予厚望。

  「選美不過是個讓百姓調劑生活的活動之一,不必太認真。」盤雲飛淡淡一笑。

  「這也攸關咱們山東的整體榮譽。」

  「強求不得啊。」

  「我說美人一定要是個粉妝玉琢的娃娃,擁有傾城的丰采和絕世的容顏。」

  「這樣的女子要去哪裡尋?就算尋到了,怕又會是一個亡國的妖姬,那妲己、褒姒不也有張傾國美顏?」盤雲飛不以為然地道。

  他雖受皇恩,亦是皇上指派主持山東選美大賽的唯一主審官,可他抱著的心態只是隨緣選個女子好交差了事,並不那麼認真。

  「我倒想見識、見識妲己和褒姒的美顏,可惜此次山東行怕是見不著了,大概只有等到年底在京城舉辦的各省決選,才能一窺絕世美人到底可以美到什麼程度。」

  武不凡是個正常男人,既是正常男人也同普天下男子一般喜好美色,誰不愛看大美人?誰不想日日對著大美人?最好能夠抱得美人歸,將美人佔為己有,天天看著、愛著、疼著也不會膩。

  「不用等到京城決選,山東行一定能讓你見識到。」盤雲飛輕笑了聲。

  「我已經快要不抱希望了。」

  正當盤雲飛要說些什麼時,舅家小廝來通報。

  「有位姑娘想見大人。」

  「什麼姑娘?」

  「好像是為了中原小姐選美而來,有事欲與大人打個商量。」小廝恭恭敬敬的道。

  「讓她進來。」

  半晌,丑小篆不卑不亢地走進書齋。

  她的美貌馬上引來武不凡的注意,他不只屏息還睜著一雙眼猛然盯著人家瞧。

  「有何指教?」盤雲飛冷淡的問。

  「你們……誰是盤大人?」她左右張望。

  「他是。」武不凡指了指盤雲飛。

  「有事快說,這裡的人全沒什麼閒工夫。」他不悅地道。

  盤雲飛對這小妮子不能一眼分辨誰是她要找的盤大人,心裡沒來由的不舒服。

  沒錯,就是這種情緒——不舒服。

  「我希望盤大人能修正一下選美的規則。」她說。

  「什麼規則?」

  「同姓氏只能推派一人參選,這似乎很不公平。」

  盤雲飛蹙了下眉。

  「有何不公?」

  「陳、林滿天下,若是同姓氏只能推派一人參選,那麼所佔人數較多的姓氏不是很吃虧?」她將自己的看法一口氣陳述完畢。

  「可先由各姓氏宗族內部挑選最美之人參選,沒什麼不公平的。」

  「美醜是很主觀的喜好,由宗族推派有時會左右為難,而且容易鬧得親人們之間不愉快。」她發現要說服眼前這位擁有迷人薄唇的剛毅男子,似乎並不簡單。

  人說薄唇男子薄情寡義,看來所言不假。

  「你想參選,可同姓宗親推派了更美的女子,而你心有不甘?」他瞇眼調侃道。

  丑小篆愣了下,這種話由他嘴裡說出特別令人難堪。

  「我沒有不甘,只是就事論事。」丑小篆火大了起來。

  「哦——有私心還不算心有不甘?」他冷哼一聲。

  這等女子他見多了,一心想攀上枝頭做鳳凰,讓人看中了心事又急著強辯。

  「你這人講不講理啊?怎麼朝廷命官都不講理的嗎?」她因為憤怒,不禁提高了音量。

  武不凡怕兩人吵起來,立刻試圖解決尷尬場面。

  「兩位喝口茶,消消氣,這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

  「不是誤會,我看是盤大人一心想力保令妹能闖入中原小姐的決選,所以定下不公平的遊戲規則,讓天下美人因此進階無望。」

  「你是哪裡來的潑婦?竟敢在此指控本官處事不公。」

  聞言,盤雲飛氣急敗壞,他最恨別人說他不是好官,尤其在拿不出任何具體事證,隨便信口開河的情況下,由一名弱質女流指著他的鼻子罵他。

  「你問我的名字是嗎?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丑家風箏的大當家醜小篆是也。」

  盤雲飛心裡打定一個主意,那就是給眼前這個女子一點厲害瞧瞧,好收歛、收歛她自以為是的牛脾氣。

  「你既然為選美而來,那麼我們就開門見山的談談選美之事。」

  「開門見山就開門見山,問題在於閣下能否在開門見山之後,聽得下老百姓的心聲。」

  「說得有理,自然會聽。」他倒想見識這女子能說出什麼大言不慚的大道理來。

  「我認為既然要開放中原小姐選拔大賽,就應該人人有機會,若依原來的選拔機制,不用說肯定會有許多狗屁倒灶的事發生。」

  「例如?」他饒富興味的看著她。

  「例如走後門,花錢買通主審官。」她隨便舉例。

  「我就是主審官。」他說。

  丑小篆上下打量他,「大人若是主審官……那就更令人不放心了。」

  盤雲飛僵住,「你說什麼!」

  「瞧大人長得人模人樣、衣冠楚楚,可也不能保證大人就是公正之人,而且美醜的認定本就主觀,大人所見未必中肯。」她卯上他了。

  他不悅地道:「依姑娘之意,是暗示本官應該推派更客觀的地方人士擔任主審官,例如閣下你?」

  她呆了下,旋即冷靜地回答:「如果找不著其他人,我可以勉為其難擔任主審官之一。」

  「你認為自己有此份量?」他瞇起眼,危險的看著她。

  「我不認為自己沒有。」她高傲的道。

  他冷笑了下,「你拿什麼服眾?」

  「我……內舉不避親。」她瞎掰。

  「然後?」

  「我有辦法將入選佳麗推入決選名單。」她保證。

  盤雲飛聳聳肩,「決選是嗎?這有什麼稀奇的,本官隨便運作就能將咱們山東選拔出來的佳麗推入決選名單。」

  她一驚,運作?果然有黑幕。

  「不只是決選,我有把握拿個前五名。」

  「這也沒什麼了不起。」他冷哼一聲。

  盤雲飛銳利的眼眸緊盯著丑小篆,想瞧瞧她還能信口開出什麼遠大的志向。

  「前五名沒什麼了不起……那前三名呢?」

  他挑了下眉,「前三名是嗎?前三名也沒什麼難的,要玩就玩厲害的。」

  「如何厲害?」她問。

  武不凡插嘴低語:「盤大人——」

  盤雲飛抬手阻止武不凡往下說,「最厲害的是把咱們山東佳麗送上中原小姐寶座。」

  「中原小姐?」她呢喃低語。

  可能嗎?中原小姐可是大明第一美人耶,是全國最美的女人,她有必要為了嚥不下這口氣而吹這個牛嗎?萬一牛皮破了她會不會有什麼損失?

  應該不會有什麼損失吧!大不了回萊州吃自己的。可萬一她真的成功了,她不只替萊州人爭光,還能讓吟詩或少琳美夢成真呢!

  「如何?」他逼問。

  「我有什麼好處?」

  「選美的規則全由你定。」盤雲飛輕鬆地道。

  「壞處呢?」

  他想了想後道:「最大的壞處就是沒有壞處。」

  「你說什麼?」丑小篆感到不解。

  「不明白?」

  丑小篆搖搖頭,她是真的不明白。

  「別以為我會說出,你若達不到承諾就得嫁我為妻為妾的話,我不會那麼笨,輕易落入你的圈套。」盤雲飛冷笑了下。

  像她這種不懷好意的女人他見多了,先是假意對他的處世態度有許多意見,進而引起他的注意。自恃有幾分美色,趁其不備與他打個賭,贏了,他娶她,輸了,她嫁他……有這種癡心妄想的女人通常是野台戲看多了。

  他肯定丑小篆就是這類女子。

  「什麼圈套?」

  他將他方纔的理解一句不漏的告訴她;她聽得臉色大變,雙手握拳。

  「你以為你是誰?」丑小篆抑不住怒氣地吼道。

  「我是山東巡撫盤雲飛。」

  「所以你以為全天下的女子都想做你妻子?」她大吼。

  「難道不是嗎?」他不認為她對榮華富貴會沒興趣。

  丑小篆想一拳扁爛他好看的俊臉。

  「巡撫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你,千萬別想太多。」

  盤雲飛壓根兒不信她,「口是心非。」

  武不凡緊張地道:「你們好好溝通,別動怒。」

  「是他先惹我的,怎麼會有這種人,往自己臉上貼金到臉皮銅牆鐵壁化的程度。」

  「不想讓人誤會,就好好幹吧!把咱們山東佳麗送上中原小姐的寶座。」他氣定神閒地道,完全不顧她的情緒早已像一把火炬,烈焰升天。

  「走著瞧!」

  撂下話,丑小篆氣呼呼地離去。

  武不凡呼出一口氣,「盤大人何苦強人所難?」

  「她喜歡插手管選美的事,我就讓她徹徹底底的管到底,也許到最後真有奇跡發生。」

  「因為大人不想管這事,所以找個人來分憂,自己落得清閒?」武不凡不禁佩服盤雲飛打的如意算盤。

  「或者乾脆由她自己代表山東參選。」盤雲飛不得不承認醜小篆頗有幾分姿色。

  「是啊!丑姑娘外貌不俗,美得不可思議,由她參選贏面一定很大。」武不凡恍然大悟。

  「不過以她的脾氣,她是不會參選的。」盤雲飛評估道。

  「為什麼?既然找不著更好的對象,她可以毛遂自薦啊,我去說服她。」武不凡雞婆地道。

  「不急,順其自然,依她剛才的說法,她家族裡或許已有其他閨女參選。」

  「大人是故意丟給她難題?」武不凡有點明白了。

  「沒錯,我是打算挫挫她的銳氣。」盤雲飛不否認。

  「因為丑姑娘太傲慢了?」

  「女孩家不能太傲慢,太傲慢的女子得不到婆家的歡心,我是在幫助她。」他說得振振有辭。

  武不凡隨便猜隨便對,他實在是太佩服他自己了。

  斜陽有些刺眼,天際飄著幾片浮雲。

  她的心仍有幾許餘怒未消,很想找個空曠的地方大喊。

  「盤大人真的如此傷人?」梁靖蕙還是不相信。

  「他也不照照鏡子,長得那副尊容,還以為我會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

  「盤大人的尊容?他的尊容也得罪你了?不會啊,盤大人器宇不凡、神采飛揚,令所有見過他、認識他的女人著魔、男人吃味。」

  「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人討厭啊!」

  長得好看又怎樣?再過幾年還不是一樣會童山濯濯、齒牙動搖。

  「我實在看不出玉樹臨風的盤大人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梁靖蕙單手支腮,狐疑地道。

  「他是深藏不露。」

  「會嗎?那樣了不起的出色男子會有什麼深藏不露的苦衷?」梁靖蕙百思不得其解。

  「他分明是看不起我,以為我只會賣風箏,殊不知賣人和賣風箏是一樣的。」

  「賣人?」梁靖蕙狀似大吃一驚的樣子。

  「打個比方啦,所謂賣人就是把山東美人推向中原小姐的寶座羅。」

  想來也真是莫名其妙,本來她見盤雲飛的目的很單純,不過想針對同姓氏只得推舉一人參與選美這個問題,同盤雲飛當面溝通。

  沒想到短短一刻鐘的談話成了將她推上火線的關鍵,想來想去她都划不來。

  「山東佳麗一向都是與中原小姐無緣的嘛!」

  「所以盤雲飛才要看我出醜啊。」

  梁靖蕙自以為是的猜想,「莫非你姓丑,才要千方百計看你出醜?」

  「真是氣人!」

  「不如回絕盤大人。」

  「這怎麼行?」她才嚥不下這口氣。

  「你忘了下月中旬的風箏大賽,你這樣會分心的。」她好心提醒丑小篆。

  「我可以應付。」

  「又不是你自己參加選美,不用太認真啦。」梁靖蕙揮一揮手,勸丑小篆放棄蹚選美的渾水。

  「你沒在現場,不知道盤雲飛的嘴臉,他還以為我對他有意思,我醜小篆是那麼膚淺的人嗎?看見頗具幾分姿色的男子就流口水?」她一想到就想扁人。

  「盤大人是長得很可口嘛!」

  「那也是他家的事。」

  「所以他才會防備心這麼重。」

  「他可以防天下女子,就獨獨不需要防我,我對他不只沒興趣,還倒足胃口。」丑小篆不惜說盡狠話。

  「有這麼嚴重嗎?」

  「站在一旁插不上話的肯定是你那御醫表哥。」

  「武不凡表哥?你也見著他了?是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啊?」

  「他幾度想替我說話,可惜插不上話,盤雲飛太強勢,在他底下做事不被任意踐踏才有鬼!」

  她現下不論從哪一角度看盤雲飛都不順眼,就算他卯起勁來造橋鋪路,她都不會被感動。

  「表哥不是這麼容易屈就的人啊。」

  「你以為天下不為五斗米折腰的人很多嗎?現在市道不好,能謀個一官半職已經很偷笑了。」還想要學人家裝清高一走了之?

  「那倒也是,小篆,我看你還是只管賣你的風箏好了,別管吟詩和少琳,她們能不能選上中原小姐是她們的命與你無關。」

  「太遲了,這事我算是管上了,若我現在抽手,一定會被盤雲飛看扁,我為何要讓他如此輕視?」除非她死。

  「不要太逞強。」

  「我才沒有逞強,而且我有信心我一定可以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

  「莫說是中原小姐了,連能否代表咱們山東參加選拔都是個問題呢!」

  「應該不難,萊州佳麗我差不多全認得,沒人生得比少琳和吟詩漂亮。」丑家人對於容貌一向很有自信。

  「那只是萊州,還有其他各縣、各鄉,你真以為少琳、吟詩沒有其他敵手?」她可不樂觀。

  丑小篆拍了下胸脯,「安啦,丑家女子的美顏同丑家的風箏齊名。」

  「可吟詩和少琳只能推一人代表萊州參選,你要如何取捨?」

  「我會徵求城中耆老和叔伯嬸姨的意見,不然就拈鬮決定。」她突發奇想。

  「不成,拈鬮?她們一定不會同意的。」

  「那你認為吟詩和少琳誰多美一分?」

  梁靖蕙沉吟半晌,然後慎重地道:「我以旁觀者眼光觀之,吟詩較美上三分,不過我娘認為少琳的美比吟詩更具中原小姐之相。」

  「看來還真是不分軒輊。」她要傷腦筋了。

  「主審官乃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不如你將此差事丟回盤大人頭上,你僅負責運作佳麗的選拔事宜,免得惹來一身腥。」

  丑小篆認同地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看他把我給拖下水時的模樣,那唇角的笑,根本沒安好心,很調皮、很邪氣,我是不該中他奸計的。」

  「快去回絕吧!」

  丑小篆騎了匹快馬,奔向盤雲飛暫居的「雲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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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浮雲飄過盤雲飛鑽黑的眼眸,瞳眸間閃過一絲思念的迷濛,淡淡的,不仔細瞧,不會懂得當中的輕愁。

  因為這份輕愁實在太淡了,所以沒有人一窺過它的原貌。

  「哥,你真的辭去了主審官的職位?」一聲嬌柔的女聲打斷他的沉思。

  「沒錯。」盤雲飛回過神。

  桌上的靈芝茶已涼,他發了多久的呆?很久不曾這樣了,是因為不經意間瞧見她送他的那幅「多情累美人」的畫卷?

  所以勾起了他的思緒?

  「哥,如果你不做主審官,我如何擠進前三名?」

  盤雪妮清楚胞兄疼她,凡事只須撒個嬌就能搞定,相信這回也不例外。

  「選上了又如何?」盤雲飛耐心地問道。

  「可以做鳳凰啊。」她直言。

  「你現在不算鳳凰嗎?」他笑覷道。

  盤雪妮歎息道:「這不一樣的。」

  「沒選上又如何?」盤雲飛不解地問。

  「沒選上我還是原來那個盤雪妮。」她這麼不甘寂寞,是不可能以此為滿足的。

  他搖頭,「光擠上前三名還是不能代表山東進階參加決選啊。」

  「不是前三名都能進入決選?」盤雪妮估計錯誤。

  盤雲飛露出好看的笑,「不是,代表山東的佳麗只會有一名,你要是沒有十足把握,就別麻煩了。」

  「不要,哥,我要做太子妃,如果選不上中原小姐,甭說太子妃了,連個皇后身邊的小宮女都輪不到我,哥,如果你能為我運作,我的勝算就大些。」

  兄妹一場,她的要求並不過分。

  「做我盤雲飛的妹妹不夠嗎?」盤雲飛語調平板地問。

  「當然不夠,我要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不要永遠只做某某人的好妹妹。」盤雪妮口氣頗大地道。

  他能理解,真的,他完全能理解。

  「太子……不一定能給你幸福。」

  盤雪妮嬌媚一笑,「我可以給我自己幸福,只要我成為太子妃,我甚至能給太子幸福。」

  「雪妮,天下的事不全如你想的這麼美好。」

  她偏不信邪,「哥,你只管把我弄上中原小姐的寶座,其他我自己會琢磨。」

  「主審官現下由丑小篆榮任,我不便贅言。」他無事一身輕。

  「﹃丑小賺』?誰是醜小賺?哥,你怎能找來奇醜又不會賺錢的死老百姓做主審官?」

  「你說到哪兒去了?」盤雲飛愣了下。

  「難道不是嗎?那種窮酸又猥瑣的死老百姓除了妒忌我的美貌之外一無是處,你——」

  適時出現的醜小篆遂打斷她的話:「夠了!你這張惡毒的嘴為何不乾脆報名參加﹃鬼吼鬼叫潑婦罵街大賽』,不用打草稿洋洋灑灑罵個三天三夜都不成問題吧!八婆!」

  「你罵誰是潑婦?」

  兩女槓上,形勢非同小可的緊張。

  「雪妮,莫激動,先下去休息,這裡為兄的會處理。」

  盤雪妮瞟了一眼丑小篆,不情不願的退下。

  「雪妮得罪過你嗎?為何要用如此中傷人的言語斥責她?似乎有失禮教。」盤雲飛微慍道。

  「我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禮教之於我而言乃無用之廢物,我只知道打要還手,罵要還口,不到最後關頭不做無謂犧牲。」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入雲奏院如入自家廚房,到底是尋常人家出身,好像沒法以常理來論斷姑娘的行徑。」他逕自坐回太師椅閉目養神起來。

  「我不做主審官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還是你自己做,我沒那麼傻。」丑小篆揚聲說道。

  「什麼?」盤雲飛睜開眼。

  「我相信你的耳力很好,我無庸再贅述一遍。」

  「為何不做主審官?」

  丑小篆扮了個鬼臉,「誰不知道你心裡頭打著什麼主意,要我扮黑臉左右為難,門兒都沒有。」

  「你不是希望你心目中的佳麗能如願獲勝?不做主審官,如何助其成功?」

  「我對吟詩和少琳有信心,她們當中肯定會有人雀屏中選,不說了,順便一提的是,令妹不會是吟詩和少琳的對手,你勸她不如早點知難而退。」

  「我不畏挑戰,你可能不是很清楚,雪妮正巧也有我這方面的特質。」他老神在在。

  「是嗎?美醜這回事不是不畏挑戰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除非令妹的易容術能騙過京城評審的法眼。」丑小篆冷哼了聲,「依我看來易容術也救不了令妹平凡的外貌。」

  盤雲飛氣在心裡,但壓抑住。

  「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好男不跟女鬥,你最好趕緊滾離我的視線,否則等會兒會發生什麼慘案,我可不敢保證。」

  她才不怕什麼慘案呢。

  「你是高高在上的巡撫大人,應該不會知法犯法才是,我醜小篆最不怕的就是官爺了,官字兩張口,就是因為多了一張口,所以膽子相形之下會縮小些,你們做官的……除了多長一張嘴,還長什麼?腦袋尤其不長吧!」她偏著頭看他。

  「閉嘴!」

  「人若不能講話,做人多無聊啊。」

  「住口!」盤雲飛發脾氣了。

  「嘴巴長在我身上,你管不了我。」丑小篆頂撞地道。

  盤雲飛站起身,先是深沉的看著她,然後用一種冷到凍死人的語調道:「丑小篆,總有一天你會為了今日的不遜付出慘痛的代價。」

  丑小篆抖了下,腳底抹油一溜煙地快速逃離現場。

  風和日麗,是個適合放風箏的舒服日子。

  「我這是瓜裡挑瓜,挑到眼花。」盤雲飛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空地放著風箏的孩子。

  「是不好抉擇,每個參選的佳麗都是有備而來,聽說全向街上洪三願師傅學了化妝。」武不凡手拿狼毫筆一字一句抄寫神醫華佗的傳世醫書。

  「放風箏的是誰家孩子?」盤雲飛突然問道。

  武不凡抬眼看向窗外,「似是舅老爺家廚娘的孩子。」

  「放的可是醜家風箏?」

  「肯定是醜家風箏,在萊州誰不放丑家風箏?」

  盤雲飛淡淡地頷了下首,踱向案桌前。「你在抄什麼醫書啊?」

  「東漢譙人華元化的醫書,大人知道小官在方藥針灸方面一向不強,而華佗又是個精於方藥針灸的名醫,能破腹背、湔腸胃以除疾穢,正能補下官之不足。」

  盤雲飛翻了下華佗的著作,「你看我這回是不是做錯了?」他不否認他有疑惑。

  「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開放同姓氏不分人數自由參選,弄得選美會像市集般沸沸揚揚的。」想來就心煩。

  「是吵了點,不過也很熱鬧啊。」

  他們談論的是昨天上午舉辦的頭一場初選,熱鬧程度簡直比一年一度的趕集大串連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丑家參選的姑娘可在最後留下的十人名單內?」他忘了注意,今日才想起。

  「丑吟詩、丑少琳,全在十人名單之內,不過在我看來她們雖美,卻不如小篆姑娘來得美,可惜啊可惜,小篆姑娘自己不參選。」

  「她昨日也在現場?」他怎會沒聽到她的聲音。

  「應該不在場,聽說她正忙著為風箏大賽所制風箏做最後收尾的部分。」

  難怪!要不然他不會沒瞧見她。

  「大人,說真格的,看遍美女如雲,您到底傾向由誰代表咱們山東出賽?」

  「我心裡真正希望的人,不願意參賽,而根本連邊都可能沾不上的卻躍躍欲試。」

  明白盤雲飛想法的武不凡,輕聲道:「大人是看好小篆姑娘是嗎?」

  「天天看這些一心妄想做鳳凰的女子,弄得我心煩意亂,尤其是雪妮,明明沒希望的,日日在我耳邊嗡嗡叫著。」

  「大人是認為雪妮小姐不夠美?」

  「雪妮是我妹妹,她的容貌只稱得上嫩柳嬌花,並無驚人絕艷之顏,就只因她是我妹子,才讓她參選玩玩,可要她代表山東出賽,我心裡實在踏實不起來。」

  「那小篆姑娘不是信誓旦旦有本事將貌美的女孩,送進京城坐上中原小姐的寶座?」

  「說歸說,那些大話豈可當真?選美本是調劑生活的玩意兒,真不該當真的,可看著百姓們如此嚴謹又雀躍的參與,對於勝利是那麼的在意,連我這個旁觀者都不禁感動,深覺肩負勝選大任,馬虎不得。」他幽幽一歎。

  「不如直接勸進小篆姑娘。」

  「以她倔強的性格,我看是行不通的,再說目前我與她算是結下樑子了,她更不可能買我的帳。」盤雲飛分析道。

  「試試看嘛,大人,我有個表妹和小篆姑娘是朋友,或許可以請得動小篆姑娘參選。」

  立下功勞,不知有沒有好處?

  「你那表妹可有參選?」

  若自身本就是參選佳麗之一,要她鼓勵強勁對手參選無異意欲六月下雪。

  「靖蕙並非參選佳麗之一,她很有自知之明,不做沒把握之事。」這是武不凡佩服她之處。

  「那好,這任務交予你負責,能成功固然好,若不好商量,就莫勉強吧!」

  聽天由命,不也很好?

  武不凡擱下狼毫筆,往屋外走去。

  初時他接了聖旨,領了出宮的差事,本以為會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沒想到他跟著巡撫大人出來月餘,除了美人,什麼新鮮事也無,他心裡還悶得發慌呢。

  武不凡遂拎了袋水果前往丑家風箏鋪。

  武不凡靜靜盯著丑小篆扎風箏,許久才打破沉默。

  「這工得細心的人才能做呢!」他沒話找話說。

  本想約表妹靖蕙同行的,不巧靖蕙到觀音娘娘廟還願去了。

  「除了細心主要還是得有興趣,一個細心的人對沒興趣的事也可能變得粗心。」她抬眼看了下武不凡,客氣道:「武御醫也想學扎風箏啊?」

  「不是,我對扎風箏沒有任何幻想,所以大概是屬於沒興趣的一群。今日拜訪算是大開眼界了,姑娘的風箏畫共有多少種,大概要學藝多久才能上手?」

  他以退為進,先與之閒聊她有興趣的風箏話題,再論選美事宜。

  「丑家風箏上的傳統題材大約有一百多種風箏畫,和十來種扎製法,至於要學多久,得看慧根。」丑小篆不疾不徐地道。

  「姑娘如此巧手,不進京城真是可惜。」

  她瞅了眼武不凡,「你想說什麼?」

  「我想勸姑娘參選中原小姐。」他也不拐彎抹角。

  她訕笑道:「昨日不是選出十名佳麗了?」

  「她們全不符合標準。」

  「不會吧!美人多了反而嚷著沒有美人?」她睜大眼。

  「不是沒有美人,而是沒有能替咱們山東爭光的美人。」

  丑小篆不置可否。

  他又說:「記得姑娘說過有本領讓令堂妹勝出,不知此話是否當真?」

  她靜默半晌,「機會很大,不過由誰代表山東參選不是還沒決定嗎?」

  「若姑娘這麼有信心,不如發揮捨我其誰的雄心,自己參選。」

  「我對中原小姐這個頭銜沒有想法,也沒有野心。」她說的是實話。

  「假如姑娘能闖入京城決選,不只可以光耀門楣,甚至有機會選上太子妃。」

  「我不想進宮,對太子也沒有好感,不如讓那些心甘情願的女子去光耀門楣。」

  「姑娘難道只想埋沒在萊州里扎制風箏?」

  「我不會埋沒在萊州的,下個月的風箏大賽,就是我揚眉吐氣的時刻。」她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選美和風箏大賽互不牴觸啊。」

  「我明白,所以我才會這麼熱心地協助吟詩和少琳。」

  她替她們梳頭、化妝,選了漂亮的衣裳讓她們穿上,比她們任何一個人都要用功的向洪三願師傅學美儀、美姿、化妝術。

  「到頭來你也只能支持她們當中的一人啊,所以不如你自己參選,就沒有左右為難的事了。」

  「武御醫今日特來勸我是盤大人的主意?」丑小篆理所當然的猜想。

  「是大人的主意,他授權我來拜託姑娘。」

  「我恐怕要讓大人失望了。」她笑著拒絕。

  那盤雲飛又不知道在耍什麼花樣了,他會那麼好心來勸她參選?

  他自己不是有個妹子熱中參選?不挺自己妹子難道會「大義滅親」?

  哦——她明白了,因為太子根本不是好的婚嫁對象,所以他擔心自家妹子受委屈,所以推別人家的女兒入苦海!

  一定是這樣,他因為不喜歡她、討厭她,所以她成了入苦海火坑的不二人選。

  「小篆姑娘——」

  武不凡正要再度表現三寸不爛之舌時,甫從觀音娘娘廟還願歸來的梁靖蕙,訝然地道:「表哥,你怎會在這裡?」

  「靖蕙,你來得正好,我勸不動小篆姑娘,你替我勸勸她,這樣美得像詩一般的女孩,不參加選美真是暴殄天物。」他語重心長地道。

  梁靖蕙瞭然於胸地笑道:「表哥想勸的話我全勸過了,不管用的,小篆若有意選美,不會遲至今日還無動靜。」

  武不凡只得悻悻然離去。

  「我是不是不識好歹?」丑小篆問梁靖蕙。

  梁靖蕙嚷道:「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是有點不識好歹啦,堂堂巡撫大人身邊的御醫恭恭敬敬的來請你,還送了一籃水果,你是太不給面子了點。」

  「我本來就不想選美的嘛。」

  「我知道,可是巡撫大人不知道嘛!」

  「現在有你那御醫表哥回去報告,應該就能讓盤雲飛明白我不想選美的想法了。」

  這樣逼迫她!她真有這麼美嗎?她怎會不知道?記得幼時,鄰居阿嬸還當著娘親的面說她長得醜,將來怕很難找著婆家,現下她卻成了中原小姐的熱門人選?

  「你當真不選?」

  「騙你是小狗。」

  「只怕形勢比人強,你不選也得選。」

  「為什麼?」

  梁靖蕙無奈地歎道:「我方才去觀音娘娘廟的路上遇見吟詩,她告訴我她把少琳的鼻樑打斷了。」

  「什麼?」

  鼻樑斷了還能參選嗎?

  「她們互相希望對方能退選,一言不合動了手,都掛了彩,吟詩打斷少琳的鼻樑,少琳把吟詩的頭髮扯掉了一大把,連頭皮都給扯下一大塊!」

  「老天爺啊!」她驚歎。

  「你那大伯母一副不想善罷甘休的模樣,殺到你小嬸嬸家去了。」

  「結果?」

  梁靖蕙聳聳肩,「吟詩正要沖去她外公家搬救兵。」

  「糟了,這下會打起來了。」

  她站起身,不囉唆旋即躍上栗色馬,直奔吟詩外公家,試圖化解一場可能的災難。

  她還是慢了一步,兩方人馬在土地公廟前槓上,鬧進縣衙。

  然後,這事成了萊州因為選美衍生的第一樁醜聞。

  哭哭啼啼的醜吟詩見了丑小篆,淚水像是止不住地流。「小篆姊,你一定要給我評評理。」

  「為什麼要動手?」

  「是她先動手的,還惡人先告狀。」她的頭皮像是被人拆乾淨似的火燒般疼痛。

  「你打斷少琳的鼻樑?」

  「是啊,只打斷她的鼻樑算是便宜她了,你看我的頭皮和頭髮,一把青絲如瀑布是我的標記,現在成了貼了狗皮膏藥的癩痢頭。」

  丑小篆看了下丑吟詩的傷口,同是堂姊妹,她與吟詩感情親近些,沒辦法,誰教少琳有個厲害的母親,她不想與大伯母一般見識,所以識相的少見面為妙。

  「為什麼弄成這樣?」

  「她莫名其妙跑來命令我退選,命令耶,她以為她是哪根蔥!」

  「所以你們打了起來?」

  「是她先扯我頭髮的,她若沒這種野蠻的行徑,我也不會動手。」她快疼死了。

  「少琳的傷嚴不嚴重?」

  「鼻樑全歪了。」

  丑吟詩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這下好了,你們可能都沒法子參選下去了。」

  丑吟詩大驚,「為什麼?我們又不是死了。」

  「我知道你們還活著,可是中原小姐選的是健康美人,不是殘缺美人。」她的心血全白費了。

  丑吟詩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打人的時候打紅了眼,哪裡會考慮後果?

  「我的頭皮會癒合啊,而且大夫說頭髮能再長回原來的樣子,明年這個時候就能梳辮了……」她的眼淚又重新流了下來。

  「那個時候選美比賽已經結束。」她殘酷的點醒丑吟詩。

  這下丑吟詩哭得比任何時候都大聲,她傷心嘛!

  她當然要好好傷心一場,她現在的模樣連出門見人都要包得像粽子,何況是參加選美。

  「小篆姊,我該怎麼辦啦……」

  丑小篆沒有通天本領,遇上這種事她也只能陪著歎息,誰教當事人不懂保護自己的參賽權。

  她才糗大了呢,不久前站在盤雲飛面前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可以將山東姑娘的美名打響京城每一個角落。如今,莫說京城了,連萊州她也只能徒呼負負。

  「你好好養傷吧!」

  「我要做太子妃啊——」

  「我知道,可有什麼辦法呢?人生開口笑難逢,富貴榮華總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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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唐 劉禹錫 竹枝詞

  可笑至極,也可悲至極,丑家兩位美人因外傷在三天後被取消初選入圍資格。

  盤雲飛在涼亭裡的平台上盤腿打坐,閉目養神,細細運行吐納,調理體內的筋絡。

  十萬火急闖入涼亭的武不凡,大嚷:「大人,不妙了。」

  盤雲飛拉回心緒,陡地睜開銳目。「什麼事?」

  「青州和近州入選的美人全翻臉不認人打起群架來。」

  「有人受傷嗎?」他蹙了下眉。

  「無一倖免。」

  「難怪古人要說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盤雲飛啐了句。

  「現在如何是好?」

  「將她們入選的資格全部取消。」他毫不留情地道。

  武不凡僵住,「全部取消?」

  他點點頭,「沒錯,丑家兩位姑娘不也讓我給取消了入選資格。」

  「她們是因為外傷太嚴重,暫時不能見人。」

  「從現在起,只要打架及不理性謾罵,一律取消參選資格,絕不寬貸。」

  「一早發生的事也包含在內?」武不凡傻眼道。

  盤雲飛俊臉繃得死緊,「沒錯,我不能忍受參選佳麗言詞刻薄、行為粗暴。」

  「雪妮小姐……」

  「她也加入了戰場?」他低問。

  「是的,雪妮小姐賞了沈菁姑娘兩巴掌,沈姑娘哭著要尋死。」

  盤雲飛沉痛的歎息了聲,「這是什麼情況?她們就不能乖乖地待在一塊兒,好好地交個朋友,非要鬧得雞犬不寧。」

  「雪妮小姐恐怕會不服氣。」如果取消參選資格的消息一宣佈,火爆場面一定不會少。

  「教她不服氣。」

  雪妮一向自恃他寵她,有時不免恃寵而驕,無法無天起來,他不給點厲害,以後只會害了她。

  「取消了所有佳麗的參選資格,怕會鬧空城。」

  「還有其他州沒去瞧過,怎會鬧空城?這是選美比賽又不是兩軍對峙,不要看得這麼嚴重。」

  「不如盤大人親自勸說小篆姑娘,現下正是最佳時機。」

  「上回不是已勸過了,無功而返。」他不健忘。

  「是時間點不對,那時丑家兩位姑娘尚未被取消參選資格,所以小篆姑娘不為所動亦很正常。」

  武不凡總是盼望在有生之年能見到山東佳麗榮登中原小姐寶座,此時也許將會有這樣的大好機會,他不能不努力推波助瀾。

  因為武不凡的一席話,盤雲飛決定拜訪丑小篆,以打動她頑固的心。

  「人生幾何,難得你耐得住性子扎風箏。」盤雲飛笑著問道。

  丑小篆沒料到他會來這兒,心頭不免一驚。

  「扎風箏和人生幾何有何相干?」她鎮定地問。

  她望向盤雲飛,無畏他的威儀。

  他亦望向她,眉不畫而黛,粉臉凝脂,一張面容秀美白淨,不選中原小姐,確是浪費了。

  「覺得你將青春虛擲在風箏上,很可惜。」

  他順手撫了撫擱在桌上的白玉鼻煙壺,色澤光潤的白玉鼻煙壺,似是皇家的珍寶。她怎會有此等珍寶?

  「你不是我又怎知在風箏堆裡是虛擲青春?」她睨了他一眼,口氣不善地道。

  他不再往下問,改變話題,「這白玉鼻煙壺是醜家的東西?」

  「你問這幹嘛?」

  「若是家傳的,倒是好奇你醜家是否出過什麼朝廷命官,得了皇上的賞賜。」他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人家送的禮,不是什麼家傳寶貝。」她本懶得解釋的。

  「哦,那肯定是個交情匪淺的朋友,不然出手不會這麼大方。」

  她覺得他很無聊。

  「金百賢金大哥一向大方。」

  盤雲飛想了一下,「金員外長公子金百賢?」

  「他的豪氣干雲是你比不上的。」她奪下他手上的白玉鼻煙壺往五斗櫃裡放。

  「我不需要同他比較,只是他捨得將價值連城的白玉鼻煙壺送你,可見他對你另眼相待。」他依常理分析。

  「不干你的事。」她口氣不佳地說。

  盤雲飛仰首狂笑了起來。

  「你臉紅了,我頭一回看見你臉紅,以為你一向冷靜,不會臉紅的。」

  呵!他的話戳破了她不輕易示人的赧然。

  「我臉會不會紅,什麼時候影響了閣下的人生?你為何如此在意?」

  他愣住,被人反將一軍的感覺並不是很好。

  「好吧!咱們言歸正傳,我希望你摒棄成見參加中原小姐的選美。」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地道。

  盤雲飛不解,「你有贏得最後勝利的機會,為何如此頑固?」

  丑小篆我行我素地道:「因為我、高、興。」

  「你很自私,藏住自己的美貌,不肯光耀山東。」他指責她。

  她偏頭想了一會兒,「是嗎?我無權藏住自己的外貌?這是什麼道理。」

  「當一個女人的美已經達到傾城的境界,她的美就不屬於自己了。」

  「那該屬於誰?」她根本不信這一套。

  「屬於她的國家。」他冷冷的道。

  丑小篆以為她沒聽清楚,遂再問了一次:「你說屬於誰?」

  「她的國家。」他再重申一次。

  她確定她聽懂了,所以她用一種不屑的音調喃語:「鬼扯!」

  「不管你認不認同,這是你責無旁貸的責任。」他盯住她,好像他們倆結仇結了數百年。

  「大人,你總是這樣喜歡勉強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嗎?」

  他承認他很主觀,也很強勢。「在沒有其他辦法之下,這是我想到最好的解決之道。」

  「令妹意願應該很高,不如把這機會讓給她。」

  「雪妮惹了些麻煩,我不可能厚此薄彼不罰她。」他也不隱瞞。

  「那就再找別人吧!我想一定還有其他人,願意為你心甘情願做這件事。」她就是不軟化。

  盤雲飛嗤笑了聲。

  「通常願意做這事的人絕對不是為了我,她是為了她自己,你很清楚當選中原小姐會有什麼好處。」

  她搖搖頭,「民女不知中原小姐會帶給民女什麼好處,我只知道城裡為了選美大賽弄得不平靜,一會兒吵一架,一會兒斗一下。大人,請另請高明吧!」

  「我不會放棄的,在我心裡你是最佳人選。」

  她不苟同,「還有其他州府縣鎮的美人,大人尚未一一評監,似乎有欠公允。」

  「你說得沒錯,或許其他州府縣鎮會有別的美人比你更美,可也或許並沒有啊,最要緊的是,我已厭煩了這一切,不想浪費時間在女人間的戰事裡。」

  「大人,您請回吧!民女實在幫不上您的忙。」她低下頭,持續巧手尚未完成的工作。

  盤雲飛考慮著其他可能的人選。

  盤雪妮在預料中地擋住他前往練功房的路。

  「哥,你好殘忍。」為了能參選,要她下跪都行。

  「你還敢說。」他不為所動。

  「哥,我知道我錯了,可我也是為了勸架才加入她們的,誰曉得受到波及。」

  盤雲飛往前走,她跑著跟上他。

  「只是受到波及嗎?」他看她一眼,知妹莫若兄,他不會不知道雪妮想推卸責任的盤算。

  「站在旁邊也會有事的,吳湳文一拳正好打在我漂亮的臉蛋上,然後我的拳頭也不小心碰到了吳湳文的醜鼻。」

  「順便不小心地賞了沈菁姑娘兩巴掌?」他怒言。

  盤雪妮僵了下。

  「好樣的!沈菁竟敢有膽來告狀!」

  「不是沈菁來說了什麼,而是你做過什麼,為兄的會不瞭解你嗎?」

  她咬了咬下唇,決定改弦易轍,以哭功來博取同情。

  「我又不是故意的。」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奔流而下。

  「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他說了重話。

  她邊哭邊道:「我會改的,哥,我再也不敢了,再給我一次機會。」濕潤的眸代表了她有多麼的後悔。

  盤雲飛決定給嬌貴慣了的胞妹一點教訓,他沉聲開口:「雪妮,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必須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你和其他佳麗犯了一樣的錯,我不能有失公允的罰了別人而寬恕你。」

  「哥——」她哀求著,用她一貫的手法。

  只是她不懂為什麼這次沒有用。

  「別說了,這次事件正好給你一個學習的機會,以後做事態度要謙和些,知道嗎?」

  盤雪妮頓時失去往昔的瀟灑和傲氣,臉色蒼白,雙瞳淚光重新湧現。

  「我是你妹妹啊——」

  「所以我更不能因此偏袒於你。」他說。

  「我明白了,因為哥哥心裡有了其他人選是嗎?」

  他怔然看著她,「誰告訴你的?」

  「不凡哥說的,他說哥哥心裡其實是希望丑小篆參選的對不對?」她心裡不平衡,而且覺得深受打擊。

  「我是有此打算,不過小篆姑娘還沒首肯,她也未必會同意。」

  「哥,丑小篆比我美嗎?為什麼是她?」

  很自然的,不服氣的盤雪妮會提出這樣的質疑。

  「雪妮,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非要參選中原小姐不可,難道做個普通女孩不好嗎?」

  「我不要做什麼普通女孩,男子可以藉由科考入朝為官,有名有利,為何女子不能用自己的能耐揚眉天下?」她豪情壯志地道。

  「選美一向是非多。」他仍不死心地勸著。

  「我不怕是非,再說選美只是一個過程,太子妃才是我的最終目標。」

  他搖搖頭,沒轍地道:「來不及了,你已經失去這個機會。」

  「為什麼來不及?哥是巡撫大人,有權決定一切。」

  「取消所有參與打架的佳麗們參選權,已經公告下去即刻有效,我不會收回我的話。」他不容置喙地道。

  盤雪妮心一緊,哭著跑開。

  丑小篆望著又高又藍的天空放著風箏,微風捲起她鬢邊的青絲,帶來一股如夢似幻的詩意。

  油綠綠的草原,處處洋溢著生機,踩上去還會有許多蚱蜢竄跳而出。

  多自在啊,她想著。

  她有點心不在焉,不曾有過的。

  與盤雲飛有關嗎?為什麼她好像有點在意起他對她說的話?他要她參選中原小姐,聽起來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她有什麼好在意的?

  她甩了甩頭,笑了笑,她的腦袋到底怎麼了?

  「小篆、小篆!原來你在這裡放風箏。」

  梁靖蕙氣喘吁吁地朝她跑來。

  「你看我新制的風箏是不是畫面漂亮、飛得又高又遠?」

  「出事了。」梁靖蕙直接破壞氣氛地道。

  丑小篆初時並不以為意,「萊州能出什麼大事與我有關?」她不過是個小人物啊。

  「張家村有個孩子被風箏線勒住頸子,死了。」

  丑小篆聞言這才歛起笑,「誰家的風箏?」她知道她這話是白問的,誰不知道萊州的風箏幾乎出自「丑家風箏鋪」。

  「你們丑家的。」

  她驚疑不定,「怎麼會這樣?」

  丑小篆收拾好風箏,旋即往張家村跑。

  「別去了。」梁靖蕙攔住她。

  「為什麼?」

  「張家村的人正在氣頭上,他們全同聲連氣的要去燒你家鋪子。」

  「燒鋪子!」她轉身往丑家風箏鋪跑去。

  梁靖蕙跟在她身後,邊跑邊說:「他們一群人來勢洶洶,你以一擋十,恐怕敵不過,不如我去報官。」

  「別報官,我先去瞧瞧能不能化解再說,他們都是老實人,我不想害他們吃牢飯。」

  「至少找些幫手擋一擋。」

  「風箏線怎會勒死孩子?」她喃語。

  丑小篆遲了一步,火燒木頭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她明白,就算是用盡全身力氣咆哮,仍無法撼動氣憤的村民。

  他們怎麼可能放過她呢?

  她不畏凶狠意欲報復的村民,直往前行,就算她身上其實早已冷汗直冒。

  她看見了放在小小棺木裡的孩童屍體,驚恐的小臉上雙目似未甘心而半合,口半張。

  丑小篆抖著身子抬手要為他合上眼,孩子的母親奔向她,狠狠地朝她頭顱猛擊一拳。

  丑小篆踉蹌了下。

  「還我孩子來,還我孩子來——」極度愴然的哭泣聲。

  她不怪這名恨她的婦人,她有被恨的理由。

  這個躺在棺木裡的孩子那麼小,約莫五、六歲的模樣,什麼人生都尚未體會過,就這麼走了。

  「對不起。」她哭了。

  她一向堅強、一向開朗,很少用眼淚表達情緒的,如今她撐不住了,因為她真的太悲痛。

  「我的兒子之所以會死,全是因為你醜家的風箏。」婦人持續泣訴著。

  「這位嫂子,我真的很抱歉,可我也真的不明白,你的孩子怎會被風箏線勒上?」

  「你不相信?你以為我騙你?」婦人失態地大咆。

  「不是的,我怎會如此懷疑,你家孩子死去是事實,我再不懂事也不會以此不負責的念頭迴避。」丑小篆趕忙解釋。

  「負責任?你要如何負責任?你能賠我多少損失?我的孩子是聰明的好孩子,如今就這麼去了,我今後要指望誰啊——」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次。

  「我兒子是要考狀元的,你要怎麼賠我?」婦人朝丑小篆無禮的拳打腳踢。

  梁靖蕙走過去試圖拉開婦人,可婦人力量過大,梁靖蕙未能如願。

  「嫂子認為我能如何補償?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給嫂子辦到。」丑小篆開口承諾。

  圍在四周的村民立刻鼓噪了起來。

  「賠錢、賠錢、賠錢。」

  「有誠意就拿銀子出來。」

  「說一百句對不起都沒用啦,孔方兄才是最實在的。」

  丑小篆咬了咬下唇,雖然鋪子沒了,身無分文,她為了讓自己良心好過些,同意道:「嫂子出個價,小篆定會全力以赴。」

  婦人淚眼朦朧,哽咽地道:「你現在什麼都沒了,能賠我什麼?」她看了一眼正在燒的鋪子。

  「會有的,我會想辦法。」

  錢能解決的問題是小問題,難不倒她。

  「一百兩,我要一百兩。」

  也不知婦人想清楚了沒,喊出了這個價。

  「是不是太少了,要不要再加一點。」

  有人立刻說出意見,好像苦主不是這名婦人。

  「那就再加一百兩,我要二百兩安家費,你什麼時候可以讓我拿到錢?」婦人突然變得精明。

  「給我一些時間籌錢。」她低調地說。

  「三天,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不給錢,村裡的正義之士還會再來,他們不會放過你,這個公道你非還清不可。」婦人撂下狠話。

  一刻鐘後,眾人抬棺魚貫離去。

  望著被燒成殘貌的鋪子,丑小篆拭了拭淚。

  「小篆,你真傻,她家孩子死了干你何事?」

  「是醜家風箏害死他的。」她良心不安。

  「笑死人了,丑家只管制風箏、賣風箏,是她自己不照顧好孩子。如果她是故意的呢?」

  「不會的,沒有一個做母親的人會這麼狠心。」想來就令人毛骨悚然。

  「很難講,總之此例一開,會有很多缺錢的父母弄死自己的孩子,再到處喊冤。」

  「靖蕙,你把人性看待得很殘忍。」丑小篆擰了下眉心。

  「難道沒有這種可能?二百兩耶,不是一筆小數目,那位大嬸分明是獅子大開口。」

  「一條人命二百兩,是那位嫂子吃了虧,我佔了便宜。」丑小篆歎了口氣。

  「又不是你的錯,他們燒了你的鋪子才是罪人。」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丑小篆有感而發。

  「哪有這個道理!如果有個人被水噎死,是不是也要叫土地公負責?因為水是從泥土裡冒出來的啊;還有,上個月城南的姜大叔吃魚時被魚刺給梗死,是不是賣魚給他的福伯也要以死謝罪?」

  「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丑小篆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哪裡不一樣。「反正不一樣就是了。」

  本以為最安全的風箏,怎會發生致人於死的事?她也百思不解。

  「風箏在天上飛,怎會弄死地上的孩子?」

  「也許風箏掉下來時狂風正好刮起,陰錯陽差勒上了孩子的頸子。」

  「會有這麼巧的事?」

  「無巧不成書嘛!」丑小篆認命地道。

  「二百兩,三天內給清,你向誰借去?我這兒只有十兩存放在錢莊,下午提領出來給你應急。」

  「先不急,我試試其他法子。」她靈光一現。

  「會有什麼法子?」

  「一會兒我上雲奏院一趟。」

  梁靖蕙大驚,「你要向盤大人開口借錢?」

  丑小篆點了下頭再搖搖頭,「不全是。」

  她不會借太久,半年之內就會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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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3 07:53:59
第五章

  昨夜海棠初著雨,

  數朵輕盈嬌欲語。

  佳人曉起出蘭房,

  將來對鏡比紅妝。

  問郎花好儂顏好?

  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見語發嬌嗔,

  不信死花勝活人。

  將花揉碎擲郎前,

  請郎今夜伴花眠。

  明 唐寅 題拈花微笑圖

  雲奏院

  院中有一彎清溪,由院外的小湖流向院內,蜿蜿蜒蜒地,丑小篆頭一回仔細瞧它。

  「你找我有事?」

  被領進練功房的醜小篆揚起細細的眉,將自己早在心裡盤算過的說法說出:「大人,我的事不知您聽說了嗎?」

  盤雲飛不語,只是定定的審視她。

  「我想請教大人一件事。」

  這麼客氣?

  「何事?」

  「想問大人若是當選中原小姐,除了有機會成為太子妃外還有什麼好處?」

  「你想有什麼好處?」

  盤雲飛望向丑小篆眼眸的深處,她正巧站在練功房西面的窗欞前,身後的夕陽恰成一層紅金色的光圈,瑩瑩橙黃的橘色,襯映她的姿容,太過明媚,太過動人。

  「我不想做太子妃,我要錢。」

  「你要錢?」他當然知道她為何急著要錢。

  丑小篆點點頭,「中原小姐有沒有御賜的獎賞?」

  「沒有。」他照實說。

  「那多怪啊,沒有任何獎賞卻有這麼多人趨之若騖?」她有些失望。

  「很正常啊,中原小姐乃女人容貌的最高肯定,隨之而來的附加價值是任何選美比賽都不能及的。」

  「我不要那些附加價值。」她只要錢。

  「只要給錢,你就肯代表山東出賽是嗎?」盤雲飛試探地問。

  丑小篆掙扎了下,還是點了頭。

  「我給你獎賞。」他以一種堅定的語氣道。

  「你給我獎賞?」為什麼?

  「只要你願意隨我進京參賽,你要多少,開個價。」

  丑小篆揚起滿意的笑,「二百兩。」

  盤雲飛二話不說的答應,「成交。」

  「要不要寫張字據由我畫押?」

  他搖頭。「我信得過你。」

  「三天內我要拿到那筆銀兩。」

  他笑了下,然後有些感慨地道:「你太善良了,這種性格很容易受到傷害。」

  「外人看我都覺得我傻,可我的想法很單純,不過求心安二字。」她正氣地說。

  他佩服她。

  「要不要由我出面替你將事情的真相調查個水落石出?」

  她委婉的拒絕,「不必麻煩了,就算查出真是狠心母親弒了親生兒子又如何?孩子死了,生命消失,這樣冷血的真相會給城裡的百姓多大的震撼?我不要有人起而效之,我寧可相信一切出於意外。」

  他感動極了。

  「可你明明不想參加選美的!」

  「沒有差別了,我的風箏全被今日的無情怒火給燒得一乾二淨,今年的風箏大賽我是注定要缺席了,既然不能參加風箏大賽,退而求其次弄個中原小姐來玩玩不是很好?」她看得很開。

  「你倒會自我解嘲。」

  「不然呢,尋死覓活不成?」她搖搖頭,「我才沒有那麼阿呆呢!」

  「明天你拿銀票到錢莊兌現。」盤雲飛也很乾脆。

  「你肯吃這麼大的虧,我倒是有些吃驚。」丑小篆望向他,突然覺得他的眼神裡藏著溫暖。

  「我沒吃虧,你也不用吃驚。」

  他兩手環抱於胸前,低首看向她,淡淡地再次歎道:「你的好心有的時候出現得不是時候。」

  她聳聳肩,道了謝,循原路走出雲奏院。

  盤雲飛的眼神除了冷酷外,還多了一份悠然惻遠。

  「大人終於如願以償了。」武不凡嘴裡嗑著南瓜子,心情愉快地道。

  「拜張家村死去的孩子之賜。」他喝了一口雀舌。

  「算是離奇慘事。」武不凡的好心情在想起這件悲哀的事後,打了點折扣。

  「有目擊證人嗎?」

  「幾個小毛頭,年紀和死去的孩子差不多大,能說得多清楚?」武不凡冷哼了聲。

  「真是讓風箏線勒死的?」他心中不免有一絲懷疑。

  武不凡放下指間的南瓜子,他現在已沒什麼胃口了。

  「孩子的屍首我看了一下,是典型頸子被勒窒息而亡的模樣,張家村的人同仇敵愾把小篆姑娘當作敵人,燒了丑家的風箏鋪,還替苦主索了二百兩銀錢。」

  「有沒有可能,孩子其實不是意外死去?」

  武不凡愣住,他完全沒有思索過這個方向。「不知道,我沒想到。」

  「她不願意我插手調查這事,寧可自己吃悶虧。」

  她?「誰是她?」

  「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不知誰是哥哥的她。」

  盤雪妮寒著臉走進花廳。

  「悔過書寫好了嗎?」

  盤雪妮臭著一張臉,「寫好了啦。」

  「寫一百遍,這麼快就寫好了?拿來我看。」他轉身問。

  「﹃我錯了』三個字寫一百遍有什麼難的,一刻鐘就寫好了,我效率這麼好是不是有獎品?」

  盤雲飛怒眉飛揚,「誰准許你寫這麼簡單的悔過書,再去重寫!」

  「不要!」她嘟嘴道。

  「不聽話是嗎?今晚別進大廳用膳,給我待在房裡吃,大小姐當慣了,成日成天嬌得不得了。」他發現自己不能再對雪妮任性的態度視而不見,長此下去只會害了她。

  盤雪妮不服地道:「為什麼,我已經夠聽你的話了,難道要我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才叫悔過嗎?」

  「你到底去不去寫悔過書?」他少有失去耐性的時候。

  武不凡跳出來打圓場說好話:「雪妮,悔過書的標準格式我那有,我現在就去拿來,你只要照著上頭的字句寫,包準不會有錯的。」

  「不要嘛,我最討厭寫字,我不要寫啦,哥,你明明知道我人美但是字丑,偏偏要我寫什麼悔過書!」

  「那就去練字。」盤雲飛吼道。

  她嚇了一跳,「哥,你從來沒這麼凶過我的,最近因為選美的事老是罵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被寵壞了。」

  「雪妮,我看你就別再同大人爭論了。」武不凡勸道。

  平日府裡的下人都要忍受盤雪妮的大小姐脾氣,武不凡將一切看在眼裡,可礙於身份也不好說什麼,現下由盤雲飛親自管教,他承認他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況味。

  「要你管!」她怒斥道。

  武不凡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噤聲。

  「雪妮,不許對武御醫無禮!」

  她大叫:「我怎麼這麼倒霉!」

  「你再不安分守己,以後還會有更多倒霉的事等著你。」

  盤雪妮識相地敢怒不敢言。

  大哥的轉變肯定和丑小篆脫離不了干係,那女人自以為有幾分姿色,在大哥面前不知說了多少不利於其他佳麗的閒言閒語。

  「明天這個時候,我一定要看到你寫好的完整悔過書,一百遍,一遍也不能少。」他沉著臉道。

  「寫就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要親筆寫,你若找人捉刀,將會有更嚴酷的懲罰伺候,明白嗎?」

  她那一點歪心思,他會不明白?

  她顫了下,好厲害的哥哥,他是怎麼猜到她正打算找人替她罰寫?

  盤雲飛走出練功房,他想出去透透氣,遂騎了馬,無特殊目的地奔馳。

  迎風馳騁的快感令他很舒服,遠方有一隻風箏飄著,是誰在放風箏?

  就這樣,風箏在他前方行進著,他在後方追逐著。

  這一幕,似曾相識,在記憶的深處。

  是拾兒,韋拾兒,愛放風箏的拾兒,曾經放著風箏笑吟吟地要他飛天追上風箏。

  當時,他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此刻,他的心是微微刺痛的。

  不該啊,韋拾兒不該會刺痛他的,他應該早已忘了她,忘記那段情。

  他馳騁著追逐天邊的風箏,彷彿正追逐著一個逝去的夢,永遠不可能重現的夢。

  然後,他看見了她——

  丑小篆。

  她怎會在這裡放風箏?這是盤家私人的產業。近日,他買下了舅家與盤家物業相臨的雲奏院,變得有更多的時間來此冥想、散心,倒是頭一回在這兒見到她。

  他停下馬,也許是馬鳴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回過頭看向他,以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問著,你沒事騎著馬站在我身後作啥?

  丑小篆慢慢地收起風箏線,緩緩地走向他,悶聲道:「是不是反悔了?」

  「呃?」

  「反悔花二百兩拜託我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參選中原小姐。」

  「你說的反悔,我連想都沒想過。」

  他居高臨下地騎在馬上,她必須仰首才能與他四目相視。「那你為何瞪著我瞧?」

  「我沒瞪你。」

  「可是你的樣子好嚇人,像是恨著某個人。」

  盤雲飛有些不自在,他有一種被她看出心事的狼狽。

  恨,他還恨著韋拾兒?

  「你在這裡做什麼?」

  「放風箏啊。」她將手上的風箏遞出,「你不會認不出風箏的模樣吧?」

  「我當然知道你正在放風箏,我想問的是你在別人的土地上放風箏做什麼?」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哦——這是你們盤家的地盤,我差點忘了。」

  「你未經允許擅自來﹃盤園』真是大膽。」

  平時,他不是這麼小氣的人,更不會在意村民把盤園當作休憩之地,可他現下偏偏同她計較起來,也許是因為她的風箏讓他想起了韋拾兒。

  「我來放風箏時沒法請示你啊。」

  「為什麼?」

  「因為你那個時候正好在睡覺。」她嘟喃。

  他皺了下眉,「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夜。」

  他的表情似是不信。

  「騙人!」

  「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她忙不迭地解釋。

  他躍下馬,「你不睡覺,夜裡放風箏?」騙誰?

  她有些氣他不相信她說的話,「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好命,房子屋舍相連到天邊,燒了一間還有一百間。」

  盤雲飛愣了下,突地恍然大悟,他真是粗心,完全沒想到她的鋪子昨日讓人給燒了,也許那是她唯一的棲身之所。

  「你為什麼不早說?」他因為心憐她,所以一急,口氣反而不好。

  丑小篆動怒了,「那是你不知人間疾苦,還問我為何不食肉糜!」

  「你的朋友呢?你可以住在朋友家裡。」

  「你說靖蕙嗎?她娘親和昨日死去孩子的娘親的表姊的結拜姊妹是堂姊妹,恨我都來不及了,怎會讓我住她家,他們全視我為瘟神。」

  雖然梁靖蕙和梁夫人那一長串沾親帶故的人一點交情也無,可畢竟掌理家中大權的人是梁夫人。

  昨晚丑小篆同梁靖蕙一踏進梁家,梁夫人就以憤怒的語氣將她數落了一頓,還要梁靖蕙少跟她這個掃把星在一塊兒,否則遲早會被她害死,所以她跟梁靖蕙要了個風箏,離開梁家。

  「既然你已無家可歸,就同我回雲奏院。」他說。

  她搖頭,「這樣好奇怪。」

  「怪什麼,你不是說了,我盤家有一百間屋舍,借你一間暫住直到進京為止,有何好大驚小怪的?」

  「怕有謠言。」

  「是藉口吧?」盤雲飛淡淡一笑。

  女孩家的心思他多少也懂一點,誰不知道欲迎還拒的道理,女方只要使出這個伎倆,男子通常也會順水推舟,讓女子有半推半就的機會。

  「藉口?對大人我還需要何藉口?」丑小篆巧妙地推拒。

  不是因為拉不下臉,也不是因為怕人言可畏,她最怕的是丟了心。

  她發現自己開始在意起他對她的看法,從那天他同意借她二百兩開始,她就會不斷莫名其妙地想起他。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偷偷想著一個人是多麼無聊的一件事啊。

  何況這個人根本不會給予任何回應。

  她不想傻傻的扮癡情女,活在這世上可以冒險的事很多,不需要再添上愛情這一項。

  「你明明無家可歸。」

  「我想起另有一處可容身之地。」

  「何處?」

  丑小篆想起對她極好的他,「金百賢少爺也許肯提供一處讓我暫居。」

  「金百賢?送你白玉鼻煙壺的金百賢?」他很快聯想到。

  她點點頭,「百賢哥古道熱腸,我想只要我開口,他不會拒絕我才是。」

  「既然如此,你就去找你的百賢哥吧!不過,三天後我們就要進京了,你準備準備。」

  「進京?我也一道走?」不會吧,想躲也躲不了嗎?

  「你是代表山東參選的佳麗,自然得一道進京,還有,你可以帶個貼身女伴隨身伺候你。」

  說完話,盤雲飛躍上馬背,策馬而去。

  丑小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

  杏花堂

  「小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娘和那位大嫂有那麼一丁點的關係,真是誇張,什麼表姊的結拜姊妹的堂姊妹,哎呀,我搞不清楚啦。」梁靖蕙揮了揮手道。

  「不要緊,又不是你的錯。」

  丑小篆反而很珍惜這次的歷練,原來無家可歸是一件這麼無助的事。

  「聽說你要進京了?」梁靖蕙問。

  「百賢哥告訴你的?」她已住進金員外府。

  「他一早到聞百草那裡買了些當歸和蓮子說要給你補身子,百賢哥對你真好。」

  丑小篆丟了顆花生入口,「是很好啊,百賢哥對誰都好。」

  「才怪,我看啊他只對你特別。」

  丑小篆大笑,「幹嘛,吃醋了?」

  梁靖蕙赧然,「才不是呢,你說到哪兒去了。」

  「不然你說百賢哥待我極好。」丑小篆取笑道。

  她也是開開玩笑逗逗好友罷了,最近真是背到極點,什麼都不順利,連最拿手的風箏,也成了她倒霉的禍源之一,她真不知道她是招誰惹誰了。

  「你真的願意進京選美?」

  「我向盤大人借了二百兩,不進京選美難道要賣身啊。」

  「也是,選美比賣身好,賣了身一輩子做牛做馬,要如何翻身?」

  「選美其實不比賣身好,只是比較好聽罷了,站在台上讓台下的人指指點點,反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啦。」

  「怎麼會?」梁靖蕙不這麼認為。

  「我是誤打誤撞,莫名其妙參選的。進京之後別人是想盡辦法中選,我是竭盡所能求落選。靖蕙,你會不會覺得我的想法很沒出息?」

  「人各有志。」

  「少琳和吟詩肯定氣壞了。」她好些天沒去看她們了。

  「百草堂的人說她們的傷快好了。」

  「真不巧,想選的人不能選,不想選的人偏偏迫於無奈得參選。」丑小篆無奈地道。

  「也許咱們萊州要出太子妃了。」梁靖蕙取笑道。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誰也說不准命運要將丑小篆往何處引領。

  「我可不希罕太子妃的虛名。」

  「怎會是虛名?」梁靖蕙感到訝然。

  「那太子是個呆瓜,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我不嫁太子是忠於良知。」

  「太子將來是皇位的繼承人,你若有機會做太子妃,即表示未來有可能母儀天下,你不會傻到連榮華富貴都不要吧!」

  「榮華富貴看得到卻未必摸得到,我要那些東西做什麼?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想,只希望快快進京,順利落選,然後回萊州重建丑家風箏鋪。」

  「怎麼說都覺得你這回的事出得很冤。」

  丑小篆吁了一口長氣,「是很冤。」

  「為何不接受盤大人的好意?他要調查孩子真正的死因。」

  「查得水落石出又如何?人死不能復生。」

  「便宜了那可疑的婦人。」

  最新的消息甚至傳聞,那婦人不是孩子的生母,是抱來養的,平日待孩子就不是很好。

  「若她有錯,自有天譴。」

  梁靖蕙不平地道:「要等天譴不知要多少年,那婦人招來一幫不明是非的村民燒了你的鋪子,你難道不生氣?」

  「氣啊,怎會不氣,我又不是聖人,聖人可能也有脾氣吧!可這事生氣也沒用,他們來勢洶洶,燒了我的鋪子還覺得我走了狗運不必蹲苦牢。」她能如何?

  「請盤大人把他們全捉起來。」

  「算了,我不想找麻煩。」她清了清桌上的花生殼。

  「你太善良了。」

  丑小篆盈盈一笑,「才怪,其實這幾天我在心裡不知把他們那幫人咒罵了多少回,要他們吃一粒米肥一斤肉,個個變成大肥豬;喝一口水白一根頭髮,個個未老先衰。」

  聞言,梁靖蕙噗哧一笑。「真的滿毒的。」

  「可惜,好像沒什麼效果。」

  那種詛咒要有效果才有鬼哩。

  「高興就好。」

  「你陪我一道進京吧!」丑小篆邀約道。

  梁靖蕙有些受寵若驚,「我……可以嗎?」

  「除非你對百賢哥真有意思,捨不得離開萊州。」

  「才沒有呢,我對百賢哥沒有一丁點意思。」她做出發誓的樣子,兒女情長哪比得過上京城有趣,何況,京城裡翩翩佳公子多的是,還怕找不著佳婿良緣?

  兩人說定一同進京,不過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

  一是醜少琳,一是醜吟詩。

  「我們也要一起去。」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去哪裡?」丑小篆故作糊塗。

  「小篆姊要進京選美,我也想一塊兒去見識、見識。」丑吟詩道。

  「梁靖蕙能去,為何做堂妹的我不能去?」丑少琳不悅地道。

  兩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進京又不是去玩,你們跟著去一定會覺得悶的,再說我很快就會回來。」

  她沒有求勝的意念,進京不過是對盤雲飛借她二百兩有個交代。

  「我們是要進京釣金龜婿的,不是為了玩耍。」丑少琳理直氣壯地說。

  她現在和丑吟詩還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可為了進京,假意虛與委蛇一下也算是值得。

  「京城的金龜婿並不如你們想像的多,若是那麼好嫁,你們以為陳三娘的外甥女為何至今仍小姑獨處?」老姑娘這名號許多人避之唯恐不及。

  「陳三娘外甥女是孤星命,姻緣本來就淡薄。」丑少琳咕噥道,她和陳三娘外甥女也有過節。

  「是不是孤星命胡道人最清楚了,我和少琳年前都讓胡道人批過命,胡道人說咱們倆的姻緣都在遠方,所以咱們倆非離開萊州不可。」

  那胡道人醜小篆也是認得的,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不知誇言了多少人的姻緣大事。

  上月十五,丑小篆上街買金箔,經過胡道人的鋪子,他老先生一見她走過,即拉著她要替她批流年,她一味地搖頭,胡道人還不死心,說什麼要贈她兩句金玉良言,她費了一番工夫東拉西扯才脫身。

  「你們真想進京?」

  兩人點頭如搗蒜。

  「進京容易,可不保證真能釣到金龜婿。」

  丑少琳一笑,「若能跟著盤大人進京,要不釣到金龜婿我想也難。」

  「小篆姊,釣金龜婿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們會使出渾身解數。」丑吟詩自信滿滿。

  「我是不費心啦,因為我知道這種事有時候費心也沒有用,最好的方式是順其自然。」

  丑小篆知道這一趟京城行她是不會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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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妝竟與畫圖爭,

  知是昭陽第幾名。

  瘦影自臨秋水照,

  卿須憐我我憐卿。

  明 馮小青 怨

  京城

  不用說,京城的金碧輝煌和街道的井然有序,不是小小的萊州能比美的,一個富庶的國家,華麗和美麗是它的特色,金色的皇城,是她此生所見最霸氣的建築。

  富饒的國家,才有閒情選美吧!

  「好大啊!」丑少琳驚呼。

  「好美啊!」丑吟詩驚呼。

  「好多人啊!」梁靖蕙驚呼。

  「你們現在的模樣全是一副鄉下人的愚蠢呆樣。」盤雪妮嗤笑道,一副受不了她們的表情。

  一路上,盤雪妮最受不了這群萊州鄉巴佬的地方就是這副處處驚呼的德行,活像見到神仙殿似的。

  「要你管,我們偏偏就要這麼張開嘴大叫。」丑少琳和她槓上了。

  丑吟詩也來聲援,「呆樣就呆樣,罵人者罵來罵去罵到自己。」

  「小心嘴巴張太大,蒼蠅、蚊子全飛了進去。」盤雪妮哈哈大笑,她只要一想到那樣的景象就控制不住自己想笑。

  「雪妮,少說兩句。」盤雲飛斥責了聲。

  這幫女眷,他多半時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們抬槓,只要不太過分,他是不介入的。

  盤雲飛看了一眼不隨她們起舞的醜小篆,她竟然還睡得著,歪在馬車裡大大方方地睡著。

  梁靖蕙走向馬車,搖醒她。

  丑小篆這才怔忡地張開眼,不知身在何處。

  「到了?」

  「是啊,好漂亮的京城。」

  丑小篆伸了下懶腰,從客棧梳洗後,吃了點早膳,然後上路,她就這麼睡著回籠覺。

  不是她愛睡,而是懶得和少琳她們擺龍門陣,與其同她們瞎說,不如閉目養神,有時候一養神,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我們今晚住哪裡?」丑小篆跳下馬車。

  「住雲奏院。」武不凡買了些涼水讓女孩們分飲。

  丑少琳對武不凡有些好感,她很清楚盤雲飛不是她能覬覦的,所以退而求其次,把心思放在武不凡身上,好歹他也是名御醫。

  不過她不想太早表態,心想若是太早定下來,萬一在京城遇上更好的對象,不是虧大了。

  「京城的雲奏院就是萊州雲奏院的放大版。」

  丑少琳哇了一聲:「真的嗎?」

  武不凡不是呆頭鵝,丑少琳的那點心思他倒也懂了七分,可他不點破它,只是一逕地保持某種距離,在可親的態度裡帶著一絲疏離的陌生。

  看清這局勢的人還有丑小篆,她常常為著某些好玩有趣的人際互動偷笑。

  「好了,咱們直接回雲奏院,你們想添些什麼用品,改天再上街買。」盤雲飛淡淡地道。

  他有些後悔同意丑小篆將她的一干堂妹帶進京,這些女孩一心想飛上枝頭做鳳凰,殊不知麻雀的身份是天生下來就注定好的,怎樣也成不了鳳凰。

  而真正的鳳凰卻寧可躲在麻雀堆裡,什麼野心也無。

  雲奏院

  揮著絹扇,丑小篆喝著杏仁茶。

  「街上好熱鬧,全是各地方佳麗帶來的丫鬟和奶娘。」梁靖蕙從外頭氣喘吁吁的進來。

  「又在大肆採購行頭了?」

  「對啊,你怎麼知道?」

  「用膝蓋想也知道。」丑小篆喝完一杯杏仁茶又進攻第二杯。

  丑小篆就是以這種老神在在的姿態面對一切。

  「你怎能如此不積極?我看吟詩和少琳都比你還忙碌,她們一連三天白日都在街上度過,吃遍一間又一間的茶樓,還帶著院裡的丫鬟伺候著,好像她們才是參選的佳麗。」

  「她們想覓如意郎君,積極點是對的,我又沒那壓力,再說,那些選美的主審官又不住街上,上街也沒用。」

  「能露露臉總是好的,至少能製造話題,到時一出場就能引起騷動,你不知道那杭州和揚州來的姑娘,動作頻頻,聽說已是中原小姐的熱門人選。」

  「很好啊。」她興趣缺缺地道。

  「什麼好,你天天窩在雲奏院吃吃喝喝,小心腰粗一圈、臉成月亮臉。」

  「我求之不得。」

  「天啊!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就是想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最好一站上台就被轟下去。」

  「你想出糗?」

  丑小篆含笑地頷首。

  「盤大人將會因此蒙羞。」梁靖蕙不敢想像那場景。

  丑小篆聳聳肩,「是他自己要拱我上台的,不過我吃再多喝再飽,也肥不了幾斤肉。」她不識好歹地道。

  「小篆,你就不能盡全力嗎?」

  沒有榮譽心和好勝心,如何能贏?梁靖蕙比誰都心急。

  「不想。」她不誇言。

  「那這一屆的中原小姐八九不離十會落在韋拾兒身上。」

  「韋拾兒?」她沒聽過。

  「代表杭州出賽的佳麗,據說她出生在杭州,三歲隨父搬到京城,也不知靠了什麼關係成了杭州選出的佳麗。」

  「是不是美若天仙啊?」丑小篆順口問道。

  「不凡哥神秘兮兮的告訴我,那韋拾兒是盤大人的舊情人。」

  丑小篆驚了下,「舊情人?也就是現在沒在一塊兒羅?」

  「是啊,盤大人一度想娶的妻子就是韋拾兒,兩人分開後盤大人對情愛之事變得不太熱中。」

  「沒想到那個一臉嚴肅的盤雲飛,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生活。」

  「不凡哥好像知道得不少,他要我拜託你好好出賽,別讓韋拾兒得逞。」

  「盤雲飛不希望她勝出?」

  「好像是如此,起初也不知道那韋拾兒會參選,是告示貼出來後才知道的,盤大人一聽聞這事之後面孔立刻沉了下來,所以我和不凡哥都很希望你能當選,別讓韋拾兒稱心如意。」梁靖蕙不想掩飾私心。

  韋拾兒!她要把這個名字給記牢,若有機會,她倒要親眼瞧瞧那韋拾兒生成啥模樣,能讓盤雲飛魂牽夢縈的女子,肯定不是普通人。

  「能否當選也得靠三分運氣的,我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你瞧天上飄忽的白雲。」她指了指天際。

  梁靖蕙仰首看著,「很普通的雲朵啊,如何?」

  「變化可快了,就像選美的事,結果往往出人意表。」丑小篆就是不願奢求。

  「我懂了,其實你並不是不在乎,只是怕結果是讓人失望的。」

  丑小篆不置可否,扇了兩下絹扇,慢慢地道:「我那兩個堂妹是不是想丈夫想瘋了?」

  「怎麼說?」

  「天天往街上跑,不會太引人側目嗎?我雖沒有女子不宜拋頭露面的古板思想,可也擔心她們過分招蜂引蝶,反而失去神秘感,身價會大跌。」

  對啊!她怎會沒想到,小篆就是比多數人細心。

  「她們勸不醒啦,你是明白人,少琳比吟詩更囂張,不只茶樓一間間窩,還主動同男子說話,舉止輕浮。」

  丑小篆站起身,往迴廊的另一端走去。

  「少琳舉止輕不輕浮我倒不是很在意,畢竟她要的是金龜婿,若不主動些怎麼搶得過本地姑娘。」

  「過分主動容易惹人嫌耶。」

  丑小篆唇畔漾著無限深意,「女子嫌棄不要緊。」

  「男子就不會嫌嗎?」

  「只有少部分的男人才會不習慣吧!大部分的男人對於送上門的艷福通常不會排斥。」

  「是嗎?那為何盤大人對兩位女客人那麼冷淡?」

  「那是因為盤雲飛對任何女子一概熱烈不起來,並非因為少琳或吟詩過分招搖。」這是她觀察的結果。

  「是這樣嗎?難道盤大人對韋拾兒姑娘仍舊不能忘情?一定是這樣。」梁靖蕙自問自答。

  沒來由的,丑小篆心緒紊亂了下。

  丑小篆打聽了韋拾兒的住處。

  她好奇地走進韋拾兒住的院落,正猜想著韋拾兒和魯尚書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能得到魯家人的庇護?

  她看見一名美得令人羨慕的女子靜靜地坐在閨閣裡繡花,像是心不在焉似的。

  「哎喲!」屋裡的韋拾兒叫了聲,擱下繡花針。

  韋拾兒被繡花針扎傷了手指,以唇吮了下手指,她放下繡布和繡籃,抬眼望了下紙窗的方向,沒料到窗外會站著人。

  她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

  丑小篆由門進屋。

  「你就是韋拾兒?」

  「我是韋拾兒,你是誰?」

  丑小篆讚歎著,原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可以這麼好聽,比百靈鳥的聲音更悅耳。

  「丑小篆。」

  韋拾兒皺了下眉,偏頭想了下,「我不認得你啊。」

  「我知道。」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告訴守門的家丁,說我是你昨兒個在街上請來教你梳頭的師傅。」她沒想到門房這麼好騙。

  「你說謊!」韋拾兒霍地站起身。

  「不說謊怎麼進來?放心,我沒有惡意,也非壞人,不過想親眼瞧瞧姑娘的美顏罷了。」

  韋拾兒戒心更重,「你到底想怎樣?」

  她拿起繡籃裡的剪子,防衛地盯住丑小篆,一副最後關頭置對方於死地的決絕。

  「你是不是也對太子妃的位置有興趣?」丑小篆開門見山地道。

  韋拾兒外表柔弱,內心堅強。「不干你的事。」

  「同是佳麗,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怎麼,你想除掉我?」韋拾兒瞪著丑小篆,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不,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和你不一樣,除掉你對我百害無一利,相反地,我希望你順利當選。」

  韋拾兒放下剪子,「什麼意思?」

  「意思是,唯有你當選,才是最實至名歸的事,你真的很漂亮,連針線活都能做得這麼優雅。」她自歎不如。

  韋拾兒禁不住要懷疑,「你沒理由這麼禮讓、大方。」

  「你別管我為何如此禮讓、大方,我只想知道你和盤大人有沒有可能復合?」她問得直接。

  聽到盤大人三個字,韋拾兒明顯的瑟縮了下。「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這你也別管,我只要知道你們之間有沒有復合的可能性?」

  「你是希望我們復合或是不希望?」

  「當然是希望才這麼問。」

  她心裡自有盤算,欠盤雲飛的二百兩,就當是撮合韋拾兒回到他身邊的代價。

  韋拾兒閉上雙眼,咬了咬下唇,扯開一抹想哭的微笑,然後張開眼說道:「我試過,可是力有未逮。」

  韋拾兒說得含蓄,丑小篆聽得模糊。「是盤大人不願意?」

  韋拾兒緩緩地點頭,「是的,盤大人……雲飛恨我。」

  「是你背叛他的?」

  「一言難盡。」

  丑小篆意味深長地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有什麼法子呢?做錯事的人是我啊。」

  「我幫你羅!」丑小篆保證地道。

  韋拾兒有一點吃驚,「你肯?」

  「我欠盤大人人情,你是盤大人愛過的人,況且現下看來盤大人似乎對你仍有餘情,能幫自然幫幫你們。」

  韋拾兒在心裡不知承認過多少回對他的眷戀不捨,想挽回的話語幾次到嘴邊就是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雖不知這個叫丑小篆的女孩為什麼這樣慇勤的願意幫她,可有好處沒壞處的事她也沒必要推拒。

  「你要怎麼幫我?」

  「還沒想到,反正見招拆招,主要是你的決心和態度,我可不想幫成了這個忙後,你卻退卻了。」

  「不會的。」韋拾兒忙不迭地大叫。

  「那好,無論我要求你做什麼你都會配合嗎?」丑小篆先小人後君子地道。

  「可以。」韋拾兒亦乾脆回話。

  「可想成為盤夫人,可能得先放棄做太子妃的美夢,你捨得嗎?」丑小篆緊接著問。

  「不能做太子妃?」韋拾兒倒是忘了這一層。

  「當選中原小姐的同時,旋即宣佈放棄太子妃的候選權,只有這樣做才能感動盤大人。」她盯住韋拾兒的表情,想觀察她是否真心想和盤雲飛復合。

  「我……」韋拾兒猶豫著。

  「怎麼,你捨不得?」她敏感的問。

  「不能兩全其美嗎?」

  「如何兩全其美?」她反問韋拾兒,突然明白盤雲飛為何不要這麼美麗的未婚妻。

  韋拾兒直率地說出她的想法:「就是成為太子妃的同時仍然擁有雲飛的愛,其實這樣對雲飛也好啊,只要我在皇上公公面前美言幾句,雲飛的官運肯定比現下更平步青雲,想什麼有什麼。」

  「魚與熊掌豈能兼得?」

  韋拾兒真不是普通的貪心。

  「為何不能?那太子是駑愚之人,和那樣的人過日子,莫說一輩子,我連一天都受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安分地做你的盤夫人。」

  「不,我是生來要做皇后的命,現在有此機會,我沒理由放掉。再說,雲飛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盤大人是不小氣,可你要他做你的地下情夫,依他的性格,我想是不可能的。」

  「可我愛的人是他啊,如果他也愛我,為什麼不能犧牲自己的一點私心和佔有慾成全我,幫助我得到我想得到的?我的要求並不多啊!」她認真的陳述。

  丑小篆搖頭,「你這樣還不算要求太多?」

  「丑姑娘,我猜你和雲飛很熟吧!如果可以,你就好人做到底,想辦法說服雲飛,要他不要這麼死腦筋。」

  「我看我要說服的人是你,不是盤大人。你自己想想看,假使盤大人真是如此見利忘義的人,你會這樣日夜念著他嗎?」

  「不會。」

  「那就對了,所以問題出在你身上。」

  韋拾兒似懂非懂地道:「你說要幫我,可我要的東西,你還是幫不了我啊。」

  「你要盤大人做地下情夫是不可能的啦,光是想到那個場景我就覺得很好笑。」

  盤雲飛不是偷偷摸摸的人,要他偷情,不如叫他偷仙宮的蟠桃。

  「那你是不幫我羅?」韋拾兒難掩失望地道。

  「我會試試看,但無法保證什麼,盤大人沒那麼好說話,你自己好自為之。」

  韋拾兒吁了口氣,她忘不了和盤雲飛分手時,他那一雙黑眸比寒冰還要冷。

  她知道盤雲飛恨她,恨她無情。

  她真的無情嗎?不,她只是比較自私罷了。

  凡事為自己多想一點也有錯嗎?不,她不認為她有錯,至少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錯,是盤雲飛自己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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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在做什麼?」丑吟詩蹲下來,看著丑小篆忙碌的手。

  「削竹子。」丑小篆頭也沒抬地回答。

  「為什麼削竹子?」

  「明天的才藝表演,我準備做個風箏讓大家開開眼界。」

  選美比賽已經進行第二天了,明日登場的是佳麗們的才藝表演。

  中原小姐光有美貌是不夠的,還得有內涵、有智慧,色藝兼備。

  「做風箏哪是什麼才藝,應該跳支舞、唱個小曲,不然吹簫,才夠份量。」丑少琳加入她們。

  「你說的這些才藝我沒一項會的。」丑小篆老實地承認。

  「那多慘啊,你不怕名次敬陪末座?」丑少琳潑冷水地道。

  「我對我扎的風箏有信心。」

  她的要求不多,只要擠上中間的名次就好,不能太難看,無顏回鄉見江東父老。

  「扎風箏是粗人做的事,你不想自暴其短吧!」丑吟詩沒有惡意,直腸子說話。

  「自暴其短也沒辦法,你們別管我了。對了,今兒個你們怎麼沒上街?」

  「還早嘛,這麼早街上沒什麼人。」丑少琳說。

  「是啊,京城的人都晚起,天大亮才會上街做生意,我們不想浪費精神。」丑吟詩站起身。

  丑少琳說出她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盤大人是不是對女人沒興趣?」

  丑小篆怔了下,「為什麼問這些?」

  「我們被街上的人問煩了,沒有答案只好來問你,在雲奏院,你是少數能同盤大人說幾句話的人。」丑吟詩把玩著兩頰的髮絲,閒閒地道。

  「那些人真無聊。」

  「盤大人是不是有什麼暗病?」丑少琳看了看四周,小聲問道。

  「你比他們更無聊。」

  「若不是有暗病,對女人也有興趣,盤大人為何遲至今日沒娶妻?」丑吟詩百思不得其解。

  「你問我這個局外人不覺得很好笑嗎?我和盤大人不熟,不如你們自己去問他。」

  「看盤大人長得高大威猛,不像生了暗病的人。不過……有些暗病和身量無關。」丑吟詩喃語。

  丑小篆白了丑吟詩一眼,「你別亂猜了。」

  「你幫我們查清楚嘛,我們真的很想知道。」丑少琳放軟音調懇求地道。

  丑小篆狐疑地看著她們,「你們怎會突然變得這麼好管閒事?」

  「想賺點外快……」丑吟詩話說一半才知道失言,連忙捂著嘴,吐了下舌頭。

  「什麼外快?」丑小篆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哎呀,告訴你也沒關係,我們的盤纏快花光了,現在靠賣些名人消息賺點銀子。」丑少琳無所謂地揮了揮水袖。

  「你們……真有本事。」她並不反對以此賺錢謀生。

  她知道京城有許多閒閒沒事的無業遊民,吃飯、喝茶時聊的全是別人的隱私,有些話題更是傳了好幾手的消息,沒有管道求證,是非還是是非,謠言還是謠言。

  「不然京城的東西賣得那麼貴,我們想買個胭脂水粉都要斤斤計較。」

  丑吟詩附議道:「是啊,口袋就要空空了。」

  「你們倆現在成了好姊妹?」

  丑少琳和丑吟詩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道:「我們本來就是姊妹。」

  「不打架了?」丑小篆取笑道。

  「現在沒有打架的理由,自然不打了。你還沒告訴我們盤大人有沒有什麼暗病。」

  「你們準備把這個消息賣給誰?」

  丑少琳說:「宮裡的宮娥班頭嬌娘姊。」

  「賣多少兩銀子?」

  「五十兩。」

  「這麼多?」丑小篆睜大眼。

  「嬌娘姊是伺候禎心公主的宮娥,想也知道為什麼出手這麼大方。」

  丑少琳笑了下,「禎心公主對盤大人有好感。」

  「那禎心公主是太子的妹妹,與太子同母所生,將來太子登基,禎心公主的權力會更大。我們現在替她辦事一來是賺銀子,二來是籠絡她,等到太子繼承大位,禎心公主就是長公主,到時自有咱們的好處。」丑吟詩撥著如意算盤。

  「我沒想過要待那麼久,你們想賺銀子我不反對,可別把我算在裡頭。」丑小篆怕極了麻煩。

  「我們沒把你算在裡頭,不過是希望你幫點小忙,探問盤大人是不是有什麼暗病?」丑少琳現實地道。

  丑小篆念在堂姊妹的情分上同意幫忙,二來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盡量。」

  冗長的才藝表演終於結束,丑小篆自認已全力以赴。好在主審官們眼光不差,看出了她的精湛技藝,給了她高分,還封了她「風箏西施」的封號。

  風箏西施,她喜歡這個封號,只要是肯定她風箏制得好,比讚她美若天仙還令她歡喜。

  「丑小篆,你又在玩什麼花樣?」盤雲飛氣急敗壞的衝向她。

  「我什麼也沒做啊。」她很無辜。

  「什麼也沒做嗎?」盤雲飛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她仰首偏著頭瞅著他,「我忙著才藝表演累壞了,哪有閒工夫做什麼?」

  「你為什麼去找拾兒?」

  「韋姑娘告訴你的?」真是多嘴。

  「拾兒和我之間的恩怨不用你管,你只要把選美的事給管好就算是阿彌陀佛了。」他恨不得搖掉她臉上的笑。

  「我想還你人情嘛!」好心沒好報。

  他的臉色陰沉到極點,她知道不好應付,可她也不是被嚇大的。

  「我和拾兒的事,與你欠我的人情有什麼干係?」真是夠了,他最受不了愛插手管東管西的女人。

  「你們若能和好如初,我也算是功德一件。」

  「你不會看人臉色嗎?」他的臉色不夠難看?

  她的晶眸眨了眨,「你的臉色很好啊,怎麼,還沒冬天呢,想叫廚娘給你冬令進補啊!」

  「少跟我耍嘴皮子,小心我縫上你的嘴。」盤雲飛警告地道。

  她嚇了一跳趕忙摀住嘴。

  「你明明愛那韋姑娘愛得死心塌地,為什麼不敢讓我幫你?」丑小篆不服氣。

  「誰說我愛拾兒愛得死心塌地?」他火大了。

  「你的眼神洩露了秘密。」她以手捂嘴咕噥地道。

  「一派胡言!」他輕吼。

  丑小篆僵了下,索性放下手,朗聲道:「難道韋姑娘沒做過大人的未婚妻?」

  「未婚妻與愛得死心塌地有何相干?」他反問。

  「沒有愛得死心塌地怎會成為大人的未婚妻。」

  男人都是這般嘴硬嗎?

  「我不愛你,你一樣可以成為我的未婚妻。」他脫口而出,有些不顧後果。

  丑小篆呆愣住。

  「什麼?」

  「我要說的是,未婚妻未必是最愛。」他緩和情緒後說道。

  她恢復心緒說:「這麼說是韋姑娘自作多情,你並不如她想像的這麼中意她?」

  「都過去了,所有情愛皆成過眼雲煙。」他豁達地道。

  她乘機追問:「如果有位高貴的仰慕者,你可願意接受人家的一片癡心?」

  「什麼高貴的仰慕者?」

  「禎心公主。」

  盤雲飛睨著她,「你這麼急著把我推薦出去是為了什麼?」

  她抿了下嘴,唇際泛起一抹稚氣的笑。「留久了會礙眼啊!」

  「禎心公主給了你好處?」

  「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純粹義務幫忙。皇家公主內向害羞,總要有人替她說媒。」

  「禎心公主會內向害羞?你說的人怎會和我一貫的認識有這麼大的落差?」他不禁搖頭。

  突地,一隻得了瘋狂之症的野狗朝丑小篆狂吠而來,盤雲飛眼明手快的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中。

  怪哉,為什麼在他懷裡,她的心會不由自主的悸動著?

  她是不是生病了?

  他抱起她,略略施展輕功,幾個起落,將她帶離瘋狗攻擊的危險之境。

  落地後,她推開他,吞了吞唾液,在他犀利的目光注視之下,她的心好似要跳出來,差點就要斷氣,心窩裡滾熱得發燙。

  「謝謝……」她虛弱地道。

  盤雲飛邪魅一笑,「頭一回看你臉紅成這般,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她忐忑不安地回視他,他笑著朝她逼近,她酡紅如霞的嬌顏魅惑了他,出其不意地他扣住她纖弱的腰肢,托起她的下顎,冷不防地吻上她的唇,吸吮著她嫩唇間的蜜津,以靈舌撬開她生澀的櫻紅,動了情潮的大掌由她的腰際往上探,熾熱的掌心撫上她胸前的圓潤,修長的指尖隔著布料柔情滿滿的揉弄著她嬌嫩的敏感。

  她慌亂地申吟了下……

  這種輕浮的姿勢教她羞赧,可又舒服地還想央求他賜予更多。

  更多什麼?生嫩的她並不清楚,只知道感官驅策著她的身子,她忍不住輕顫。

  「大人……」

  就在她就要暈死在他懷中時,他放開了她。

  兩人氣喘吁吁地看著彼此,然後盤雲飛先打破沉默。

  「我很想再往下進行,可我知道不能這麼做。」

  他修長健壯的身量,充滿男子氣概,她越看越覺得迷亂,好怕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因為你怕承受不起後果?」丑小篆禁不住心底的惆悵。

  「我怎能和太子殿下搶女人。」盤雲飛苦笑了下。

  她不解,「我不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啊!」

  「你今日的才藝表演是眾佳麗之首,再加上昨日的眼緣評比,若無意外,這屆的中原小姐非你莫屬。」

  盤雲飛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他怎會吻她?而且還吻得那麼投入。

  他很久不曾有過這樣情不自禁的衝動了。

  是因為她可能成為太子妃,所以蠱惑他掠奪她的芳唇?

  「我不要!」

  「恐怕由不得你。」他說。

  他有什麼好不是滋味的?是他千方百計將她帶來京城的,就算如今有了不捨之情,也能慢慢習慣的。

  當他知道她去找韋拾兒,心裡居然可笑的湧起憤怒的情緒,尤其在韋拾兒告訴他,有個叫丑小篆的小女人,想做他們倆的和事佬,他更是失去理智的想發一頓脾氣。

  他應該對韋拾兒還念念不忘的啊。

  「我不信由不得我。」

  她打定主意不參加三日後的決賽,少了決賽的成績,包準落在十名之外。

  「小篆,這裡是京城,選美比賽關係各省的榮譽,尤其決賽特別重要,不可任性。」

  「有什麼了不得的,難不成皇上會親臨主持?」她胡亂猜測。

  他點點頭,「你猜對了,皇上不只會來,而且會主持加冕大典和賜婚大典。」

  「賜婚?」

  盤雲飛苦澀一笑,「前三名佳麗皇上都會賜婚,這是難得的機會,嫁入豪門的機會。」

  「我不嫁。」

  丑小篆反身,跑著離去。

  豪雨、勁風。

  決賽不得已往後延期,丑小篆盯著窗外的風雨,沒好氣的對梁靖蕙道:「我想請假。」

  「怎麼了?」

  「我不想出席決賽,所以預備請病假,你看需不需要請不凡哥替我開張假條?」

  「萬萬不可,你一請假,中原小姐將與你無緣。」

  丑小篆輕鬆地道:「我無所謂,看誰有興趣夾去配飯。」

  「皇上要賜婚的。」

  「我就是不想要皇上的賜婚嘛,煩死人了。」

  「皇上這回要替幾位王爺、大臣賜婚,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竟然要請病假?」她想要還要不到呢。

  「我又不認識那些王公大臣,賜這種婚不要也罷,再說佳麗們的名額不過三名,而且又不一定是正室,根本不划算。」她聽不凡哥說得一清二楚。

  「不一定是正室有什麼關係,王爺和大臣們的側室好過莊稼漢的元配,做妾也沒關係啊。」梁靖蕙講得頭頭是道。

  丑小篆嗤哼了聲,「誰說做妾也沒關係,做妾會要了我的命,我才不幹。」

  「小篆,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出賽,否則盤大人會丟烏紗帽。」

  丑小篆皺了下眉,近日只要想起盤雲飛,她的心就會像被利刺刺中般疼痛,有些悲傷,有絲困獸般狂躁的心情。

  那日,他吻了她,是她的初吻,他的唇似上好的絲緞,還有他的大掌,放肆地逗弄她的身子,在他一次次的挑弄下,她禁不住的輕顫著。

  從此,她的心再沒有平靜。

  「小篆。」梁靖蕙輕喚著。

  丑小篆回過神,為著自己胡思亂想的香艷內容而不好意思起來。

  「呃?」

  「我跟你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聽到了,你說盤大人會丟掉烏紗帽。」但是為什麼?她不選中原小姐和盤雲飛的官位有什麼關聯?

  「京城裡眼線多到嚇死你,你偽裝生病一定會有人告密領賞金。」

  天啊,她又想起他柔軟的唇覆在她唇上的感覺了,她怎麼變成這麼yin蕩好色了?

  「小篆!」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老是心不在焉、心神不寧,是不是真病了?」

  「沒病、沒病。」她伸手撫了撫發熱的雙頰。

  「沒病就好,總之你不能臨陣退縮,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如果沒有韋拾兒,你十成十當選。」

  韋拾兒確實很美,盤雲飛會愛上她不無道理,她曾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肯定常常享受他令人銷魂的吻,思及此,她的心又微微痛了下。

  「那就讓她當選,她是做太子妃的命。」

  「你想故意選輸?」真是傻啊!

  丑小篆不置可否。

  「不凡哥說皇上有意將禎心公主賜給盤大人。」

  這話引起她十足的注意,「盤大人對禎心公主沒那個意思,皇上不知道嗎?」

  「皇上賜婚哪裡管這些,夫妻之情是可以培養的,不凡哥說禎心公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和盤大人登對極了,簡直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梁靖蕙心思單純,根本不曉得丑小篆內心深處的曲曲折折。

  「你現在和不凡哥走得很近?」丑小篆不想繼續談論盤雲飛的事,再說下去她會妒性大發。

  「也沒有啦,就……偶爾聊聊天羅。」

  「可最近你總是不凡哥長、不凡哥短的,若是沒什麼,不會這麼親密才是。」

  梁靖蕙有一種被人看穿心思的羞澀,遂大發嬌嗔。「好嘛,說不過你啦,我是和不凡哥在交往,盤大人也知道的,你覺得不凡哥人如何?」

  丑小篆就這麼陪著梁靖蕙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著她最愛的武不凡,直至晚膳時間。

  夜裡,雨下得比白日更大,丑小篆走進暴雨中。

  她讓狂風暴雨往她纖弱的身子肆虐。

  如她所願,她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輕。

  是早起的廚娘發現她的,她倒臥在大雨裡,凍得不省人事,小臉蒼白,只剩一口氣。

  御醫武不凡提著藥袋替她診脈,大搖其頭。

  「差點要沒命了。」

  「風雨這麼大,她跑出去淋雨作啥?」一時之間有太多的情緒充斥在盤雲飛的心頭。

  丑小篆一張美麗的小臉白似雪,她站在雨裡把自己弄得病懨懨的,她是不是瘋了?

  「小篆不想出席決賽。」梁靖蕙替她抹臉。

  「所以像這樣找死?」他生氣道。

  「我想小篆只是想藉淋雨染風寒,沒有尋死的念頭。」

  武不凡寫了藥方,「一會兒照著這藥方配個十帖藥。好在小篆姑娘年紀輕,否則今早就該見閻王了。」

  武不凡和梁靖蕙離開後,盤雲飛獨自坐在床沿陪丑小篆,他握住她冰涼的柔荑,發出哀傷的歎息,他明白自己的感情了,他一定是愛上她,否則不會這麼擔心。

  她睡了一天一夜,他也守了一天一夜。

  「水……水……好渴啊……」

  武不凡交代過,丑小篆喝了袪風寒的藥汁,會較嗜睡些,她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後。

  他倒了水餵她喝,「慢慢喝,別急。」

  她一口氣喝完,「還要。」

  他再倒了一杯,她又一口氣喝完。

  「我是故意生病的。」她說。

  「我知道。」

  丑小篆半躺地坐回暖坑。

  「我是不是白忙了?」

  不知是不是她身子太硬朗了,除了感覺有點虛弱之外,沒有其他不舒服。

  「你瘋了不成?」他慍怒地斥責。

  她噘起小嘴,「你不要這麼凶嘛,我生病是我自個兒難受,和你又沒有關係。」

  「你差點死掉知道嗎?」他說。

  「是差一點,又不是真的死掉,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聞言,盤雲飛旋即擒住她細瘦的手腕,「你怎麼可以這麼輕忽生命!你怎麼可以不顧我的感受。」

  她的心彷彿被撕扯般疼痛。

  「你……你在說什麼……」她幾乎不能言語。

  他將她扣在懷中,俯在她耳廓輕語:「你不明白嗎?我喜歡你。」

  她睜大了水眸瞪著他,一時為之語塞。

  盤雲飛說他喜歡她,是真心的嗎?有的時候人們會犯下一個多疑的錯,此時的她正是如此。

  她該不該回應呢?又應如何回應,想太多一向不是她的毛病,可現下的她能不為他的烏紗帽著想嗎?

  梁靖蕙說了,皇上準備將掌上明珠禎心公主賜婚予他,他若不從,不是犯了抗旨之罪?

  「你自作多情了。」她不能害他。

  他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你不信?」

  她別開小臉,「好累,我又想睡了。」

  然後,丑小篆閉上眼,假意陷入沉睡。

  盤雲飛承認聽到她拒絕的話語十分失望,可他清楚有些事是急不來的,也許她在心裡鬧著什麼彆扭呢!

  等她的病痊癒後再說吧!反正來日方長,只要她仍住雲奏院,他就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

  她不願出席決賽正合他意,這兩天他心裡也急著,本來不肯好好正視自己情感走向的他,因為得知她很可能成為太子妃首選後,開始煩躁不安。

  細究原因,沒想到竟然是他在乎她。

  從何時開始的?

  他也不知道,難道這就叫作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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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3 07:56:30
第八章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先秦 詩經

  因為年紀輕,不是絕症,通常皆能恢復神速。

  丑小篆已經能出門吹風,在梁靖蕙的陪伴下,她上街買了一些繡線和胭脂水粉。

  「不是不參加決賽了?」梁靖蕙疑惑地問。

  「還是出席比較好。」丑小篆淡淡一笑。

  「為什麼?盤大人已經動用關係將你除名了啊!」

  「沒這麼簡單,不凡哥一早替我複診時,告訴我這事沒法這麼算了。」

  「那怎麼辦?你棄權也不行嗎?」

  「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認了,而且也轉了念。「皇上不許任何佳麗在此節骨眼棄權。」

  「怪了,皇上怎麼能強人所難?」

  丑小篆能理解皇上的作法,「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皇上自個兒比誰都清楚,他怕知情之後的佳麗全都宣佈棄權,屆時場面難看。」

  「皇上自己生出那樣的兒子,他不能逼婚啊!」

  「我不願替盤大人惹麻煩。」

  盤雲飛是禎心公主屬意的丈夫人選,她沒勇氣與之相爭,尤其怕影響了他的官途。

  「總有不在乎太子是愚是駑還是聰慧的女人,不如讓心甘情願的女子去做太子妃。」

  「能闖入決賽的佳麗並不愁嫁的。」

  梁靖蕙微笑頷首,「說得也是。」

  「韋姑娘早上來看我,盤大人……知道嗎?」

  她不知韋拾兒來見她有什麼目的,多半時候她是不擅長同人應酬的,因為她說話太直接,容易洩底。

  「知道,盤大人還請韋姑娘進花廳用點心。」

  他們聊了些什麼?她很想知道。

  自從他說了喜歡她的話之後,他們再也沒有獨處過。

  他生氣了嗎?

  可能吧!因為她不識好歹。

  「那韋姑娘美則美矣,可好像很自私。」

  「怎麼說?」

  「韋姑娘一出你房門就要我找不凡哥寫下你突染重病,回鄉調養的棄權書,請不凡哥帶進宮,你說她自不自私?」

  「她或許是看出了我對中原小姐這殊榮興趣缺缺,所以才會那樣熱心。」

  「你退選,她也不見得能當選。」梁靖蕙實話實說。

  「她很美。」

  「佳麗們只要擠入決選的,哪一個不美?」

  「不知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能不為難盤大人,又能讓我順利退選?」

  「別想了,再想下去頭皮會發麻。你病才好,不能走太遠的路,好像要變天了,風涼颼颼的,你站在這裡等我,這裡有座竹棚可以避避風,我到隔壁街買些豬蹄給不凡哥燉十全大補湯。」

  梁靖蕙走後,丑小篆在竹棚內的石椅坐下,竹棚下有七、八張石椅,全坐滿了人,丑小篆坐的位子較靠近外緣,也較不會引人注目。

  她靜靜坐著,不想與任何人攀談。

  「後天就要決選了,你猜誰會是中原小姐頭號美人?」一個中年婦人興味地道。

  「誰當選都無所謂,就是不能讓伍麗楠那隻狐狸精當選。」一旁的女子憤怒地道。

  「放心啦,伍麗楠不會有機會的。」

  「你怎麼知道?」

  「決賽前會先驗身子。」中年婦人小聲喃語。

  「驗什麼身子?」有人好奇極了。

  「你不知道嗎?」

  女子搖頭,竹棚裡的人沒有不豎起耳朵想聽個究竟的。

  「處子之身。」

  「什麼?」

  「你以為中原小姐只要人美就行了?那是不夠的,人美之外,還要是個未開的花苞。」中年婦人咯咯笑著,「伍麗楠被那麼多男人玩過,根本不乾淨,宮裡的老宮女精得很,伍麗楠想裝純情女也沒轍。」

  「你這消息可靈通?」

  「當然靈通,三年前我有位表姊的妹妹的姊妹淘,曾經進入決選,也讓宮女們的頭頭驗過身,那些老宮女眼睛可利了,既是皇后的貼身宮女,又是皇子們的奶娘,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浪女沒對付過,總之,佳麗們的清白很重要就是了。」

  她說得頭頭是道,眾人則聽得入迷。

  「如果不是清白之身會怎樣?」

  「自動退選羅!」

  「皇上不會降罪嗎?」

  「皇上為了確保入宮的佳麗將來所生的子嗣是皇族之後、血統沒問題,因此再美的美人若非處子之身,也只有回鄉吃自己一途。」

  「所以伍麗楠沒指望了?」

  「她啊——下輩子投胎再來選了。」

  大夥兒轟然一笑。

  然而,這段話給了丑小篆一些靈感。進宮的美人一定要是處子清白之身,如果她不是處子之身,是不是就不夠格了?

  「真想早點看到伍麗楠失望的模樣。」有人說。

  「她不會跳河自殺吧?」

  「她是九命怪貓,哪那麼容易死啊!」

  伍麗楠?她有印象,同是決選佳麗,她多少有些交情,只是……伍麗楠到底做了什麼,惹上這群女子?

  盤雲飛實在搞不懂丑小篆。

  「你從萊州開始,到京城入決選,一直以來就是不願參加選美的,現在有機會退選為什麼反而猶豫了?」

  「你替我想的理由,根本不是好的棄權理由。」

  「怎麼不好?你前些日子確實生病啊!」

  「可現在也痊癒了,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我現在生龍活虎,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

  盤雲飛越來越不瞭解她。

  「怕什麼,有事我扛。」

  「欺君之罪可不輕。」

  「我不在乎。」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說道。

  「可我在乎,你若因此被打為庶民,我這一生一世都會良心不安的。」

  「我不要你進宮。」盤雲飛誠摯地看著她。

  他的話讓丑小篆聽了心裡很舒服,對他卻覺得不忍心,沒了官位的他,同樣不會快樂的。

  「你很怪耶,是你告訴我要有榮譽心,為山東爭一口氣,別讓人譏誚山東無美人,現下我甘心了,也深刻體會你的用心,你卻勸我棄選。」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再說,你馬上就是駙馬爺了,咱們成了皇族親戚,以後還有機會常見面呢!」丑小篆故意逗他。

  其實,她心裡自有另一番打算。

  「你偏要這麼折磨人心嗎?」他心慌極了。

  丑小篆撇撇嘴,「皇上賜婚,你就要娶禎心公主了,是誰折磨誰比較多?」

  「誰說我要娶禎心公主來著?」盤雲飛覺得她有點無理取鬧。

  「沒有嗎?大家都這麼傳的。」她想,也許他這個當事人並不知情。

  「皇上從沒提過這件事。」

  「若非如此,禎心公主為何差人調查你……」是不是有暗病?她最後一句話吞回腹中。

  「調查我什麼?」

  「我怎麼知道她要調查你什麼,反正這消息肯定不是空穴來風就是了。」

  盤雲飛趨向她,將她逼向桌緣,他迷人的唇,掠人的男性氣息,令她心跳加快。

  盤雲飛伸出一臂,托起她的腰肢,冷不防地俯首輕吻她。

  丑小篆掄起粉拳在他的肩頭上不斷地攻擊著,她不能表現得過分配合,雖然這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

  她希望他能終結她的童貞,這麼一來,她就過不了驗身那一關。

  因為不是處子之身而棄權,應該就不會傷害到誰了吧!她如此盤算著。

  「唔……」她假意掙扎著。

  「如果你成為我的,你就沒法子進宮了。」他勾唇一笑。

  丑小篆微愣了下,原來他也知道驗身之事。

  而且他心裡想的和她一樣,天啊!她要偽裝成不甘願的可憐女子嗎?

  裝可憐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是她根本不覺得自己被他欺侮,她從利用的一方,成了各取所需的一方。

  「什麼?」她繼續裝糊塗。

  盤雲飛低嗄地道:「皇上要挑的太子妃不能是個讓人碰過的女人。」

  「你……你想怎樣……」她嘺喘著。

  「把你變成我的。」他吻著她的纖頸。

  「你……」

  他高超的挑逗技巧讓她十分迷戀,因而忘了掙扎,她不能讓他發現她的計謀,怎麼辦?

  「告訴我,你不想做太子妃……」他以溫熱的手掌包圍著她的美麗。

  她有一種天生的妖媚足以教男人失去理智,為她完全瘋狂。

  隔著絹布,他將唇覆上她胸前的柔軟,令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她覺得自己變得好嬌弱,像是風中的殘柳。

  他一寸一寸的掠奪她,好像她真是他一心想得到的女人。

  對他而言,她是。

  對她而言,他不可能如此癡狂。

  她已經完全無法思考,只能任他擺佈,將她抱上床榻,一陣酥麻酸軟之感從小腹漫起……

  盤雲飛好看的五官因激情而顯得更加令人沉醉,難以自拔。

  她誘人的媚態同樣激烈的刺激著他,加深了他的吻和雙手的撫弄。

  「我好難受……」她的聲音如蚊蚋般。

  「我知道。」他一心想討好她,所以極力壓抑自己的飢渴。

  「我不做太子妃……求求你……」

  丑小篆本來就對做太子妃沒興趣,他對待她的方式,正中她下懷,可她不能夠表現得太明顯。

  「真心話?」盤雲飛想再次確定。

  她激烈地回吻他,氣他不明白她的心意。

  「慢點,慢點……別弄傷了自己……」他小心地提醒她。

  她才不要慢點。

  丑小篆發狠地朝他身子又吮又咬,就像一隻慾求不滿的小母獅。

  盤雲飛讓她用她的方式宣洩她的情慾,直到他再也不能忍受這份激狂。

  他低吼了聲,情不自禁的申吟,然後張嘴飢渴的舔舐著她的嬌嫩和柔媚,彷彿要一口將她撕裂、吞入腹中……

  他們之間的結合是驚心動魄的,他們之間的歡愛是教人怦然心動的。

  然後,他們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自從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後,相見時多了幾許尷尬和莫名的悸動。

  「大人,雲奏院的廚子手藝真好,要不是距離萊州太遠,我成親那天真想向您借來辦喜筵呢!」丑吟詩啃著鴨翅道。

  「你可以在京城辦喜筵啊,大人連雲奏院都肯借給你呢!」丑小篆自作主張地道。

  「你也覺得廚子做的菜適合辦喜筵嗎?」盤雲飛舀了一杓的魚湯往丑小篆碗裡擱。

  「哥,我也要喝。」盤雪妮撒嬌地要求。

  「我們也要喝。」

  因為不想讓丑小篆享有特殊待遇,女眷們厚顏地央求盤雲飛巧扮伺候的丫鬟。

  盤雲飛也不吭氣,依她們的要求在每人碗裡舀了一杓魚湯,有些事,他知道急不得。

  「明天就要決選了,小篆姐似乎一點也不緊張。」丑吟詩隨口問道,有一點沒話找話說的況味。

  「反正我是沒什麼指望的,緊張也沒用。」

  「熱門人選裡聽說也包括你,怎會說沒指望呢?」丑少琳覺得丑小篆虛假得很。

  「明天就會揭曉的事我們別討論了。」

  「不討論選美的事也好,咱們換個話題,上回請小篆姊探問的事不知有答案了沒?」丑吟詩急切地問。

  「什麼事?」

  「五十兩買暗病的事。」丑少琳技巧地提示。

  丑小篆幾乎忘了這件事,「暗病是嗎?」

  禎心公主若是知道盤雲飛身強體健,什麼病也沒有,會不會卯起來求皇上賜婚?

  可若是謊稱盤雲飛有暗病,豈不是讓盤雲飛瑜中有瑕,壞了他一世清譽。

  不行,她不能太自私。

  「你們可以好好琢磨那五十兩該如何支配了。」她決定說實話。

  「真的嗎?」

  兩人喜出望外,飯也不吃了,起身便往外跑。

  「你們要去哪裡?」丑小篆不希望她們樂極生悲。

  「我們報佳音去。」

  盤雪妮冷笑了下,「怎會有如此低俗之人,太哥,她們不該再繼續住雲奏院才是,咱們盤家的聲譽都被她們搞壞了。」

  丑小篆客氣地告辭,她實在聽不下去了,那盤雪妮這一輩子大概都不可能成為她的好朋友。

  無所謂,反正她也無強求人的習慣,難纏的人不惹為妙。

  這時,梁靖蕙正好捧著一大碗紅綠相間的豆子往廂房走,越過她身旁。

  「不凡哥給你的?」有個人陪她說說話或許能解悶。

  「是我向他要的。」

  「你想種豆子?」

  梁靖蕙搖頭,「不是我要種豆子,是少琳和吟詩。」

  「她們又要玩啥花樣了?」

  「天曉得,我見不凡哥家裡有這雙色豆,就向他要了一些,少琳她們呢?」

  「出去了,大概約了宮裡的宮女碰面。」丑小篆接過梁靖蕙手上的碗。「這雙色豆我倒是頭一回見著。」

  「染上去的顏色特別艷。」

  「染的?」丑小篆有些訝然。

  「是染的啊,不凡哥為了哄那些不肯吃苦藥汁的皇子、皇孫開心,把戲可多了。」

  「少琳她們要這些豆子作啥?」

  「準是為了討好誰羅!」梁靖蕙聳聳肩。

  「她們要釣金龜婿的計劃有沒有進展?」

  命運真的很奇妙,在萊州時她與雲飛互看對方不順眼,哪裡料得到會有今天。

  「好像有點眉目了,可問她們,她們什麼都不肯說。」

  「不要上了誰的當才好。」

  京城不比萊州,萊州人的底她們多少清楚,京城人多又複雜,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們只能自求多福了。」梁靖蕙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後離去。

  美人翩翩,搖曳生姿。

  準備為佳麗們驗身的老宮女,走進事先安排的小房間。

  丑小篆一派優閒地等待驗身,再等一會兒,只要再一會兒,所有與選美有關的事都將離她遠去。

  伍麗楠心事重重又焦躁地走來走去;因為丑小篆曾在日前的竹棚下聽人們談起她,所以對這引起話題的女子不禁多看了幾眼。

  據說,伍麗楠以rou體換取參選的機會,當然這只是街坊的傳言,她是聽靖蕙說的,不曾求證。

  不過以伍麗楠的姿容,能入前十名決選佳麗名單,確實有些令人意外。

  可主審官差不多有七、八位,要左右這麼多主審官,得付出多少代價?想來也是令人同情。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關了,卻可能栽在驗身的老宮女們手上,唉,可憐啊!

  本以為驗身的老宮女只有一人,沒想到皇后組了一隊的老宮女,慎重的進行這件事。

  「你很緊張。」丑小篆問站在身邊的伍麗楠。

  「呃!」

  「放輕鬆些。」

  伍麗楠看向她,「你當然不用緊張羅,看你的樣子,肯定還沒被男人搞過。」

  丑小篆沒想到伍麗楠說起話來這麼直接。

  「你——」

  她們站的位置離其他佳麗有一段距離,伍麗楠好像有點豁出去的感覺。

  「我自己都不記得被多少男人搞過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改頭換面,卻碰上驗身這事。」她冷哼了聲。

  「你事前不知情?」

  「若是知情我會用雞血。」

  丑小篆笑了笑,「又不是洞房花燭夜,你用雞血怎麼有用?」

  「說得也是。」

  「你也不用太難過,能不能進宮都是命,能進得了宮的也別太高興。」

  「你九成九可以進得了宮才這麼說。」伍麗楠不滿她說風涼話。

  「我一樣進不去。」丑小篆平靜地道。

  這下伍麗楠倒是一驚。

  「你……不會也……」

  丑小篆盈笑頷首。

  「沒錯。」

  「你看起來不像。」

  「怎樣的女人看起來才像?」她好玩地道。

  「你長得不夠淫、不夠騷。」

  反正是一副良家婦女的模樣,伍麗楠瞧多了這種乖乖女,她這一生最常讓這類乖乖女罵得狗血淋頭。

  「我不想進宮,所以將自己給了心愛的男人。」

  伍麗楠噗哧一笑,「原來是個癡情女。」

  「我早明白自己的性格,所以不想進宮惹是非,如果你不喜歡人約束,最好別造次。」

  「我想做武媚娘,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進宮。」

  丑小篆點點頭,「好遠大的志向,算是替咱們女人爭光的崇高理想,而以當今太子的能力,你確實很有機會成為武媚娘第二,不過小心有個蕭淑妃也不是好惹的。」

  「誰?」

  「韋姑娘啊!」她指了指韋拾兒。

  也許韋拾兒會是武媚娘的化身,因為韋拾兒手腕比這伍麗楠高許多。

  「韋拾兒!她確實夠騷,那樣的女人不可能還純情,她一定想了什麼法子過驗身這一關,否則她怎會看起來如此老神在在?」

  「你怎麼知道她純不純情?」

  韋拾兒曾是盤雲飛的未婚妻,兩人可能清清白白嗎?

  她不該妒恨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看她的面相就知道了,桃花眼、蕩婦嘴,唇邊還有一顆淫痣,八九不離十不是黃花閨女了。」

  「你看起來挺開朗的。」怎會得罪那麼多人?

  「開朗有什麼用,很多女人都排擠我。」她少有的歎了一口長氣。

  「可見你有許多女人所沒有的優點,才會引起其他女人的排擠。」

  「是嗎?」伍麗楠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是的,這點自信你要有。」

  「丑姑娘,不如咱們想個辦法一同進宮,我做武媚娘,你做上官婉兒。」

  「我拚死也不願進宮,如果你非進宮不可,不必非靠這次選美。」

  「哦?」她不懂。

  「聽說太子妃選定之後,會在三個月後召募一批丫鬟進宮伺候,到時你一樣有機會。」

  「要從宮女往上爬得花多少年的時間?我等不及了。」伍麗楠不耐煩地道。

  丑小篆開口勸她:「像你擁有如此膽識,又不在乎犧牲自己,這還不容易;一個宮女要弄得宮闈天翻地覆、昏天暗地還不簡單。」

  「小篆,別把伍姑娘教壞了。」

  盤雲飛站在她們身後有一會兒了,她們兩人間的對話他聽了一、兩句,立刻猜出全部。

  他來了,怪不得她的心沒來由的狂跳一陣。

  「我沒教伍姑娘什麼啊,她想做武媚娘,我不過是抒發己見,將自己若有此野心會採取的作法說出來罷了。」

  「他是你的男人啊?」伍麗楠壓低嗓音問道。

  丑小篆難得不自在的絞著手,「我哪裡配得上如此神武的盤大人。」

  盤雲飛蹙了下眉,「你怎麼這樣說?」

  「我說的是實話。」

  盤雲飛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同她爭辯。

  「伍姑娘好眼力。」

  伍麗楠可得意了,「我會看相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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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3 07:57:35
第九章

  「盤大人,您能把我弄進宮做宮女嗎?」伍麗楠竟然把丑小篆的話給聽進去了。

  「行。」

  「伺候太子妃?」

  「行。」

  「真的嗎?那我就沒什麼好怕的了,退選就退選吧!哎喲,我的肚子好痛啊,我要回家蹲茅廁了,好痛啊,我棄權了,不選了。」留下來讓人驗身沒意思,只會自取其辱。

  伍麗楠裝模作樣地大嚷,引來官兵注意。

  「你確定不選了?」主審官之一的三王爺走過來,托起伍麗楠的下顎看了下。

  不是太美的女人,退選正好,省得麻煩。

  「肚子痛……受不了……」

  三王爺是少數兩個沒睡過伍麗楠的主審官之一,秉公處理沒有壓力。

  「走吧!」三王爺冷淡地說。

  「我走啦,後會有期。」伍麗楠朝三王爺眨了眨眼。

  伍麗楠容貌雖非上品,但她身材凹凸有致,柳腰細如水蛇,該豐滿之處,絕不遑多讓。

  「走吧!」三王爺又斥了聲。

  伍麗楠離開後,三王爺扯開嗓門喊道:「還有誰想退選的,一次說完。」

  在場佳麗個個噤聲。

  丑小篆咬了咬下唇,內心掙扎著,若是經過驗身後將她剔除,是否會影響到她和盤雲飛的未來?

  她不希望盤雲飛被人譏為穿人破鞋的龜公。

  「我想退選。」丑小篆開了口。

  三王爺回身看向她,「有什麼理由?」

  盤雲飛正要開口,丑小篆搶先一步開口:「我身子有暗病。」

  「什麼暗病?」

  對於真正的美人,三王爺特別謹慎,這樣的絕色,連他自己都想染指,給那癡呆的太子確實可惜。

  「民女幼時染過重病,大夫判定此生無法懷下孩子。」她急中生智。

  盤雲飛心中一喜,佩服她的機智過人。

  「不能孕育孩子是嗎?」三王爺捋了捋山羊鬚。

  這樣的女人他最中意,任他怎麼玩都不會懷下他的種,他的子嗣已有十名,不需其他,若能將此尤物佔為己有,床笫間不知多快活。

  「民女很遺憾。」

  「不遺憾——」他脫口而出。

  「呃?」她沒聽清楚。

  三王爺回過神,改口道:「姑娘還年輕,可能不明白有時候沒孩子掛心也許比什麼都快樂、開心,兒女是前世的債,沒孩子,表示你沒欠任何人債。」

  盤雲飛看出了三王爺的居心,在朝中,他太清楚三王爺的人品。

  「丑姑娘,三王爺已同意你退選了,還不快去辦手續。」

  他朝她使了個眼色,丑小篆有默契的點頭。

  「知道了,民女告退。」

  丑小篆走後,三王爺仍是一貫漁色的沉醉目光,腦海中不知有何yinhui的念頭。

  「三王爺,佳麗們就要開始驗身了。」盤雲飛提醒地道。

  三王爺臉上仍掛著淫笑,「雲飛,丑姑娘是你從山東帶來的美人,你替我辦件事。」

  「三王爺有何吩咐?」他小心應對。

  「我要這個小美人,今晚替我把她弄來,綁也要把她給綁來。」

  「三王爺,萬萬不可。」

  三王爺挑了挑眉。「為什麼?」

  「那丑姑娘已名花有主了。」盤雲飛先是含蓄的說。

  「誰?誰想跟我搶小美人?太可惡了!我要的小美人,居然有人敢跟我搶!」

  「三王爺,天下美人何其多,實在犯不著為了她得罪她的未婚夫。」

  「誰是她的未婚夫?不論她的男人是誰,今晚我都要見著她!」

  「三王爺你這是強人所難。」他冷著臉。

  「誰敢反對我只有死路一條,包括那個小美人!」三王爺態度依舊強橫。

  「我惹上麻煩了對不對?」丑小篆一見盤雲飛進門,看他沉重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不是你一個人惹上的,是我們一塊兒惹上的。」盤雲飛鎮定地陳述,不想嚇到她。

  「三王爺?」

  他頷首,「他要跟我搶你。」

  她一驚,整個人駭住。「他憑什麼!」

  「憑他是三王爺啊!」他苦笑。

  丑小篆脾氣可硬了,誰要是逼她做她不甘願的事,她絕對以死相拒。

  「他想怎樣?」

  「他要我今晚將你送進三王爺府。」

  她僵住,喃語:「你會這麼做嗎?」

  盤雲飛臉色不好看地道:「當然不會!除非我死,你明白嗎?我不會把你送給任何人,不論那個人的權位有多麼駭人!」

  「大人……」

  她投入他懷中。

  「別怕,有我在。」

  其實他也很害怕,他怕自己會永遠失去她。

  她的性格,他很清楚,怕她被逼急了會走極端,會自我了斷。

  盤雲飛將丑小篆抱入他的寢室,月影如勾,明亮的月兒掛在天際,或許是因為她對未來的前程感到不踏實,所以顯得更加嬌弱,不堪一擊。

  彷彿逮住獵物般,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盯視著她的美麗。

  「你真美!」

  「只有在你的面前,美麗才有意義。」她勾唇一笑。

  他托起她,狂吻著,熾烈地在她身上膜拜,直到她在他身下壓抑不住的輕歎,他像是受到鼓勵般,禁不住心底的愛憐,霸道中帶著溫柔的進犯……

  她深情的回應他,毫無保留的。

  他已被慾望完全主宰,狠狠地要她。

  她不要三王爺,不要任何男人,只要他——只想屬於他,為他而死都行。

  她咬住嫩唇承受著無法抵擋的情潮,她怕自己過分狂野的表現,失去了矜持。

  盤雲飛溫柔的撬開她的唇瓣,輕拌起舌尖,與她的糾纏在一塊兒,她教他瘋狂不已。

  誰都不能從他身邊搶走她,彷彿就要分離般,他完全沒了理智,一次又一次狠猛地愛她……

  她的靈魂像是不在她身上了,飄浮在空中,他在她身上施下的法術,逼瘋了她。

  她想捉住這麼虛幻的快樂,可……捉不住……

  「大人……」她氣若游絲的嚶嚀。

  「別怕。」他哄著她。

  「我不要離開你。」丑小篆哭了。

  「你不會離開我的。」盤雲飛以性命發誓。

  丑小篆還是很不安,躺在他身下,她依然不平靜。「大人,你會不會不要小篆?」

  再無所謂的個性,惹上愛情,終要投降。

  「傻女孩……」

  他以實際的行動嬌寵她,帶她往愛慾的極限探去。

  他低喊出聲,驚動了窗外的畫眉。

  一早,盤雲飛即進宮去。

  他得替自己和丑小篆的未來鋪路,他不能藏丑小篆一輩子,他要用大禮迎她進門,她不能躲著不見光。

  他想好了,找皇后解決這事。

  當今皇后是他表姑,這事很少人知道。

  「來,一塊兒用膳,哀家一向吃早齋,你不知吃不吃得慣?」

  皇后是個仁慈的婦人,如果不是入宮做了皇后,她與一般高貴的夫人沒什麼兩樣。

  「吃得慣。」盤雲飛坐下來,拿起木箸,夾了塊豆腐做成的魚片往嘴裡送。

  「雲飛,你好久沒來看我了,最近在忙些什麼?」

  對盤雲飛來說,皇后不只是皇后,還是他可親的表姑。

  「忙著選美之事。」

  「眾佳麗當中挑選太子妃已是傳統,這次當選的美人聽說不是參選佳麗中最美的。」

  「皇后娘娘見過昨日首選的佳麗了?」他問。

  「還沒有。」

  皇后並非出身選美佳麗,當年當選中原小姐的佳麗進宮三年死於難產,而她是眾妃嬪中唯一生下兒子的,自然由她為後,純粹是運氣。

  她生的兒子並不出色,資質平庸,平日除了釣魚、玩耍之外,大字不識幾個,說他笨又不是真笨,賭錢時還能贏幾把,不知是不是下頭的人礙於他是太子讓他?

  「雲飛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若皇上真要立太子妃,應該由王親貴胄中挑選,怎會未經考驗就確立當選佳麗為太子妃?」

  「這次確實是十分匆促,往昔都是先安個貴妃名,等生下男嗣才立太子妃的。」

  「什麼時候舉行立妃典禮?」他聽武不凡說時間訂於立秋。

  皇后早膳用畢,在宮女伺候下漱口洗手。

  「立秋。」

  「太子是否滿意這個安排?」

  「他能有什麼主見?要不是皇上堅持立嫡親長子為太子,那些王爺們早鬧得天翻地覆了。」

  「那太子日後得多多注意有心人士奪大位。」

  「我也是為著這事常常睡不好,所以請求皇上將禎心許給你。」

  「皇后娘娘,雲飛以為此計萬萬不可。」

  「你不喜歡禎心嗎?」

  「雲飛一向把禎心公主看作可親的妹妹,無任何非分之想,更無婚嫁之念頭。」

  「禎心常常念起你,並不把你看作哥哥。」皇后顯然對於他的想法很意外。

  「雲飛已有喜歡的人了。」

  「這樣啊……」皇后喃語。

  盤雲飛趁勢道:「還望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瞬間轉念,「看在你娘的份上,我是應該成全的,幼時哀家承受你娘許多照顧。」

  「禎心公主可以找著彼此情意相投的對象,不急於一時,也不急於皇上此次賜婚。」

  「哀家明白,你喜歡的是哪家姑娘啊?你在京城也沒有其他親戚,不如就由哀家作主如何?」

  她亦是從善如流之人。

  「雲飛中意的女子,也是此次參選的佳麗。」

  「何方人士?」

  「咱們山東萊州人士。」

  「哦——是小同鄉啊,那很好,哀家也有幾年不曾回鄉省親了,她是代表咱們山東的佳麗嗎?」

  「小篆祖上在萊州世代經營丑家風箏鋪,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有印象?」他開始攀關係。

  「姓丑啊……」皇后陷入回憶中。

  故鄉之於她而言,是段久遠的記憶了。

  「印象中幼時並沒玩過風箏,不過似乎與一位丑姓姑娘相熟,丑這姓少見,改明兒個邀你那意中人進宮讓哀家瞧瞧,順便聊聊家鄉事,看看能不能勾起回憶。」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只要皇后娘娘肯挺他,三王爺應該會投鼠忌器。

  雲奏院

  「這個結果實在是嚇人一跳,怎麼想也沒料到會輪到她,主審官們是不是瞎了眼?」丑吟詩嚷道。

  「看來是瞎了眼,沒道理嘛,長得這麼醜還能當選中原小姐。」丑少琳冷哼了聲。

  「到底有多醜?」梁靖蕙不知當選者為何方神聖。

  「你不知道嗎?」

  「我最近忙著幫不凡哥將豆子染色,沒注意街坊的小道消息。」

  丑吟詩不以為然地道:「決選那天你沒上街,就只躲在雲奏院替武御醫做苦工?」

  「真是浪費大好光陰。」丑少琳接口道。

  「還不是你們,把不凡哥的雙色豆全要光了,不凡哥只好重新染過。」

  「武不凡那些豆子到頭來也沒發揮什麼作用,我們不知道你們這麼看重,不然就不必大費周章的把豆子倒進圳溝裡了。」丑少琳輕描淡寫地道。

  「你們把豆子倒進圳溝?」梁靖蕙氣極。

  「不倒進圳溝難道把它吃了不成?那些豆子染過色,有毒的。」丑吟詩咧嘴露牙道。

  「你們真是太過分了!」

  丑吟詩也知道自己和丑少琳似乎過分了點,於是陪罪道:「好啦,我們以選美內幕交換你的諒解。」

  「我不想聽什麼選美內幕。」梁靖蕙火大了。

  「別生氣嘛,選美內幕真的很有意思,尤其是驗身那一道關卡,小篆姊就是在那道關卡被刷下來的。」丑吟詩長舌地道,她最喜歡講小道消息了。

  「你胡說!」

  「是真的,不信你去問小篆姊。」丑少琳不喜歡有人質疑她的話。

  這時,丑小篆正好向她們走來。

  「小篆,這兩個瘟神造謠說你是因為驗身那關過不了所以才退選的。」

  「是我自己打定了退選的主意,所以才在驗身那天向三王爺提出退選的。」

  「你們怎麼可以惡意中傷自己的姊妹!」梁靖蕙斥責道。

  「不是吧!明明是你和三王爺有曖昧所以才退選的。」丑少琳以不屑的目光看著丑小篆。

  「我再沒品味也不會挑上三王爺那頭色豬。」

  梁靖蕙聞言,捧腹大笑。

  「說大話是會下地獄割舌頭的,若你是清白的,和三王爺也不熟,為何三王爺府裡的總管會來雲奏院說那些話?」

  「三王爺府裡的總管來過?」丑小篆並不知情。

  「是啊,說的話可難聽了,我躲在門簾外聽得一清二楚,什麼三王爺很疼你啦,怕你受委屈還準備了大禮要正式收你為妾室,不是像那種小丫鬟或小侍寢玩過就丟的女人。」丑少琳將自己所聽見的全數道出。

  「是誰接待三王爺府總管的?」

  「盤大人啊!」

  「盤大人說了什麼?」丑小篆好奇地問。

  「面無表情,什麼也沒說。」

  「這麼冷酷。」丑吟詩歎道。

  「你還敢說和三王爺不熟,城裡的人都傳著你和三王爺早已暗通款曲的消息。」

  丑小篆低笑,「城裡人真有趣,還有閒情管我醜小篆的事,他們是不是笑我太傻,為何不直接住進三王爺府,好弄個妾室做?」

  「真不知羞,還笑得出來。」丑吟詩白了她一眼。

  「不笑,難道要哭啊?」丑小篆又笑了。

  「至少不是笑得這麼張狂。」丑少琳就是不悅。

  丑小篆放下托盤,「我笑是因為那三王爺好笑,一廂情願也不管我樂不樂意跟他。」

  「你怎麼會不樂意?」

  「他又不是什麼人中之龍,我何樂之有?再說,我已有喜歡的人了。」

  「誰?」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丑小篆決定暫時保密。

  「你是不是沒選上所以把自己弄得精神不濟,天天做白日夢啊!」丑吟詩有些擔心。

  「不是白日夢,是真實人生。」

  她的心沒有像此刻那麼強烈肯定過一件事,她知道自己是陷進去了。

  她很清楚一定要好好把握,一旦錯失良緣,今後大概會如行屍走肉般過生活。

  「我開始有點相信了。」丑吟詩被她幸福的神情所震撼。

  「你也做了白日夢?」丑少琳取笑她。

  丑吟詩聳聳肩,「誰知道呢?就像這回中原小姐選美,人人挖空心思想當選,沒想到,結果卻是如此令人無法想像,一個最不出色的女人,很可能成為大明皇后。」

  「你說的人該不會是河南佳麗沈旦珠吧?」梁靖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是啊,那沈旦珠生得比我醜,怎麼會是她?說她有其他美德嘛……我實在看不出來,除了能吃十碗飯的驚人食量外,她有什麼本領?」丑吟詩大叫。

  「她有錢。」梁靖蕙沒好氣地道。

  「有什麼錢?我倒覺得她庸俗得不得了,站在台上只會一味朝台下的人傻笑。」丑少琳嗤之以鼻。

  「沈旦珠這人我略有交情,她家裡是河南首富,差不多是富可敵國。」

  丑小篆並不討厭沈旦珠這女孩,她是不夠美啦,不過人很和氣,遇人會笑,不會擺張臭臉。

  「她那副尊容和腦筋,我看配太子也是配得過的。」丑吟詩自我解嘲。

  「是啊,太子也不怎麼樣嘛,若是太厲害的角色,恐怕會吃不消,難保不會牝雞司晨。」

  丑小篆聽著梁靖蕙的話,想起伍麗楠,如果伍麗楠順利入宮做了紅牌宮女,不知會是何種光景?

  「所以宮裡的王公大臣們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楚,知道太子和怎樣的妃嬪相處才不會吃虧。」

  丑少琳撇了撇嘴,「沈旦珠鬥不過韋拾兒,贏了這局未必贏得了下局。」

  「韋姑娘……也入選了。」

  「沈旦珠為首選,韋拾兒緊跟在後,反正以後宮闈不一定平靜就是了。」丑吟詩酸溜溜地道。

  她從不掩飾自己想嫁入侯門的念頭,她和丑少琳是同類人,努力捉住每個可能的機會,只是形勢比人強,幸運之神往往選擇拋棄她們。

  釣金龜婿看似容易,與預期仍有落差,同樣是女人,為何人人運氣差這麼多?

  她看那沈旦珠,人和名字倒是挺相襯的,俗不可耐,不過運氣硬是比她好。

  也許人家在河南造橋、鋪路、撒銀子吧!所以才有今天的好運。

  怪只怪自己家底不夠厚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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