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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光澤]囉唆美人魚(非常好情人套書)[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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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6 00:38:48
第九章

  被突如其來強吻的吳彥宇,沒有任何感動,僅聞到濃濃的酒味,沒想到春酒開始沒有半個小時,居然就有人醉到失態。

  正要想辦法和醉鬼拉開距離之時,他看見怒火沖天的薄荷朝著他走來,動作飛快,用力硬拉女人的肩膀,將她拖離他的身體。

  嘴巴一得到自由,吳彥宇急忙想要解釋。

  「薄荷,妳聽我說……」

  「不用說了。」

  薄荷一個箭步,卡在吳彥宇和不知名女人中間,如同在捍衛自己的領土。

  醉了七、八成的女人,因為被拉痛了肩膀而大嚷:「喂,妳這女人,在幹什麼呀?!」

  看著說話還算清楚,但已站不穩的女人,薄荷態度冷然。

  就算這女人沒醉,她一樣不會對她客氣。

  「把妳驅離啊!我在做什麼很明顯,還需要解釋嗎?」

  女人雙手叉腰,怒目而視,可惜因為東搖西晃,所以威力減半。

  「什麼驅離?妳管我要做什麼!男人高興被獻吻,喜歡豔遇,妳管什麼閒事啊!」

  薄荷冷笑一聲。「什麼高興被獻吻,喜歡豔遇,胡說八道,妳有經過他同意嗎?妳的行為和強姦犯沒有兩樣,妳知道嗎?」

  酒醉的女人驕傲地抬起頭,逼近薄荷的臉。

  「男人沒有差啦!又不會掉塊肉,我看他長得帥,所以才親他的呀!」

  揮了揮嗆鼻的酒味,薄荷對這番言論很是反感。

  她的怒火不知從何而來,但燒得她失去理智,話語自行沖出她的嘴,管也管不住。

  「那妳長得不錯,如果不是處女,不會少塊肉,隨便來個看上妳的男人把妳給奸了,也不算強姦嗎?」

  酒醉的女人早已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但一團糊的腦子還是聽到了幾個字。

  「什麼奸不奸的,妳是誰啊?妳憑什麼管我要做什麼?!」

  喝醉的女人長手一揮,正要揚下,卻被薄菏背後的男人伸出手扣住。而被英雄救美的薄荷沒有感動莫名,反倒回眸一瞪,因無禮醉鬼而起的嫉妒怒火,亦射向為她解圍,但其實是罪魁禍首的男人。

  事有輕重緩急,她回到眼前。

  她硬要逼她發威是吧?!

  「我才不管妳要做什麼,但他是我的,不准妳碰他!」

  停止使用腹腔發出優美聲,薄荷用粗啞的喉音發出驚人的吼聲,然後她如同看待所有物,抓起吳彥宇的手就跑,將其他人丟在腦後。

  太過可怕的聲音令所有人一瞬間難以反應,連同被吼的醉女人都被震得一愣一愣。

  吳致學在呆了幾秒後,抬步要追,卻被人拉住了手腕,只能轉過頭,迎上一對了然的眸。

  有時候傷害會切進靈魂最深處,同時也能有效率地澄清出情感最真實的樣貌。

  「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們早晚要面對的。」孫仲宣以過來人的心態,輕聲說道。



  走在鮮少有人的樓梯間,一圈一圈的向下,一男一女腳步如飛,快速的旋轉著,能讓人昏頭轉向,搞不清東西南北。

  吳彥宇的手被扣得好痛,他從不知道薄荷的力氣有這麼大,但他很開心。

  她沒有懷疑他,沒有認為他來者不拒,甚至還捍衛了他,怎能教他不感動呢?!

  性別角色立場倒換,但他沒有異議。

  「薄荷。」

  吳彥宇的溫柔呼喚,讓薄荷瞬間停下腳步,她回過頭來,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做,一臉氣噴。

  她不能相信,他居然讓人吻他!

  連她都沒有觸碰過幾次的唇,竟然被別的女人給吻了!

  「現在又沒有那個幸福之吻的傳說了,你怎麼可以隨便讓人吻你?!你是我的,你應該為了我多一點戒心,沒有防衛的你根本等於是默許!」腦子一團亂,薄荷大吼著。

  原本感動之情滿溢的男人,如同被丟到南極,被一陣冷風吹過。

  吳彥宇沉吟了一會兒。「妳覺得剛才那叫吻嗎?被人用嘴唇撞上來,除了痛,沒有別的感覺,妳叫那是吻?」

  薄荷冷笑著,胸口好痛好痛,痛得她好想大聲尖叫。

  「那不叫吻,該叫什麼?」

  吳彥宇笑不出來了。

  其實她只是用光明正大的言語去擊退對手,但在她的心裏卻無法分辨嗎?

  「原來妳並不相信我。」一直以來,他以為她是知道個中差別的,但此時,他感覺到無比的失望。

  薄荷報以一聲冷笑。

  她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他,他太美好了,或許會因此愛上別的女孩,再也不愛她了。

  她沒有自信他會愛她到最後,她不夠好啊!

  「你沒有防衛,要我該怎麼相信你!說不定以後還會有無數次被睡的事件,我受不了的!」

  吳彥宇抓住薄荷的肩膀,四目對望,卻看不到最深處,碰觸不到彼此的靈魂。

  今天這只是意外!

  「薄荷,今天這是意外!我在沒有喝酒的情況下,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意志!」

  可以意外被吻,難道不能意外被睡嗎?

  光是想到以後還要在猜測中度日,薄荷就覺得想吐。

  「你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嗎?我在說你沒有任何戒心,你根本就不會保護自己,還任別人吻你……」

  被不實指控,而且如同被背叛,吳彥宇少見地打斷她的話。

  「這不是吻!這不是吻!」

  薄荷覺得腦子像被翻弄過,神經全都錯亂了,全都短路,無法思考形而上的意義,只能就行為去處理。

  如果這不是吻,那麼高中時代,幸福之吻的傳說算不算吻?

  如果這不是吻,那吻又該怎麼定義?

  如果這不是吻,那麼情人問做的事情又該如何稱呼?

  「太複雜了,我搞不懂這究竟是不是吻!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接受你被我以外的女人,以任何形式觸碰!你的紀錄太輝煌了,從來都不提防,不知道該和對你有非分之想的女人保持安全距離!我很害怕,很害怕你會因為這樣被人搶走啊!」

  吳彥宇的雙手無力地鬆開,薄荷一震,看見他自嘲的笑。

  高中時他是心軟,傳說一傳揚開來便沒法結束,他為此選了個外地的,沒有高中同學的大學,就是要有效的了斷。

  而喝醉酒被人睡過,他也已經反省,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喝酒。

  但是他的誠實,對薄荷完全坦白得到一個反效果,知道曾經發生什麼事的她,覺得那些事情都會一再的發生,而且他還好像很歡迎似的。

  開什麼玩笑啊!

  既然她把那些都看作吻,那他認真保存著她的那一個吻,是否也只是其中一枚,根本不值得一顧?

  「那高中時,妳為什麼要吻我?只是為了許願嗎?妳也曾不在乎我的意願,強吻過我啊!我的紀錄,妳也必須負責!如果妳不信任我,那麼我永遠都只會是個沒有貞操的男人。」因為失望,吳彥宇的反擊也狠狠地曲解了她的感情。

  她才不是用那樣的心情吻他的!才不是!

  可是,沒有什麼差別。

  「反正對你來說,也沒有差別,所以你不見得非我不可……」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再牽強都只要沾上邊就算數,反正妳已經把我當成一個來者不拒的男人。」

  再次驗證了男人和女人一樣,有心有血有肉,會受傷會流淚會心痛,不被瞭解時,曾有的心動全都變成了心碎。

  吳彥宇再也忍受不住心痛,轉過身,不願聽也不想再看她不信任他的表情。

  薄荷腦子昏沉,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

  她的胸口有一處像是被尖刀刺穿了一樣。



  也不知道怎麼回到家,薄荷已然失去作用的腦子亂烘烘地。

  她還無法思考,方才怎麼會講出那些不經大腦的話,但她很後悔很後悔。

  如彥宇所說,她把太多的事情全混在一起了,所以分不清什麼是現實。

  她是因為他給與一個女孩溫柔心意而愛上他的,然後因為太過懦弱,所以死也不敢告白,卑鄙地親了就跑,對她而言的初吻,對他來說的確可以當成是那些強吻之中的一個,她不願去想這一些,再次和他重逢後,被愛情沖昏了頭,失足墜落。

  她其實明白,那些被睡史他都是被強迫的,而且也知道在那之後他真的沒有喝酒,就連和她約會,他都只喝果汁或紅茶。

  或許她真的欲求不滿吧!

  她希望擁有全部的他,也被他擁有,所以一看到他被別的女人強吻,她失去了理智。

  隨便一個人都能得到他,她還沒有感受過的他。

  他也是因為她的吻而愛上她的,所以別人的吻引爆了她埋在心底的恐懼。

  她到底在怕什麼?

  她一點都不怕她的聲音被人聽見,今天在想要吼人的時候,她連考慮都不用就動用了原音。

  薄荷無法思考,大吵一架之後,她整個人都亂了,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她不想分手,卻主導了分離的命運。

  突地,她想清楚了,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她真蠢,她害怕和吳彥宇分手,她害怕他不再愛她。

  底牌掀開,大勢也底定,但結果卻好諷刺。

  「呵呵呵……」薄荷的笑聲空洞,脆弱到隨時能夠粉碎。

  突地,門鈐響起。

  薄荷三步並作兩步,毫不遲疑的拉開門。

  迎入她眼簾的人兒卻不是她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撲進自己的懷中。

  薛沛艾哭得梨花帶雨。「政明絕對不想娶我,所以我也不要嫁了,薄荷,我們走,不要再理那些混蛋的男人了!」

  薄荷無意識地點頭。「正好,我也被拋棄了!」

 

  晚上近十一點坐上東部幹線的莒光號,一路搖搖晃晃,感情逃兵薄荷和落跑新娘薛沛艾不顧火車上眾人的眼光,面無表情地流淚。

  明明是夜車,但人多得嚇人,她們滿不在乎,竊竊私語已經進入不了她們充滿腫脹感的腦子。

  因為誤點,六點半天亮才到達台東火車站,時間緊急,她們沒有出站,跑過了月臺,跳上了一列柴油快車。

  沒有什麼人坐的柴油快車,快要散架似地發出叩隆叩隆聲音,行駛在南回鐵路上。

  右邊是海岸山脈的尾巴,左邊是太平洋,沿途景色壯麗,風景一變再變,絕不相同。

  整節車廂只有她們兩個女人,薄荷將窗子拉高,讓清晨的風,熱帶的空氣,溫暖被二月陰冷臺北凍傷的心。

  在經過一個又一個隧道之時,嘈雜的聲音加大,轟隆隆地,奇異地反倒讓也很嘈雜的心靜了下來。

  而且黑暗光明黑暗光明也不斷的變換,牽動著心情柳暗花明。

  一個又一個鋪滿白石頭,花木扶疏的小車站,寧靜一如她們許多年前來探訪時一樣,好似千年都不會變。

  薄荷不想問薛沛艾發生什麼事了,正如她也不想談。

  都太瞭解彼此了,所以不需要做多餘的舉動,能這麼傷心的原因不多,一個女人活到二十七歲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但唯有心還是一如七歲時的柔嫩。

  感情太高深,每個人都註定要遍體鱗傷,所以她們很靜很靜,強忍著想要哭泣的痛。

  

  六個小時前

  後悔莫名的吳彥宇驅車前往薄荷的住處,決定好好的謝罪。

  他後悔曾有選擇可以不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但他因為一時氣不過,因為一時不被理解而說了。

  如果他能冷靜一點,也等薄荷冷靜一點再來好好談談,這些誤會都不是問題的。

  不過事情也太巧合了。

  一般的男女若其中一方被個醉鬼亂吻,大概都能當作突發事件,可因為他有一個幸福之吻傳說的過去,讓事件複雜了許多。

  若薄荷沒有吻過他,事情還好辦一點,偏偏她也吻過他。

  而且他還有幾次很不堪的過去,讓吻到接下來能發生的事情,他全都失守過。

  不只一次,所以他的確很難被相信,甚至不值得信任,她的恐慌、不信任感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將情況調換,他也發現自己激動得想殺人,可他沒有好好體會她的感覺。

  當聽見她的鞋跟落寞敲著樓梯發出的聲音時,他就後悔了,但他還在氣頭上,一時拉不下臉。

  回到家,不用等哥哥罵自己蠢,他便覺得自己蠢透了!

  愛她、疼她、寵她,逗她笑,是他的幸福。

  而更強大的幸福,是將他自己置於一切事物之上,放任自己瘋狂地愛著那個女人!

  他終於明白他失落的一角。

  十年前,她不偷偷跟著他,他就主動的去看她嘛!

  他既然想要,又充什麼君子,忍到重傷一點意義都沒有啊!

  她要按部就班,他不要,他要整個人失去理智,眼裏只有她,迷戀著她,哀求著她的愛,懇求著她讓他愛。

  愛人被愛,不過這麼簡單而已,戀愛至上,他能夠主宰的還是只有自己的心。

  他應該瘋狂地愛她,愛到讓她毋需懷疑自己的心意,即使分開都能夠相信著自己啊!

  事後諸葛讓人氣悶,正如他現在的感覺,他用力的踩下油門。

  明明才十五分鐘,卻像十五年後,他好不容易趕到了薄荷的住處,一上樓,發現那裏已有一個男人失神地拍著門。

  「王政明!」在同學會上見過面,吳彥宇大喊。

  准新郎僵硬的轉過臉來。

  「你是……吳彥宇,你知道薄荷去了哪里嗎?沛艾不見了,我要找薄荷,可薄荷好像不在家!」有印象聽過沛艾說他和薄荷之間不單純,王政明病急亂投醫的問。

  沛艾不見了,肯定和薄荷在一起。

  聞言,吳彥宇臉色難看,也加入了按門鈴的行列。

  薄荷的房子,卻始終沒有反應,靜得什麼聲音都沒有,撥她的手機也全都直接轉語音信箱。

  逃走兩個大黑字在眼前閃過,男人眼前一片黑暗。

  「薄荷,妳也太極端了,居然吵了一架,人就消失了,一個道歉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嗎?」吳彥宇挫敗地道。

  在他身邊的,還有另一個也很挫敗的男人,方頭大耳的福氣相一轉變成標準的苦瓜臉。

  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所以他今天就要結婚了。

  但他的新娘留下一張紙條,人就消失了。

  「別人常說新娘有婚前焦慮症,我以為樂觀開朗的沛艾絕對沒有,天曉得,我這兩、三個月為了她拚命加班,結果她在紙條上居然寫說她不要一個沒有新郎參與的婚禮!我也不想缺席啊!」

  兩個男人發出低吼,對於女人逃得比飛還快,泫然欲泣,可現在又不是哭的好時機。

  吳彥宇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肩膀被人扳住,轉過頭,准新郎王政明一臉嚴肅。

  「多良,她們一定去了多良了,從大學一次環島之旅後,每次她們想慶祝什麼,或是想轉變心情,都會去多良!」

  雖然不明白王政明口中的多良是什麼,但意識到這個地方可以追回薄荷,吳彥宇絕望的世界裏,好像亮起了一點星光。

  不過,得先弄清楚多良在哪里。

  「政明,多良在哪里?」吳彥宇也一臉認真,緊張地問。

  王政明左看看,右看看,幾經思考後,也唯有拜託眼前的男人了。

  新娘落跑了,但是依他對沛艾的瞭解,好面子的她事後對於自己毀了自己的婚禮,肯定無法接受,這輩子他就別想再娶她一次。

  他要娶她,他一定要把她娶回家,讓她明白這三個月的缺席,全是為了他們兩人!

  「多良在台東的南端!」

  吳彥宇皺起了眉,緊得能夾死蚊子。

  台東,和臺北分據臺灣的南北兩頭,跨過了北回歸線,地處熱帶氣候。

  在還有一場婚禮的情況下,她們兩個跑那麼遠幹什麼?

  王政明和女人們相處了十餘年,他的話應該可信,但是婚禮在即,不後悔也就罷了,但要是事後後悔了,跟著新娘一起逃跑的薄荷大概會一輩子覺得對不起好友吧!

  「你確定她們兩個人會在多良?」吳彥宇再度確認般地問,「她們怎麼去?這麼晚沒有飛機了,自己開車去嗎?」

  萬一是自己開車,就不見得能堵到她們兩人了!

  王政明搖頭。「她們兩個迷戀火車旅行,肯定是坐火車去的。」

  火車,十幾節車廂,停靠站時間短暫,加上回程問題,吳彥宇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該死!你和我一起去,我對火車不太瞭解,我不知道該在哪一站堵她們兩個人。」

  原以為准新郎會點頭,沒料到他痛苦地搖頭。

  王政明怎麼會不想親自去接新娘,但他不能去,只能將希望託付給眼前的高中同學,希望他能將兩個女人帶回來。

  「不行,沛艾不在,我還得處理婚禮,讓婚禮照常進行,我走不開!」

  小小吵一架就演變成嚴重事件,吳彥宇除了悔不當初以外,還有更洶湧的情緒在胸口衝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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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6 00:39:19
第十章

  二月十四日,早上七點十一分。

  在連續經過兩個隧道之後,列車緩緩停下,薄荷和薛沛艾步下柴油快車。

  多良,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站,只有一列月臺,連車站建築也沒有,但它在鐵路迷的心中有著很特別的地位。

  因為它是離太平洋最近的車站,而且由於鐵路是沿著山壁建造,所以一走出列車,站上月臺,等於站在制高點,東方的太平洋迎面而來,閃著金光的藍色海洋無垠廣闊開展。

  而剛升起的太陽也正在眼前,熱帶海域獨有的清爽明亮,海風徐徐,能夠掃去一個人心裏所有的煩憂。

  兩個有心事的女人倚在紅色的月臺欄杆上,看著大海,鑽著牛角尖出不來,愈鑽愈覺得自己沒人疼、沒人愛,這一輩子註定要孤獨一生了。

  薄荷再也忍不住,趴在紅色欄杆上,萬分後悔。

  她可以體會到什麼叫作懦弱,因為一個小小原因就無比害怕,因為愛著那個男人,所以覺得他很美好,自己怎麼可能配得上他,然後在恐懼之網圍捕下,怕受傷害而先行斬斷了連結。

  以為不愛就能回到從前,以為不愛就不會受到傷害,以為不愛就可以無所畏懼。

  這全是騙人的!

  她一閉上眼,那個男人就會出現在眼前。

  「彥宇……」薄荷呢喃著她口不擇言傷害過的男人,絕望、後悔,還有不明的情緒全混在一起,將她的心炸出了一個大洞。

  突地——

  她被人用力的抱住,屬於吳彥宇的氣味將她緊緊的包圍。

  「在這荒郊野外叫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在這裏,會聽得見嗎?」原先的忐忑在聽見她的呼喚後消失,吳彥宇緊擁著逃跑的愛人,激動的道。

  還以為自己在作夢,但緊得發疼的擁抱讓薄荷知道她並非作夢。

  心頭的烏雲微微散開,暗暗期望他是來留住自己,她不由得心軟,眼淚沒有骨氣地溢出了眼眶。

  「彥宇,你怎麼會在這裏?」薄荷哽咽地問。

  吳彥宇抱得雖緊,但表情卻柔得能滴出水。

  王政明告訴他由臺北到多良一定要在台東站換車,他一路開夜車追趕她們,正看著班車誤點剛抵達,以為攔到兩人,沒料到她們沒出月臺,直接換車,於是他只好火速趕到多良站。

  「准新郎教我來這裏攔妳們的。」

  男人溫柔的話語一出,站在他們身旁,一個人籌備婚禮,被種種壓力和不安擊垮的薛沛艾突然淚流滿臉。

  他的眼角餘光瞄見,內心佩服那個沉得住氣在臺北繼續坐鎮婚禮的同學。

  薄荷原本烏雲散開的心,瞬間又被厚厚的雲塞滿了。

  她不應該太早高興的,她這個膽小怯懦又彆扭的女人,他怎麼會捨不得泥?

  「原來你不是來找我的,你是來帶沛艾回去的。」

  吳彥宇溫柔一笑,抱得更緊了幾分。

  他會順便帶薛沛艾走,但他這一趟的主因,是懷裏這個令他又氣又不能不愛的女人。

  她怎麼會以為他不是來找她的?

  「我是來找妳的,我去妳家,發現妳不在家,而新郎也到妳家找新娘,我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找妳的,笨蛋。」

  束緊的懷抱,寵溺的語氣,散發溫柔電光的雙眼,薄荷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可是昨天才剛吵完架,她不敢沉淪。

  「你不生氣了嗎?」薄荷小心翼翼地問。

  吳彥宇未如她期待的點頭,而是否定的搖頭。

  怎麼可能不生氣?!

  「我很生氣,我很氣妳為什麼跑得不見人影,我們只是吵架,還沒有溝通過,妳就單方面的結束了,妳知道當我聽見王政明說妳想轉換心情就會來多良時,我氣炸了。」吳彥宇緊緊抱著她的腰,搖晃,「我沒準備要分手,薄荷,妳聽清楚了,我不要分手!」

  不要分手四個字直擊紅心,薄荷淚如潮湧,不能遏抑,將頭倚向了他的胸膛。

  她迷戀這個溫柔的好男人,卻不知道能否獨佔他的一切。

  這是她的初戀,她沒有足夠的經驗來應付入侵者,而且也沒有自信吳彥宇的愛會永永遠遠的持續下去。

  「嗚……我也不想分手……可是我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你……」薄荷哽咽地道。

  知道自己過去的紀錄太糟糕,吳彥宇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感覺她態度軟化,不再如昨天一樣單方面咬死他。

  他也沒想將自己切成兩半。

  「薄荷,妳不會和任何女人分享我的,全天下,我只愛妳一個人,我說過愛妳十年,不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妳要記好呀,遲鈍男人的愛情是很頑固的,發現難,變化更難。」

  薄荷哭得更是無法控制。

  「我又不好……你不是非我不可……」

  她正在自怨自艾,他卻柔情地逼近了懷裏女人的淚眼,輕輕吻著,有效的打斷了她的話。

  「非妳不可,薄荷,至少在十一年前的情人節,我就非妳不可了,只是我那時蠢得不知道主動追求妳,對於妳不再跟蹤我回家,只能暗暗生悶氣而已。」

  在親了就跑之前的十一年前的情人節……跟蹤他回家……他知道!

  腦子消化了他的話語,薄荷倒抽一口大氣,因為聽到難以置信的話語,而瞬間停止了眼淚。

  她從未和任何一個人分享這個秘密,即便薛沛艾也不知道這件糗事。

  「你知道?」薄荷驚呼著。

  吳彥宇點頭,多情而又深情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心愛的女人。

  他察覺得實在太晚了,所以他們錯身而過。

  「我一直都知道,剛開始我還以為真是巧,妳家在我家附近,後來才知道妳住在學校的反方向,我有時候還會放慢腳步確保妳有追上來,然後等回到家,才從窗簾縫隙偷看妳不安的臉色,現在想一想,或許那就是我戀情的開端,而後妳又吻了我,才會讓我有著那麼大的震撼,之後花了十年,愛情現出它真正的形體、力量,讓我和妳重逢之後,不由得就瘋狂地愛著妳,想要讓妳幸福,想要完成妳的按部就班戀愛,所以只好忍耐,不敢越……」

  沉浸在男人柔情告白中的女人,突然聽到很詭異的形容詞,忍不住出聲打斷。

  「等一下,什麼按部就班的戀愛,我怎麼不知道?」

  吳彥宇用指腹抹去一臉迷惘的小女人眼角殘餘的淚水。

  「在妳被哥和仲宣哥請求生孩子的時候,妳說過妳想要談一個平凡、普通,有著小小幸福的戀愛,一切都按部就班的來,所以為了圓妳的夢,我只好壓抑滿溢的愛,」他偎近她的頸邊,「我的紳士風度是假的,我早愛妳愛瘋了,恨不得能永永遠遠不要和妳分開!」

  一陣強風吹來,吹散了烏雲,薄荷心跳加速。

  和她多麼相同的心願,其實要知道他有多愛自己,只要測量自己有多愛他就可以了。

  不敢相信對方壓根就是自己不夠堅定,早就愛得無法回頭,還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以為自己是個大人就能輕鬆的闖過情關。

  人生沒有這麼容易,愛人需要一份蠢到不行的單純,不看過去和未來,兩個人注意著每一步,小心的往前走。

  「我好怕,彥宇,請你體諒我,這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我會很敏感,很嫉妒,很多疑。」這一回,薄荷再也不逞強,一點也不瀟灑,但誠實的坦白她的懦弱。

  吳彥宇多想將這女人揉進懷裏,融成一體,但兩個人永遠不會變成一個人,所以懦弱是自然而又必然。

  因為愛,所以在乎,因為在乎,所以害怕。

  「我不會叫妳別怕,但是在妳害怕的時候,別切斷我們之間的關係,請妳想要和我一起跨過感情的障礙,而當我誤會妳不相信我時,我也承諾我絕不會再轉過身去,不會放棄這份愛,薄荷,和我一起努力。」

  薄荷忙不迭的點頭。

  「嗯嗯。」雖然許不出任何承諾,這份情才萌芽,還需要努力再努力,不知要多久以後才能看見花朵,但她不想放棄。

  好似貼近了她一點點,吳彥宇總算能夠笑了。

  「薄荷,我真的不是自願的,請相信我,下次我會更小心一點。」

  薄荷抬起頭,迎視吳彥宇在乎的目光。

  她只要把自己調換成他,就能瞭解他的感受,又是情人節,這一次她鼓起了勇氣。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突地臉色一紅,又偎進了他的胸懷,「如果有男人強吻我,我也知道我不會有感覺,不會為他心動的。」

  女人努力說出的甜言蜜語,反倒像是給了男人一記五雷轟頂。

  他不要,他才不要!

  他不要任何男人碰到他的薄荷!

  「薄荷,我一定會很小心的!」吳彥宇急忙保證著,這一下換他著急起她萬一沒有防備的情況。「請妳也要記得防備別的男人對妳不軌,不要讓他們對妳有機可乘!」

  吳彥宇急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薄荷心軟,同時卻也感覺到堅固。

  讓愛展現它的力量,在膽小自保的繭中脫胎換骨,直到破繭重生,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讓我為你勇敢,為你堅強,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身邊,用盡全力不怕任何傷害的愛你,絕不輕言放棄。」

  吳彥宇愣了一秒後,緊擁著薄荷,在藍天下,他明白了自己也該如同女人聽說的。

  勇敢,盡情去愛,這就是他的幸福。

 

  只可惜,快樂的時間總是特別短暫。

  吳彥宇只享受了幾秒,便強壓下心頭的悸動,要了不讓自己沉迷太久,他忍痛與薄荷拉開距離。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吳彥宇握著薄荷的手,轉向一旁淚眼汪汪,但因為期待什麼,而沒有移動過的薛沛艾。

  「沛艾,政明有話要我帶給妳。」

  薛沛艾聞言,淚流得更急。

  「他說什麼?」

  吳彥宇微微一笑。「他說對不起,這段時間他沒有好好照顧妳,讓妳一個人承受著婚禮的一切,他知道很辛苦,卻疏於和妳分享,他一心想著接下來一個月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妳在一起,卻忘記了每一個當下心都該和妳同在,他懂妳會很失望,也許覺得他不是能陪妳一生的男人,所以如果妳需要時間考慮這場婚禮是不是妳要的,妳可以慢慢想,好好地想,」他頓了頓,不意外看到薛沛艾疑惑,而且動搖的眸光,接著道出更重要的訊息,「但是他要這個婚禮,他也要妳,過去的錯,他在現在和未來補給妳,所以妳如果想通,然後來得及的話,今天這場婚禮仍會照常舉行,絕對不會取消,等妳到最後一秒!」

  薛沛艾搗著嘴,不能自己。

  王政明是個木訥的人,他用他的方法來表示他的篤定,現在雙方家長一定在跳腳,猶豫著要不要舉行婚禮,而他等待著她,絕不取消。

  怎能不感動!

  「嗚……彥宇,拜託你載我,我要回去結婚!」

  薄荷連忙牽起了好友,和吳彥宇相視一笑,「走,我們快走,趕回去,讓沛艾來得及結婚!」

  吳彥宇在藍天之下,笑而不答,隨即拉著薄荷和薛沛艾拔足狂奔。



  五個小時後

  站在婚宴的場地,來觀禮的親友個個尷尬至極,因為這是一場讓所有人都傻眼的婚禮。

  從原先接待處雙方父母臉色鐵青,完全都不像在辦喜事的詭異氣氛,到後來原本不開放的新娘休息區,人進人出,兵荒馬亂地騷動著。

  然後,在延遲了一個小時之後,更讓人嚇一跳的,婚禮開始了。

  打從伴娘領路走紅地毯時,眼淚就沒停過,而接著被父親牽著的新娘不按音樂節拍,走得極快,也哭個不停。

  紅地毯的這一頭,站了一個小時的新郎,溫和地接納著這一對站上了聖壇還是淚如雨下的新娘和伴娘。

  而神父有些擔心,還特意再拉長了點時間,好處理任何突發情況,但伴娘卻出聲催促。

  在眾人刺探的視線下,溫和的新郎則是不以為忤,堅定的說著誓言。

  而在更緊張、更讓人提心吊膽的情況下,新娘一邊哭一邊說完誓言,然後交換戒指,她迫不及待的撲進了新郎的懷裏。

  像是她已等了幾百年,終於能夠投入他的懷抱,新郎也緊緊回擁,掉下男兒淚。

  而在幾分鐘前,伴娘則是在交付完戒指,還沒等到新郎可以親吻新娘,就已經飛奔下臺,撲進一個英俊觀禮的男人懷裏。

  她根本就沒管婚禮進行到哪里,揚著閃耀著淚光的笑,而英俊的男人則是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

  氣氛從詭異變成火熱,好似有玫瑰色的泡泡,充斥在教堂四周,發出香甜的味道。

  上了點年紀的人們紛紛搖頭,不能不在內心歎著大氣。

  唉,現在社會在變,喜事的風格也千奇百怪,一場結婚典禮,果然可以發生很多的事情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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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5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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