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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凌情]【硬漢出柙之二情人太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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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6 22:19:44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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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費斯對她的真心與喜歡,感受到他對她的在意與在乎,琉璃告訴自己,不管以後,也不管未來,只要在他身邊一分一秒,她就要喜歡他一分一秒,也要……愛他一分一秒。

  即使未來,注定她與他將分離,也注定她要傷心一輩子,她也不悔。

  她不祈求他更多的溫柔與關心,她只要他像現在這般的喜歡她就好。

  她不奢望他的愛與承諾,也從不妄想能參與他的未來,她只是在自己有限的生命裡,努力存取有關他的記憶。

  而且,現在的她,已不再保留對他的愛,因為,她早已將自己的愛、自己的心,親手捧到他面前。

  而他回贈給她的是無盡的憐惜與溫柔,還有……一個親親寶貝。

  是的,她懷孕了,五個月後,她將升格為人母。清晨醒來,琉璃張開清眸,唇角噙笑,輕輕摸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

  清眸一飄,看見窗外又是細雪紛飛的銀白世界,琉璃緩坐起身,慢慢下床,走進浴室梳洗。

  一會,走出浴室,她踩著長毛地毯,橫過臥室,推開落地窗,赤腳衝上陽台,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她喜歡觀看白色雪景,喜歡看朵朵雪花,不斷地、不停地在空中旋舞。

  高舉雙手,她笑瞇雙眸,接下一朵朵飄落的白雪。

  看著小小雪花,在掌心裡慢慢融化,她玩心頓起,慢慢蹲下身子,抓過落在四周的白雪,在陽台上堆起小雪人。

  玩得太起勁,堆得太認真,她完全沒發現費斯就坐在臥室的一角,遠遠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靜眼凝看琉璃因為看見白雪,所綻放出的柔美笑顏,費斯神情微怔。

  縱橫商場的他,曾見過不少美麗且奪人心魂的女子,可,就從沒見過有哪個女人,能笑出像琉璃這般純真、恬靜的笑容。

  甚至,除了今天,他也從未見她像今晨這樣開心的笑過。

  記憶中的她,笑起來總是內斂、含蓄,羞怯,可今晨的她,笑得像是夏天艷陽,燦爛奪目。

  他喜歡她這樣的笑,因為,她的笑容有很強的感染力。

  望著她清新笑顏,費斯不自覺地也跟著笑。直到門外陣陣寒冷晨風,朝他撲襲而來,喚回他的理智。

  回神,他起身拿起被置於一旁的淡藍晨袍,步上陽台,溫柔為她披上。

  「別玩了,會冷。」他輕聲低語,小心扶起她。

  琉璃聞聲,倏仰白淨雪顏,見到他,驚喜光芒劃亮她的眼。

  親暱挽住他的臂膀,她笑揚素顏,毫不隱藏因他到來的心中喜悅。

  「今天怎這麼早就來了?!」她心中有著驚喜與疑問。她沒想到,從不在這裡過夜的他,竟會在這清晨時分出現在她眼前。

  「不可以嗎?」笑揉她的發,他摟著她步下陽台,轉身關上落地窗,隔去外面凍人的寒意。

  「當然可以。只是,你從沒這麼早來過。」她眼色微暗。

  她搬進這裡好久、好久了,可是,他從不在這裡過夜,每一天,他總是在午夜之前離去,而後,留下一屋子的冷清與寂寞給她。

  她知道那是老爺子跟他的約定——只能與她發生關係,不能與她過夜。

  老爺子藉此要費斯記住她孕母的身份,要避免他與她在相互喜歡之後,再因為日夜相處而發生不該存在的感情。

  她懂老爺子的憂心,也懂他老人家的顧慮,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喜歡他,也愛他的心……

  「想到了,就來了。」看見自她眼裡一閃而逝的幽怨,他為之心疼。

  「那來多久了?」甩開不愉快的情緒,她重綻笑顏。

  「半個小時吧。」

  「半個小時?!麼久?」她柔唇嘟起,「那怎不喊醒我呢?」

  「看你睡得很香、很沉。」望著她漸多的柔媚表情,他淡笑著。

  這幾個月來,她變了許多。不僅言語、表情豐富許多,也變得會撒嬌。

  他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她原有的個性,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喜歡的都是眼前這個她。

  俯下頭,他溫柔吻上昨晚又被他蹂躪的唇,伸手撫上她隆起的腹部。

  「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不舒服?」她身子太纖細,教他有些擔心。

  凝眼望進他深如汪海的褐眸,看著他眼中的憂心與溫柔,這一刻間,琉璃、心中有著深深的感動。

  他的眸光、他的微笑,他的言語,都教她有種她就是他妻子的錯覺。

  只是,妻子?不,誰都可能會是他摯愛的妻子,就是她不可能。

  因為,那是一種奢望,而她不該再胡思亂想,現在她能陪在他身邊,已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惠,她不該再癡心妄想。

  「睡得很好,沒有什麼不舒服,而且,孩子真的很乖。」伸手覆上他的大掌,她笑著。

  懷孕真的很辛苦、很累,但是為了他,再苦她也會繼續撐下去。

  「確定?跟你一樣乖嗎?」他懷疑。

  「當然……」頓了下,她輕呼一聲,「啊!」

  自她肚裡傳來的一記踹踢,教費斯一驚,忙收回手。

  「怎麼回事?你的肚子為什麼會動、會踢人?!」

  「別緊張,這是胎動。」她笑開顏,「孩子正在做運動,很正常的。」

  「真的?你沒騙我吧?」他發現自己對胎兒的相關知識都沒有,「我看,下次我陪你去產檢好了。」

  「不,不必麻煩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她搖頭笑,「剛剛真的是正常胎動,前次我去產檢,醫師還說再過一兩個月,孩子的活動量會更大,說不定還會拳打腳踢的,要我先有點心理準備。」

  「這——」費斯一聽,煞是緊張,眼裡有著憂慮。

  「沒事的,你別緊張,是男生當然就會皮一些。」她笑眼瞪他。

  「可我小時候,就沒他的調皮。」不放心,他伸手貼上她的腹部,表情嚴肅地開始他的訓兒經。

  「小子,我是爹地,你要乖一點,聽話一點,千萬不要背著爹地欺負媽咪,知不知道?媽咪懷你很辛苦,你要體貼她,千萬不要讓媽咪……」

  聽著一再自費斯口中說出的「媽咪」二字,琉璃微抿柔唇,心口泛甜。

  「別擔心了,我真的沒事的。」不希望他尢她緊張,她轉開話題,「這麼早來,吃過早餐了嗎?」

  她轉身出臥室,往廚房方向走去。

  「還沒,我可以到公司再吃。」他道,「不過,你應該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我去幫你買。」

  「不必那麼麻煩。」她笑搖頭,「今天,你可以嘗嘗我做的早點。」以往她的三餐,總是他在負責,今天,就由她來負責他的早餐。

  走進廚房,她打開冰箱,取出一些食材。雖然她很少開伙,但是懷孕後的她,食量大為增加,為不餓著寶寶跟自己,冰箱裡總存有不少的食材。

  「你真的會下廚?」他有些訝異與質疑,他想起數月之前的手指事件。

  「是會一點,不過,就怕不合你的口味。」回眸,她對他一笑。

  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安琉璃手腳俐落的做了嫩煎牛排乳酪堡,和薑汁雞肉三明治,另外還為他沖泡了一杯香濃牛奶。

  咬下一口鮮嫩多汁且香味四溢,又配有青菜沙拉,及營養乳酪的嫩煎牛排堡,費斯·柯古拉眼底有著絕對驚喜。

  「味道如何?還可以嗎?」這是費斯第一次吃她親手做的食物,她好擔心會不合他的口味。

  「你問還可以嗎?天啊,你對自己實在是太沒自信了!」食慾完全被挑起,費斯一口接一口,愉快的吃著,「你的廚藝真的是棒極了!」

  「真的嗎?!」知道他喜歡自己做的早點,她綻笑顏。

  「當然是真的,我沒想到你會下廚,而且還做得這麼好吃!」對她的廚藝,他是讚不絕口,「我從沒吃過這麼香嫩又多汁的牛排堡。」

  幾大口就解決掉一個牛排堡,他再伸手拿過盤裡的薑汁雞排三明治。

  才咬下一口夾著雞肉、火腿、起司,和烤得香酥的三明治,費斯·柯古拉即歎出一聲滿足,教琉璃心中有著無限的滿足感。

  「嗯……這雞排裡是多加了什麼嗎?肉排好嫩,肉汁又很甜。」咬下一口雞排三明治,他心滿意足的呵出一口氣。

  「是多加了一樣薑汁,還有這杯牛奶也是。」她笑著將溫熱的牛奶,推送到他面前,「現在天冷,你又容易感冒,加點薑汁可以緩和身子。」

  「你……」她的貼心,令他動容。

  端起薑汁牛奶,喝下一口,費斯真的感到全身都暖和了起來,但不是因為薑汁發揮效用,而是因為她加在早點裡的溫柔與用心。

  「謝謝你。」輕握住她的手,他眸光泛柔。

  「嗯。」她臉龐微紅,「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可以每天為你做早點,看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做什麼,好不好?」可以為他做早餐,她覺得好幸福。

  「當然好,那以後我就……」他頓了下,「這樣你會不會太累了?」他雖喜歡她親手做的早點,可他不希望她太累了。

  「不會、不會,這些早點都很容易做的,真的!」她噙笑搖頭,眼裡有著幸福的笑意。只要他喜歡吃,就算再累、再忙,她也願意。

  


  自從享用過琉璃準備的早點後,費斯幾乎天天到俄皇大廈與她一塊用早點,直到現在,他連晚餐也是到俄皇大廈,享用她親手做的美味料理。

  愉快而溫馨的用餐氣氛,讓兩人的關係是更為親密,心,也更為接近。

  然而,眼見近一個月來,兩人感情似乎更為親密,一直在暗中注意兩人的老爺子,心情一再往下沉。

  看著餐桌上豐盛的早點,再看著難得在家陪他用早餐的費斯,薩戈·柯古拉食慾全無,湯匙一放,頻頻歎氣。

  「唉……」

  聽聞歎氣聲,坐於對面用餐的費斯,微揚濃眉。

  「爺爺?」

  「沒事。」不是沒事,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件棘手的事。

  自從費斯選定琉璃當契約孕母后,他就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著,擔心費斯在喜歡琉璃之後,又會在不知不覺中對琉璃投入更深的感情。

  而從費斯近來的行徑來看,他顯然是一點也沒把自己的話聽進耳裡。

  雖然直到現在,費斯還遵守著與他的協定,從未在俄皇過夜,可是,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有安琉璃在的俄皇大廈,早已經成了他的家。

  但是不管怎樣,他還是得想辦法阻止費斯,再對琉璃投注更多的感情。

  只是,唉……用想的比較快。

  「是不是今天的早餐,不合你的口味?」見薩戈連一口湯都沒喝,就連聲歎氣,費斯優雅拿起餐巾拭嘴,溫聲問。

  「你說呢?」薩戈回得有氣無力。

  「應該是吧。」看著餐桌上豐盛美味的早點,他想吃的卻是琉璃特地為他做的那些營養美味的早餐。

  「是嗎?」

  「這我目前還不能確定,也有可能是我已經吃慣琉璃做的料理關係。」

  薩戈一聽,心驚,聯想到二十年前的往事。

  「你吃她做的料理?!你們不是一直都叫飯店外送餐點的嗎?!」

  「以前是,不過,最近都是她親自掌廚。」想起她身繫圍裙站在廚房裡的溫柔賢淑模樣,他微微一笑。

  「爺爺,琉璃的廚藝很不錯,有機會的話,你可以跟我一塊……」他想拉近琉璃與爺爺間的距離。只是,他話聲未落,一聲急怒已傳來。

  「我不准你再吃她做的東西,」

  「爺爺?」他太過激烈的反應,教費斯緊擰眉。

  「我是想她年紀輕輕的,哪裡會做什麼營養、好吃的料理呢?」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對,薩戈連忙解釋,避免引起他的懷疑。

  「再說,你身子又不好,怎麼可以在外面隨便亂吃呢?聽爺爺的話,以後別再吃她做的東西了,萬一吃壞肚子,就不好了。」

  「爺爺,關於這點,你可以放心。」他笑道,「琉璃她……」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談她了!」薩戈拒談有關琉璃的事,「她也只是一名契約孕母而已,值得我們爺孫倆這樣花時間討論她嗎?」

  「爺爺你……」感受到薩戈對琉璃的明顯排拒,他劍眉蹙擰,「琉璃她是不是哪裡得罪你了?否則,你為什麼……」

  「怎又說她了呢?」

  「對不起。」知道老人家不想聽琉璃的事,費斯也不勉強,選擇繼續用餐。他相信爺爺總有一天,會發現琉璃的好。

  「如果要談她,那我們還不如來聊聊安娜的事。」他轉開話題,不希望費斯再把注意力放在安琉璃身上。

  「安娜?誰?我認識嗎?」他皺眉。

  「你忘記她了?」薩戈努力想為他喚醒記憶,「兩個月前,她爺爺的生日宴,還是你陪我一塊去的。」

  「兩個月前?」他想了下,「你是說普金納集團老總裁的生日宴會?」

  「對,安娜就是普金納的孫女,人長得很甜美,又溫柔乖巧,就是個性內向了點……」

  已然明白薩戈想談的是他的婚事,費斯意興闌珊地拿起湯匙,繼續用餐。

  「前些天我碰巧遇見普金納,我們聊得很愉快,聊著聊著,他就問起你有沒有女朋友的事,我說沒有,他就建議……」薩戈邊說邊注意他的表情。

  「建議我和他孫女,試著交往看看,對不對?」

  「對對對!」得到回應,認為有機會,薩戈興奮地繼續說著,「如果你不喜歡安娜也沒有關係,還有華達集團的總裁千金讓你選。」

  「華達集團總裁千金?」

  「對,英格爾集團的總裁妹妹也是,還有羅克蒙集團、庫爾集團,和維特集團的千金……」扳著手指,薩戈念出一長串極欲藉由聯姻,與他們柯古拉集團取得合作的名單。

  「爺爺?」他臉色不佳。

  「你放心,爺爺都已經事先替你篩選過,這些女孩子的條件都不錯,你只要花一點時間跟她們交往,再從裡面挑個喜歡的結婚就可以了。」

  「結婚?」微斂精銳褐眸,他緩聲道,「爺爺,這個問題我們不是早已經討論過了嗎?以我的情況來看,我並不適合結婚。」

  「這……」薩戈擰眉,「不結結看,怎麼會知道你適不適合結婚?」

  「你剛剛不是才說我身子不好?」他故意道,「你想想看,如果對方知道我的情況,她們還會願意嫁給我嗎?」

  「那我們就什麼都不說!」他豁出去了。

  「爺爺,這是欺騙,萬一事情爆發,對柯古拉集團可是一大傷害。」

  「這——」薩戈頓而沉默。

  


  隔天上午,薩戈趁費斯上班之際,專程到俄皇大廈找琉璃。他必須去警告安琉璃一聲,免得她跟她母親一樣,又想對他們柯古拉家的人不利!

  走進大廈一樓大廳,薩戈·柯古拉右轉進電梯間,就看見挺著五個多月身孕的安琉璃,似剛外出買菜回來,正要走進頂樓專用電梯。

  容顏白淨的她,黑髮及肩,身穿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羊毛孕婦裝,外罩同色系羊毛及膝短大衣,腳踩平底高商馬靴,看來相當耀眼而且嫵媚。

  靜靜打量她全身上下,薩戈不經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她的出身不佳,可是她言語輕柔,舉止優雅,還有大家閨秀般的名門氣質,如果不是她母親的關係,這意志堅定的丫頭,他也還挺喜歡的。

  然,看見安琉璃拉在身邊裝滿食材的菜藍,薩戈臉色頓變。

  他一定要明白警告她,不管她存什麼心,他絕對不准她再做任,料理或點心給費斯吃!

  拄著手杖,薩戈繃著一張威冷容顏,再走近她幾步,突然,他發現她表情有異,樣似痛苦。

  背倚石牆,安琉璃臉色蒼白,緊閉雙眸,一手緊抓住菜籃把手,一手摀住心口,想再一次忍過近來越漸頻繁的心痛。

  她不懂為什麼以前久久才發生一次的心痛,在最近這兩個月,會密集發生五次,教她好擔心肚裡的寶寶。

  「寶……寶寶,你一定要乖乖長大,也要替媽咪加油。」鬆開菜籃,她忍著心痛之苦,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喃喃地說著。

  只是,越來越劇烈的痛意,教她幾乎無法承受而蹲下身子。

  「怎麼回事?!」薩戈快步來到她身邊。

  「老、老爺子……」仰起容顏,看到長者,琉璃勉強一笑。

  「不舒服嗎?走,我送你到醫院去!」薩戈忙招來跟在身後的司機,攙著她走出俄皇大廈,坐進房車裡。

  「馬上到醫院,快!」他下達命令。

  「是!」關上車門,司機快跑繞過車身坐進駕駛座,將車駛上車道。

  「你是不是亂吃東西,吃壞肚子了?」薩戈氣道,「你正在懷孕中,怎麼可以亂吃東西呢?你看看現在……」

  頓地,他話聲暫停。因為他發現琉璃的手,是摀住心口而不是肚子。

  「你、你該不會有心臟病吧?!」薩戈傻住,驚聲問。

  「我……我……」她想隱瞞,不想承認。

  「到底有沒有?不准瞞我!」

  被老人家一吼,她顫了下,忍著心痛,咬唇承認。

  「你這孩子怎不早說呢?!」見她點頭,薩戈駭瞠雙眼,大聲驚叫。

  「我……」

  「就知道自己有心臟病了,怎麼還可以懷孕呢?!哎,你真是……」薩戈氣惱不已,「那費斯呢?他知道你有心臟病的事嗎?!」

  「不,他不知道,請你不要告訴他……」她氣聲虛弱,呼吸緩而長。

  「不要告訴他?」他一想、一驚,「你要我隱瞞你有心臟病的事?!」

  「是,求你……求你別告訴他。」她蒼白的臉色,已接近死白,「我不要他替我擔心……」

  「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我知道……所以求你不要告訴他。」她困難地揚起唇角。

  「但是——」

  「老爺子,我早知道……早知道懷孕對我有危險,可是這是當時唯一能讓我留在何古拉家,留在他身邊的辦法。」

  「哎,你、你這又是何苦呢?!」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景致,薩戈心急的猛歎氣、猛搖頭。

  「你也……也別為我擔心,我早有心理準備,也……心甘情願……」張著漸漸失焦的眸子,她柔唇淒揚,笑出一抹幸福。

  一開始,她答應簽下孕母契約,真的就只是抱著為母親贖罪的心情,想提早結束母親與柯古拉家的恩怨情仇。

  可現在……能為他懷孕,能為他生下孩子,是她這一生最美的幸福。

  因為這是她對他的……愛與情。

  


  那天,薩戈·柯古拉將她送往莫斯科市立醫院急救,及時穩定下她的病情,也讓她暫時能回家,但醫師要求她必須盡快找時間住院檢查。

  安琉璃原不想再上醫院,但在薩戈的堅持下,當費斯到外地出差三天,她立即被送進莫斯科醫院,做更進一步的詳細精密檢查。

  身穿醫院病服,安琉璃心情平靜,端坐診療間裡。

  她看著窗外的淡藍天空,聽著醫師說的話,想著到外地出差的情人。

  在這三天裡,她配合醫院各項精密檢查,也讓薩戈特地為她請來的俄國心臟科權威庫爾,跟產科三位名醫共同會診,詳細為她診斷病情。

  薩戈一直希望情況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糟糕,但四位醫師在經過長達五小時的會議之後,代表說話的心臟科權威庫爾醫師,只給他兩條路選擇。

  要大人或孩子,請他盡速二選一。

  聽著醫師會診後的最終診斷,早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的安琉璃,心情顯得相當平靜,但才轉頭,她看見薩戈眼中的掙扎。

  「確定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嗎?」薩戈面色凝重。琉璃肚裡的孩子,是他盼了多年的曾孫子,但要他為此犧牲琉璃,他也狠不下心。

  「老爺子,抱歉,真的沒有。」庫爾搖頭,「我是建議你們,如果想留住大人,最好這幾天,就趕緊安排安小姐進手術房剖腹取出胎兒。」

  「這……」薩戈考慮。

  「現在就剖腹生產,孩子還活得了嗎?」琉璃突然問。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她要她的孩子可以平安長大。

  「這……」庫爾想分析給她聽,但被她截斷。

  「不能,是吧?」她再道,「而且,我一樣也會有生命危險,對嗎?」

  庫爾醫師轉而沉默。

  「既然,大人跟小孩同樣都有生命危險,那我怎能在這時候,答應剖腹生產,讓你們取出我的寶寶?」

  「每一種手術,總會有一定的危險程度。」

  「但問題是以我目前的情況來看,我的危險機率比誰都高,不是嗎?」

  望著庫爾醫師,她容顏恬淨,柔唇微揚。

  「只要有適合你的心臟,由我執刀,不會有問題的。」他信心十足。

  「喔?那心臟呢?」

  「心臟?這……琉璃小姐,你的意思是?」庫爾愣住。

  「我母親跟我等了十八年,都等不到一顆適合我的心,那現在,你們有適合我的心嗎?」琉璃感到好笑。

  「目前是沒有,但是趁現在胎兒還沒危及你的性命,先把它取出來,總比到時候,母子倆同樣陷入險境,要來得好。」

  「是嗎?」

  「至於心臟的事,總會有希望的,說不定明天就有適合……」

  「我從不冀望明天或未來,因為那種時間對我來說,太過遙遠。」她早已清楚自己的情況,「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對吧?醫師?」

  「你怎麼知道?」庫爾訝異問。

  斂下清亮的瞳眸,她唇角微揚。

  「早在五年前,為我檢查的林醫師就說過,如果在這五年內,還是找不到適合我的心臟,我最多只能活八年,算算時間,我只剩三年了。」

  「琉璃?!」薩戈一聽,震驚不已。

  「老爺子,我沒騙你,不然,你問他。」琉璃將問題丟給醫師。

  「醫師,她說的是真的嗎?!沒換心,她就只剩三年可以活?!」薩戈驚駭不已。怎會這樣呢?!她還很年輕啊!

  「這……」庫爾搖頭,「那位醫師說的三年,是指你在持續服用藥物的情況下,但是你為了懷孕,早已經停用他的藥,現在……」

  「你的意思是?」看著庫爾沉重的表情,琉璃容顏微僵。

  「懷孕對你而言,實在太危險了,如果不馬上拿掉胎兒,老實說,我們四個都不認為你能撐到預產期。」

  琉璃驀睜黑瞳,臉上血色疾速褪去,腦海裡一片空白。

  她可能會撐不到預產期?!緊咬紅唇,她緊握雙拳。

  「那就趕快安排手術,不要再拖了!」薩戈一聽駭然,立下決定。

  「好,我馬上聯絡!」庫爾拿起桌上話筒。

  「不!」安琉璃倏身站起,壓住電話,驟聲截斷庫爾醫師的話,「我一定可以撐到預產期,可以平安生下這孩子!」

  「琉璃,你?!」薩戈驚瞠眼。

  「老爺子,我、我想回家了。」深深呼吸一口空氣,她調適自己激動的心,眨了下微微泛紅的眼。

  「琉璃,現在我們談的可是你的生命,你就不要……」薩戈想勸她,但看著她堅定不移的眼神,他沉默。

  她的執著與堅持,他不是沒見識過,只是,他還是希望她能改變心意。

  「琉璃,你就聽我的,先保住自己的命,至於孩子的事就以後……」

  「不!」她堅決道,「這是我和費斯的孩子,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從我這裡奪走他的命!」

  「琉璃,你……」

  「老爺子,求你不要再勸我,不管怎樣,我都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

  「好吧,我們回去吧。」看著她從未變過的眼神,看著她在說到孩子時,閃閃發亮的黑瞳,他知道她已決定的事,是任誰也無法改變。

  「醫師,謝謝你。」歎了口氣,薩戈心情沉重地與她一起走出診療間。

  回到特等病房,兩人沉默不語,心事重重。

  「老爺子,謝謝你。」靜立白色窗台前,安琉璃雙手輕貼窗面,凝看窗外隨風飄墜的白雪。

  「你,唉……」

  聽到他的幽聲長歎,琉璃回首,淡淡一笑。

  「老爺子,請你不要想太多,也請你放寬心,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為自己作下的選擇,我從不怪也不怨任何人,真的。」

  「哎,你這丫頭真是……」見琉璃到這時候,還有心安慰他,薩戈感動的紅了眼眶。

  「我看,你就繼續留在這裡休養,這樣我也比較放心一點。」

  「不,我想回去。」回望窗外雪景,想著雪花短暫的生命,也想著自己,她搖頭,柔唇輕揚。

  「他就要回來了,我想見他,真的很想、很想。」

  在她有限的時間裡,在她即將失去生命之時,她希望……希望可以天天陪在他身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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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6 22:22:02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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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斯發現最近兩個月來,爺爺對琉璃的態度,有極大的轉變。

  他記得以前他老人家總是隔個十天、半個月,才會到俄皇大廈看琉璃一次,見了面也從不給她好臉色看。

  可是最近兩個月,他老人家三天兩頭就到俄皇探視她,還與她有說有笑的,甚至要她改口喊爺爺,相處氣氛十分融洽,讓他相當高興。

  他就知道琉璃的溫柔與乖巧,一定可以收服爺爺。

  只是,琉璃有時候還是很不乖、很不聽話。

  像前一陣子,他才特別叮嚀過她,不准把他的秘密告訴爺爺,結果一個多月前,她因為聽兒爺爺為他的「體弱多病」擔心,心有不忍,就把他的秘密,全抖了出來,害得他被爺爺整整念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還有,今天也是,她居然不讓他留在俄皇大廈陪她吃飯,硬是把他推出門,要他回來陪爺爺用晚餐!

  她的膽子,實在是越來越大了。想到方才琉璃為趕他出門,使盡力氣又鼓漲雙頰,努力推他出門的模樣,費斯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想什麼?」喝一口清淡有味的蔬菜濃湯,薩戈好奇問。

  「想她剛剛趕我出門的模樣。」吃著雞肉沙拉,他笑說好心情。

  「她趕你?為什麼?」薩戈意外。自從感受到琉璃對費斯的深情,他就已經不再反對費斯留在俄皇陪她的事。

  因為,這似乎是他唯一能為她所做的事,那她為何不讓費斯留下陪她?

  「她說我把你一人放在家裡不好,所以,就要我回來陪你吃晚餐。」

  「呵,這丫頭可比你有孝心多了。」薩戈一聽呵聲笑,愉悅地喝著湯。

  「既然這樣,爺爺,我想如果你不反對,這幾天我就把琉璃接回家裡來住。」放下又子,他說出已思考多日的決定。「她一個小女人,挺著快八個月大的身孕住外面,沒人在她身邊看著,我真的不放心。」

  「好好好,你就讓她搬回來一塊住吧!」早希望琉璃搬來同住的薩戈,馬上點頭附和,「家裡人多,也有個照應。」

  這陣子為了她身子的事,他一直相當憂心,就怕她一人在家,萬一發病了,沒人知道、沒人幫她,現在她搬來同住,他就稍能安心了。

  「謝謝爺爺。」得到薩戈的應允,費斯鬆口氣。

  吃完爽口的雞肉沙拉,他品嚐一口主廚剛送上的烤牛肉,微蹙眉。

  「怎麼了?這牛肉有問題嗎?」剛嚥下一  口牛肉的薩戈,白眉微揚。

  「沒有。」嚥下肉汁,他笑道,「只是我發覺還是琉璃做的烤牛肉,更為香嫩多汁,而且讓人口齒留香,還回味無窮,吃了還想再吃。」

  「費斯,你……真的不想結婚嗎?」薩戈舊話重提。

  「爺爺。」他皺眉,用餐興致沒了。

  「就當是爺爺最後一次問你。」薩戈歎出一  口氣,「如果有個丫頭,一直都清楚你的一切,也願意嫁給你,那你願意娶她嗎?」

  「這……就算真有女人敢嫁,但爺爺……你真要我結婚嗎?」

  「如果你願意娶她,我當然希望你能結婚。」

  「對不起,爺爺,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沒有結婚的打算。」放下手中叉子,他以餐巾拭嘴,搖頭。

  「即使對象是琉璃?」薩戈試探問。

  「你要我和琉璃結婚?!」費斯愣眼望他,意外他提出的問題,但是他更意外自己並不想否決這個可能性。

  想起她的沉默與乖巧,她的賢慧與溫柔,她的淡然、幸福與知足微笑,與只要他一句讚美,她就會為之綻放的燦爛笑顏……費斯霎時感覺到自己心中有著滿滿的幸福感覺。

  他相信,娶她,是一種幸福,但現在的他,還不能得到這樣的幸福。

  「你願意嗎?」他知道自己不該想湊和費斯與琉璃,但,如果這兩人是真心相愛,那他又何必反對?

  至於琉璃與安夢玲的母女關係,只要奧司特、他跟琉璃都不提,費斯就不可能知道她們的關係。

  「爺爺,我們現在先不要談這件事,好嗎?」他擰眉。

  「為什麼不現在談?」

  「除非,我能徹底擺脫那個女人當年所帶給我的陰影,否則,我不可能結婚!」

  「那個女人?你是指……」薩戈話聲頓住。放下手中刀叉,他白眉攏擰,神情凝重地望著費斯。

  「安夢玲?你直到現在,還在意著當年的事?」

  「在親身經歷那些事情之後,我怎可能不在意?」刺耳的名字,教他背脊倏地僵直。

  「想當年,爸爸是那麼的愛她,對她又是那麼的好,而我也拿她當親生母親,可是她竟為一份原就不屬於她的財產,毒殺親夫、謀害繼子!」回想當年事,他眸光怨恨。

  「那個女人真的太狠了,爸當年根本就不應該放過她!」他氣憤道。

  「費斯,算了吧。」當年的家族醜聞,教他難堪也難以接受,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安夢玲已經知錯了,再追究都已經沒有意義。

  「算了?!」費斯褐眸一瞠,尾音驟地往上飆揚,氣憤道,「爺爺,那個女人毒死我爸,還害我在醫院裡躺了三年,吃足了苦頭,現在,你居然勸我就這麼算了?!」

  「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不算了,你又能如何呢?想開點吧。」他希望能勸醒孫子。

  「不,我沒辦法!」一道恨意劃過他的眼,「爸當年根本就不應該放過那個女人,他應該要報警處理,應該要把那個蛇蠍女人抓去關起來!」

  「費斯,不報警處理,也不公開她的惡行,全是因為你爸爸為人仁慈,也太愛她的關係。」想起多情、善良的獨子,薩戈難忍傷痛。

  「我知道,爸他就是人太好、太仁慈,又太愛她,才會因為心軟而放過她,但現在我對那個女人只有恨,沒有愛,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他狠瞇雙眼,緊握雙拳。

  薩戈一聽,心駭然。

  「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後,再把她加諸在我們父子身上的所有痛苦,全部加倍奉還給她!」

  「費斯,你該不會真的想找她吧?」看著孫子憤恨的厲眸,想著他隱藏於心的偏激性情,薩戈心驚探問。

  「為什麼不會?這一年多來,我一直都派人四處調查她的下落。」他要徹底根除她帶給他的陰影。

  「你真的找人查安夢玲的下落?!」

  「當然,根據最新的回報,當年她離開俄羅斯後,雖然住過不少國家,不過最後,她還是躲回台灣,我想,也許這幾天就會有她的消息。」

  到時候,他就要看看那個女人如何面對他。他冷眼微瞇,殺機隱現。

  「費斯,算了!你讓他們馬上回來,不要再找了!」薩戈驚聲急道。

  「為什麼?!」要他放過那個女人?不可能,他辦不到。

  「就算你找到她也沒有用,對你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擔心他派出去的人馬,會查到琉璃身上,薩戈是又驚又急。

  「再說,她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找她做什麼?算了、算了,快把你的人全部都調回來,不要再浪費那些金錢、人力跟時間了!」

  「她死了?」費斯愣住。

  「對,安夢玲已經死了。」為了勸他,薩戈衝動說道,「她對過去所做的錯事,悔不當初,也有心贖罪,你就不要再去想那些傷心往事了!」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悔不當初?還有心贖罪?!心思一轉,費斯·柯古拉霍瞠褐眸,倏地起身,疾步衝至薩戈身邊。

  「爺爺,你怎麼知道她已經死了?!」

  「啊、我?!」驚覺自己說漏了嘴,薩戈睜大雙眼。

  「又怎麼知道她悔不當初?!又怎知道她有心贖罪?!爺爺,你說,你是不是早有那個女人的下落了?!」

  「這……」面對孫子的尖銳質問,薩戈神色惶然不安。

  「爺爺?!」倏握雙拳,他雙眼憤紅。

  


  俄皇大廈。

  端坐在安靜無聲的大廳裡,安琉璃手持棒針,神情專注地織打著就快完成的米色毛衣。

  「唉。」她擰眉輕叫。一個不小心,她扎到指腹。

  輕揉痛處幾下,她繼續織打毛衣,可沒幾分鐘,她又扎到自己。

  擰著居,她咬著唇,一邊氣惱自己今天太過浮躁的情緒,一邊持續加快手中動作,想盡快完成最後幾針。

  終於,在又扎過數次之後,她收了最後一針。

  鬆了口氣,放下棒針,安琉璃拿起毛衣,前前後後仔細審視一番。

  確定毛衣上沒有任何缺點及漏針,她滿意地笑著。

  他應該會喜歡的。想像費斯看到毛衣時,會有的意外、驚喜表情,淺淺笑意,飄染進她微揚的清眸。

  鈴——驟地,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刺耳響起。

  太過突然的鈐聲嚇到了她。緊捂心口,她瞪看旁邊的黑色話機。

  驀地,她清瞳一亮,快速執起話筒。這個時間,只有費斯才會打給她。

  「是不是又要我替你準備消夜了?」她柔聲笑問。

  她每一次要費斯回柯古拉莊園陪爺爺吃飯,飯後他總又會跑來找她,說他沒吃多少,餓了,要她再為他做些點心當消夜。

  「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知道費斯喜歡吃她親手做的點心跟料理,她真的很開心。

  「琉璃,你快走!」一聲催促打斷她的話。

  「爺爺?」聽到電話彼端傳來薩戈的聲音,琉璃怔住。

  「你趕快去收拾行李,馬上走,不要再耽擱了!」

  「為什麼?!」她不懂爺爺為什麼突然要她走,「為什麼你現在就要趕我走?契約上明明寫著……」她不要這麼快就離開費斯!

  「現在沒時間說那些,你快走!」

  「爺爺?!」她哀求。

  「哎,你?!費斯他都已經知道了,你再留下,會出事的!」

  「知道?費斯知道什麼?」她愣住。

  「還會知道什麼?當然就是知道安夢玲是你母親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可是他對你母親的恨,還是……唉,你快走吧!」

  似墜入永不見天日的萬丈深淵,安琉璃全身發冷,愕瞠瞳眸。

  費斯知道了?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事!」她驚身站起,驚聲叫,「我什麼都沒說,他怎麼可能會知道?!爺爺,請你別開這種玩笑了!」

  她不信,一定是爺爺想趕她走,才故意說謊騙她的!對,一定是這樣!

  「我也希望一切只是玩笑,但是他現在就在書房裡,看你母親寫給我的那封信,我是趁他看信的時候,才出來打這通電話的!」

  他希望那一封信,多少可以讓費斯感受到一點安夢玲的深切悔意,對安家母女的恨意,也能減少一點。

  「他、他……」她唇角顫抖。他真的知道了?

  「哎,你就別在那裡他呀他的,把重要證件跟衣物收一收,趕快走,要不然就……」頓了下,他想到她此時根本沒人可投靠。

  「還是我派人過去接你吧,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等孩子生下來後,你就趕快逃,千萬不要再留在俄羅……」

  突地,薩戈急切的聲音消失,繼之傳來的是一句冰冷恐嚇——

  「有膽子,你就逃逃看!」

  喀,通話被結束。

  聽著一再自話筒彼端傳來的嘟嘟聲響,琉璃表情僵凝,駭立原地。

  


  那一句冰冷恐嚇,凍住了她的心與身。

  就像是身處北極寒帶,就像是被冰冷風雪覆身,安琉璃失去一切思考能力,也失去對外界的應變能力。

  紅唇微啟,雙眸無神,她全身僵直地孤立在無聲世界裡,直到一聲宏亮鐘響,驚醒像是作了一場惡夢的她。

  當、當……隨著報時鐘聲的響起,她呼吸漸漸急促,臉色漸漸蒼白。

  不能驚,不能慌。努力平穩下驚慌失措的心,琉璃冷靜命令自己坐下,也命令自己小心折著剛剛才打好的毛衣。

  折好毛衣,無事可做,她呆坐在沙發上。

  突然,她感覺到一陣冷意,不斷自四周朝她逼近,教她冷得直打哆嗦。

  她忘記關門窗?忘記開壁爐取暖了嗎?轉看四周,她想找尋冷意來源。

  可,她看見緊閉的門窗,也看見壁爐裡旺燃的火焰,就是尋不著這沁人心的寒冷,到底是來自何處。

  屈起雙腿,縮進沙發裡,她端起置於一旁几上的溫牛奶,喝下一口,想暖和自己不斷發冷的身子。

  可,微溫的牛奶,無法溫暖她僵冷的心,她需要一杯很熱、很熱的牛奶。

  扶著大肚子,她小心起身,捧著牛奶,快步走進廚房。

  穿過走道,經過飯廳,她看見餐桌上,有三個分別裝有廣東蝦餃、燒賣以及三色珍珠丸的小蒸籠。

  幾乎是直覺動作,她將手中牛奶一放,選擇先將點心拿進廚房下鍋蒸煮。

  費斯就快來了,她動作得快一點,否則,他會餓到的。

  想到費斯對她廚藝的讚賞,想到待會他吃點心時,會有的滿足表情,希望慢慢在她眼中凝聚。

  只要滿足他的口欲,只要他吃得開心,他就不會在意她母親的事了。

  淡抿紅唇,笑意揚起,安琉璃依蒸煮時間的長短,先將裝有珍珠丸子的蒸籠,放進滾有熱水的鍋裡蒸煮,幾分鐘後再疊上蝦餃蒸籠,最後再放上燒賣蒸籠一塊蒸煮。

  按下一旁的小計時器,她轉回飯廳取來自己的牛奶,放進微波爐加熱。

  叮地一聲,她取出熱牛奶,一口口慢慢的喝著。

  熱牛奶很燙人,可是,她的心還是好冷、好冷。

  舉步移至鍋爐前,她想藉不斷冒上的水蒸氣取暖,可,望著爐下熊熊火焰,她眸光幽幽。她好像是看見了……在他心底旺燃的怒火。

  砰、鏗!突然,大廳傳來鐵門及木門,撞壁反彈的異聲巨響——

  一回神,琉璃眸光驚慌。

  「出來。」一句猶似來自地獄的冷語命令,駭住她心。

  心口一顫,她手一抖。

  鏗地一聲,她手中杯子瞬間落地,灑出一地的白色奶漬。

  頓時,屋子陷入一片死沉。

  忽然,噠、噠、噠、噠……一道緩慢、清晰的腳步聲,朝她慢慢接近。

  緊咬紅唇,安琉璃強忍心中懼意,緩緩轉身望向廚房口。

  看見他直邁而來的腳步,看見他一身的黑衣,看見他陰美俊邪的冰冷容顏,安琉璃不斷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別害怕。

  但迎面而來的他,有著一股近乎野獸般的殘狠氣息,教她不寒而慄。她終於知道剛剛那股冷意,是從哪裡來的了。

  在他冰寒的眼裡,有著教她無法承受,也無法負擔的憤怒與恨意。安琉璃僵步退後。

  「躲在這裡?」他冷笑。

  「我、我沒有躲……」看著他不笑的陰森容顏,她顫顏搖頭。

  「喔?」他微笑,像在聊天,「那,你認為我是不是應該頒個最佳勇氣獎給你,嗯?」

  低下蒼白容顏,她選擇沉默。

  她知道現在無論她說什麼,都只會激怒他,只會招來他的怒火與怒言。

  「不說話?」唇揚冷意,他步近她。

  直視地面,她緊抿柔唇仍是不語。她希望自己的沉默,可以讓他稍稍冷靜一下,也氣消一點。

  「不敢看我?」他再進一步,逼她後退背抵白牆。

  緊握身側雙拳,她別過頭,緊閉只眸。

  看見她的閃避舉動,費斯·柯古拉冷冷一笑,低俯下頭,湊近她耳畔。

  「做了虧心事?沒臉見我?怕我?嗯?」似情人間的低喃呢語,在耳邊縈繞,可他的目光,冰銳傷人。

  「看著我。」他說著,但安琉璃仍緊閉著眼,說什麼也不看他。

  「我要你——看著我!」怒出手,他狠眼掐住她精巧的下頷,硬是要她張眼看進他的眼。

  驀張驚愕黑瞳,望進他陰沉駭人的褐眸,對上他眼中恨意,安琉璃心一慌,雙肩直顫。

  她希望自己能夠冷靜,希望自己可以不被他駭人的恨意嚇住。

  不能緊張、不能驚慌,她要冷靜,對,她要冷靜。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可以平熄他心中怒火的!

  當,計時器響起,她像是聽見一記希望鐘聲。

  「你今天回去有吃飽嗎?一定沒有對不對?」掙脫出他的箝制,她勉強揚起笑容,跑回鍋爐前,關上爐火,小心翼翼端起三籠熱騰騰的港式點心。

  轉身,她笑瞇清眸,望他。

  「你看,我今天特別做了你最愛吃的燒賣、三色珍珠丸子還有廣東蝦餃喔!走,我們到飯廳去,你再坐下好好嘗嘗!」

  然,看著她手上的港式美食,費斯·柯古拉憤瞠褐眸,揚手一揮,就拍落她手中三層蒸籠——

  瞬間,燙人的蒸籠及點心,全部往她身上砸!

  「當年,我父親就是被你母親這樣給毒死的!」他憤聲吼,「她總是做好吃的料理、總是做好吃的點心、總是偽裝賢慧與溫柔,一心想毒死他,想謀奪我家的財產!」

  安琉璃駭仰雪顏,驚眼望他。

  「現在,你也打算這樣對我了?是不是?!」他是這樣的信任她,而她竟是他最不能信任的女人!

  「不、不是的!」她驚駭搖頭。

  「不是?你真的沒在那些料理、點心裡下毒?你敢發誓說你沒有?!」

  「我發誓,我願意用我的性命發誓——」不要他誤會她的真心,不要他誤會她的愛,安琉璃忍著淚水,一手緊抓住他的手臂,一手高高舉起。

  「如果、如果我安琉璃有對你,或其他人下毒,我就不得好死!」

  「你?!」

  「我真的沒有,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噙淚急道,「不然、不然我吃給你看、我把這些點心全部吃光光,這樣,你就可以相信我了!」

  為求取他的信任,安琉璃含著淚,一手捧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扶著流理台,困難蹲下。

  她強忍淚水,強睜淚眼,一把抓起地上仍冒著熱氣且燙手的燒賣,就往嘴裡塞,且快速咀嚼,快速吞下。

  她一邊吞一邊抓,抓到珍珠丸子就塞珍珠丸子,抓到蝦餃就塞蝦餃,抓到燒賣就塞燒賣,就算抓糊了,她也一樣往嘴裡塞。

  忍住即將潰堤的淚水,她難過、痛苦地努力嚼著、吞著,她不要費斯認為她在點心裡下毒,她不要他認為她有心害他,她不要!

  橫起手背拭去淚水,她持續困難吞嚥嘴裡的食物,她伸出手想再抓。

  但,眼見安琉璃一再撿起地上髒掉的點心,以身試食,費斯·柯古拉憤瞠雙眼,一把揪起地上的她!

  「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相信你?!」他恨聲吼。

  忍住疼痛,她滾燙的淚水,懸眶欲落。

  「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好……好嗎?」琉璃努力想維持平穩情緒,想冷靜的與他好好說。

  可,無法承受他眼中的冰冷,難以擔負他心中太過沉重的恨意,她一再緩速加快的心跳,教她呼吸漸顯急促,臉色轉青。

  「別以為裝出一副痛苦、難受的鬼樣子,我就會忘記你母親的惡毒,就會放過你!」看著她已變的臉色,他怒火飆燃,一把狠推開她。

  「嗯!」向後撞上牆壁,她雙手護住腹中胎兒。

  「還有你忘了嗎?裝病、裝痛,那可是我的強項,是我的專長呢!」

  「費斯,你……」她痛苦喘息。

  「怎麼著?你現在是想學我,想藉此欺騙我嗎?就憑你?哼,你還久的很呢!」他惡言道。

  「不,我沒有想學你,也沒有想……想騙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她想告訴他,自己患有心疾的事,但到嘴邊的話,消失了。

  說了又有什麼用?她本就是來俄羅斯為母親贖罪的,難道,她還奢望他會同情仇人之女?緊咬著唇,她困難苦笑。

  「沒有?真的沒有嗎?!」他尾音高揚,「那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安夢玲就是你的母親!」

  「我……是爺爺他……他不希望……」她臉色發白,背靠牆壁,支撐著自己就快倒下的身子。

  「不要想拿我爺爺當借口!」他吼聲截斷她的話,「你我都知道他會不讓你說,是因為他認為我體弱多病,他怕我知道後,會崩潰、會發病、會休克,所以,他才要求你配合隱瞞實情!」他怒顏抽動。

  「但是後來呢?!幾個月前,當我在紅場告訴你,我根本沒病時,你為什麼還不說你姓安?為什麼不說你就是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

  「我……我……」無法自圓其說,無法為自己找借口,無法承載他如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與怨恨,安琉璃呼吸困難,臉色慘白。

  猛抬手,她緊搶住紊亂而急速躍動的心口。

  她劇烈收縮的心臟,好像就要爆開了!再也負荷不了心口的劇痛,安琉璃強睜雙眼,勉強站挺身子,越過他,一步步走回房間。

  拉開梳妝台,她取出醫師為預防她發病而開給她的藥。

  醫師說當她發病時,這藥能救她的命。

  顫著手,她旋開瓶蓋,倒出一顆藥丸,再旋緊瓶蓋,仰喉就想吞下。

  但,她不停發抖的手一抖,抖掉手中藥丸,再抖,抖掉藥瓶。

  隨著藥瓶的墜地滾動聲,她聽見藥丸在瓶裡匡啷翻轉撞擊的聲響。

  站立臥室門口,費斯面無表情,冷眼無情地看著她的痛苦。

  假的。她的痛苦絕對是假的,否則,他以前為何不曾見她如此痛苦過?

  至於藥?哼,還用說嗎?當然也是假的,就像他也有數瓶偽裝成是救命藥的維他命丸,被擺放在他隨時可能「病發」的場所裡。

  可見她很精明,早已計畫好一切,想藉由身體不適,來博取他的同情,騙取他對她的憐惜!

  想騙他?想蒙他?哼,她在作夢。

  舉步走進臥室,在她面前站定,費斯·柯古拉冷眼凝她。

  「不舒服?」

  痛得無法說話,她困難點頭。

  「想吃藥?」看著滾落地毯的白色藥瓶,他冷笑。

  強忍痛意,再點頭,安琉璃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撿起落地的藥丸。

  可,費斯·柯古拉硬是一腳踩上。

  「真是抱歉,不小心踩到你的藥了。」笑凝她愕然高仰的慘白素顏,他惡質一笑,腳尖使勁一旋。

  「你?!」忍住淚水,她咬著唇,伸手轉向落在一步遠外的小藥瓶。

  但,指尖才觸上瓶身,眨眼間,藥瓶就被踢得好遠。

  她心一震,強忍痛苦,再抬眼望他。

  「你?!」她想問他,為何要把她的藥給踢開,但,她緊縮的心口,痛得她無法言語而倒下身子。

  費斯神色一驚,朝她疾伸出雙手,想扶住就快倒地的她。

  但,他伸出的手,頓停半空中,任由她在他面前倒下。

  假的、一切全是假的!她想偽裝虛弱、痛苦,來騙取他的憐愛!

  驟瞇冷眸,費斯·柯古拉唇噙冷笑,俯看她慘白容顏。

  「你以為這樣裝柔弱,裝虛弱,甚至裝出一副快死的樣子,我就會被你騙了?就會因為不捨而心疼?」他語意議嘲。

  她咬唇,搖頭。不冀望他的心軟與憐惜,她只求他不要再刁難她。

  咬著牙,安琉璃摀住肚子,困難地側身朝藥瓶爬過去。

  「嗯,不錯,你的演技還真是精湛。」看著爬地前進的她,費斯唇噙笑意,冷言嘲諷。

  「我雖然會裝病,可也沒有你這麼敬業、專業,能把一個垂死病人的角色,詮釋得這麼完美真實,看來,我是應該多跟你學習、學習。」

  不聽他傷人的言語,琉璃撿到藥瓶,隨即靠牆坐起。

  她雙手顫抖,努力想旋開瓶蓋,可,她發現原抓在手裡的藥瓶不見了。

  「那、那是……那是我的藥。」看著落在他手裡的藥瓶,她痛咬死白的唇,想讓自己心情保持平靜,不讓過於激動的情緒,再加重自己的痛苦。

  「你的藥?」把玩著小巧藥瓶,他唇揚惡意,「不吃會怎樣?」

  「會……會……」琉璃緊捂心口,呼吸沉重而急促。

  「會怎樣?說啊。」高舉小瓶子,他看著裡邊一顆顆的白色小藥丸。

  還真是維他命丸?小小一顆,長得就像是他以前吃過的維他命丸。

  「可、可能會……死……」

  聽聞死字,費斯·河古拉瞼色驟變。霍地,他仰身大笑出聲。

  「會死?!哈哈哈……」

  驀地,他笑聲乍止,冷顏冰冷,盈怒瞪她。居然還跟他演戲?!

  「好,那我們就來試試,看不吃這藥的你,是不是真的會死?!」

  「你?!」不,她還不能死,她還要平安生下他們的孩子啊!

  「怎麼不敢試?怕死不了,就沒戲可唱了?」他褐眸幽冷,危光乍現。

  「就、就怕死了,也沒……也沒戲唱了……」她痛苦說道。

  「說得也對,那,我就來陪你演一段吧。」他勾揚冷唇,「總之,你就是不想死,是吧?這沒問題,我這人最好商量了。」

  以為他要把藥還她,安琉璃緩緩朝他伸出顫抖的手。

  「不。」他搖頭,「我怎可能這樣就把藥還你呢?我看這樣好了,你就演一個怕死的病人,然後跪著求我還你藥就可以了。」

  「費斯你……」

  不聽她痛苦的呼喊,也不看她慘白的雪顏,費斯·柯古拉手拿藥瓶,優雅旋身,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前,坐下。

  背對窗外燦爛陽光,他雙膝交疊,斂去眼中笑意,凝眼看她。

  「可以了,來吧。」坐正身子,他俊容陰暗,眸光冰冷,薄唇高揚。

  「千萬要記住,要演的有誠意些,也要求得誠心點,否則……」轉動手中藥瓶,他語帶威脅。

  「你、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她心痛,但此刻她已不知道,那痛是因為他的狠心無情而心痛,還是來自心臟的劇痛。

  「囉嗦!」眼見她臉色慘白,卻遲遲不肯開口求他,費斯·柯古拉情緒煩躁而臉色難看。

  「叫你演就演、叫你求就求,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她的演技已到爐火純青的階段,教他幾乎要信以為真,而想盡快把藥還給她。

  「我……」她知道他是有心為難她,也知道他是故意想整她,但,她不知道自己若低頭了,他是不是就會把藥還給她。

  不,他不會的。他恨她母親害死了他爸爸,又氣她隱瞞身份,現在他要她跪地哀求,只是想踐踏她的人格與尊嚴,那就算她真的求他千次、萬次,他也不可能會還她藥的。

  牙一咬,安琉璃忍住心口的劇痛,別過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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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6 22:22:28
  「你到底求是不求?!」

  不看他盛怒容顏,不聽他的惡聲惡氣,安琉璃顫著手,扶住一旁的沙發椅背,困難支起身子往外走。她想向外求援。

  「不是說會死嗎?!那為什麼不求?!」費斯一怒起身,疾步上前,狠狠拐起她的手腕。

  「就算是胃痛,也夠折騰人了吧?那你還在跟我耍什麼性子?!」費斯沒發現此時的自己,已全然相信她的話,也相信她真的有病。

  胃痛?她淒聲一笑。如果是胃痛就好了。

  「還是,你真的想死?!」他怒言道,「想死就說一聲,我可以大方成全你!」

  「不,我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她全身在顫抖。

  「那就求我!」

  「求你,你就會把藥給我嗎?」眨去眼中淚水,她仰看憤怒的他。

  「會!」他說的斬釘截鐵,說的肯定。

  「求、求你把藥還給我。」她求了。伸出手,琉璃想自他手中取回藥,但他薄唇頓揚,縱聲狂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原來,讓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低聲下氣哀求我,是這麼痛快的一件事,哈哈哈……」霍地,他笑聲一止,恨言道,「報應、一切都是報應!」

  「給我藥、快給我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給你藥?到現在你還想演戲?!」不顧她的病痛,費斯冰眸一揚,將她扯進浴室裡,「好,我就看你要怎麼繼續演下去!」

  「你、你想做什麼?!琉璃步子踉蹌,被迫跟行。

  「想做什麼?你說呢?」鬆開她的手,他臉色陰沉,表情邪狠,猶如奪人性命的死神,冷眼盯祝她的眼。

  驀地,琉璃瞠大黑瞳,駭看他旋開藥瓶,高高斜舉……咚咚咚……他當著她的面,將瓶裡的救命藥丸,一顆顆往馬桶裡倒。

  「你、你怎可以這樣?!快把藥還給我!」眼看藥丸就要被他倒光,琉璃急身撲向他。

  她想搶回自己的救命藥,但卻因為費斯的閃身,而撲了個空,還直接衝撞向對面的牆壁。

  他眼色頓變,疾伸出手,在她撞牆之前,一把扯住她的發,扯回她。

  「我告訴你,我就是可以這樣,而且,還有絕對的權利!」冷凝她滿是淚水的清瞳,他冷言宣告。

  「你、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她使勁想掙脫他的手,用盡力氣地對他憤聲叫喊,可,體虛氣弱的她,掙扎無力,憤喊無氣。

  「我不是人嗎?!他褐眼怒揚,「那你母親安夢玲呢?!」

  「她——」提及母親,琉璃心中所有怨慰與怒氣,全然消失。

  「她當年是怎麼對待我父親的,你知道嗎?!她有告訴過你,她在這裡所做的一切?!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的偉大事跡?!沒有,是吧?!」

  「不,她說了,她全部都……」激動的情緒,加速她的難過與痛苦。

  她不希望看費斯這樣的悲慟,不希望他的心,再被仇恨所啃噬,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他的快樂與開心。

  「她說了?她真的什麼都說了嗎?!」費斯憤手將她推出浴室,又將她推往一旁的沙發上。

  「她真的把她那幾年,是怎麼在大家面前裝賢慧,怎麼討所有人歡心,又怎麼在我父親跟我的三餐裡下毒的事,全部都告訴你了?!」

  他擦怒帶恨步步逼近,可,她無力後退。蜷縮在沙發上,她痛捂心口,無法言語,只能點頭。

  「那她有告訴你為什麼嗎?!她有說那一切全是因為她太過貪婪,等不及我父親親口告訴她,縱使他因為我母親死亡,為能專心照顧我而結紮,讓你母親永遠也無法為我們家孕育下一代,但是,他早已為她預留了一份龐大財產嗎?!」他嘶聲憤吼。

  她點頭。

  「她是不是很後悔?!」

  她再點頭。

  「對,她是應該很後悔,因為、因為……因為除了我死去的母親外,我父親也是如此的深愛著她!」積壓心中多時的恨與怒,教他憤聲狂吼。

  入耳的憤恨痛喊,教她盈眶淚水,疾速墜落。

  她明白。因為,她母親為此整整哭了二十年,她哭她的貪心,哭她害死了以真心待她的男人,哭她親手毒死了這一輩子最愛她,也最疼她的丈夫。

  「對不起……對不起……」無法還他一個父親,無法洗去母親的罪惡與痛苦,除了一句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對費斯說什麼。

  「對不起?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讓一切煙消雲散嗎?!」他恨她此時的淒幽哀憐。

  「是不可以,但,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再也沒有其他的話。

  斂下水眸,忍住心口的痛,她移身下沙發,雙膝落地。

  「你?!你在做什麼?!」她的跪地,教盛怒的他,為之怔住。

  「我代我母親跟你下跪,替她跟你……道歉……也替她……替她跟你磕頭……」叩、叩、叩,她連續磕下三個響頭。

  緊捂心口,她想站起身子,但再一次傳自心口的劇烈痛意,痛得她緊閉雙眼、緊咬雙唇。她無力站起,倒臥地上。

  看著她慘白的臉孔、痛苦的表情,他似感受到一股來自她身上的劇痛。

  握了握仍被自己緊抓在手的小藥瓶,費斯冰顏難看,薄唇狠抿。

  「該死的你!」怒眸一瞠,他揮揚手,憤將手中藥瓶朝她用力擲出。

  叩地一聲,藥瓶擊中她的身子,彈至一旁。

  他不該相信她的偽裝,不該相信她真的有病,但,握了握不斷緊握又鬆放的拳頭,他憤旋過身,疾步邁出臥室。

  被藥瓶砸痛,安琉璃勉強張開雙眸,看著不遠處的藥瓶。

  看著裡邊僅存的一顆救命藥丸,她淒然微笑。

  即使他將對她母親的所有恨意,全數轉嫁到她身上,即使,他已經恨她入骨,恨不得要她死,但對她……他依然有情。

  也許他對她的感情,還不夠多、不夠深、不夠重,也不夠濃,但對她而言……即使只有一丁點,那也足夠了。

  抬眸凝淚看他怒火張狂的離去背影,聽著來自大廳一句句不甚清晰的爭吵聲,安琉璃緊握住藥瓶,淚眼濛濛。

  抹去淚水,她困難坐起身,倒出瓶中唯一的藥丸,放進嘴裡。

  然,才想吞下藥丸,腹部傳來的一陣胎動,霍然驚住她的心。

  雖然醫師說過這藥可以救她的命,但,她有孕在身,她不能吞藥抑痛!

  咳、咳,安琉璃驚慌伸指探入喉間,想摳出還卡在喉嚨裡的白色藥丸。

  她拚命咳、用力咳,咳紅了臉,咳痛了心,她仍不停、不斷的咳著。

  「琉璃?!」是深怕費斯在盛怒之下,會做出傷害琉璃的事,而命羅尼盡速開車送他趕來的薩戈。

  一進門,他就看見憤怒衝出臥室的費斯,再聽見裡邊,傳來琉璃陣陣痛苦的咳嗽聲,他嚇得心臟沒力,急拖著費斯就往臥室跑。

  「到底怎麼了?!」眼見安琉璃咳得臉色漲紅、痛苦不堪,薩戈急忙上前,小心而用力地拍打她的背。

  咳!終於,咳出白色小藥丸,她氣力殆盡,虛脫倒地。

  「你又不舒服了,是不是?!」見她點頭,薩戈急轉頭看向費斯,「快過來扶她,送她到醫院去!」

  「爺爺,她是裝的,你不要被她騙了。」冷立房門口,他譏笑諷道。

  當然是裝的,否則,她又何必要把吞下去的藥,再吐出來?哼!

  「她這個樣子像裝的?!你的眼睛是瞎了嗎,」薩戈憤怒斥道,「琉璃她是心……」

  「爺爺……別說。」拉住薩戈的衣袖,她虛弱搖頭,說話聲音小到要薩戈貼近她,才聽得到她的聲音。

  「都這時候了,你還不讓我說?你幹嘛這麼傻?!」他又氣又怒。

  「以前不說,是不要他擔心……現在不說是因為……因為他需要一個發洩心中仇恨的對象……」靠著僅存的意識,安琉璃喃喃說著。

  「若不讓他把心中仇恨發洩出來,他會不快樂……他會痛苦的,而我只要他開心、快樂……不要告訴他,就讓他對著我來好了……」

  「你?!算了、算了!你不要再說話,爺爺馬上送你到醫院去!」急急攙起她,薩戈紅著眼眶扶她慢慢走向房門。

  「你要撐著點,他不救你,沒關係,爺爺一定會救你,你別怕!」

  「我……我不怕。」透過濛濛淚光,看著身旁老人,她虛弱微笑,轉眼望進情人悲憤、痛苦、掙扎的褐眸,她勉強再綻笑意——

  「因為,我心甘情願……」話聲落下,她眼前一黑,頓然倒下。

  「琉璃?!」看著失去意識的她,薩戈驚急扶住她,希望費斯能幫他。

  但,一轉頭看見緊繃冷顏的孫子,對眼前一切毫無所動,不肯上前伸出援手,薩戈·柯古拉強忍淚水,對他投以悲慟的一眼,留下一句————

  「你就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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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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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琉璃被緊急送往最近的莫斯科醫院急救。

  情緒不穩、發病又陷入昏迷的她,一進醫院就被戴上氧氣罩。

  因患有心臟疾病,情況太過危險,隨時都可能失去生命跡象,主治醫師在與薩戈·柯古拉商議後,即在最短的時間裡,安排安琉璃進產房,準備搶救她一心想生下的腹中男嬰。

  剖腹生產過程極為危險,稍有差池,母子兩人均會喪命。

  幸得上天垂憐,在數位名醫的聯手支援下,二十分鐘後,產房內傳出一名男嬰嚎啕大哭的聲音。

  焦慮等待於產房外的薩戈·柯古拉,經護士告知曾孫已平安產下,頓時悲喜交加,老淚縱橫。

  這時,負責執刀的醫師,走出產房,拿下口罩。

  「醫師——」看到醫師出來,薩戈抹去淚水,急步上前,「琉璃情況怎麼樣?!她沒事吧!」

  「這……坦白講,琉璃小姐的情況並不樂觀。」醫師搖頭。

  一句話,將薩戈剛剛喜獲曾孫的喜悅打落谷底。

  但,不放棄任何希望,三個鐘頭後,薩戈與接到他的急電通知,專程自聖彼得堡趕來的庫爾醫師,一同進加護病房,察看她的情況。

  為她測脈博,聽心跳,翻閱她一切身體狀況數據的報表,看著陷入昏迷的她,庫爾搖了搖頭。

  「她的情形更糟了。」

  「更糟?!醫師,你的意思是?」

  「如果十天內,能找到適合她的心臟,我可以馬上為她開刀。」

  「那如果超過十天呢?!」薩戈驚言問。

  「時間拖越長,手術的成功機率就越低。」

  「醫師,請你坦白說,你現在到底有幾成的把握?」

  「五成。」

  「什麼,才五成?這麼低?!」

  「抱歉,我也想說自己有十成的把握。」庫爾醫師歉然道,「但是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多拖一天,對她就越不利。」

  薩戈身子一晃,拄杖的手微微顫抖。

  「老爺子?!」醫師趕緊扶住他。

  「我、我沒事。」

  「老爺子,還是請你放寬心吧,也許這幾天就可以找到適合琉璃小姐的心臟,你別想太多。」醫師溫和勸慰。

  「我知道、我知道,她這麼善良,一定會有奇跡出現的。」看著病床上的蒼白臉孔,想著她的委屈與無奈,薩戈忍不住紅了眼。

  


  琉璃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奇跡,也不是一顆適合她的心臟,而是在離開人間之前,能再見他一面。

  她以為只要轉出加護病房,只要不限制訪客探病時間,費斯一定會顧念舊情來醫院看她。

  但是,她醒來已八天,轉進特等病房也已經四天,她每天見到的仍只有薩戈與羅尼他們。

  她知道大家都很關心她,每天都輪流到醫院陪她,說笑話給她聽,希望她能保持好心情。

  但,現在的她太虛弱,連扯動嘴角大笑一下,都倍感困難。

  無力躺靠在高高斜起的病床頭,安琉璃靜眼凝望窗外淡柔的陽光,與窗台上慢慢融化的雪,還有矗立於不遠處的柯古拉集團大樓。

  雖然,柯古拉集團大樓,就在醫院的不遠處,但,她知道他不會來的。

  聽到一聲輕響,她緩緩轉過頭,望向病房門口。

  是開門進來的看護。眨去眼底僅存的希望,她唇角淡揚。

  要來,他早該來了,不是嗎?但,就算明知道他不可能來看她,她還是想等他,等,就有希望的,不是嗎?

  只是,她能再等他多久?斂下無神的睫眸,她幽聲歎息。

  「琉璃?」聽到她的歎息,坐於一旁沙發上的薩戈,滿眼的關心。

  「我……我沒事,請你別擔心。」回過神,眨了眼,她望著一早就來陪她的慈祥長者,露出淡淡的微笑。

  「琉璃,你是不是很想費斯?」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眼見她精神越來越差,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又一再飄往病房門口的幽淒眸光,薩戈知道她的心,有多想再見費斯一面。

  斂下眸裡的一絲幽光,她淡笑,轉開話題。

  「爺爺,你今天看過孩子了嗎?」

  「有有有!」提到寶貝曾孫子,薩戈眉開眼笑,「護士說那小子這幾天情況很不錯,過一陣子,就可以送來讓你抱抱了。」

  「真的嗎?」想到還未曾見面的兒子,她想振奮起精神,「你說他跟費斯小時候的模樣像不像?」

  「像,像極了,呵,他跟費斯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呵呵……」

  「爺爺,我想、想看看寶寶……」她眼裡有著對兒子的渴望,想看看肖似費斯的小寶貝,但是她想睡,緩緩地,她閉上了眼。

  「還是過幾天吧,護士說他是早產兒,現在就離開保溫箱不太好,你再忍忍,等過幾天……」發現她睡著了,薩戈住了口。

  看著她蒼白的沉靜睡顏,他攏擰白眉,交代看護一聲即拄杖走出病房。

  


  柯古拉集團會議室。

  今天是柯古拉集團每三個月一次的季會議,費斯·柯古拉看似專注地聽取著各部門主管的工作會報。

  但,所有與會主管,都感受到一股圍繞在他四周的詭譎氣息。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好幾天,可是沒人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就只能祈求最後倒楣的,不是自己。

  翻開手上的工程報表資料,費斯努力想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但是,報表上的數據資料,完全進不了他的眼、進不了他的心。

  因為此刻,他心情煩躁,心緒紊亂,心裡想的全是薩戈那天說的「你就不要後悔」,與突然昏倒被送往醫院的她。

  他知道於情於理,自己都該到醫院看她,再怎麼不願意,他也該看在她為他生下兒子的份上,以「老闆僱主」的身份去看她一次。

  但,每想起她就是安夢玲的女兒,想起因為她多時的隱瞞,害得他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與她同床共枕,甚至還因此讓她懷了自己的孩子,費斯·柯古拉的心,就更怒,也更恨!

  他不懂爺爺為什麼要袒護安琉璃,也不懂爺爺那天為什麼要以那樣重的口氣警告他,他只知道——他沒有錯。

  因為,一直以來,錯的、該死的,都是她們安氏母女!      「波塔經理,你來接手!」太過混亂的心情,教他靜不下心主持會議。

  步出會議室,走過長廊,他回到辦公室。

  推門進人,他意外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老人家,他走上前。

  「爺爺,怎麼來了?」

  「你還有臉問?!」走到費斯面前,他怒顏看他,「我就是來看你到底有多大牌?又有多忙?為什麼到今天,都還沒去醫院看看已經為你生下一個兒子的琉璃!」

  「我為什麼要去看她?!」聽到她的名字,他眼神驟變。

  「因為,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你兒子的平安!」

  「爺爺,你把她說得太偉大了點吧?如果,你是指那天她裝病、突然倒下的事,那我只能告訴你,你被她精彩的演技騙了。」他冷笑。

  「精彩的演技?!」薩戈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如此沒人性的話。

  雖然琉璃曾要求常到醫院看她的大伙,不要在費斯面前談論與她病情有關的事,但是,那天他曾親眼目睹琉璃的痛苦啊!

  「當然是精彩的演技,爺爺,你想想好了,如果她真的有病,為什麼那天她會把已經吞下去的藥又吐出來?」

  「你真的就是這樣想她的?!你真的就打算讓過去的仇恨,蒙蔽你的眼睛,也蒙蔽你的心嗎?!」他痛心疾首。

  「我——」

  「她會把藥吐出來,是因為她吞的是心臟病用藥,也因為她寧願自己發病痛死,也不願意為了止痛,而吞藥來傷害你們的寶寶啊,費斯!」

  衝擊入耳的幾句話,深深震駭住費斯·柯古拉的心。

  他表情僵冷,思緒斷線。

  心臟病用藥?她,有心臟病?

  


  被強拉出辦公室,被迫來到莫斯科市立醫院,費斯說什麼也不肯到特等病房去看她。

  在知道她的病情後,他不是不想見她,只是,他需要更多時間冷靜,也需要更多時間吸收、消耗剛剛來醫院的路上,爺爺對他說的話——

  「以前她沒告訴你,她有心臟疾病,是因為她不要你為她擔心,現在不說,是因為她認為你需要一個可以洩怒的對象。」

  「你知道嗎?她寧願被你罵,寧願讓你對著她發洩心中所有的恨意,也不願意告訴你,她的身子有多不舒服,她這樣善良,你怎捨得再傷害她?」

  「現在該是你放下過去仇恨的時候了,千萬不要再讓過去的仇恨,蒙蔽你愛琉璃的心。」

  「如果最後,你還是堅持要恨,那我也隨你了,因為琉璃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再恨,你也恨不了她多久。」

  「騙你?不,庫爾醫師說過,如果現在馬上替琉璃動手術,他也只有四成的把握,更何況到現在,我們都還等不到適合琉璃的心臟。」

  「你沒有聽錯,醫師說要是這幾天裡,再找不到適合她的心,那,她的命就交由上天決定,我們可以開始準備她的後事……」

  突地,一個不小心碰撞,撞回費斯遠去的思緒。

  抬手抹去臉上的幽暗,他發現自己來到育嬰室,也發現裡邊的護士,因為認出他,而將他的孩子推到窗邊。

  隔著玻璃,望著靜靜躺在保溫箱裡的孩子,想著她隱忍病痛,以命搏命,就為替他平安生一個兒子,想著她對他的深濃情愛,他斂去眼中薄霧。

  都到現在了,他還要計較什麼?當下,心中有了決定,費斯·柯古拉昂揚俊首,邁步走向電梯間。

  


  費斯·柯古拉再怎麼想,也沒想到,當他來到安琉璃所在的病房,看到的會是行色匆忙的醫師與護士,不斷進出她的病房。

  怔望房裡的混亂,看著醫師一邊急救,一邊聽取護士的危險數據提醒,一邊冷靜下達注射藥劑的指示,費斯全身僵直,無法動彈。

  他的世界停止運轉,時間被靜止。

  他不知道醫師到底對琉璃施救了幾分鐘,但當他回過神,自他身邊走過的醫師及護土,給予他的是「抱歉」的眼神。

  抱歉?為什麼?他們不是已經救回她的命了嗎?那為什麼要抱歉?

  遙望平躺病床上的蒼白容顏,費斯俊顏僵凝,腳步似有千斤重,難以提起步向她。

  才幾日不見,她就憔悴、削瘦的不成人形了,多了一抹虛無的氣質。

  「琉璃、琉璃?」薩戈忍著淚水,坐到病床邊,緊握著她的手。

  剛剛醫師竟然說他們已經盡力了,再來就要聽天命,要他們好好把握住她這最後的一段時間,還要他們有心理準備,要做最壞的打算。

  「爺爺……」一聲微弱自她嘴裡逸出,「你……你又來了……」

  「對,我又來了,你不想看見爺爺嗎?」他故作輕鬆的笑著。

  「當然想啊,不知道費斯……費斯今天是不是也……也會來?」她好想再看他一眼。

  「來了、來了,他人就在門外,等一下就進來了。」薩戈眼眶泛紅。

  「他來了?真的嗎?」吐出一口氣,一簇希望火花在她眼裡閃動,「他在哪裡?我想見他,好想、好想……」

  「費斯?!」一轉頭,看見他,薩戈急喊著,「你快進來啊!」

  「爺爺,你請他……走快一點,好不好?」她氣如游絲地催著,「再慢,我怕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告訴他……」

  「好好好!我讓他走快一點!」轉頭望著依然不動如山的費斯,他心痛喊道:「快點過來,琉璃要見你,她有話跟你說!」

  猶如機械人,他斂下褐眼,緊閉薄唇,僵直著身子,邁出沉重腳步。

  才幾步路,他走得像是他的一輩子,怎麼走也走不到她身邊。

  「爺爺,費斯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還不願意見我?」看不見他的人,聽不見他的聲音,她頹然一笑。

  「不是、不是,是他腿太短,所以走不快,你再等一下,馬上就可以看見他了。」薩戈拭淚道。

  「爺爺……費斯的腿很長……」她笑得好虛弱。

  「呵,是嗎?」他含淚笑,「那一定就是他腿太長,不小心走過頭,等一下他就會繞回來,你要乖乖等他。」

  「可是我怕……怕是等不到了……爺爺,對不起……」她感覺全身一陣輕飄,似要脫離自己的身子。

  「胡說,你可以的!」薩戈抬手抹去眼中淚水。

  「爺爺,請你替我告訴費斯……」

  終於,走到病床邊,費斯面無表情,僵著身子,俯看病床上的她。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字句冰冷。

  他就站在病床邊,就對她說著話,可意識漸漸模糊的琉璃,看不見他的人,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張著一對早已失焦的眸,她發出喃喃呢語:

  「請替我告……告訴費斯,我還他一條命,再賠他……賠他一條命。」

  她空洞的眸光,令費斯神色微變。

  「告訴他,請他原諒我……我不是有意瞞他……」

  「你聽不到我的聲音?」他嗓音微顫。

  「再告訴他,我對不起他……」對他,她真的有滿心的歉意。她一直希望他能開心,可是最後,她卻為他惹來更多的痛苦。

  「你聽不見我的聲音?看不見我的人嗎?!」他表情駭變,尾音高揚。

  看不到他驚震的神情,也聽不見他飆揚的嗓音,安琉璃因忽然飄進腦海的冷俊容顏,而微微扯動嘴角,綻出一抹虛弱的美麗。

  「也……也請你告訴他,我愛他……」

  她愛他,真的,只是遺憾今生無法親口告訴他,也遺憾今生從未聽他說過一句……我愛你。

  「爺爺,我好想……好想有一對翅膀,可以飛過萬重山,可以飛過大海洋,可以飛過白天與黑夜……可以……飛到他身邊,也飛進他的心……」

  只是她倦了、累了,她的身子變得好沉重,承受他太多恨意的心,也好沉、好重,她怕就算上天應允給她千萬對翅膀,她也飛不起來。

  算了、罷了,今生,她只能放手……斂下眸子,她歎出一聲幽幽長氣。

  「琉璃?!」薩戈急聲大喊,想喚回她似乎已離身的魂魄。

  但,旁邊有人比他更急更大聲,更想喚回她的魂——

  「你憑什麼跟我說愛?!」狠狠抓住她纖細的肩,費斯憤聲大喊!

  「費斯……」像是終於聽見等待許久的低柔嗓音,她張開一對無焦距的幽眸,望著上方。

  「你,終於來看我了。」緩緩,一抹淡笑,悄揚上她的唇角。

  「你憑什麼愛我?!」

  「我——」

  「要死你就趕快死,不要再在這裡拖著,礙我的眼!你聽見沒有?!」

  一句句無情話語,慢慢飄進她的心。她眸光微動。

  「費斯,你說什麼?!琉璃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還這樣對她?!薩戈憤怒執杖就往他身上打。

  但不顧落在肩上、背上的杖打,費斯·柯古拉仍然緊緊抓著她不放,仍放聲吼她、罵她——

  「我告訴你,就算你活下來了,也是要一輩子被我踩在腳底下!要被我奴役一輩子、虐待一輩子!」

  她眸光漸清明,凝淚,望著上方不斷吼她的他。

  「到時候,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會讓你後悔來俄羅斯,我還會讓你永遠後悔遇見我!你聽見沒有?!要死你就趕快死、你死啊!」

  他要她死,她清楚聽見了。他的心,真的好狠,但她無法怪他。

  「讓我看一眼孩子……」她想看第一眼,還有最後一眼。

  「看什麼?!我不准你看,一眼都不准你看!」知道她聽見了他的話,費斯·柯古拉俊顏抽動,憤聲拒絕。

  「你就快要死了,看了也沒用!從今以後,他就只有我這個會打他、罵他的爸爸,沒你這個疼他的媽咪!有膽子,你就給我死死看啊!」

  聽出他話裡的悲憤,原氣憤他態度的薩戈,轉而沉默,退至一旁。

  「不,你不會的。」在他鬱憤的眼裡,她看見悲恨背後隱藏的深情。

  「你——」他緊抿著薄唇,微顫。

  「我、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寶寶,你會善待他,教育他,你還會疼他、愛他……」是的,她相信他。

  「費斯,你還要連我對寶寶的愛……也一起給,你要替我告訴寶寶,說我有多愛……多愛你,也愛他……」望著他悲情的眸,她唇揚淡笑。

  說完了心中想說的話,她可以放心了,可以走了,可以為他帶走他滿心的痛苦與恨音心,還他一個嶄新的人生。

  只是,離開他,好難、好難……可,天意已定,她無奈……

  下秒鐘,她眸光迷離,睫眸緩緩斂下,笑容隱去。

  蒼白容顏一偏,她無力小手,瞬間垂落床沿。

  愕望再也無笑的淒麗雪顏,費斯·柯古拉心緒頓空。

  她的呼吸停了,她的心跳……也停了。

  下秒間,原跟隨她心跳躍動的光波儀,由高低起伏化成一條平直線。

  嗶—一聲尖銳刺耳的嗶聲,催落他的淚,震痛他的心。

  驀地,一道水光劃過他的眼。

  「不!」他狂聲怒吼,使勁搖晃她的肩,「不准走,我不准你走!」

  「費斯,算了,琉璃她已經……她已經……」忍著淚,薩戈·柯古拉上前想制止他的動作。

  但,一把揮開爺爺伸來的手,他心悲慟,恨聲失喊——

  「不能算了、絕對不能!二十多年前,她母親已經欠我爸那麼深、那麼重、又那麼濃的情,今天她怎能也這樣欠我?!不准,我絕不准她欠!」

  「費斯,你聽爺爺說……」

  「不,我不聽、我什麼也不聽!」強睜淚光閃動的眼,費斯·柯古拉不顧一切地猛力搖動懷中的她。

  「你給我醒來!你欠我的情,我要你今生就還,欠我的愛,我也要你今生還!醒來、快醒來,你給我醒來啊!」紅了眼眶,他憤聲怒吼。

  「費斯?!」

  「我不要你死,我不是真的要你死啊!回來、你回來!」緊擁住沒了氣息的她,他情緒失控,仰身狂吼。

  「不要死,求你、求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跟孩子……你回來、你快回來啊,琉璃!」緊緊擁住胸前愛人,他情緒悲憤,慟聲嘶吼。

  「我不恨你母親了,只要你回來,我就不恨!只要你回來,我們就重新開始!只要你回來,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欺負你,不會罵你,我會好好、好好的愛你、疼你,只要、只要你肯回來……回來……」

  喚不回摯愛,他難忍心中悲慟,全身不停的顫抖。

  突地,身前一個異樣,教費斯身子一震。他感覺袖子被人輕扯動。

  低首,他看見偎躺於懷中的她,正無力地扯弄著他衣袖,看見她睫眸微動,看見她緩張淚眸,看見她微揚的嘴角……正為他漾出一抹孱弱的淡笑。

  看著她蒼白的容顏,望進她漸漸澄淨、有了焦距的黑瞳,他唇角顫抖,俊顏抽動,任由一道道水光劃過他深邃的眸。

  「你……你回來了。」激動埋首她柔細黑髮裡,感受她真實的存在,他緊緊擁住失而復得的她,哽咽低語。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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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匿名  發表於 2011-8-26 22:28:04
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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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可以自費斯·柯古拉身邊搶走安琉璃,即使是掠奪他人性命的死神——他,也不准。

  她已經等了十多年,都等不到一顆適合她的心臟,是嗎?

  沒關係,等不到,他就找。

  但,怎麼找?他沒說,只打了幾通電話。

  二十分鐘後,一則主旨為「尋心救愛」的訊息,陸續在全球各大新聞媒體及街頭巨型廣告看板上,強力放送。

  也許是他錢砸得夠多,也或許是奇跡,在訊息被播送的下一分鐘起,即陸續有捐贈者資料,被傳進莫斯科市立醫院。

  經醫療團隊研究與討論後,他們選定一位旅居俄羅斯的華籍腦死病人為捐贈者,並立即排定時間進手術房。

  一個半小時的手術時間,不算長,但,對他而言仍是一種煎熬。

  可,這樣的煎熬,是值得的。

  因為,醫師還給了他一個健康的情人,而今,情人已是他的妻……

  


  度過激情纏綿的新婚夜,次日清晨,費斯帶著愉快而滿足的心情醒來。

  張開褐眸,見不到該在身邊的嬌柔,他勾起一抹慵懶笑意,轉頭望向置於床頭櫃上,可監看隔壁嬰兒房動靜的螢幕。

  果然,她就在那裡。

  翻身下床,他邁步直往位在角落的門扉。

  才輕推開門,一陣歌聲縈迴入耳。

  佇立原地,看著她一邊輕搖懷裡睡意濃濃的寶寶,一邊輕聲哼唱,剎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感動,漲滿他的心。

  看著美麗的嬌妻,看著已十個月大的寶寶,費斯揚起溫柔笑意,舉步上前,張臂環抱住母子倆,隨著她輕柔的歌聲輕輕搖。

  熟悉的懷抱,教琉璃側仰白淨素顏,噙笑凝看身後眸光深情的他,繼續清唱著那一首道盡所有為人父母心中,對子女深濃感情與期待的歌曲。

  突然,隨著她的輕柔歌聲,傳人她耳裡的一句浪漫愛語,教安琉璃眸光乍愣,怔眼望他。

  眨動清眸,一回神,她粉頰霎紅,美麗柔唇頓地勾勒出一記燦爛笑意。

  因為他剛說:

  我愛你,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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