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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痛也愛著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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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9 02:41:28
第十章

  「你這個死小子,總算還知道回來!」

  朱存風站在門口迎接兒子,心下喜悅,嘴上卻毫不留情地諷刺。「怎麼?你不是去當那個丫頭的私人保鏢嗎?不是說最近都不能回家嗎?今天怎麼忽然有空了?」

  朱在宇沒吭聲,默默地瞥了父親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令朱存風不禁心驚肉跳。

  他看著兒子筆直走向供桌,在妻子的牌位前跪下。

  「你做什麼?」他愕然追問。「是做了什麼錯事,回來向你媽認錯嗎?」

  朱在宇依然沉默不語,連磕三個響頭,跟著挺直背脊,端正地跪著。

  朱存風愈看愈心驚。「死小子!你給我解釋清楚!」

  「媽,對不起。」朱在宇不看父親、不跟父親說話,qunliao盯著母親的相片,喉間澀澀的,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只能化為一句。「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朱存風在他身後咆哮。「你小子是想急死你老子嗎?還不快說明白怎麼回事?」

  朱在宇閉眸,意念在腦海紛飛,他靜靜地理著頭緒,釐清一顆蓬亂如麻的心。

  然後,他站起身,沉著地面對父親。「爸,是你吧?」

  「什麼是不是我?」朱存風心虛,呼吸暫停,色厲內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前天晚上,是你到音樂廳的後台見海音的吧?」朱在宇冷靜地拋出問題。「我問過她助理,她說中場休息的時候,海音看過一張卡片,便主動約見一個老人,那個老人大概五、六十歲,拄著根枴杖,不良於行。」

  「你……」朱存風緊緊抓著枴杖。「就憑這樣的描述,你就認定是我?全台灣腿不好使的老頭又不只我一個!」

  「是不只你一個。」朱在宇望著父親,神色悵惘。「可是只有你有能耐傷她的心,只有你能逼她主動跟我分手。」

  「你……你是說那丫頭要跟你分手嗎?」朱存風又驚又喜,又要極力掩飾這份欣喜。「她做得好啊,你們倆根本就不配,她這個決定很對——」

  「爸,你別說了。」朱在宇黯然打斷父親。「我不會跟海音分手的。」

  「你說什麼!」朱存風震駭。

  「我不會跟她分手。」朱在宇一字一句地聲明,神態堅決。「雖然她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拙劣的戲,試著讓我相信她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可我看得出來,她比我還心痛。爸,讓她強迫自己這樣狠下心來的人是你,對吧?你到底用了什麼樣的手段逼她?你到底是……怎麼傷害她的?」話說的後來,他已無法強持鎮定,嗓音微顫。

  見他這般痛心疾首,朱存風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為了個女人這樣質疑自己的老爸?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他哇哇怒吼,氣得面色鐵青。

  朱在宇凝視父親,眼神複雜,糾結著痛楚與敬愛,以及難以言說的落寞。

  「你真的以為我沒把你放在眼裡嗎?爸,如果我沒有,今天我不用回來對媽磕頭,不用這樣求她原諒。」

  「什麼意思?這關你媽什麼事?」朱存風怒問。

  「因為我會決定報考軍校,是跟媽的約定,是她說服我當軍人的。」朱在宇衝口而出,終於喊出了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你說什麼?」朱存風愣住。「這是你跟你媽的約定?」

  「是媽臨終前拜託我的。」朱在宇苦澀地低語,思緒恍惚地穿越時空,回到多年前那天,他體弱垂危的母親,殷殷勸告著他。「她跟我說,她的日子不多了,可是如果我們父子不能和好,她會走得不安心。她說她很愛我,也很愛你,她希望自己離開之後,我們父子倆能好好相處。」

  「她這麼說嗎?」朱存風惘然,朝妻子的照片瞧去,忽地胸口一陣抽痛,頹然落坐沙發。

  朱在宇望向父親,悠悠歎息。「爸,你知道媽生病那段時間,其實我有點恨你嗎?因為在媽最需要的時候,你總是不在她身邊,你只想到自己的任務,只想到要保護別人,但媽呢?你為她做了什麼?」

  淡淡的一問,卻猶如天外飛來的隕石,狠狠地撞擊朱存風心坎,他顫慄著,雙手交握著枴杖,彷彿不這般緊抓著,自己堅持多年的信念便會就此崩毀。

  「你以前跟我說過,愛情不是一切,沒錯,我也承認,可是我想讓我心愛的人快樂,我想一輩子保護她。」朱在宇誠實地吐露心聲。「我服役十年了,把自己奉獻給國家十年,也夠了吧?」

  朱存風用力咬牙。「你這話,好像是我逼你去當個軍人?」

  「你沒逼我,是我自己想遵守跟媽立下的這個約定。」朱在宇頓了頓,嘴角牽起自嘲。「你可能覺得我不是個孝順的兒子,可是媽去世後,我看你整天失魂落魄的,其實心……也是痛的,我想如果自己去做你希望我做的事,你也會高興一些。」

  「你想……讓我高興?」

  「我希望你活得快樂。可是爸,十年了,你能不能也體諒我,讓我自己決定我的人生?」

  朱存風震撼,好半天,才勉強吐落一句。「你就這麼愛那個丫頭?」

  「對,我愛她。」朱在宇坦然承認。「那天電視台起火,總統先生剛好也在那裡接受政論節目的訪問,我護送總統離開大樓,卻聽工作人員說海音被困在裡頭,我整個人都快發狂了,好怕她有個什麼萬一——那時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我不能失去她!」

  那種刻骨銘心的驚懼,這輩子他絕對不想再經歷一回。

  朱在宇深深地呼吸,眼眸模糊地染紅。「這七年來,其實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海音。我聽她的音樂,看她演的戲、拍的廣告,買她每一張專輯,收集所有提到她的新聞剪報,連她的粉絲俱樂部我也加入了,只因為想知道她的消息。」

  「你怎麼那麼傻?」朱存風心疼兒子的癡情。「那丫頭這幾年如魚得水,看她在演藝圈混得那個得意,說不定根本都沒把你放在心裡……」

  「她記得我!」朱在宇淡淡地揚嗓,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那是對愛情、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一種甘願的臣服。「就像我牽掛她一樣,她也一直思念著我。你知道她這幾年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到那種地步嗎?她可以只站在音樂的舞台上的,可她選擇踏進演藝圈,把自己磨成一顆大明星——爸,你以為那很容易嗎?你如果親眼看到她每天的行程,你也會驚訝一個女人怎麼能有那種可怕的毅力?為了上鏡頭好看,她可以連續幾個禮拜只吃雞胸肉跟色拉,吃到自己噁心嘔吐,她不是為了虛榮,是希望我能看見她。她說,只要自己成為一個夠重要的人,有一天才能請到我當她的保鏢,為了想接近我,她做了好多傻事,傻得我的心都痛了……」

  朱在宇拳頭握在心口。「爸,你應該懂得被人這樣愛著是什麼滋味,媽就是這樣愛你的,不是嗎?」

  朱存風胸口劇痛,再也撐持不住,淚如雨下。

  朱在宇望著父親,知他心有所感,眼角也含淚。「你能夠體諒我嗎?爸,能不能尊重我的選擇?」

  朱存風一時無語,雙手死命地拽著枴杖,容色黯淡,彷彿又瞬間蒼老了幾倍,他哽咽著。「我……對不起你媽,其實你媽死後,我也一直在後悔,以前應該多花點時間陪陪她的,我對她不好,真的不好……」

  「媽沒怪你。」朱在宇溫聲安慰父親。「到臨死前,她還是最掛念你。」

  朱存風聞言,肩頭悚然震顫,沉痛地揚起淚眸,淒聲呼號。「老伴,我對不起你——」

  美國,紐約。

  夏海音坐在窗台,怔忡地望著窗外,中央公園已染上一片霜紅,濃濃的秋意攏圍。

  一整天,她一直像這樣坐著,大部分時候,只是發呆,偶爾翻閱手上的雜誌。

  很久沒回家了,可為什麼在家裡,這個理應讓她的精神最放鬆的地方,她卻魂不守舍地好像忘了把自己的人跟心帶回來。

  爸爸跟媽媽都很擔心她。

  「海音,你怎麼了?是太累了嗎?」媽媽以為她這趟回台灣工作太辛苦,忙著替她燉補湯,張羅各式營養品。

  「可能是太悶了吧?要不咱們全家開車出去走走?」爸爸提議。「還是飛加勒比海去度假?那邊天氣比較溫暖一些。」

  「不用了,我哪裡去不想去。」她感激父母的關懷,卻意興闌珊。「我只想在家裡休息。」

  「也對,是該好好休息。」媽媽與爸爸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眼。「那我們不打擾你了,等會兒媽把雞湯燉好,你再出來喝吧。」

  「嗯。」她懶懶地應。

  兩個長輩離開後,臥房忽然顯得好冷清,無聲的寂靜拉扯她心弦。

  夏海音曲弓雙腿,將臉蛋埋進膝間。

  會好的。她告訴自己,不管是什麼樣的傷、多麼深的痛,只要經過時間的療愈,都會好的。七年前,她挺得下來,七年後,她沒有理由撐不住。

  沒事的,她已經到家了,有親人陪伴,有爸爸媽媽的愛與呵護,不會有事的。

  淚水,安靜地從眼角逃逸。

  她微微地笑,覺得垂淚的自己真傻、真軟弱,已經作出的決定就不該後悔,為何不能瀟灑一些?

  「夏海音,你的驕傲呢?這樣真不像你。」

  她呢喃地指責自己,眼淚卻止不住,宛如潮水。

  忽地,電話鈴聲清脆震響,她揚起淚顏,拾起話筒。「喂。」

  「海音啊。」是她父親。「你下樓來,有人找你。」

  她悄悄拭淚。「誰找我?」

  「一個年輕男人。」父親頓了頓,話裡頗含懸疑。「他從台灣來的。」

  台灣?

  夏海音神智一凜,一道朝思暮想的形影猶如閃電般地劈過腦海。

  莫非是……他?

  他怎麼會來?是特地來探望她的嗎?

  她突然慌了起來,心韻紛亂地加速,她跳下窗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在房裡來回走動,好片刻,才想到應該梳洗一番,換件好看的衣裳。

  不管怎樣,不能讓他看到憔悴的自己,她希望自己無論何時出現在他眼前,都是光鮮亮麗的,要讓他知道,自己過得很好……

  一念及此,她倏地怔住,望向鏡中猶帶淚痕的容顏,不禁苦笑。

  她想騙誰呢?為何在他面前,她總是倔強地說謊?

  但她必須說謊,非說不可,因為是她主動提出分手的,不能讓他看出自己有一絲絲悔恨。

  她為自己加油打氣,梳妝打扮過後,這才盈盈下樓。

  在樓梯轉折處,她悄悄往下望,正如父親所說,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背對著她。

  她呼吸乍停——

  「你好像不怎麼開心。」

  徐俊祺望向身旁的夏海音,帶著點窺探的神色,雖然她答應與他一同出席紐約台僑界的社交年會,也將自己妝點得艷麗出眾,唇角勾著淺淺的笑意,但他總覺得她笑得並不真心,笑意並未真正地染進眼裡。

  「我很好啊。」她回過眸,巧笑倩兮。

  「是不是不喜歡我來美國找你?」

  「怎麼會?有朋自遠方來,我很感動。」

  「但你剛見到我的表情可不是那樣,我看得出你很失望。」

  「有嗎?我只是意外,沒想到你會來。」

  他深深地望她。「因為你想見到的不是我,是另外一個男人吧?」

  她一震,神情只有零點零幾秒的瞬間產生些微的變化,然後又恢復甜美笑容。「我知道你在暗示什麼,不過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他追問。

  她別過臉。「作出決定以後再來後悔,不是我的風格。」

  「那麼就希望你別後悔。」他意味深長地捏了捏她的手。「給我一次機會,海音。」

  她沒回答,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心下早已有譜。

  「你快上台吧,大家等著你致詞呢!」她笑著催促。

  徐俊祺點頭,在滿場掌聲的熱烈歡迎下,以台灣總統公子的身份上台對美國台僑致詞,這場面難免充斥幾分政治味,但夏家跟台灣政壇也算頗有淵源,夏海音很習慣。

  一旁的台僑對她跟總統公子相偕出席很好奇,技巧地探問兩人的關係,她淡淡地表示只是朋友。

  「不過看你們兩個年輕人郎才女貌,挺相配的呢!」叔伯長輩們有意撮合。

  她默默地喝水,唇畔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容貌端莊,舉止優雅,吸引現場無數驚艷的視線,其中也包括一個靜靜地倚在角落的男人。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騎士夾克,搭黑色長褲,低調地將自己融進夜色裡,墨深的眼眸直盯著夏海音,若有所思。

  徐俊祺致詞完畢,下台來尋夏海音,兩人手挽著手四處與人寒暄,記者們跟上來提問拍照。

  忽地,一枚雞蛋凌空掠過,精準地砸在徐俊祺臉上。

  「是誰?」

  賓客們驚聲尖叫,幾名隨扈趕忙在徐俊祺週遭圍成防護圈,夏海音被擠出防護圈外,重心不穩,差點跌倒。

  「喂!你們保護Vanesa啊!」徐俊祺見隨扈們只關心他,把夏海音當空氣,又氣又急,厲聲嘶吼。

  現場一片混亂,記者們紛紛舉起攝影鏡頭搶拍照。

  夏海音遭到搶拍照角度的記者群來回推擠,花容失色,正當危急時,一道身形飛快地竄過來將她摟進懷裡,手臂護住她螓首。

  又一枚不長眼的雞蛋飛來,他以自己的背脊為盾,從容擋住。

  「你還好吧?」他低聲問。

  「謝謝,我沒事。」夏海音狼狽地揚起頭,一張俊秀的臉龐映入眼簾,他看著她的眼神那麼溫柔,溫柔得令她心痛。「怎麼……會是你?」

  他微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將她帶到安全的角落。「你在這裡躲好。」

  他溫聲交代,在她尚未回過神之際,身影便利落地穿過凌亂的人潮,往某個特定人士奔去。

  在朱在宇的幫助下,肇事份子很快便被揪出來了,原來是一個對政治現狀不滿的年輕人。

  現場的台僑很感激他的臨機應變,將一場可能的禍事消弭於無形,就連徐俊祺也不情願地道謝。

  「謝謝你……保護了Vanesa。」

  「保護她是我的責任,不必你跟我道謝。」朱在宇淡淡地回應,語鋒隱含尖銳。

  徐俊祺聽出他話裡的暗示,眉宇一擰,不客氣地挑釁。「你現在已經不是她的私人保鏢了,她的安危不能算是你的責任吧?」

  朱在宇聞言,嘴角一牽,似笑非笑。「我不是她的保鏢,但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當然得由我自己來保護。」

  這話嗆得可明瞭,徐俊祺不敢置信,一旁的夏海音也怔住了,駭然望他。

  「朱在宇,你說什麼?」她顫聲問。

  他微笑。「我說,你是我的女人。」

  「你……瘋了嗎?」她心亂如麻。「我已經跟你分手了!」

  「我從來沒答應。」他牽起她的手,緊緊地扣鎖,不許她逃。「抱歉,徐先生,我還有些話要私下跟海音說,先失陪了。」

  語落,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夏海音就走。

  「喂!你要帶我去哪裡?」她驚喊。

  他不回話,一徑拖著她離開飯店宴會廳,搭電梯下樓,來到戶外庭園。

  「朱在宇,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又慌又怕,急著想掙脫他。

  兩人來到一座花香熏暖的溫室,他將她轉過身來,抵在玻璃牆上。

  「你、你、想幹麼?」她驚懼地看他,他靠她太近了,近得她都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息,還有那雙灼亮墨深的眼眸,彷彿要在她心上燒融一個黑洞。

  「夏海音,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他用拇指畫過她臉頰。「小香聽從你的指示,不肯告訴我你的下落,我到葉水晶的藝廊找她,他們夫婦倆居然都出國了!她的助理不肯給我手機號碼,我只好到喬旋的立委辦公室問他的行程,去歐洲堵他……」

  「你……幹麼去堵人?」

  「還用問嗎?我要見你。」

  「幹麼見我?」她黯然垂眸。「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說這種話,是想逼我去跳海嗎?」他沉聲問,不似玩笑。

  她驚懾,全身顫慄,好半晌,才揚起含笑的容顏。「你才不會去跳呢!這世上沒有誰失去誰,便活不了的,而且你還有個年邁的父親要照顧。」

  「你的意思是,我就算怎麼樣了,你也無所謂嗎?」

  「我哪……管得了那麼多?又不是神。」

  好狠的女人。

  朱在宇瞪她。他在歐洲找到喬旋夫婦時,葉水晶跟他說,與他分手的那一夜,她哭到天明,可現在的她卻笑著,在他面前、在別人面前,她學會了用笑偽裝自己的痛。

  傻女孩!她怎能對自己如此狠心?怎能令他……如此掛心?

  「我真是敗給你了。」他歎息,埋下臉,毅然攫住她的唇。

  她嚇一跳,想轉頭躲開,他雙手捧定她臉蛋,深深地吻,傾注滿腔情意,她驀地眼眸酸楚,憤然推開他。

  「朱在宇!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含淚低嚷。「你真的以為什麼事都可以用親吻來解決嗎?」

  「我知道不能解決,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決心。」他雙手抵牆,將她圈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夏海音,我要定你了,我說過這輩子我不會再對你放手。」

  他說什麼?他怎能來對她說這些話?怎能這般擾亂她的心?

  她好氣他!

  夏海音驚慄不止。「你……神經病!瘋子、瘋子!」粉拳槌打他肩頭。

  他任由她打,絲毫不動搖。「說要跟我分手的那一天,你很傷心吧?」

  「什麼?」她愣住。

  「快死了吧?想死吧?」他溫聲質問,每句話,都重重地打進她心坎。「我也一樣是這種感覺。聽說你被困在火場的時候,知道我有多怕嗎?如果當時沒有順利把你救出來,如果你就那麼離開我,我想我這輩子都會不快樂,會一直活在悔恨中。還有那天,你說要跟我分手,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在逞強、在說謊嗎?這幾年我一直在聽你的音樂,我看得出來演奏會的下半場,你很不對勁,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對你的愛?」

  「我……」夏海音惶然無措,傻傻地看著朱在宇,認清他眼潭也波動著與她一般的憂鬱時,她的心,幾乎碎了。

  「如果你是為了我爸才決定跟我分手,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他不會再阻止你。」

  「什麼?你跟你爸說什麼?」

  「我跟他說,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他堅定地微笑。「我說我愛你。」

  「你怎麼可以……那樣說?」淚胎在她眼裡孕育,她的心好痛。「你爸會難過的,他說我拖累你……」

  「你沒有拖累我。」

  「可是,是我害你被停職處分……」

  「其實我早就想退役了,正好給我理由提出申請。」

  「你怎麼能退役?你那麼想當軍人!」

  「不是我想當,是我不想違逆父母的期待。」他悠悠低語,告訴她自己與母親的約定,以及身為人子,想為父親盡的孝心。「……這才是我報考軍校的目的。不錯,我曾經也以為可以跟我爸一樣,做個國家第一的軍人,可後來我才發現我做不到,我的心,只能將我所愛的人放在第一。」

  那是指她嗎?是她嗎?

  夏海音淚如流星,紛然墜落。「所以才說是因為我,害你當不成軍人啊!」

  「當不成軍人又怎樣?」他坦然地笑。「你不也說過,當別人的隨扈有什麼樂趣?而且我不當軍人,還是找得到工作,有個長官的朋友開了間保全公司,聘請我去當指導教官。」

  「你當教官?」她難以想像。

  「其實也有不少重要人物想找我擔任他們的專屬保鏢,不過我都拒絕了。」

  「為什麼?」

  「因為我最想保護的,是你啊。」他憐愛地捏捏她鼻尖。

  「可是這樣你爸會恨我……」

  「他不會的。我已經跟他談開了,他能夠諒解我作的決定,也願意支持,他說其實他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女孩,所以如果我想跟你在一起,他不會反對。」

  「他真的……那麼說?」她不敢相信。

  「我說的話,這麼沒有信用嗎?」他裝懊惱。

  「不是……」她悵然流淚。只是這一切變化來得太劇烈了,太令她措手不及,她本以為自己注定了不能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不料一夕之間竟然顛覆,她又從地獄回到天堂,可能嗎?不是做夢嗎?

  「不是夢,是真的。」他看出她的思緒,故作無奈地搖頭。「所以我那天就跟你說,有什麼事坦白告訴我,我會解決。是你自己愛鑽牛角尖,連累我為了找你,跑遍歐洲幾個國家。」

  「說得你好像多委屈似的!」她又哭又笑,捶他一記。「花你幾天時間找我會怎樣?也不想想,這七年來,我一直想著你。」

  「你以為我的症狀會比你輕嗎?」他感歎。他可是連她的粉絲俱樂部都傻傻地加入了呢。

  「什麼意思?」她好奇。

  他不肯坦白,男人的自尊也是要守護的。「我是說,我應該早點下定決定跟我爸攤牌的,這樣你也不會受他傷害。」

  「我……還好啦。」她不說自己委屈,只擔心他。「因為你也很猶豫吧?你也不想讓你爸傷心,對不對?」

  「謝謝你懂我。」有這麼體貼的女人愛他,他好幸運。

  他感動不已,低下頭,一一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吮著她的酸甜苦澀,將她的所有情感牢牢攬進心房。

  他們纏綿地吻著,月光將兩人親密的身姿映上玻璃,與花影共舞。

  「走吧!」許久許久之後,他才眷戀不捨地暫停這個吻。

  「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那,如果我想去摘星星呢?」

  「那我們就一起去!」

  「傻瓜!」

  「你才傻呢。」

  「啊,討厭,這是什麼?」

  「我都忘了,剛剛黏在夾克的蛋液還沒清掉。」

  「討厭啦!弄髒人家的手。」

  「哪,這樣我的手就跟你一樣髒了。」

  「你不覺得噁心啊?」

  「不會啊,能牽你的手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油腔滑調!」

  「你不喜歡嗎?」

  「哼。」

  「真的不喜歡?」

  「對,我不——喂!你怎麼又來了?老是亂親人家……」

  「噓,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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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9 02:41:57
尾聲

  秋高氣爽,戶外的庭院架起烤肉爐,一個男人繫著圍裙,站在爐外翻烤著串串肉品,架勢十足。

  掌聲響起。

  「厲害!朱在宇,給你一個贊!這架勢不輸給飯店專業主廚唷!」

  發話的人是葉水晶,她燦燦地笑著,星眸異常明亮。

  朱在宇瞥她一眼,也不曉得自己是否該為這稱賞感到自滿,他總覺得老婆這個姊妹淘不好對付,老是話中有話似的。

  「我說喬,你學著點啊!」葉水晶曲肘頂了頂一旁的老公。「聽說在宇在家經常做飯給海音吃耶。你偶爾也展現一下手藝如何?」

  「你確定要我表現?」喬旋似笑非笑。「到時候肚子拉警報可別怪我。」

  「呿,說得也是。上回光要你煎個蛋都可以差點把平底鍋燒了。」

  「所以啦,術業有專攻,你要一個堂堂縣長大人進廚房煮飯,會不會太浪費人才了?」

  「那在宇怎麼說?人家還是終極保鏢耶,射擊武術一把罩,還不是照樣在廚房裡如魚得水?」葉水晶感嘆。「這就叫文武雙全,男人就該這樣——海音嫁這老公真的嫁對了!」

  夏海音正好從落地窗外走來,聽見她這番話,將剛備好的蔬菜盤端上桌,輕哼地揚嗓。

  「我怎麼不覺得?」一句冷話落下,其它在場三位盡皆愕然。

  她撇撇嘴,也不解釋,狠狠瞪了老公一眼,便施施然轉身,揚著下頷,姿態高傲地進屋。

  「怎麼了?」葉水晶怔望好友背影。「海音生氣啦?」

  朱在宇沉默兩秒,苦笑。「她從昨天就開始跟我冷戰。」

  「為什麼?」葉水晶好奇地追問。

  「就上禮拜我到美國出差的時候,剛好遇到當地發生銀行搶案,我人就在現場,眼看人質有危險,於是自作主張做了些事……」

  「讓我猜猜,你制伏了搶匪?」

  「嗯。」

  「那是好事啊!」喬旋插嘴。「美國警方一定很感激你。你老婆幹麼為這種事生氣?」

  「她說我那時候的身份只是一般商務旅客,根本就不應該插手人家警方辦案。」

  「她是擔心你。」葉水晶理解好姊妹的心思。「雖然你受過專業訓練,但畢竟人生地不熟,對方手上還有武器,對吧?」

  「確實是如此,不過——」朱在宇望向喬旋,兩個男人交換心領神會的一眼。對男人來說,尤其是一個有正義感的男人,面對那種特殊情況,無亂如何不能坐視不理。但女人不知為何,好像就是很難瞭解這一點?

  「你們兩個,不用擺出那副表情,以為我們女人看不懂嗎?」葉水晶旁觀男人們無聲的交流,冷笑地哼兩聲。「不管怎樣,讓老婆擔心就是你不對,朱在宇,你要跟海音道歉。」

  「我知道。這兩天我一直試著跟她解釋,但她就是不聽——」朱在宇驀地停頓,眼角瞥見蔬菜盤上某樣青翠瑩透的物品,腦海靈光乍現。「有了!」

  他捉起菜刀及那樣蔬菜,手起刀落,利落地切段,又旋身進廚房,取來一把平底鍋及兩顆鹹蛋。

  葉水晶跟喬旋注視他的動作,雖然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在烤肉爐上做起菜來,卻是興味盎然。

  十分鐘後,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苦瓜炒鹹蛋上桌,夏海音也在葉水晶三催四請下,不情願地走出來。

  「幹麼啦?我正在跟經紀人講電話耶。」

  她懊惱地抱怨,話語方落,朱在宇已牽起她的手。她想掙脫,他卻緊握住不放。

  「嘗嘗這個。」一匙苦瓜炒鹹蛋不由分說地往她唇畔送。

  她愣住,情不自禁地張嘴。

  「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吧?」朱在宇嗓音低柔。

  夏海音咀嚼著嘴裡複雜萬分的滋味,揚眸迎視丈夫,他的眼潭幽深,宛如包容著無限寵愛。

  好可惡!真的太可惡了……

  她心弦揪緊,喉間隱隱泛酸。「不是在烤肉嗎?幹麼忽然做這道菜?」

  「好吃嗎?」他不答反問。

  她抿唇,倔強地不給答案。

  「好吃的話,就原諒我?」

  什麼嘛!這麼說來,他根本還記得。

  「我以為你忘了。」她哀怨地睨他。

  「怎麼可能?」他意外。「這可是我們的定情菜耶!而且你不是說,只要餐桌上出現這道菜,我們就一定要和好?」

  「我是說過,可是……」她瞪他。「那你上次怎麼不記得?」

  「哪次?」

  「就你剛到我身邊當保鏢,我到餐廳大點十幾道菜那次。」那時的他,面對她刻意點的苦瓜炒鹹蛋竟然無動於衷,害她氣到躲在洗手間哽咽。

  「那天你有點這道菜?」朱在宇完全狀況外。「我沒看見啊。」

  「你——」氣死她了!憶起當日的委屈,夏海音驀地止不住心酸,跺了跺腳。「不理你了!」

  怎麼能不理?

  眼見嬌妻又要閃人,朱在宇斬釘截鐵地回臂一帶,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裡,俊唇堅決地落吻。

  「哇喔~~」

  葉水晶與喬旋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讚歎。

  「你又來這招!」過了片刻,夏海音好不容易尋回理智,雙手撐在丈夫胸臆抵開他,芙頰染上紅霜,比秋色更動人。「也不看看旁邊還有人。」

  「那又怎樣?」朱在宇臉皮夠厚。「他們又不是外人。」

  「是啊,我們完全是『內人』,很親密很親密的『內人』。」葉水晶嘻嘻笑謔。「你們夫妻倆繼續啊,我們就當看免錢的秀。」

  「葉水晶!」夏海音臉頰爆紅,惱得來到姊妹淘身後,施展奪命剪刀手,緊勒她咽喉。「痛吧?痛吧?嗯?看你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救、救命啊!」葉水晶笑著喘氣。「喬,快、快救我……」

  「來了!」喬旋答應,身子卻不動,朝朱在宇投去相當佩服的一眼。

  朱在宇比出OK的手勢,示意一切搞定。

  有了苦瓜炒鹹蛋跟BOBO(親吻)這兩樣愛的武器,他相信自己未來的婚姻生活肯定是一片光明,即便偶爾鬧彆扭,有時不愉快,最後也必能甜蜜和好。

  所謂「床頭吵,床尾和」,原來就是夫妻相處之道至高的幸福啊!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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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1-8-29 02:42:35
后记  季可蔷

  我家阿編時常向我抱怨:「為什麼催你寫個後記,比催稿還難呢?」

  呃,老實說,這個本人也不知道耶。

  每當寫完一本稿子,就會忽然全身虛脫,雖然偶爾也想要一鼓作氣順便寫完後記,但精神就是提不起來嘛。

  然後拖拖拖,等拖到該寫後記的時候,就覺得懶了、頹廢了,只想繼續賴在沙發上當一顆可愛又欠扁的馬鈴薯~~XD

  對不起嘍,哈哈。

  那麼,這回該寫些什麼呢?

  對了,就跟大家分享本人的玩樂心得吧!

  貪玩的薔啊,前陣子又跟朋友跑去土耳其玩了!

  由於本人懶性發作,決定暫時揮別艱苦的自助旅行,這次就參加半自助團,吃喝交通都由專人安排好,我只負責到當地走路賞風光就行了。

  本以為這種玩法,會不會走馬看花,玩得不盡興呢?

  幸運的是,這次碰到的領隊跟團友都是好人,不僅每個定點都給我們足夠的時間遊覽,而且更可藉此認識來自不同領域的旅伴,大家白天一起嘻嘻哈哈,晚上聊天喝酒,反而玩得更愉快呢!

  最重要的是,土耳其風光明媚,高原有高原的壯麗,海邊有海邊的闊朗,薈萃了歐亞文明的首都伊斯蘭堡,更是處處驚喜。尤其當我坐在游輪上,穿越波斯普斯海峽,看海上船隻來來往往,那種感動,非以筆墨所能形容!

  土耳其人也很可愛、很熱情,某天,我光在清真寺外的廣場就坐了將近兩個小時,一直充滿興味地看著四周的人們來來往往、嘰嘰呱呱地說笑。

  話說土耳其的男人,好像特別喜歡亞洲來的女孩,見到了總要想辦法搭幾句話。在當地,就有兩個年輕男子對我示愛呢!哈哈~~(得意中XD)

  在逛街的時候,也遇過一個土耳其女孩,戴著頭巾,笑容好燦爛,笑得我忍不住被她拉進店裡,閃電般地買了一條丹寧褲。

  其實根本沒想要買衣服的,都怪她笑得太迷人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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